书签
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8-12-19 13:59
鄌郚总编

我所熟悉的峻青

  我所熟悉的峻青
  《黎明的河边》记录的是抗战时期昌邑的人和事,读到这篇小说时我16岁,那时我第一次知道有一个叫峻青的作家。小说的情节深深地吸引了我,对峻青的崇拜之情促使我冒昧地给他寄了一封信,而他竟然给我回了信。我和峻青从此开始了60多年的书信交往,虽然期间只见过五次面,但通过书信,我对他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他一直是我心中的文学偶像。峻青有一身英豪之气,他重情重义,对第二故乡昌邑一往情深。在我眼中,他既是一名战士,又是一名作家,既是一个革命者,又是一个柔情似水的人。在峻青的影响和鼓励下,我坚持写作,也圆了文学梦。峻青令人敬佩的不仅是他的学养和学识,还有他实实在在做人、脚踏实事做事的处事准则。
  -
  少年时与峻青书信交往
  -
  我与峻青的交往缘于他的一本书《黎明的河边》,由于被他的故事所感动,便冒昧地给他写了一封信,谁知峻青竟然给我回了信。自此之后的60年时间,我们开始了书信交往,我也渐渐地更深入的了解到了我所崇拜的峻青先生。
  -
  写信给上海的峻青 开启60多年书信交往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有的是“强国梦”,有的是“小康梦”,有的是“成才梦”……我在年轻的时候也有许多梦,有一个就是“文学梦”。人生于世,有梦才会有盼头。再贫瘠的土地,也应有生长,再贫穷的生活,也应有歌唱。
  我从小就喜欢读书,那时没有太多书可读,我曾偷偷地把舅父的《三国演义》拿回家悄悄阅读。1955年我到昌邑一中读书,家庭虽然贫穷,但对生活仍充满了希望。那时学校提倡做“三好学生”,同学们大都在努力学习数理化,而我却对文学情有独钟。图书馆、阅览室是我常去的地方。我在学校读鲁迅、郭沫若、茅盾、巴金……读古今中外的许多文学作品。此外,我还抽空去拜访本地的许多文化名人,向报刊投稿。
  我上初中二年级时,有人告诉我有一本书叫《黎明的河边》,写的是昌邑的人和事。于是我就想方设法把书借到,一连几个星期天,没干别的,把这本书读完。书中老水牛爷爷、小陈的一家等英雄人物深深打动了我。通过这本书,我知道有一个叫峻青的作家。于是我通过上海《文艺月报》给峻青先生写信。那时我16岁,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竟然收到了峻青先生的回信,他在信中写道:“读着你的来信,让我仿佛听到了那醉人的乡音和闻到了潍河岸上那芬芳的泥土的气息……”峻青先生的来信,让我感到十分高兴,从此开始了我们60多年的交往,我慢慢对他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
  峻青自幼喜欢文学 亲历战争内心崇拜英雄
  峻青原名孙儒杰,字俊卿,山东省海阳市西楼子村人,1922年3月31日(农历二月十五)出生于渤海之滨的一个丹青之家,祖父孙竹坡、父亲孙桐庭均擅长绘画,驰名乡里。峻青从小就学习绘画,爱好文学,幼年就读于私塾,攻读四书、五经和古典诗词等。6岁那年的农历二月初二,峻青开始上村塾。先生是一位怀才不遇的老学究,既迂腐又有点神经质,常凭借古人的诗词文章来宣泄自己的抑郁情怀,当他读到王勃的《滕王阁序》中的“呜呼!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的句子时,每每老泪纵横,悲愤难忍。而有时,他又以陶渊明自况,傲啸山林,自娱田园。但这位先生的古文学识却是渊博的,不仅字写得好,而且诗文也作的好。少年峻青由此打下了古文的基础,产生了对文学的爱好,并开始模仿《聊斋志异》的笔法,把在牛倌屋里听长工、牛倌们讲的鬼怪神话、邻里轶事写成笔记小说。
  夏天的黄昏,常有一帮肩背三弦、鼓板的盲人,来到村中热闹的十字路口,支起鼓架,敲起鼓板,弹起三弦,开始说书,有短篇小段,也有长篇。峻青最喜欢听的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除暴安良、行侠仗义的故事。
  与此同时,胶东半岛上的革命斗争,也像大海上的狂涛巨浪,冲击着年轻峻青的心。八九岁时,峻青就听到过舅父被活埋、邻村的七位共产党人被浇上煤油活活烧死的事。10岁时,他在村东的大道旁,亲眼看到一伙手持大刀长矛的农民与武器精良的官府骑兵队进行了英勇的激战。农民队伍遭到残酷的屠杀,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挂在了大道两旁树干上。13岁那年,他父亲又被抓到了海阳县城,关进大牢。峻青跋山涉水奔走一百多里走到县城探监,受尽了白眼和欺凌。
  这些,都在峻青幼小的心灵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并养成了他崇拜英雄以及憎恶丑恶、热爱善美的情感。
  -
  接触到新文学 投身抗日战争
  峻青12岁那年,母亲因生病和饥饿而死。峻青在黄表纸上写下的一篇悲悼之文,得到了蒙师的夸奖。那老先生一面朗声诵读,一面老泪纵横地连声赞叹:“好祭文,好祭文!真是肺腑之声,赤子之情,字字血泪,句句哀痛!难得呀,难得!”
  母亲去世的第三年,峻青不得不辍学离家,到邻村的一个地主开设的花边工厂去当童工。因为是学徒,就得既干工厂的活,也干地里的活,还得干地主家的活。一天,峻青在打扫书房时,忽然看到一个柳条箱子,这是工厂掌柜的大儿子刘汝楫从烟台八中毕业时带回来的,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洋装书,有鲁迅、茅盾、郭沫若、郁达夫、朱自清、沈从文、庐隐等作家的选集,还有《黑奴吁天录》《茶花女》等翻译作品。少年峻青犹如一个饥饿的孩子,蓦地来到满陈着山珍海味的酒宴间,不由得被这些新鲜的文字吸引住了。于是,他偷偷地从里面拿了本《鲁迅选集》,到晚上等同炕的伙伴睡下后,就着昏暗的煤油灯如痴如醉地阅读起来,一直读到半夜。他就这样看完了一本又换一本。这是峻青第一次接触“五四”以来的中国新文学作品和欧洲十九世纪文学,它们强烈地震撼着他年轻的心。那时,他模仿着新月派的笔调,写过如“芭蕉秋雨的夜分,落叶萧索的清晨”这样的诗句。虽然后来看来不免幼稚,却记录着他开始学习文学创作时的趔趄之态。
  那时,峻青还经常骑着自行车载着沉重的货物,到周围的一些城镇去送货、取货、在城镇的客栈和荒村野店中住宿,接触了不少三教九流之人,开拓了眼界,增加了阅历,同时也品味到了生活的辛酸与世态的炎凉。
  峻青在谈到自己童年时曾说:“我的儿童时代,是在苦难与欢乐、黑暗和光明中度过的。”当时日本侵略军的铁骑横行于华夏大地,妄图实现吞并全中国的野心。1941年,18岁的峻青在抗日战争极为惨烈的岁月中,投身于胶东军区八路军部队,成为民族解放队伍中的一员。和他一起参军的还有和他青梅竹马的邻村姑娘于康,后来成了他相濡以沫的终身伴侣。
  -
  随军作战记录感人故事
  -
  峻青参加革命队伍后,在海阳、胶东、潍水河畔曾转战8个年头,之后又随军南下,转战大半个中国。他把发生在身边的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场景记录下来,许多作品成了红色文化的经典代表作。
  -
  组织群众突围五战士牺牲 峻青含泪写下《马石山上》
  峻青先生在长期的戎马生涯中,一直从事新闻、文学创作工作。从1941年的《风雪之夜》一路引亢高歌,一步一个脚印,坚实地走过了几十载,为我们留下了《黎明的河边》《秋色赋》《海啸》等一篇篇脍炙人口饮誉海内外的佳作。
  峻青参加革命队伍后,在海阳、在胶东大地、在潍水河畔曾转战8个年头,之后又随军南下,转战大半个中国。他曾经历许多紧张而激烈的战斗,在斗争最激烈,环境最艰苦的条件下,与百姓与战士朝夕相处,看到许许多多战士在他身边倒下,有的甚至为了救护自己而献出年轻的生命。革命的责任感驱使峻青把自己身边的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场景记录下来,传播出去。有许多作品便成了红色文化的经典代表作。
  峻青先生是海阳人,他一直把昌邑作为他的第二故乡,峻青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是扎根人民,贴近群众,为百姓奋笔疾书的一生。峻青被人们誉为胶东大地之子,昌潍大地之子,潍水之子,是杰出的红色文化代表。
  峻青先生对胶东和昌邑人民的感情深厚,他曾多次向人们讲起他亲身经历的几件事。
  1942年冬天,日本鬼子进行“拉网大扫荡”,收网中心便是马石山,两万多日伪军南起青岛,北起烟台,东到威海,西至莱阳,以散兵线的阵势,形成一个包围圈。白天,敌人漫山遍野搜索,杀人放火,晚上则燃起一堆堆篝火,组成一道长长的火墙。11月23日傍晚,四面八方的敌人聚拢到了胶东的中心地带马石山下,峻青和数以万计的地方武装工作人员以及老百姓都成了“网中之鱼”。这时,八路军主力部队一个班的10名战士出现在人们面前。他们奉命去执行一项任务,回来时被拉进了网里。10名战士当即把群众组织起来,在夜色的掩护下顺着一条山谷冲出包围圈。他们本来可以走了,但看到山上还有被包围的人,他们又返回去组织第二次突围。一夜之间“三进三出”,掩护了大批群众突围。但最后一次返回包围圈时,天已亮了,敌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在激烈的战斗中,5名战士牺牲了,另5名战士打完了子弹,砸碎枪支后,互相拥抱在一起拉响了最后一颗手榴弹,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就在那次突围的当天,在朔风呼啸大雪纷飞的林寺山麓,峻青含泪写下了着名的短篇小说《马石山上》的初稿。
  -
  去东线传达抢麦斗争任务 战友冒死保住机密文件
  1945年5月,日本侵略者为了防止盟军登陆,在海阳的盆子山区的沿海地带安上了许多据点,修筑工事清剿扫荡。105天中,作为前线记者的峻青,和大摆地雷战的赵守福、于化虎等一起,参加了这一激烈的反清剿斗争。6月正是小麦成熟时期,为了保卫麦收,前线指挥部召开了紧急会议,部署抢麦斗争的任务。会上,峻青与参谋牟文接受了去东线传达布置抢麦斗争的任务。军情紧急,他俩连夜出发。当他们走到狗头岭的时候,遭到了化装成老百姓的日本鬼子的袭击,在战斗中,他和牟文失去了联系。峻青和另一个叫丛瑞珠的民兵队长一起,摆脱了敌人的包围与追赶,一口气跑到十里外的大丛家村时,峻青便一头栽倒在地上昏了过去。醒来之后才知牟文被俘了,危急时刻,牟文把装有机密文件的包抛到了麦田里。峻青带着悲痛独自前往东线,完成了任务。
  七天后的清晨,峻青和同志们一起在梨园村北山上,监视对面山上索格庄的鬼子据点时,发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向着北面梨园村移动。他们赶快派人查看,竟是血肉模糊的牟文。看到来救他的人,牟文只说了一句:“老孙同志在哪里,回来了没有?”就再也没有醒来。原来那天夜里,牟文与十几个同志被鬼子押到据点外面,被刺刀捅了几十刀。坚强的他带着遍体刀伤,在夜色的掩护下,从尸体中爬出来……
  -
  南下途中举行婚礼 新房是间破旧草屋
  在抗日战争及解放战争期间,峻青曾任胶东区党委机关报《大众报》记者、新华社前线分社记者。
  1948年初春,组织上决定峻青随部队南下,于康要求和峻青一起。部队出发当天,正逢“三八”妇女节,峻青和于康在行军途中的第一个宿营地---坛山村,举行了简单的婚礼。新房是房东的一间破旧草房,“婚宴”是从部队炊事房端来的玉米饼子和粉丝白菜外加半斤猪头肉。40年后,峻青回忆这个新婚之夜时,满怀深情的写下了一首旧体诗《三·八节忆旧》:“三十九载朔逝川,金戈直指大江边。最忆坛山明月夜,茅舍春深不知寒。”
  新婚后,峻青和于康一起随部队来到太行山区。太行山重峦叠嶂,地势险峻,山路崎岖不平。还有一大特色,就是饿狼多。
  一天,部队到太行山区宿营时,峻青去卫生所看望于康,却被告知于康还在部队后面担负收容生病掉队人员的工作。峻青一听急坏了。在饿狼遍野的太行山区,夜晚结伴而行都有危险,何况是一个单身女性!峻青当即跨上一匹枣红战马,朝部队过来的山路疾驰而去,一路上大声呼唤着于康的名字。可回答他的,除了回荡在山间的回声,便是山谷中此起彼伏、令人胆寒的狼嚎声。正当峻青找得汗流浃背、嗓子也几乎喊哑时,耳边突然传来轻轻的回应:“峻青——我在这里,峻青——我是于康……”峻青听声音是从远处传来的。他策马边奔边喊,一直到眼前出现肩上背着沉甸甸的药箱和背包的妻子时,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峻青跳下马,一把抱住妻子,禁不住埋怨说:“怎么搞的,吓死人了!”于康却笑眯眯地说:“这是工作,我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峻青随即将她抱上马,跃马扬鞭,向驻地奔去。
  峻青随军南下,转战中原战场、江淮平原,担任过新华社中原总分社记者组长。1949年5月他进入刚解放的武汉,担任中南人民广播电台编委兼宣传科长。1950年又到湘桂边境参与新区土改。1952年冬天调上海,组织上把他从行政岗位上解脱出来,专业从事文学创作。此后峻青写出了一系列影响广泛的优秀作品。峻青曾任上海市作家协会党组代理书记、书记处书记,副主席,是中国作家协会理事及中国作协荣誉委员。1956年春,他出访欧洲,参加在布拉格举行的世界作家会议,会后写出《欧行书简》一书。
  -
  失联多年进京再续旧情
  -
  由于“文革”的原因,我和峻青先生曾失去联系多年。文革”结束后,我获知他的消息,乘上火车去了北京,只为一睹他的风采。在北京的五天,我们的友情进一步加深。我深受峻青的影响,喜欢上了文学,写了不少文章。
  -
  书信中断近十年,赴京见峻青激动不已
  我和峻青先生的书信来往有近十年的时间,但一直未谋面。由于峻青先生的鼓励,几十年来,我对文学情有独钟。后来,由于“文革”的原因,我和峻青先生曾失去联系多年。粉碎“四人帮”后,我听说他在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进行《海啸》的创作。为了一睹他的风采,我自费乘上了去北京的火车,在中国青年出版社见到了他,并把“文革”时我从“焚书”运动中抢救出来的一本《黎明的河边》交给他。他非常感动,知道我的日子并不宽裕,临走时给了我30斤粮票。我在北京住了五天,峻青领我去了毛主席纪念堂,当时他的老伴于康老师刚出院,但依然坚持一起陪我。“文革”结束后,我俩的友情进一步加深。那时,社会上“书荒”比较严重,他想方设法花钱购买我和儿子需要的书籍给我寄来,他曾寄过字典和一些刊有他的文章的杂志,还有《红楼梦》《聊斋志异》等,因为这些书在当时是需要“走后门”才能买到的。期间,他不断地寄粮票接济我,我也回赠他潍河岸边的特产。
  几十年来,我当过农民种过地,干过民办教师,当过公务员。我在峻青先生的影响下,在工作之余常写点文章。由于对峻青先生充满了敬仰之情,多年来曾多次写过有关先生的文章,先后散见于《山东文学》、《潍坊日报》、《昌邑日报》、《昌邑文化博览》等报刊和书。
  峻青先生曾对我说,他计划创作三部长篇小说,第一部《海洋前线》,后来更名《半岛风云录》,是一部反映胶东军民抗日战争的作品,在战争的间隙已完成十万字初稿,因被敌人劫走而暂时中断。第二部《决战》,是一部反映解放战争的宏篇巨着,四卷集,已完成第一卷50万字,因文革浩劫被抄家搜走,连同几麻袋创作资料,包括敌我双方作战计划,作战指挥地图等十分珍贵的第一手资料,至今下落不明,创作计划也被迫中断。第三部《海啸》,是在北京秦城监狱里完成的腹稿,出狱后作为《决战》的练笔之作。这部54万字的长篇,反映1942年昌潍地区遭受一次特大天灾——海啸的侵袭,根据地人民在共产党人的领导下,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战胜天灾人祸,谱写了一曲响彻云天的正气之歌!小说出版后,受到广泛关注,中央广播电台及上海、天津广播电台连续播出,并拍成六集电视连续剧在全国播放。
  -
  回昌邑住了半年,与村民共度欢乐时光
  峻青先生对昌邑,对潍河的感情是很深的。他1953年回昌邑,乘火车从岞山站下车时,望着滔滔北去的潍河,曾有这样一番感慨:“啊!潍河,这阔别了多年的潍河,现在我又看到它了,它像一条灰色的带子,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着宝石似的光。七年以前,多少个无星无月的黑夜,我们在潍河两岸的密林中出没,在汹涌的河流里战斗,在那些充满了悲壮和苦难的日子里,十多万国民党匪军和还乡团的匪徒们,把昌潍平原蹂躏的鲜血淋漓,许多村庄被夷为平地,许多果林被砍伐一空,许多妇孺惨遭杀害,滚滚的潍河,日夜漂流着被害者的遗体。然而,勇敢强悍的昌潍人民,都没有在血与火中屈服,他们倔强地站立着,没有一时一刻停止过战斗,也就是在这些战斗的艰苦的日子里,我和这些英雄的人民,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使得我在遥远的南方,还在常常想念着他们。”
  多少年来,峻青先生常常想起那些难忘的岁月,1953年他到昌邑后,一住就是半年多。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田间地头常闪着他的身影,农家小院常响起他朗朗的笑声。这半年,他生活得充实、愉快。乡亲们常常把他叫到家里做客,他也不忘记为大家排忧解难。他非常喜欢孩子,常和孩子一起玩耍,并和他们一起去慰问军烈属。在夏天农闲时,有时和乡亲们坐在树荫下,他拿出自己从南方带来的好茶,和乡亲们品茶聊天;有时他也会独自一个人坐在潍河岸边,一会儿仰望远方,一会儿低头沉思,这时他也许在思念牺牲的战友,也许在构思新的文章……
  -
  五十年后再回故乡 乡亲敲锣打鼓欢迎
  多年来,峻青先生的回乡梦因身体原因一直未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2005年故乡行的梦终于变成了现实,在五一国际劳动节到来之际,正是潍坊大地鲜花遍地盛开的日子,峻青先生怀着浓浓的怀乡之情,不顾病魔的缠绕,终于回到了他阔别了50多年的第二故乡。
  峻青先生回乡的消息通过媒体,很快就传遍了昌邑大地。峻青用他的笔反映了昌邑人民革命战争年代的斗争生活,他的作品影响和教育了好几代人。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他在时任昌邑市委宣传部长周娟的陪同下,来到了上世纪五十年代他曾经生活和工作过的董家隅庄村和广刘村。那天,村子里的乡亲们都倾家出动,打起“欢迎峻青先生回乡看看”的横幅,敲着锣鼓,扭着秧歌,来迎接这位让人敬仰的作家、一位83岁高龄的返乡游子。他从村委到农户,遍访着一个个熟悉的乡亲,畅谈着阔别几十年来的欢欣和辛劳。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欢迎一位作家的热烈场面,也从未听说过哪位作家会受到过这样的礼遇。峻青先生看到这样的场面,禁不住热泪盈眶,一再自责:“我是一个没有出息的儿子,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来报效家乡的人民,实在惭愧。”峻青先生对昌邑、对潍河的感情是很深的,当他漫步在潍河大桥上时,无限的感慨涌动于他的胸中。
  作家关心着人民,人民忘不了作家,这次峻青先生回来,先后接受了潍坊学院聘任他为潍坊学院文化与新闻传播学院名誉院长的称号;昌邑市委、市政府授予他昌邑市荣誉市民的称号,当他从昌邑市长马跃启手中接过荣誉市民证书时,两眼再次充满了泪花。
  峻青先生这次回昌邑,我们再次相见。在他的鼓励和关心下,我把自己多年来写的一些文章和诗歌汇集成册,定名为《潍水情》,由他题写书名(一共题了六个“潍水情”书名),在2005年年底正式出版,在书付梓出版之际,着名诗人陈显荣先生题词祝贺:“水是潍水甜,情乃乡情深,文章写故土,字字视为金。”并介绍我加入了潍坊市作家协会,书也摆放在昌邑一中、文山中学等学校图书馆的书架上。这也算是了却了我一个文学情结,圆了我的一个文学梦。
  -
  带着嘱托赴沪看望峻青
  -
  2012年,我和昌邑市老干部局刘英凯副局长等一行四人前往上海,看望峻青。当时峻青已90岁高龄,依然才思敏捷。他为昌邑市文山诗书社题写了成立二十周年的贺词,又为昌邑老干局出版《潍水之子》一书题写了书名。
  -
  前往上海看望峻青 故乡人带去祝福
  2012年的金秋十月,天高云淡,和风送爽,丹桂飘香,这正是我们家乡丰收的季节。人们刚收获完了玉米,又在收获成熟的大姜,而播下的小麦种子也露出了尖尖的嫩芽。就是在这样一个充满希望的丰收季节,我和昌邑市老干部局刘英凯副局长、昌邑市作家协会姚凤霄主席、昌邑市电视台记者朱越同志一行四人,带着昌邑人民的嘱托,前往中国最繁华的大都市——上海,看望峻青先生。
  我们于20日上午10时许从潍坊出发,历时6个多小时,于下午16时20分到达上海虹桥车站。
  第二天8点50分,我们到了徐汇区天钥桥路段峻青先生的家。这里听不到汽车的轰鸣,也看不到熙熙的人流,三两个居民坐在巷子边上闲聊,人们可能不会想到,在这个宁静的小区里,还住着一位九十岁高龄的当代知名的大作家。峻青先生看到家乡来人非常高兴,他一边跟我们握手,一边不断地说着:“欢迎家乡人的到来……”峻青先生满头华发,戴一副墨镜,穿一件宽大的黑色夹克,既儒雅又朴素。
  峻青家的客厅布置的非常优雅、大方,体现了一种艺术美,也充满了书卷气。四个大书橱里摆满了许多中外名着。一边墙上挂着国学大师文怀沙先生的墨宝,上面是文老为他写的“正清和”三字经,另一旁是峻青先生与夫人于康2005年在潍河岸边的合影。客厅的另一边墙上挂着他在龙年春节创作的六尺整宣的巨幅《红梅图》,题款是赖少其先生的墨宝:“红霞一片十里香飘。”
  峻青先生喜欢画梅,2001年他给我画了一幅《墨梅图》并题款:“旅次无所有,聊赠一支春。莫嫌尺素短,应知乡情深。”挂在墙上的这幅《红梅图》,道出了峻青先生经历过无数个艰难困苦日子之后的喜悦,这是峻青先生对生命的最好的诠释和追求,也是他热爱生活的真实写照,而国学大师文怀沙先生的题字,更是说明了峻青先生的追求和情操。文怀沙先生是我国着名的国学大师,也是峻青先生的好友。峻青先生告诉我们,文老今年已101岁了,身体非常好,还满世界跑,前些时在美国哈佛大学讲学三个月刚回来。文老写的“正清和”三字经已是当今世人梦寐以求而不容易得到的墨宝,这也是他写得最短的文章,只有33个字,在他写的“正清和”三个大字下面,还有几行小字:
  孔子尚正气,
  老子尚清气,
  释迦尚和气。
  东方大道其在贯通并弘扬斯三气也。
  -
  为文山诗书社题贺词 为《潍水之子》题名
  大家围绕峻青先生在昌邑工作、生活的经历畅叙友谊。他向我们讲起了在昌邑那段难忘的岁月,讲起了那些为革命牺牲的烈士们。峻青先生说到动情处激动地流下了热泪,我为了不让峻青先生陷入悲痛之中,便提议让他讲一下解放后重返昌邑的一些事情。多少年来,乡音、乡愁、乡思、乡情一直困扰着他,直到1953年回昌邑深入生活才解除了他的乡思和乡愁。他说他永远也忘不了在昌邑潍河岸边果树林中的一个小屋里,含着热泪写作《黎明的河边》小说初稿的情景。
  峻青先生非常高兴地接受了我们的要求,为昌邑市文山诗书社题写了成立二十周年的贺词,又为昌邑老干局出版《潍水之子》一书题写了书名。这时姚凤霄主席也为峻青先生九九重阳节献上了两首诗。
  姚凤霄主席念完赠诗以后,峻青先生也高兴地向我们介绍了一位旧体诗写的特别好的诗人——文怀沙先生的得意女弟子空林子,并且把她写的两首诗提笔默写在姚凤霄主席早准备好的本子上,这两首诗是:
  一、端午有寄
  得意文章失意身,
  斜阳千载竟如轮。
  蛇虫繁盛趋初夏,
  桃李零丁怅晚春。
  抱璞情怀终梦幻,
  怀沙心事只天真。
  凭谁泣血空山下,
  且临江边吊古人。
  二、因俗事相扰,暂闭博客,特赋七律一首,以告诸友。
  东篱一夜弄箫筝,
  菊影零离奏不成。
  如此秋风围十面,
  奈何春梦定三生。
  人于月下犹低唱,
  心向天涯已远征。
  来日梅花红似火,
  无边霜雪照归程。
  峻青先生虽然已是九十岁高龄,但他才思敏捷、头脑清晰,他默写空林子的旧体诗时,不假思索,一气呵成。最后,峻青又在电视台记者朱越的要求下,为她父亲珍藏的峻青散文集《雄关赋》签了名。不知不觉中,将近两个小时过去了,我们怕影响峻青先生休息不得不起身告辞。
  第二天我们便离开了上海。
  回来后,第二天的上午正好赶上庆祝文山诗书社成立二十周年的文艺演出大会,在背景大屏幕上,有峻青先生题写的庆祝文山诗书社成立二十周年的题词。
  在和峻青先生的交往中,他不但教我做人要实实在在,他的学养、学识更是令我钦佩,九十岁高龄依然才思敏捷,令人羡慕。
  -
  再次重游峻青创作之地
  -
  2013年,海阳市峻青文学艺术馆聘请摄制组来到了董家隅庄,拍摄《峻青和他的<黎明的河边>》(微电影),我有幸陪同追寻峻青当年的足迹,寻找他曾住过的茅屋,拜谒小说主人公小陈的墓碑和坟茔。
  -
  陪同摄制组来到英雄村庄 重走峻青当年路
  2013年10月,我有幸陪同海阳市峻青文学艺术馆聘请的《峻青和他的<黎明的河边>》(微电影)摄制组来到了昌邑董家隅庄。重走当年峻青先生战斗过的地方,我感到十分高兴。这是一个英雄的村庄,在这个村子的潍河岸边,曾发生过许多动人的故事。送儿参军、送郎参军,村头大庙中的野战医院……无不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来到这里,我和摄制组的全体演职人员追寻着峻青先生当年的足迹,拜访峻青先生的老房东、老朋友,寻找他曾住过的茅屋,拜谒《黎明的河边》小说中主人公小陈的墓碑和坟茔,寻找峻青先生写作《黎明的河边》的果园小屋……我们一起走过潍河大堤,一起漫步在丰收的田野,几天下来,我心中充满了感动,现在的董家隅庄村已不再是以前的模样了,它早已从一个只有茅草屋组成的村庄,发展成为一个崭新、祥和、富足的美丽村庄。宽阔的大街,高高的楼房。一座新修的潍河大桥,把董家隅庄村和昌邑市中心连在了一起,昌邑第一中学和村子隔河相望,潍水学校就建在村头。回想峻青写《黎明的河边》的年代,再看看现在的村庄,我心里感慨万千。
  -
  董家隅庄因小说远近闻名 家乡为创作之源
  《黎明的河边》让峻青蜚声文坛,而昌邑董家隅庄村也因《黎明的河边》远近闻名。《黎明的河边》《党员登记表》《老水牛爷爷》等很多短篇小说当年曾风靡全国,小说中那些善良、勇敢的人物和雄浑悲壮的气息,深刻的留在读者的记忆中,成为那个时代的文学标记。
  峻青先生是一位杰出的革命作家,是我国当代革命军事文学作家领军人物之一。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作家的成就往往取决于他所占据的文学土壤,换句话说,什么样的土壤培育什么样的作家。浙江绍兴、鲁镇养育了鲁迅,而高密东北乡养育了莫言……家乡是峻青先生创作的根基,灵感来源于战争年代转战南北的经历,来源于生养自己的家乡。我们从他的文字中可以感受到潍河、昌邑、海阳……这些地方给他带来的文学营养。峻青先生理解这片土地,理解这里的人民,理解在这片土地上积聚的苦难和坎坷,以及由此而生发的思考和忧虑。他的文学作品是社会主义文学宝库的重要财富,曾教育和影响了好几代人。他的名字就像一座丰碑、一座文学殿堂上的高峰,吸引着一代代文学爱好者,于激情中去效仿、忐忑中去攀登。
  峻青先生《黎明的河边》是我接触到的最早的文学作品。第一次读到它,那年我才16岁,那正是一个容易被感动的年龄,第一次读,我流下了泪水,以后每次读都是热泪盈眶。如今60多年过去了,它在我心中的位置仍然很高。《黎明的河边》是峻青先生长期生活的积累和沉淀。
  1952年全国文协组织作家下厂下乡下部队,1953年的春天峻青先生来到了他曾经战斗生活过的地方董家隅庄村和广刘村,在这里一住就是大半年,本来他这次下乡的目的是计划写一部长篇小说,不想住下来后,旧地重游让他回忆起那些难忘的人和事,使他的灵感得到了很大的升华,因此便一发而不可收,相继写出了《黎明的河边》《老水牛爷爷》《党员登记表》《老交通》等优秀作品。
  -
  亲身经历当作原型 含泪创作歌颂英雄
  据峻青先生讲,《黎明的河边》是以他亲身经历的一件事为基础写成的。
  有一次峻青同五六个同志夜间通过敌占区,部队上派了一个通讯员护送他们,拂晓的时候,遭遇上了敌人,通讯员挥着手叫他们赶快撤退,自己却留下来伏在一条长满青草的沟沿上阻击敌人,掩护同志。后来,大家安全撤退,通讯员却牺牲了。他在那条长满了青草的沟沿上,到死还是紧紧握着枪杆,面向敌人,到死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这就是小说主人公——小陈的原型!
  解放后,峻青重新回到昌邑大地,故地重游,他踏遍潍河岸边的十几个村庄,终于找到了那个小战士的坟墓,然而在墓碑上依然没有英雄的姓名和地址。此情此景都激励着他尽快把英雄的事迹写出来。在寻到英雄墓的那天,峻青在果园的屋子里,点着油灯,伏在一张小凳上,开始了《黎明的河边》初稿的写作,边写眼泪边滴落在稿纸上,一直写到外面响起小鸟悦耳的叫声。
  小说以1947年昌邑潍河岸边的革命军民粉碎国民党军队的疯狂进攻为背景,描写了小陈的一家为掩护革命干部不惜流血牺牲的感人事迹,歌颂了英雄的战士和英雄的人民,形象地揭示了人民战争必胜的原因。
  峻青怀着难以抑制的革命激情和责任感,回忆那峥嵘岁月,描写那些他最熟悉最难忘最敬爱的英雄人物。小陈是这篇作品着重描写的英雄形象,这位年仅18岁的战士,他对于自己所护送的同志并不认识,甚至连他们的家乡住处和姓名都不曾打听过,可是,为了同志的安全,他却慷慨地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峻青把他放在一连串激烈的矛盾冲突和严峻考验之中,透过小陈一系列机敏、沉着、勇敢的行动,纯朴诚挚的语言和多少带着稚气的表现,真实地步步深入地刻画了他的英雄形象。尤其是在故事的高潮中,小陈已身负重伤,仍坚持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最后与敌人同归于尽,壮烈牺牲。这个激动人心的场面,集中地突出了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的英雄本色。
  《黎明的河边》表现了峻青小说真挚、凝炼、严峻、悲壮的艺术风格。它是我国当代革命题材短篇小说中的一颗明珠。这篇凝结着革命者的血和泪,渗透了阶级兄弟爱与恨的短篇小说,曾教育和影响了几代人,在今天仍然有一股撼动人心的艺术力量,闪耀出强烈的思想光辉。
  重走峻青创作的地方,让我的心灵又受到了一次革命的洗礼,小陈的死,留给我们的不是单纯的悲恸,而是使我们感到一种献身于人民事业的生命的崇高和美丽。
  岁月沧桑,昨日不再,今天的黎明的河边已是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
  -
  永记昌邑村民救命之恩
  -
  对于峻青来说,昌邑给予了他太多,这里不仅是他创作的根源,还是给他第二次生命的地方。每次跟峻青见面,他总是不断提起村民舍身相救的事。他经常说海阳是他的故乡,昌邑是他的第二故乡。
  -
  村民们舍命保护 峻青终突围脱险
  我和峻青先生总共见过五次面,虽相处时间不多,但每次见面他总是跟我讲述昌邑人民对他的救命之恩。
  “我是1946年来到昌邑的,我当时是记者也是工作队员,我所工作的村庄就是李家埠。在我的那些难忘的岁月中,有一个人让我永远不能忘记,那就是民兵英雄李成万。敌人因为他和我们的工作队员在街头聊了几句话,晚上便把他的妻子和女儿劈死,从此李成万义无返顾地走上了革命道路。他带领民兵保卫村庄,清剿匪特,护送革命同志……不久,他便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且当上了北孟区的武装部长。我和李成万同志在血与火的革命斗争生活中结下了很深的战斗友谊,他对我非常关心爱护,为了我的安全,他总是不分白天、夜晚的关心着我、保护着我。有一次在昌南县鳌头埠村的剿匪战斗中,我们缴获了敌人的一支崭新的匣子枪,这枪我很喜爱也很需要,可是我考虑到李成万同志也很需要,便把这支匣子枪送给了他。他如获至宝,对我非常感激。可是不久后一件痛心的事情发生了。为总结新区工作和备战,我和李成万参加了昌南县委在饮马镇召开的英模表彰大会。敌人趁我们在县里开会的七天时间里,布置了暴动谋杀的陷阱。就在我和李成万回村的当晚,在村民大会上,当李成万开始讲话的时候,暗藏在自卫团里的匪徒们在他的背后开了枪,他倒在了血泊中。当时我正在会场的另一角和村长李元兴谈话,向他了解近几天村中的情况,听到枪声一响,李元兴说:“不好,闹饥荒了,你快走!”他拉着我向会场大门外冲去。这时会场大乱,群众也都争着向大门外涌去,可是会场大门已被敌人卡住,李元兴又返回身把我拉到一个装满了干草的草屋里,藏在干草垛中。敌人打死了李成万后,又嚎叫着,四处搜寻我。他们用刺刀向草垛里乱刺没有刺到我,就对李元兴进行拷打,李元兴始终也没有说出我藏在什么地方。最后我终于在群众的掩护下突围脱险了,可是,李成万同志……多么好的同志啊……”
  -
  游泳时遭遇漩涡 李守正奋力抢救
  峻青告诉我,他和李守正也有一段生死之交的往事。
  1953年夏天,峻青由上海回到昌潍地区补充长篇材料,住在昌邑县的广刘村。这个村庄紧靠潍河,有一天,天气很热,吃过午饭后,峻青到村庄西边的潍河里游泳。头一天夜里,潍河上游下了大雨,河里下来了洪水,河面陡然涨宽约有四五里路,河水又急又猛,波浪滚滚。当峻青游到河中心时,突然从上游下来几个很大的漩涡,把他旋到了当中。峻青拼尽全力从漩涡中挣扎出来,但紧接着后面的漩涡又旋过来了。不管他怎样挣扎,总是冲不出这接二连三不断旋来的漩涡群。这时,峻青已精疲力尽了,只觉得手脚像栓上了千斤重石而且又酸又痛,沉重万分,再也无力挣扎了。他回头向东岸望去,东岸的大堤上站着很多人,但是他们离的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而西边的河岸,虽近一些,却没有人影。
  突然,他发现在前面三五十米远的洪流中,有两个人在劈波斩浪迅疾前进。峻青喊了一声:“喂,喂,我游不动了。”听到喊声,他们一齐回过头来,原来是李守正。他喊了一声:“不好,老孙不行了。”说着,立刻就返回身来,一面游一面喊道,“你坚持住,千万别松劲。”但峻青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我只觉得双臂双腿却像刀刺似得,腿肚子疼得不行,简直不能活动,而且半点力气都没有了。那种令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使我觉得还不如一动不动地任凭洪水淹死要舒服得多。但我还是咬着牙忍着刺心般的疼痛,用力地挥舞着手臂,继续拼命挣扎,等待救援的到来。这时候,我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我与李守正的空间距离虽然不过数十米,但我却仿佛觉得有很远很远,时间很慢很慢。我实在挣扎不动了,几次都想把眼睛一闭,让那洪水把我冲走,但最终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振作起来,拼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坚持着,坚持着,一直坚持到李守正靠近了我的身边。”峻青说。
  这时候,峻青已呛了几口水,李守正一面向他靠拢,一面问道:“怎么样,你还清醒吗?”峻青想告诉他很清醒,但是,嘴张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来。
  李守正把手臂一挥,一下子冲到了他右侧,大声地说:“好,你就别动了,随着我漂吧。”说着,他用一只手架着峻青,一只手滑动着向前游去……
  好不容易游到了西面的岸边,由于过度疲劳,一爬上河岸,两人就像散了骨架似得,一头扑在沙滩上,昏了过去……
  峻青被救了,而李守正因此病了一个多星期。
  “文革”时,峻青被打成反革命分子关进监狱,李守正还几次三番去北京、上海探询峻青的下落。
  -
  小船冲入急流中 张相文化险为夷
  1953年,峻青住在夏店乡广刘村。那是八月十五前的一个晚上,天上挂着一轮明月,峻青先生兴致很高,便约广刘村的一个叫张相文的儿童到潍河上玩。来到河边,他们上了一只停在潍河岸边的小船。峻青吹着口琴,张相文用手划着船,悠扬的琴声传遍小河两岸,令人陶醉。这时船顺流而下,谁知划着划着来了一个急浪,把船冲入了急流中,不一会船就被冲到了石湾店渡口。他俩发现前面有块地方伸向河内,这正是潍河的一个拐弯处,这时船因为拐弯而被冲向了东岸,张相文趁势急忙登上船头,跳下船去,回身把船拽住,使船不再继续下漂,峻青也从船上跳了下来。两人化险为夷。
  每当谈起这些往事时,峻青总是无限深情地说:“人民是作家的亲爹娘,如果没有昌邑人民,就没有今天的我。”他曾说:“喝了潍河的水,却未能对潍河岸旁的老少爷们做出应有的贡献,惭愧!惭愧!”
  峻青经常说海阳是他的故乡,昌邑是他的第二故乡。与故乡人民的血肉深情,是他创作的源泉。
  -
  故乡深爱峻青建馆纪念
  -
  昌邑和海阳对峻青热爱有加,昌邑建有峻青大道,在潍河岸边的湿地广场有峻青铜像和巨型石刻雕塑《黎明的河边》,还建立了峻青文学馆。海阳也建起了峻青文学艺术馆。而在峻青心里,家乡的人民是那样亲切,家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让他动情。
  -
  昌邑建起峻青文学馆 作者捐献珍贵物品
  回顾峻青长达70余年的创作历程,在近千万字的作品中,不管是反映战争题材的作品,还是祖国和平建设年代的作品,始终把人民作为创作的主题。
  峻青生于胶东,长于胶东,八年紧张的战争生活转战在胶东昌潍,昌潍已成为他的第二故乡。家乡的人民在他心目中是那样亲切,家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让他动情。在他的笔下,家乡的山美、水美、人更美。他把家乡作为文学创作的源头活水,也成为他体验生活的基地。
  -
  昌邑人民对峻青先生的敬仰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在昌邑广刘村仍保留着他当年进行文学创作时住过的茅屋,还有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峻青大道,在潍河岸边的湿地广场建有峻青铜像和巨型石刻雕塑《黎明的河边》。2016年昌邑又建立了峻青文学馆。在峻青文学馆的建立中,我把峻青先生给我的书画、来信、书籍等许多珍贵物品捐献给了文学馆。文学馆开展后,我又担当起了义务讲解员,这使我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快乐。
  海阳市的人民对峻青更是热爱有加。2015年海阳市率先建起了峻青文学艺术馆。在建馆过程中,海阳博物馆馆长张真女士多次率团来昌邑,在走访峻青先生当年战斗生活过的地方时,我有幸为他们当起了义务讲解员,并把峻青先生给我的部分信件、由先生为我题写书名的《潍水情》一书,以及我介绍峻青先生的一些文章送给了海阳市峻青文学艺术馆,海阳峻青文学艺术馆开设了专门橱窗展出。在海阳市峻青文学艺术馆开馆的日子,我作为受邀嘉宾,有幸参加了开馆典礼,并被邀请上主席台致辞,这使我受宠若惊,终生难忘。在那次活动中,我还见到了峻青先生刚从美国归来的儿子康青先生。
  峻青受人如此崇敬不是没有理由的,有一件事鲜为人知。1955年《黎明的河边》小说出版发行,出版社给他寄了5000元稿费。在那个年代,普通工作人员一个月只有几十元工资,5000元可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而峻青却将这笔钱作为党费上交上海市委。《黎明的河边》再版时峻青又要上交稿费,上海市委坚决不收,峻青便通知财务把他每月的工资作为党费上交,以后十几年的时间,再未领取过工资。峻青全家老少三代只靠稿费勉强维持生活。
  -
  寄去赴沪之行的文章 峻青逐句亲笔修改
  有一件事更是让我不能忘怀。在峻青90岁那年,我寄去《金秋沪上访峻青》一文,他收到后,不厌其烦的逐字逐句亲笔修改,文章改好后,又用挂号信寄回。一个90岁的老师给一个70多岁的学生修改文章,这也算是一段佳话吧!在他94岁高龄时,还为友人田永昌的诗集作序。
  峻青不会抽烟,不会喝酒,除了画画,他喜欢听音乐,尤其喜欢听古琴、古筝、洞箫、二胡等民族乐器演奏的乐曲。他还喜欢练武术、养花、摄影、烧菜,以前家里过年的酒席都是他亲自下厨做的。当然,峻青最大的爱好还是读书,即使病重卧床时,也是手不释卷。
  峻青有着令人羡慕的美满家庭。他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女都很孝顺。他最喜欢小孩,一有时间就陪孙女、外孙。
  如今,峻青和患难与共的妻子于康朝夕相伴,恩爱如初。最近几年,峻青身体不是很好,但他仍心系昌邑,每次来信来电话总是不断的问昌邑的人和事。近几年来每当新谷上市时我都要寄十斤小米给他,以解他的思乡之情。家乡的事峻青有求必办,每遇昌邑有重大文化活动,他不是来信祝贺就是题词祝贺。
  这些年峻青先生身体虚弱,心脏搭了桥,装了支架,长年住在华东医院。但他仍关心天下大事,也关心文坛。他虽然被疾病折磨,但把同住一个病房的老伴于康照顾得无微不至。
  当年以一身英豪之气驰名文坛的峻青,晚年生活淡定、平静。他是一名战士,又是一名作家,是一个革命者,又是一位历尽沧桑柔情似水的老人。
  -
  ◎相关链接
  与峻青书信摘录
  在我与峻青先生六十多年的交往中,书信一直不断,他写给我的大部分书信已收在《峻青文集》八卷本书信卷中,下面是其中两封。
  向阳同志:
  收到了由上海转来的你的信,也从我家里的来信中得知你寄来了花生。感激之情,是无法形容的。这不是一纸书信、几斤花生,而是一颗火热的心,不,无数颗亲爱乡亲们的火热的心。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提笔给你——我的亲爱的潍河之畔的乡亲寄这封信,深深地深深地感谢你和故乡人民对我的热情关怀对我的创作的大力支持。是的,由于“四人帮"及其上海余党爪牙们的残酷折磨,我的身体是垮了,不但是我,连我的老伴、孩子也都受尽了折磨,老伴已经半身不遂,成了残废,女儿也被打成了脑震荡。唉,这些事不说了,受迫害的又何止是那一人那一家呢?说了往往使人心酸,而且,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回顾这辛酸的过去,只有百倍努力,用战斗来反击“四人帮”匪徒们,来报答党中央的热情关怀和乡亲们的亲切期望。现在我正在北京写作,党和同志们给我创造了很好的条件,全国各地的广大读者及老战友们给了我很大的关怀和帮助,我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需要,你的热情的信,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我一定努力写作、争取早日完成这部反映咱们故乡人民英雄事迹的长篇小说,来报答你对我的安慰和鼓励。
  我再说一句,我什么都不缺,你千万不要寄什么东西来了,我本来想寄信到上海,让我家里把花生给你寄回去,但又怕却了你的盛情、只好收下来。我将想法买《新华宇典》和《生物学》给你,聊表谢意吧。但说真的,你和你全家的深情厚谊,我是无法酬谢的,只有深深地铭记在怀。
  峻青
  1978年2月15日于北京
  向阳乡弟:
  你好。久违了。从周娟同志带来的电视片《今日昌邑》、《潍水情深》中,我看到了今日昌邑的巨大变化和富裕文明的崭新景象,也看到了你和昌邑父老乡亲们对我的热情关怀和盛情厚谊。我非常高兴,万分感动。我仿佛又回到了潍河岸边,和父老乡亲一起欢聚畅叙,共同感受今日昌邑的幸福生活和安乐气氛,你的身体怎么样?从电视上看,还是很健壮的,但也不像我们在北京见面时那样年轻了。听说你已退休了,退休后有了更多的时间读读书写写文章、也是人生一大乐事,我虽在二十年前就已退了下来,但因痼疾羁身,特别是中风后手抖日剧,写字困难,早已封笔多年,难以为文了,只是偶尔吟几句旧体诗,聊以自遣。很想回昌邑看看,但一直为病所误,期望将来,有此潍河岸边欢晤之日。
  峻青
  2005年4月9日
  本期图片均由孙向阳提供
回复 引用 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