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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8-12-30 22:03
鄌郚总编

范永来:竹枝词浅说

  竹枝词浅说
  “竹枝词”是传统诗词的一种形体,别于律绝,异于词赋,原为巴蜀一带劳动人民和儿童广为传诵的民歌俗曲。后经文人润色,成为七言四句(本来歌唱时其中加有“竹枝”一词的伴唱和音节,后略),不求玄奥,不讲平仄,表达百姓淳朴意愿和情怀的一种通俗诗体。本源于民间,劳作和闲暇之余,边舞边唱或和乐歌之。之后部分收入“乐府”,配以雅乐。实则仍是民歌民谣,俚歌俗曲的一种升华。
  宋郭茂倩撰《乐府诗集》载:“竹枝本出于巴渝,唐贞元中,刘禹锡在沅湘,以俚歌鄙陋,乃依骚人九歌,作竹枝新词九章,教里中儿歌之。由是盛于贞元、元和之间”。与其同代的白居易等文人墨客皆有此作。后人效其体,咏土俗琐事,亦多谓之“竹枝词”。
  乐府,据《汉书·礼乐志》载:“武帝定郊祀之礼,乃立乐府,以李延年为协律都尉”。乐府始于此。可见乐府原为皇家行乐祭祀官署之名,其职为采集民间诗歌配管弦以入乐,后世以乐府官署所采获保存诗歌称为“乐府”。宋人郭茂倩《乐府诗集》总括上起陶唐下迄五代之作,共一百卷,十二类,即:“郊庙歌辞”、“燕射歌辞”、 “鼓吹曲辞”、“横吹曲辞”、“相和歌辞”、“清商曲辞”、“舞曲歌辞”、“琴曲歌辞”、“杂曲歌辞”、“近代歌辞”、“杂歌谣辞”、“新乐府辞”(唐以后诗家自创新体,号称新乐府)。由此看来,乐府诗体源于民歌民谣,被文人润色后,用于祭祀鼓乐或礼仪歌舞之词。而后来的唐宋长短句,金元明清之散曲剧曲,亦多乐府变体。
  就广义而言,“乐府”可谓大多诗歌、词曲之总称,而“竹枝词”自然也包含在内。其间,刘禹锡对民间“竹枝词”的收集、创新、推广集其大成,在历史上起到了及其重要的作用。
  刘禹锡(公元772-842年),字梦得,洛阳人。唐德宗贞元九年(公元793年)中进士第,登弘词,官至监察御史。永贞元年(公元805年)唐顺宗即位,刘禹锡参与王叔文、王伾领导的政治革新运动,成为中坚人物。革新失败后,被贬朝外。直至开成元年(公元836年),迁太子宾客,分司东都,官终检校礼部尚书。刘禹锡屡遭外贬,落魄无聊,尤其在沅湘任上,在继承古乐府现实主义传统的基础上,写了一些“竹枝词”、“杨柳枝词”等优秀诗篇。白居易叙其诗,推为“诗豪”。
  刘禹锡曰:“竹枝,巴歈也,巴儿联歌,吹短笛,击鼓以赴节。歌者扬袂睢舞,其音协黄钟之羽,末如吴声,含思宛转,有淇濮之艳焉”。不言而喻,“竹枝”原为巴渝劳动人民和儿童普遍欢唱的一种民间歌舞俗曲形式。不但载歌载舞,且以短笛伴奏,击鼓为节。既可联歌,又可独舞,其词“含思宛转,有淇濮之艳焉。”
  在此,刘禹锡又把“竹枝词”与《诗经?国风》联系起来,二者可谓有共同之处。《诗经》的经字,使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其实“经”字是后人加上去的,它原本称之为《诗》或《诗三百》。汉武帝“独尊儒术”,《诗》被儒生们作为经典之一予以传习,所以始有《诗经》之名。内容包括风、雅、颂,风即《国风》,这里说的“淇濮”,主要指今河南淇水、濮水一带的古代歌谣。如《卫风?淇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如琢如磨,瑟兮 兮,
  赫兮  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其意是说:看那淇河岸边,绿竹葱翠一片。这里有才德的君子啊,有如精琢细磨的玉石一样,神采奕奕,风度翩翩,心胸宽广,容光焕发。我们永远不能忘记他们啊!多么纯朴幽美的民间歌谣啊!
  再看刘禹锡的《竹枝词九首》之一:
  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有人家。
  银钏金钗来负水,长刀短笠去烧畬。
  《竹枝词二首》之一: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其一意为:  山上桃李花开,云烟笼罩人家,头戴首饰的妇女和戴着苇笠的男人们,背着水拿着刀一起去山上烧荒耕种的劳作场景。其二是说:少女在杨柳飘拂,波平浪静的江边行舟,听到岸上的恋人在对她歌唱言情,  以半晴半雨的景色烘托两人情意缠绵,无情(晴)却有情(晴)的美好心境(一语双关)。
  通过以上比照,不难看出,两千多年的《诗经》和唐代的“竹枝词’’都是以民歌的形式,清新的风格,简洁的语言,逼真的描绘出山区劳动人民的生活情趣,给人以亲临目睹之感。由此可见,《诗经》和“竹枝词”都是源于民歌,又通过文人之手,仍以民谣俚曲形式活画出当时百姓的一些风土民情、信仰好尚,反映了平民大众的真情实感。二者一脉相承,,如出一辙。换言之,后来的“竹枝词”尚有《诗三百》的流传遗风。
  清人郑板桥(公元1693-1765年),乾隆元年进士,乾隆十一年(公元1746年)调任潍县令。在任七年,心怀民苦,为官清廉,终因开仓赈济获罪,辞官归里。他乃杨州八怪之一,堪称“三绝诗书画,一官归去来”。他在《潍县竹枝词》中写道:
  纸花如雪满天飞,娇女秋千打四围。
  五色罗裙风飘动,好将蝴蝶斗春归。
  “竹枝词”前冠以地名,此乃“竹枝词”特色之一。它因地域民风各异而异,尤能体现一方风土人情,与各地民歌小调融会贯通,相得益彰。
  《毛传》曰:  “曲合乐曰歌,徒歌曰谣”。《尔雅·释乐》说:“徒歌谓之谣”。这就是说,“歌”是有乐器伴奏演唱的乐歌,“谣”是无伴奏的清唱。而歌和谣都是信口能唱、抒发胸臆的。这于现在的民歌民谣基本相合,如:黄土高原的“信天游”,江南水乡的“江南曲调”,齐鲁大地的“沂蒙小调”,无不显示着渔樵百姓和“下里巴人”淳朴真挚、粗犷率直,一边劳作一边哼唱的真情实感,具有千古不衰、极度旺盛的生命力的。“竹枝词”恰是这一民风的表现形式和真实写照。
  由此看来,“竹枝词”是专门描绘民间生活习俗和下层社会文化的诗歌或歌词,它历史悠久,发展繁盛,成为我国诗歌或歌词艺苑中的一枝奇葩。然而,原来在民间广为传唱的民歌民谣,历经文人墨客的润色修饰,难免有向诗词歌赋、阳春白雪发展的趋向,使源于民间的“竹枝词”又接近了深奥高雅的古绝词风,逐渐脱离了劳苦大众随意传唱的俚歌俗曲。尽管刘禹锡等倡导者在采风创新过程中力倡率真平铺、不求高雅、不讲平仄格律的平易形式,但毕竟还是透露出一些雅辞文气。这就使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平民百姓望而却步,被修饰过的“竹枝词”只能在诗海中欣赏自娱,很少有人传唱了。
  另外,使:“竹枝词”走向衰落的还有下列几种原因:
  1、我国经常发生战乱,尤其晚清以来,外寇侵凌,内患不息, 战乱频仍,民生凋敝,国人的物质文化生活一落千丈。温饱性命尚且难保,何谈歌唱?国难当头,社会上层充满颓废淫荡,靡靡之音;  民间下层劳苦大众流离失所、街头卖唱,有谁还顾得上民歌民谣和“竹枝词”之类的升平乐事呢?
  2、我国历代奉行以四书五经、诗赋八股为取士标准的科举制度,导致大多文人墨客崇尚高雅诗文,趋附阳春白雪。那些自命不凡的文人雅士自然对民谣、竹枝一类视之粗俗浅陋,不屑一顾。平民百姓尽管不管这一套,仍然劳作而歌之,但毕竟受到地域、文化所限,亦传承甚微。
  3、“五四”以来,新文化运动勃起,文言诗文被白话文和新诗体取而代之。就整体而言,此乃一场复地翻天的文化革命,可喜可贺。但一些较为健康的传统文化、尤其古典诗词几乎销声匿迹、委靡不振。特别在“诗当然以新诗为主体,旧诗可以写一些,但是不宜在青年中提倡……”的话之后,传统诗词更是打入冷宫。诗词尚且如此,何谈“竹枝”?好在时隔百年、尤其改革开放之后,在诸多有识之士的倡导之下,传统诗词又得以复苏,使这一华夏奇葩传承下去,此乃中华之幸也!然而受各种因素影响,毕竟好者甚少,而包含其中的“竹枝词”更是百无一二。
  诚然,在传统诗词创作方兴未艾的今天,人民生活空前提高,两个文明高度发展,社会繁荣昌盛,国泰民安,正是歌舞升平的时代。歌曲说唱百花齐放,影视戏剧争奇斗艳。民歌民谣也唱出山川,步入大雅之堂。如《回娘家》、《常回家看看》等脍炙人口的民歌,早已唱遍大江南北,久唱不衰,深受百姓的喜爱。而被誉为中华国粹的传统诗词和源于民歌民谣的“竹枝词”也将与时俱进,焕发青春,在丰富多采的文化生活中品味到古朴的人文情趣和浓郁的乡土气息。笔者认为:“竹枝词”作为一种憨直爽朗、通俗易懂的文学形式,在继承传统文风的基础上,也应与时俱进,植根民间,面向大众。真正成为明快、诙谐、富于情趣、短小精悍尚且不拘一格的大众口头文学。同时,也为平民百姓提供民歌民谣和歌曲作家的歌词之源。换言之,“竹枝词”应是“下里巴人”随口能唱、展卷即吟的俚歌俗曲或街谈巷议的说辞笑料。就像唐人刘禹锡“教里中儿歌之”的俚曲乡音。这就要求作者们不要一味地追求深奥高雅、阳春白雪,吸取俚语谣谚之营养,热情地创作一些真挚、率直、淳朴,甚至带有粗犷野味的,民众喜闻乐见、原汁原味的“竹枝词”作品。使这一古老的民俗民风返朴归真,还百姓一个本来面貌,给“下里巴人”一些愉悦乐趣。
  下面,观儿童鞭打陀螺场景,试作一首《竹枝词》:
  肚儿圆圆两头尖,不打不抽不动弹。
  如此这般懒老婆,何不狠狠抽几鞭?
  (懒老婆即是陀螺的方言俗称。)
  另有观祖孙晚游公园之乐,试作变体《竹枝词》:
  六月天,月儿圆,爷爷携孙逛公园。
  小桥湖水静如镜,两个月儿照荷莲。
  鱼儿跳,知了叫,嫦娥对着祖孙笑。
  爷爷嘻嘻小孙闹,上天摘月爷爷抱。
  2006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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