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
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4-08-03 18:45
鄌郚总编

掩埋在水中的战争(张劲松)

回复 引用 顶端
刘文安 [1楼] 发表于:2014-08-03 18:46
鄌郚总编

掩埋在水中的战争(张劲松)

  《二》淝水
  肥水不流外人田,淝水不与外人便。五代的天际宛如没有明月的星空,风云交会,英雄辈出,偶尔飘过的浮云,就会轻易抹去一颗星的光亮,仿佛不曾存在过。那么,谁是淝水的外人,谁是黑夜里暗自抚摸伤口的那个局外人。菊花一般风流倜傥的谢安石不是,阳光一般潇洒脱俗的慕容冲也不是,无奈,只能选择他了,符坚,这个强势的男人。他投鞭断流的想象力毫无美感,看上去像是千万条漆黑光滑的蛇在他的内心深处痛苦地纠缠,帝国的基石就在群蛇的舞蹈中,一寸一寸地瘫软下来,变为泥土。符坚外表的坚强更像是一个符号,遇到安如磐石的谢安石,只能一败涂地,八十万兵马也越不过淝水,望穿了秋水也看不到咫尺的江南。其实,那棵桂树就在一水之隔,暗香袭人,命中,却遥不可及。
  隐居东山的这些年,谢安石一直在等一个人,等得一颗浮躁的心如同长满了苔藓的山石,看不到真实的颜色了。司马皇帝来了去了,金陵名妓来了去了,石头纹丝不动,眼中也没有闪过丝毫的涟漪,整个人枯瘦如古藤,紧紧抓住悬崖的缝隙,抓住自己内心的坚守,把身体像一段墨一样在岁月中研磨成汁,渲染在一幅山水上。黄昏,也曾无数次眺望江边的古城,王谢堂前,乌衣巷内,有再熟悉不过的繁华,十里秦淮,南朝烟雨,像一柄折扇在心中慢慢打开,又慢慢合拢,打开是一把扇,合拢了是一把剑。他知道,还会乘坐画舫沿江出游的,这一次,同船的不是文友歌女,不是三五坛米酒,是整个的国家和他同舟共济,风雨同舟。来了,用尽一生等待的那个人,远远地从长安赶来了,马队和战车扬起的尘土,被北方的风携裹着,像呛人的浓烟。八十万大军在谢安石眼里如同八百亩等待收割的庄稼,他在意的只是符坚,那个让他一战成名的人。
  望着符坚远去的背影,慕容英俊的脸上露出了暗藏的狰狞,像花朵退去后留下空洞的枝头,萧索枯干。他是燕国流浪的王子,他的姓氏生来就是用来复国,复仇的武器。多少个夜里,他轻轻念叨着慕容,慕容,像怀念初恋的情人一般难以割舍,一生轻叹,就有一束花瓣从枝头滑落,就有一滴鲜血在心底绽开。花瓣粉白,鲜血嫣红,都叫做燕国,叫做慕容。城破国覆的那一天,符坚没有杀掉他,把他和姐姐一起接入宫中,纳为男宠,这个北方的君王喜欢女色,也喜欢男色。他要一个国家向他献媚,供他寻欢。对慕容,这是比杀头更痛苦的耻辱,他一生对长安的印象,叫做度日如年,叫做生不如死。他在宫中小心地喂养着一窝燕子,时时刻刻在燕语呢喃中,提醒自己属于燕国,属于慕容,在他幼年的心灵里埋下的第一粒种子,是仇恨,他为自己树立的第一个理想,是杀戮。他要毁灭这座城,杀掉所有的人,后来,他的愿望实现以后,伫立在残阳如血的长安城头,他突然发现,内心深处野草丛生的耻辱是杀不完的,血脉里坚不可摧的仇恨是毁不掉的。顷刻间,他感到彻底地绝望,也许消除所有记忆的唯一方法,是把高贵的姓氏放下,是把自己悄悄地干掉。
  淝水边,野花遍野,杨柳依依。谢安石同符坚商量,你把大军后撤稍许,等我渡河决战。符坚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一场惊天的大战,就在这一言一语中决定了成败,了断了因果。如果符坚把点头改成摇头,他会比后来的杨坚更早统一了南北。但是,一切都不可能了,这一后退,就退出了全局,就无路可退,就退出了竞争。符坚的生命里遇到了谢安,就如同遇到了前世的冤家,威严扫地,武功尽失,八十万大军只是两个成语的出处,一个是风声鹤唳,一个是草木皆兵。江南的风雨可以御敌,江南的草木可以皆兵,符坚,还记得赤壁莫名而起的东风吗,还记得淝水艳艳的野花吗。如果有来生,相信,你一定会在儒雅的江南做一个白面的书生。有些事物,注定不是属于你的,比如这锦缎上刺绣的江南,不是你骑马放牧的地方。大军后撤,阵中有人大喊,我军已败,速逃。阵脚大乱,兵荒马乱,敌军追杀,自相践踏,只可惜了遍地的杨柳和野花,淝水潋滟的波光,映照着符坚孤单的背影。他往北走,风往北吹,他要回他的长安。长安,慕容用一种温柔的笑容,在等他回来。金陵城内,谢安石在与客人下棋,匆匆看了一眼前方的战报,继续把目光投入棋盘。客人问,怎么样了。谢安石没有抬头,自言自语道,孩儿们把贼兵击溃了。
  慕容杀死了符坚,烧毁了长安,却找不到淋漓的快意,如同种下了小麦收获的是南瓜,结局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他要的其实是杀戮和报复的过程,而不是灰飞烟灭的结果,过程很绚烂,结果很清冷,一个年轻的王子把手中所有的烟花放完,却发现春天依然遥远,成长依然漫长。怨毒和仇恨,是把自己放在世事里煎熬,变得滚烫如火,再去灼伤别人,直烧得关中焦土,长安粮绝。他复得了燕国,却复不了自己的心意凋零,年轻时受下的伤害,一生都无法恢复。何况,符坚已不在,仇恨却还在,兵临城下的那个下午,符坚派人送出一件锦袍,难道他以为男人和男人还会有旧情,还会有爱。没有的,符坚,就算你不在人世,我也追随你去了,和你去另一个世界复仇,战斗。没有你,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不做王子,不做皇帝,符坚,我只做你生生世世的敌人。叫做慕容的那些人,俊朗,高大,像月亮明亮的一面,野心和孤傲,像月亮阴暗的一面。后世风雨江湖,从不缺少叫做慕容的高手,他们眉头心头,最放不下的是仇恨和燕国,在黑夜里追逐着月亮,追逐童年的烟火和光明。
  谢安石终究没有回到东山,他留在了繁华的金陵。远离战争的日子里,他热爱文学和旅游。那年在兰亭,名士们围坐溪水边,饮酒赋诗,一只酒杯在水面上随波逐流,飘到他的面前,他欣然认罚,写下了两首兰亭诗。这种饮酒的方法叫曲水流觞,有人把这次诗会的作品汇集起来,写了篇序言,叫兰亭集序。山间的风吹拂起谢安石宽大的衣袍,没有一丝一缕硝烟的气息。一个人,如古意的磐石,如临风的幽兰,盛开在水边。不介意这满眼的诗文,不介意这乱世的功名,只关注,一只酒杯是怎样在水面慢慢浮起。只能是嫩黄的百合做就的杯盏,只能是素白的诗笺折叠的酒器,才会蝶舞一般轻盈地从兰亭的上游,慢慢,飘摇到我的眼前。
回复 引用 顶端
刘文安 [2楼] 发表于:2014-08-03 18:47
鄌郚总编

掩埋在水中的战争(张劲松)

  《三》赤壁
  回首遥远的赤壁,是相信一江战火染红了石壁,还是相信一块石头沸腾了江水。这个问题,就如同是相信诸葛的巧言善辩,还是相信荆州的有借无还,一样没有答案。江水在,石壁在,江边的花草还在,英雄已不在。那些浩大的马队,战船,粮草和盔甲,还有一缕泄露天机的东风,被锁进一只柳条箱子,搁置在胶皮轮子的马车上,随着一支戏班子东奔西走,颠簸流离。秋夜的星空,银河浩荡,那是冷却后的古战场吗,天空是冷兵器幽蓝的光泽,星星们排列着古朴的战阵,在天河的两岸衔枚疾走,调兵遣将,流走的萤火是一颗颗年轻的将星。秋风吹过,让思维和野心冷却下来,那就是一幅悠闲的秋游图,流水把战火涤荡一空,千军万马悄悄隐去,只有两个人在天河里荡舟,远远走来的,是周郎和小乔,在一首念奴娇的两端,一唱一和。小乔捧起一点水洗一把脸,江水就红了,赤壁就赤了,秋天的山野就熟透了。
  注定是要用生命为赌注,来赶赴赤壁的约会。注定要在这里把天下三分,把一片月光三分,没有人能独享月圆的浪漫。平定北方的曹操,带着鲜血的红,桃园起家的刘关张带着桃花的红,拥有大乔小乔的东吴带着胭脂的红。这些如果还不够,就借来东风,燃起烈火,把天下烧得赤红。让群雄看个明白,赤壁为什么这样红。
  那三个在桃花园里结义的兄弟,把桃花作为男人激情和信仰的旗帜,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一路走来,一路流离,一路积攒着这场豪赌的资本,多少次被打散,多少次被合围。兄弟不知道大哥的消息,妻子失去了丈夫的音讯,战争中死亡是正常的,活着却是奇迹。可是那份牵挂是放不下的,一旦有了信息,挂印封金也要去,千里走单骑也要去,明明知道去的地方清苦,还是要去,因为有一种诺言叫做至死不渝。相信,他们最初的心中不会有一个强大的蜀国,不会向往着光复汉室,他们的要求只是能在一起好好安静的生活,能在一起大醉一场,然后,你卖你的草鞋,我贩我的枣子。可是,事情做大了,诸葛来了,赵云来了,好多好多要当兵吃粮的兄弟们来了。他们的船就显得不够大,粮食就不够吃,顺水而下,到赤壁去吧,要么是同舟共济,要么是同归于尽。让老天,看着办吧。只要那个春天的桃花还在,誓言还在,死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饮马长江,一战定天下,总会有人要倒霉的,这次是曹操。他一定会想,长江不是黄河,赤壁不是官渡,命中他只能做到魏王。他一定想不到,这个时节还会有东风,他更想不到,他在北方战无不胜,嗜血如命的兵团,在南方的沼泽地遇到了一种更嗜血如命的虫子,叫做血吸虫,那么这些血气方刚的战士就是来送命的了。传说中的八十万大军,秋风瑟瑟,疫病流传,大江火起,敌兵四致,有时越是庞大的战事,到不见得多么惨烈多么肉搏,一点风吹草动,一点阴差阳错,就足够了,足够你一生一世再也不去回想江南。好在,曹操还有一条华容道可走,好在,他还有辽阔的北方在身后,还不至于输的血本无归。只是,没有把大小二乔,带回铜雀台,他一定会心灰意冷,一定会写一首东风破,藏在内心最深处,一辈子不会拿出来修改和吟咏。晚年,每当秋风送来凉意的时候,他看到大雁和白鹭从天空飞过,心中感慨万千,这个季节真不是南下的时候。
  孙权和周郎守护住了他们鸟巢一样温暖的江南,他们年轻的脸上看不出多少笑意,他们知道,击退一个敌人的时候,另一个敌人正在悄悄雄起,这个人就是和他们同桌共饮庆功酒的刘备和诸葛。强敌不在的时候,盟友就是最大的敌人,何况是一群没有根据地的敌人,一群天生为战争所生的人,没有了战争就等于让他们缴械投降。这一战早晚要打的,即使没有三气周瑜,没有败走麦城,没有荆州易手,即使没有任何理由,只因为他们年轻,而且气盛。赤壁之战的第三年,周郎的小女刚刚出生,他三十六岁的生命却走到了尽头,不能不让人怀疑,他来世上走着一遭,只是为了这一战。心愿已了,小女可以不要,小乔可以不要,就这样散手而去。即使有割舍不下的挂念,也是留给对手的一句感叹,既生瑜何生亮。多年以后,小乔会在秋天的一个节日,点起一串串河灯,一朵朵江南常见的荷花发散出莹莹的光,像是初嫁时红罗纱帐里的温暖灯火,沿着江水逆流而上,一直到达赤壁,小小的心脏一般大小的火光,照亮一块石头刚毅英俊的脸。小乔告诉他,魏国和蜀国死了,我们还活着。
  沿着江水继续上行,是荆州,是刘备托孤的白帝城,是张飞庙,再上行,是武侯祠。有太多的人,生生世世住在江边,从来就不曾离开过。甚至不曾脱下过战袍,是在等待,一声号角的召唤,等待着赤壁的火起,从四面八方赶来集结,在惊涛骇浪中披挂上阵,快意人生。
回复 引用 顶端
刘文安 [3楼] 发表于:2014-08-03 18:47
鄌郚总编

掩埋在水中的战争(张劲松)

  《四》黄海
  黄海是地理的坐标,甲午是历史的坐标,这两个参照物在一片海域交叉在一起,单筒的望远镜里,就会有两支庞大的舰队不期而遇。一支是马背上的大清,一支是打渔出身的大和,还有海鸥,还有白云,以及被浓烟遮挡了的军旗。胜负已成定数,只是可惜那些留学归来的青年军官,可惜那些真金白银打造的钢铁舰队。其实不想惊动这一场海中的沉默,就让它们海的深处睡去吧,让寄居的鲨鱼和海葵在四季里自由自在,让深深的伤痛锈迹斑驳,结出铁红的茄。这一战,大清用千万吨钢铁为别人铺平了海上的路,穿越白山黑水从山海关一路南下的大清,悄然回首,就在离山海关不远的海上,进入了暮年,进入了破产清算的程序,仿佛,起点就是一个王朝的终点,身着长袍的背影,在秋风里,显得异常萧索,甚至来不及用一句诗词做出一生的总结。
  海边的航标灯依然闪亮,炮台依旧耸立。黑夜里,水兵们还在操练演习,他们京腔京韵的口令字正腔圆,左舷,右舷,左满舵,右满舵,前方二百公尺,开炮。军官们在指挥室里,讨论着舰艇的编队,吨位和排水量,对比着双方火炮的口径,明亮的灯光照耀着一双双血丝闪动的眼睛,每一个黎明都会有黑白相间的海鸥,从这黑白相间的眼睛里飞出。军人们在黎明,用细白的绢纱仔细擦拭着指挥刀和炮口,他们在等待甲午和黄海两个坐标的重逢,等待旗舰上发出进攻的旗语。但是,北洋水师没有机会了,没有机会复仇,没有机会重新来过,邓世昌甚至没有机会用血肉之躯撞沉近在眼前的吉野。千万发炮弹在蔚蓝和蔚蓝之间穿过,把天空的耳朵震聋,千万颗鱼雷紧贴着海面鱼跃,把大海的胸膛灼伤,千万吨钢铁在狭小的水域里拥挤在一起,倾轧,碰撞,攻击,躲避,海上就开满了绚丽无比的钢花,战争的温度,要把钢铁融化回最初的状态,把血肉碾为灰烬,让海风一吹而过。五个小时过后,海上风平浪静。很多天过后,还没有飞鸟敢于从这片炽热中穿过,很多年过后,遥望这片海水,眼睛里还会有湛蓝的火苗,生生不息。
  从深水中打捞起这场战争,左看右看,显得毫无诗意,甚至不像其它的战争中,会有一个女性的名字,用柔情来温软铁血。如果非要找出一个来,那么她在北京,而且不再年轻了。战争之前,她说,现在光绪执政了,我什么也不管了,我就造一个园子安心养老去吧。这个退休的女人造了一座颐养天年的颐和园,于是北洋水师就六年没有增加舰船,三年没有购置弹药武器。骑马游牧的大清,想不到战争怎么会在海上打起来。她害怕晕船,在宁静的湖水中,建造了华丽的石舫,张灯结彩,歌舞升平。她不知道大清也怕晕船,滚鞍下马,来到海上,就会腿脚瘫软,上吐下泻,脑后的辫子不会生根,徽班的京胡和苏州的评弹也改变不了炮弹的抛物线。孤儿寡母,就一直退缩,退缩,直到后背触到了戏台的墙壁,无路可退,生生把自己逼成了戏中人。用长袖掩盖住颜面,长长短短地哭泣,却始终唱不出那一句憋屈许久的戏词。无人处,她一定会怀念刚刚入宫时,受宠的那段时光,左手是诗卷,右手是春花。这一双玉手怎能担当天下的沉重,怎么能让她左手是社稷,右手是江山。如果深宫有梦,她会把自己扮作大破天门的穆桂英吗,年过半百,也要披挂上阵,带领一班宫女,在一出戏文里杀进杀出。世事,由不得人,更由不得她。
  古玩玉器越古朴越有神韵,诗书字画越古旧越显珍贵,难道是战争也要越追溯越有美感。这一战,离我们最近,近在窗外,近在眼底,走过去就能听见黄海的涛声,却看不见那种羽扇纶巾,指挥若定,看不见那种谈笑风生,灰飞烟灭。我们的祖先把海上的通道让给东洋人,他们的后人就信马由缰地来了,从满洲到卢沟桥,从华北到华南,从南京到上海,前赴后继地来了。他们穿着和服,满脸儒雅,擅长插花和茶道,尊重唐诗和宋词,盘坐在榻榻米上喝着温热的清酒,吃着北海道的鱼片,和你谈论菊花,谈论京都云霞般绚烂的樱花,还有富士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他们祖先的理想,就是追赶中国,超越中国,他们在东海打家劫舍的时候,明朝人叫他们倭寇。黄海一战,他们收获了朝鲜,收获了台湾,收获了三亿五千万两大清国的银子,一夜暴富,一战成名。这个矮小的邻居,就从海上来到我们家里,饮酒品茶,坐而论道,迟迟不肯走了。他们内心,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园,土地是他的,家具是他的,果实是他的。这些从不把自己当做外人的人,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丑陋和罪恶。只有一把军刀插入腹中的时候,才会面朝家园跪下,死去。那么,我们就送他一把刀子吧。
  一片咫尺天涯的海水,洗不清历史的昏黄。徐福是从这里出海求仙,至今未还,三千童男童女不知在何处滋生繁衍。鉴真带着满船的诗书东渡,把文字和文学种植在海外的荒岛,那个岛上就长出了唐朝的树木,开放了长安的花朵。他们也渡海而来,来打劫,明抢豪夺,运走一船船的煤炭,木材,运走一船船的劳工,文物,这一条海上的通道,就是他们吸血的脉管,是我们耻辱的伤疤。如果能够重来,就从甲午开始,从黄海开始吧,拆掉颐和园,拆掉北京城,拆掉我们每个人的家,只要换来足够的炮弹,足够的砖瓦,我们手挽着手,把海上的长城修筑起来,从山海关延续下来,从辽东到山东连缀起来,把营口港,天津卫,威海卫的炮台和灯塔重新注满油和电,日日夜夜像是明亮的眼睛,注视着海面,注视着他们伪装成商船的战船。在谈判合同的第一条注明,血债一定要用血来偿还。
  从水中打捞出过往的战争,有的如奇石,可以赏玩,有的如桃花,可以清供。有的,确如鲜血铸就的珊瑚,只能用作纪念和警示。在案头,珊瑚身上一层层积淀下来的就是明艳如血的往事,历历在目,鲜红如初。那些不断生长着的红色嫩芽,就是我们心中耸立的刀和刺。
回复 引用 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