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周而降,宗法殊严,唐宋以来,家乘纂重,故前代诸君子谱系之书煌煌弈叶,传诵不休,有较之金匮石室之牒尤永者。此非袖然鸣豫,侈四性之华贵,杨八叶之貂蝉,以为荣观已也。
吾读周礼乃知之,周礼以九两联系邦国,其五曰:宗以族得民,斯先王治天下之微权呼,盖其一本之推也,伦则笃于天,其九族之睦也,教则成于近,家与家各敦彝,则于门内则四海巳宴,然大顺之休可坐睹矣,此于变时雍之权舆也。
自封建之典废,世官之制革,而大宗之法因之而泯,即王谢顾陆之英,阀阅辉煌,皆奋身自致于皇馗者无常贵也。无常贵故亦无常尊,无常尊故亦无常法,何者?势不足以统之,法不足以约之,其散焉而调臂视之若途人者,事势使然,无足怪也。
然而贤士大夫则有以起而济其穷,夫既贵且贤则族人之望归焉。故可以尊祖,可以收族,可以定祭享之仪,可以丞训行之责,是则先王之法虽阙,而先王之微意,先贤之成规,未尝不于是乎在焉,则家乘何不亟亟也。安丘刘止一先生以成书见示,命为糠秕之言,予不佞,年来报疴杜门,鸲眼尘生也,何能为役?迨既卒业,则莞尔而喜曰:彝伦攸斁也久已,何幸见此所误,谓先王之微意先正之,劳型其在此乎?昭穆秩秩则武库相穆之,详也,其芳烈愔愔则康乐先德之大备,而彤管内则之,攸遗实际情况其羡门祠庙之,奕奕则泷冈之,表清臣之,碑所未详也。至补前贤之阕而可以乘示百世者,家训、家戒二则懿矣备矣,子姓蝉联苟能世守而勿替则纳言太傅两公之业当而绍庭者,其为刘氏之天球河图也不亦多乎?而天下之为人子孙者且皆可以取法而自淑焉,予安敢复以不文辞哉?先生以说诗敦礼之素登坛秉钺即已排韩轹白矣,而息影长林中,文笔之外更高湛于性命之学,盖其孝之大者,世人未知之也。夫淑世之孝在乎养身,以极于致主安民;出世之孝在乎观心,以极于尽兴至命,彼三光灿烈而仙真咸以孝德王之,自谌母开统旌阳邵教以来,冥通天地也不污矣,是则先王之所以孳孳也欤。
东蒙高衍撰
注:高衍,公元1612~1697年。 崇祯十六年(癸未)进士及第。 “山左大诗人”,曾为《聊斋志异》作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