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江湖气
刘秋云
听小美在电话里绝望的哭：姐姐，我该怎么办？
小美决定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播种的男人此时正在江西红色之旅，说机票紧张回不来，男人委托他姐姐陪同，可姐姐有找借口说请不了假。
人流之痛，无人陪同，独自承受。
有些人的爱情之舟顺利的抵达了婚姻的岸，有些人的却飘飘摇摇几经波折，仿佛琼瑶剧的翻版，小美经历的就是一出棒打鸳鸯的悲剧。男方母亲近乎偏执狂的反对，他们分分和和始终偏离不了主轴。
因为是老乡，尽管隔着一个时代，小美还是把我当成亲姐的感觉。我参与了这个故事，和这个男人几次交锋，第一面，我想：这个青瓜蛋子!第二面，我说：三脚拍不出屁来的男人，别指望将来能保护你！第三面，找他的父亲摊牌，从这个老知识分子的无奈里，我发现他们的孽缘不在于那个自以为优越感的家庭和偏执狂的妈，是因为她遇到了一个懦弱不敢担当的人。这个男人，骨子里的占有欲，在女孩快要寻找到下一站幸福的时候，始终放不了把第一次给他的女孩。
在男女的交往中，上床的主动权大部分是取决于女人的，除非强奸。说给小美听，过时了。
在电话里哭诉后不久，小美就来找我。那时我正在发一条短信：你真恶心！怀孩子你不负责任，打孩子你跑了，别以为小美好欺负，当心有人收拾你！
最后一句我本想说：打断你的狗腿。鉴于自己总是与人为善崇尚和平，唯一的暴力不过是趁老公不备拧他一把，别的男人的狗腿我不但打不断，甚至连碰都不能碰，于是语言的暴力有所收敛。
很快男人回复了六个点的无字短信。据说这是小美曾和他分手期间他常在深夜里发的短信内容。这六个点等于加了六把柴烧旺我的怒火，什么修养统统见鬼去，我变成一个恶婆子回击：恶心！和小女孩用这招，少和我来这套！
最后一句我本想说：少和老娘来这一套。鉴于做人家的娘太显老了，况且我也羞于有这样缩头乌龟的儿子，于是还是把“我”堂堂正正摆到桌面上。
我恨不能对这家伙一顿胖揍大卸八块。转念想，也许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我一样只有温柔没有仇恨，卑微到尘埃里去了。
唉，女人!
很快小美接到男人的电话。我远远的看着打电话的那个对着夜空绝望哭喊的女孩子，这是宿命，女人的宿命！在爱情里，有一宗罪叫：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明知这个男人什么也不能给她，一条无字的短信却抵不了逆耳忠言。
打完电话小美说，男人见到这个一向讲道理的娘家姐发出的火药味短信，害怕了，要她留下孩子别打了，回来再想办法。但小美太了解他的性格，说不定过几天就反悔，她的肚子大了更不好办。尽管她很想留住这个孩子，但她还没有做未婚妈妈的勇气。
厨艺拴住男人的胃。床计留住男人的心。孩子，只有一纸婚书才能让男人有责任感。有些男人的爱，是脱了裤子做出来的，提上裤子，X还是x,y还是y。对小美来说，字母不幸相容是负担是罪孽。娘家姐不是迂腐之人，两情相悦，鱼水之欢，无所谓对错，无所谓谁吃亏赚便宜，无果之爱，就离开。可当小生命出现之时，要么担当要么扫清障碍，男人，要走的像个爷们。
一个弱女子的哭激发了我心底的江湖气。我欣赏的男人的品质，永远是掷地有声敢作敢为纵为流氓寸断肝场，而决不是鼠头鼠脑!
调节下气氛，我故意对眼泪汪汪的小美说：他回来要不要让黑社会去卸个胳膊卸个腿的？小美笑了，她知道我不会这么做，但还是说：“姐千万别。人家是知识分子，经不起吓唬。”读了几年大学就是知识分子了，这拿钱就可以买到一本买到文凭的时代，难怪知识分子里有混着这么多乌龟王八蛋。
姐不是什么知识分子，生存哲学除了个性使然，还有经历使然。和不讲理的人讲理，理摔个大马趴。有时候歪打可以正着，旁敲可以侧击，击鼓未必传花却能唬贼，大道理是狗屁拳头可以让人臣服。
六年前开店之初，物流把我的一箱货丢了，态度恶劣死猪不怕开水烫。老公的朋友，年轻时为当地小混混，后娶妻生子改邪归正。朋友听说后出面，他不动棍棒，光头散发强大气场，字字有理暗藏珠玑。物流的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看来头不善，乖乖说事拉理，几天后丢了的货重见天日，物归原主。
一个民主文明的社会，大家是按规则行事的。一个流氓无规则的社会，大家是按潜规则行事的。
除了这个江湖气很浓的朋友，其实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黑道的朋友。被逼出来的女人抱打不平的江湖气，只是为这傻妹争口气而已。
而江湖气，又是什么呢？不同于男人，女人的江湖气，是安静里蕴藏的惊人能量，是女人温柔特质里小事不计较大事敢担当的一种勇气，从从容容内心坦荡，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是在这个明哲保身的混世里保存的一份人性之天然。
电脑上敲出这篇文字的时候，小美终于打掉了她的孩子。男人继续他的红色之旅，体验老一辈无产阶级是如何抛妻别子为伟大事业而献身的。
小美躺在手术台给我打电话，声音虚弱无助。宣传单上告诉女孩在睡梦中舒舒服服解决的无痛人流没有预约上，她做了有痛的。
女人的长大，先从经历身体上的疼痛开始。而感情上的痛，会破茧成蝶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