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小河
李少军
昌乐县城南关南边过去曾经有条小河，一条没有名字的小河。据老人们讲，河的源头就在城东南的几座小山。那条小河自东向西蜿蜒流过，向下汇入西河水库（今西湖），全长不过十几里。现在小河虽已消逝了，但它在我心中却永远流淌着寻寻觅觅的记忆长流，珍藏下我少年时代无限快乐的岁月。
小河其实是小丹河的一条支流，河虽短，却给县城带来了灵动的美。小丹河的下游是昌乐古驿道的所经之地，宋代着名词作家李清照在今县城西的西店村（古驿站）下榻时，曾作《蝶恋花·晚止昌乐馆寄姊妹》。这条连名字也不曾留下的小河，给家乡描绘出如诗如画的景色，蕴藏了无数游子对家乡的无尽眷恋。它虽没有奔流磅礴的宏伟气势，却时急时缓，轻柔舒展，随心写意出处处浓缩的景点。在城东南边，它带着从高处跌下的欢跃，在那里留下一个小湾，小湾清澈见底，底下喷吐的小泉由下向上形成串串银珠；湾中水草丰美，长长的似美女的秀发飘柔婀娜，时有游鱼从中穿梭，岸边的人被引诱着驻足观赏。常常浮出水面觅食的是浮梢鱼，但见来人，就会机灵地潜入水底，水面上只留下一溜水漂。每到鱼儿产卵的时节，巴掌长的鲫鱼经常摇着尾巴拍打着岸边的芦苇，发出扑啦──扑啦的响声。这个季节就成为我和伙伴们雀跃的时候，有时一放学，顾不上回家，就背着书包直奔河滩摸鱼捉蟹。伙伴们经常是分工合作，年龄小些的在岸上拾鱼，我们四、五个每次都是争当"捕捞手",在半米以下的浅水中，我们逆着水流，弯着腰，两脚轻轻趟着水，张开十指，双手并成扇形在水底河床上摸索前行。这样捉鱼全凭手上功夫，在手与鱼接触的瞬间，双手迅速合拢方才逮个正着，稍有迟缓，就会与鱼擦手而过。每当有鱼扣在掌下，令人怦然心动，两手卡紧，猛地捧出水面，鱼在手中挣扎着、抖动着，带来的是惊叫、狂喜、愉悦、欢快。夜晚捉鱼更有趣味。清清的河水中，用手电筒一照，鱼儿一动不动，这时用嘴咬住电筒，照准鱼儿，迎头摁去，基本上是十拿九稳。记得那次，我们一晚就逮了半筲鲫鱼。到河滩捉蟹也是别有一番情趣，因为蟹子白天都蜗居在穴内，到老穴抠蟹是常用的方法。抠蟹有个顺口溜："青蛙把门，里面有人（蟹子）",如在窝口掏出青蛙，很有可能是里边就有蟹子了。有时抠蟹也会付出点代价，蟹子出于自卫，铁钳般的螯会死死地夹住"侵犯者"的手，而且会越甩越紧，大有同归于尽之气概。小河里最美的要数靓鱼了，它背隆身扁，形如鲳鱼，红鳍绿鳞，似水中精灵，因为稀少，很难捉到，每有收获，必放养到瓶子里在家中把玩欣赏，或在伙伴前"显摆".不知多少次为逮鱼而弄湿了衣服，也曾因此而误了上学，时遭老师和父母的责怪，但总也挡不住小河对我的诱惑。
小河的下游有座小石桥，桥墩、桥面全部用孤山上的青石垒砌，方方正正的石条石板不用任何粘剂连接，显得古朴、坚实。桥面宽约两米，平常河水离桥面不足半米，每到汛期，山洪奔泻，从桥上奔流而过，而小桥却总是安然而卧，令人称奇。桥虽不宽，却与自然是那样的和谐，与村人的劳作生活是那样的亲近。干活时，从桥下泉眼边装上一壶泉水，渴了喝上一口，清凉甘冽、爽彻肺腑。收工后，路过石桥，放下锄头，挽起裤脚，坐在石板上，让流水肆意冲刷着脚面，一天的劳困顿消大半。目送夕阳下悠然远去的耕牛，吸纳着河边野花的幽香，俨然是一幅美妙的田园风光，大自然的美令我折服，令我惊奇，也曾令多少人怅然而忘归。
野花一丛丛、一片片，点缀在玉带般的河边，分明是为小河镶上了五彩斑斓的花边。徐徐微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阵阵奇异的花香，蝴蝶不时在花蕊上飞来飞去，引得不少顽童追逐欢闹。桥下、河边也是村妇们的乐园，一有空闲，她们就会带上衣衫到河里尽情洗涤，哗哗的流水，常常伴着她们欢快的笑声，真不知是在劳动还是在消遣。洗好的衣服平展在绿绒绒像地毯般的草甸子上，任凭暖风吹拂。晒干后的衣服上会散出淡淡的花草芳香，穿在身上仿佛使人融入大自然的怀抱之中。河水潺湲，偶尔也会给人带来许多惊喜。一次，村东的二婶在桥上洗衣服，一条足有四、五斤重的鲤鱼突然跃上桥面，在桥上蹦来蹦去，二婶急忙抄起身边捶衣的"掴子",慌三忙四地乱打一气，弄得浑身泥水，后来在路人帮助下才将其"擒获",晚上一家老少美美地犒劳了一顿。她的孩子出来炫耀说，过年也没吃到这么大的鱼！我想，这也许是小河对爱护它的人们的一种回报吧。
仲夏时节，微风轻舒，两岸翠柳舞姿弄骚，引来群鸟争鸣，知了不知农夫艰辛只顾叫个不休。夜来蛙鸣长声短调，昆虫躲在草丛中为大自然的美而欢唱，现在恍然了悟，这也许就是自然，就是"原生态".
一到冬天，河里结上厚厚的冰，晶莹剔透的河面又是另一番景象。我们经常在冰上来往穿行，追逐游戏，这里又成了天然的滑冰场。当时不知是谁发明了制作冰鞋，它是用两块比鞋子稍大些的木板作材料，木板下面嵌进两根粗铁条，用时套在鞋底下，再用一根一头钉了长钉的木棍制成冰杆，滑行起来风驰电掣、呼呼生风。滑冰在当时成为孩子们一项最好的运动，但要在冰上达到技艺娴熟也决非易事。初学时尽管小心翼翼，还是免不了摔个仰面朝天，引得同伴哈哈大笑。年前节后，大些的男孩便在冰上凿个窟窿，然后将引燃的爆仗扔到里面，震耳的爆仗在水中顿失威力，只是泛起几个水泡，蹦起几个水柱，便没有了脾气。直到现在有时还常"蹦"出滑冰的想法，但却失去了童年的情趣和勇气，更没法去找寻那条欢乐的小河……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河上游建起了工厂，随之一股黑乎乎冒着热气的"乌龙"注入了河道，小河的鱼虾漂上了水面，河岸的水草成了枯黄，小河沉寂了。几年后，河床边修起了排污管道，污水不见了，但由于水位下降，小河再也没有流淌过。再后来，小河故道上修上了柏油路，小河从此尘封在油路下面，日夜承载着川流不息的车流，梭行的车辆永远带走了我迷恋的小河……
现在，县里对小丹河流域进行综合治理开发，河面建起了座座彩虹桥、石拱桥，桥下碧水清溪，岸边垂柳成行，花草怡人，游人如织。看到这美不胜收的胜景，令我心潮澎湃，思绪联翩。是啊，再过几年，不，也许在明年，这条靓丽的风景河会更美。我更企盼着我的家乡更加美丽富饶，我将不再为失去的小河而伤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