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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楼主] 发表于:2012-11-17 22:16
昌乐 刘文安

三上车罗顶(马进)

  三上车罗顶
  马进
  “车罗顶如城墙然再西即临朐县境矣”“盟津河有二源东源於擂鼓山前孟家峪庄西曲折南流经龙旺河牙庄至时马庄西南与西源之水合流……西源发於冯家沟西北经苇沟东山旺之西至时马庄南与东流之水合。”
  ——《昌乐县续志》(1934年)《山川志》
  一
  车罗顶,位于昌乐县鄌郚镇西北冯家沟村以北,西面与临朐县接界,海拔381米,乃昌乐第一高峰,盟津河、小潴河两河的发源地之一。面积四平方公里,与东面打鼓山毗连,比它高2米,实乃一座山基的两大山峰。它们都是我县历史悠久的圣山。
  很早得知车罗顶,是昌乐的“珠穆郎玛”,还曾仔细与昌乐其它诸山做过比较,它竟比孤山高出115米,方山比它矮43米,比隋姑山高127米,比北岩的乔山高出22米。所以很早就想去看看这全县第一高峰什么样儿。想像中的车罗项,肯定是悬崖峭壁,怪石嶙峋,古木参天,杂树成荫,甚至山顶上还会有鲜为人知的庙宇古迹什么的。
  由于心目中有向往,所以机缘总是有的。我曾有缘三次上过车罗顶,对全县这第一高峰总算有了一些大体的了解。
  第一次是二十几年前一个隆冬时节,去鄌郚镇一个叫苇沟的小村出发,当车爬上北鄌郚村西一个长长陡坡后,往西北方一拐,沿着一条蜿蜒逶迤的山路,经沙埠沟,过龙旺河,就觉一路是在步步登高了。但当时还不知道,这一路线正是走前路上车罗顶的必由之路。到达苇沟村办完公事后,见一女子挑一担水,过一道立陡的山梁,向前一打听,原来车罗顶就在正北方,近靠北冯家沟村后,离这只有三里地。我喜不自胜,多年来想去造访看望的地方,没想到竟近在咫尺了。
  虽是隆冬季节,寒风袭人,但那天阳光极好,给远山近景坡上了一层暖色的桔红。沿着一条唯一通往车罗顶的进山小道,步行到了北冯家沟村口。举目仰望,原来车罗顶就在村后头,把它从东西北三面环围于怀。从一栋栋农舍由低而高的梯形排列中看出,这个座落在半山腰的小村庄,也已是组成这座最高峰的一部分了。
  在村路口,惊奇地发现,大片大片的红粘土,扯东到西,分布在一道山崖上。像谁在上面有意抹了一层红颜料,作什么标记用的。那颜色好比我们迎着太阳闭上眼睛,便会出现被阳光照透眼皮里的那种血色,通红透明,其美无比。抓起一把掂掂,似乎比一般土层沉重,却不含一粒沙砾,纯净得像凝固的血浆,莫非是车罗顶山体中裸露于地表的一道血脉?想起《山海经·大荒北经》云:“有始州之国,有丹山”。郭璞注:“此山纯出丹朱也。”《竹书》曰:“丹出土穴中。”今日亲见此山土红如朱,与东面打鼓山又同出一道山脉,让人确信无疑,这里正是历史上丹朱的封地,朱虚国故城的遗址了。
  过北冯村时,无意间在村东南,像是一片墓地里,发现一棵长型很奇特的树。树干径粗近两米,从三米上分杈成两主杆,拔地擎天,高约15米,树冠约10余米,华盖般地撑起一片天地。后来得知,该树叫楷树,又叫黄连树,是名贵树种,栽于明朝年间,树龄已有六百余年。听说还是当年村中祖人从曲阜孔林中移植来的,是当今潍坊市年龄最长的一棵楷树。它像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至今备受人们的尊崇。
  顺着村西一道平缓的沟壑,没费多大力气,就到了半山腰,车罗顶已在北冯村的头顶上。山崖上有几棵年老的柿子树沐浴在冬日的阳光里,走近一看,原是一片坟地。岁月久远,有的坟墓已经塌陷了,坟头上都压着一方小红纸,不知是谁家办喜事,来向他们的先祖们报喜压上的。
  登上车罗顶,举目四望,眼前景象让我顿时惊诧不已,和原想像中的车罗顶大相径庭。山顶上不仅没有山的气势,反而展现在你面前的,竟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不仅没有巉岩怪石,就是连棵树也没有,全是成方成片的庄稼地,且土层厚实,秋收后的玉米茬子满地都是,中间是纵横交错的机耕路。要不是眼见为实,怎么也不会相信,这里会是全县的最高峰,还以为自己是处在包庄汶河岸边的大平原上呢。
  怀着疑窦,围着方园数百亩平坦坦的山顶,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发现像是神斧鬼工,把整个山顶被齐刷刷地砍掉了,如同一个玉米窝头,用小刀齐齐地削了头顶样的令人不可思议。转到山顶东坡,有块突兀的石头,上面落满白色的鸟粪,旁边有堆香火焚烧的痕迹。这是祭祀山神吗?想,无非蕴含着乡间人们对神灵保佑的祈祷,对五谷丰登的期冀和对平安吉祥的企盼吧。
  在崖顶上,老远望见一位老农迎着寒风在不停地挥动着镢头。我几乎是跑过去见他。一张皱纹如沟壑的脸,酷似油画家罗中立笔下的《父亲》,寒风中穿着单薄的衣衫,露着脚指的胶鞋,不时擦着清鼻涕。从言谈中得知老农家境很寒微,这么冷的调蒙调蒙天,家中竟无生火的炭,只好调蒙调蒙调蒙来山顶刨点黍秸茬子取暖。正与他亲切交谈时,忽从山崖下飘过几声“沂蒙山小调”的歌声来,断断续续的,有点像陕北人喊“信天游”的腔调。原是一位放牛的老汉,边赶着一头老牛,边学着女腔在唱。当碰到陌生人时,歌声嘎然而止,立即朝我嘿嘿地笑了,憨厚本分的脸上,显得不好意思。后面跟着一个孩子,赶着两头小牛,也是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望着他们那衣着单薄的背影,一时让我为之感动。
  站在山顶上,耳边山风呼啸,不时有败落的枯叶扫肩而过,偶尔听到山下传来几声雄鸡的吭唱和老牛的哞叫。俯瞰山下,视野十分辽阔,真恰似“一望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诗句所写的景致,只是这里没有亭台,没有花,只有烟村的农舍,大大小小的山丘,沟沟汊汊的河湾,零零星星的小树和走动的牛羊群,都剪影般地贴在远远的山梁上。冬日的车罗顶,给人的印象是肃瑟,寂寥,空旷,苍茫,还有那解不开的谜,山顶哪里去了?是大自然的神斧鬼工天然造就的呢,还是我们的先民们,为了生存,祖祖辈辈,子子孙孙,挖山不止,辛勤耕耘,硬是把半个山顶搬走了呢?还有车罗顶名字的来历,有什么象征含义吗?就在我带着一片怅然下山时,大块的阴云从西北天空飘过来,一时又把山顶笼罩在一片神秘苍茫的氛围中。
  二
  第二次上车罗顶,是今春四月,增志、星莹我们三人驱车从北岩镇过乔山,经毕都、苗家庄子,走后路,沿当年“农业学大寨”修的“围山转工程”,从盘山道上去的。这盘山道真起了作用,增志开着他的面包车,拐弯抹角,上沟下崖,几乎是一股劲,爬上了车罗顶的最高峰。
  正是人间四月天。春风融融,大地复苏,一山春色,满坡新绿。驻足其上,四面望之,九峰连环,与东面打鼓山紧相毗邻,起起伏伏的山丘崖岭,如伏千军万马,气势如蓄发之巨波,再佐以打鼓山之隐隐风鸣,更似深藏叵测之雷霆。我仍带着第一次上山的疑窦,与星莹、增志交谈,想解开这全县第一高峰,为什么称顶而无顶之谜。
  星莹思维超前,总是对事物有他独到而精辟的见解。他分析说,据史料载,中华民族的先祖黄帝在与蚩尤涿鹿之战并擒杀之,代神农而被诸侯尊为天子之后,开辟疆域,巡视大江南北,曾登上过丸山即打鼓山及泰山等进行了封禅典礼。《易·系辞》云:“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服牛乘马,引重致远,以利天下。”《太平御览》引《释名》云:“黄帝造车,故名轩辕氏。”由此可知,黄帝当年巡视中国,是乘车而行,车披黄罗锦帐。人们为了纪念黄帝在此封禅,才把这座山峰命名为“车罗顶”。他的分析推断,让我和增志都觉得不无道理。望着车罗顶上那一道道车辙,说不定,就是几千年前黄帝先祖的车罗打这路过留下的。那么,这千百年来被风雨剥蚀留下的痕迹,也一定会深藏着许许多多的故事,只是我们这些后人所不知晓而已!
  那顶平如砥又是怎么回事呢?星莹分析,这是否与发源于此山西麓的一条河名为“盟津河”有关系呢?据史料记载,尧帝子丹朱的封地朱虚就在此山的东南二十里处。当他得知其父没有禅位于他,而是传于舜后,他大为不满。于是,丹朱大会驩兜、共工、三苗等诸侯,联合盟誓反尧禅位于舜,车罗顶也就成为他们在此举旗屯兵,与尧鏖战的古战场。从此,车罗顶也就彻底改变了原来的面貌。如果星莹的推断分析,正与历史事实吻合,不是恰好证实车罗顶这座全县的最高峰,四五千年以前就是我们昌乐文明史的渊源吗?
  三
  今年初秋时节,怀着对这片土地总觉了解甚少的愧疚,第三次登上了车罗顶。这次由曾师傅开车,家住车罗顶下的北冯村的春文陪同,因他很了解这片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我们从打鼓山东路过龙旺河,经孟家峪村西,爬上一段立陡的险坡,顺上盘山道,直插车罗顶东山坡。
  秋天是大自然最丰饶的成熟期。北冯的村民们正在忙着收玉米,刨花生,拾棉花,到处是金灿灿,白生生,绿盈盈,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幅锦绣山野丰收图,竟展现于这山巅之上。就连那些沟沟堑堑里也都充满着野趣和生机,除酸枣棵伸出带刺的小手,举着一盏盏小灯笼,狗尾巴草在风中摇头晃脑,连大苦莱子头顶结着球形的果实,周身生满细长的玉刺儿,牛羊不敢碰它,也都成了山上一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吧。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植物,它们或状若圆球,或形似小伞,或单珠栖息,或连珠麇集。其彩色更是绚烂缤纷,红者似玛瑙,蓝者像宝石,黄者如金盘。有种叫山瑚礁的小草,精神抖擞地开着一簇簇园形的小紫花,每朵花头都由米粒大的花瓣组成。看上去,它们都悄没声的纷纷忙着在秋日的阳光里,把自己力求打扮得美丽一点,灿烂一点,用寸草之心来报答阳光的春晖和大地的恩惠,它们的心灵同样连着日月和星辰,也同样追求着生命的丰富和完美。
  俯瞰山下,东旺水库带着葱绿的油画色彩强烈地映入你的眼帘,一条溪流挟持在堆青积翠的沟头崖岭之间,顺着山角迤逦而下。春文介绍那山角当地叫蝎子山,仔细观看,那弯曲的山角酷肖蝎子的前夹,让人怀疑真是什么蝎子精物幻化在此呢!转到东后山崖,春文指着崖下一条蓊蓊郁郁的沟壑,说叫獾窟窿沟,是小猪河的发源地之一。早年这里是狼獾成群、狐狸出没的地方,也是招“黑狗挡”的地方。传说大白天有的人经过这里,突觉像进了迷魂阵,怎么也走不出去,四周尽被黑糊糊的高墙挡着。摸索着往前走着走着,看到前面有光亮,以为是路,走到跟前,竟是一个立陡的悬崖。回过头再走,以为这回找着了路,走出了迷宫,定睛一看,自己还在原地打转转。望着那条笼罩着神秘色彩的沟壑,弄不明白到底是真有“黑狗挡”作祟呢?还是一种自然现象?至今仍是个解不开的谜。
  漫着村民正在收割的玉米地,来到车罗顶西北坡,一条深约百丈、长约五十余米的沟壑立在面前。因形若犁地的铲头,当地人叫它铲尖子沟。史书记载:“盟津河有两源,西源发於冯家沟西北,经苇沟、东山旺之西,至时马庄南与东源之水合。”原来铲尖子沟就是盟津河的西源发源地,沟底两岸杂树成林,夹着源头之水顺东南走势蜿蜒而下,下游连着西沟水库和南河水库。远眺,水库像镶嵌在盟津河上的两块偌大的翡翠,阳光下闪动着墨绿的光泽。春文说,这都是前些年北冯村支书赵茂学带领村民大搞水利建设干出来的。水库边有一片苇林,绽着一束束芦花,那银白色的花有如人老了的白发。据说它是秋天大自然开得最迟的野花,虽在风中不停地摇动,但它不娇情,显得那么圣洁和飘逸。想到它直到河水封冻,依然挺立于荒野间,从它身上体现出那种坚韧精神,不也是对人生的一种启示吗!
  车罗顶西面,与临朐接界的纪山遥遥相望,它是大丹河的发源地。纪山以东是雾露山,圆润润的山顶,像个刚出土的大竹笋,与南面的小红山、赵茔山同脉。再往南有道岭,紧贴盟津河,形似一匹负重的骆驼,正从远方赶来,虔诚地半跪在盟津河边,仰着长颈渴望饮水的样子,是那么形神兼备,无怪当地称它“骆驼岭”。山岭下有条泉溪小河,连着四个水池,一个塘坝,春文介绍说,一年到头流水不断,可是不管水大水小,流淌起来,总是默不作声,所以当地人都叫它“哑吧泉子”。在车罗顶北数里处,山崖里也有一条小溪,只要有一点水,它就哗哗作响,数里外都能听到,人们叫它“响水崖子。”大自然就是这般美妙,有动,有静,有声,有色,让它们以不同方式滋润着一方水土。我倒更钟情于“哑吧泉子”,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亲切,要不是隔着一条涧壑,怎么也得过去目睹一下它的风采,领悟一番它的神韵。
  走,去看看“花园寺”吧。我们离开铲尖子沟向后山西坡走去。原以为那里有寺庙,到跟前一看,既没有花园,也没有寺庙,原来是一条长约百米的幽深涧谷,地老天荒般的一片沉寂。陡峭的山崖上正盛开着一片黄白色野菊花,草层里躺着一堆方正的石头,石色苍黑,上面长满青云彩,倒像是一位喜欢整齐的山神堆积木一般地摆弄过,俨然像一堵城墙。或许是当年这里真有一座“花园寺”?相传,早年有位占山为王的“响马”,在涧下的洞里住过。我沿着荒草萋萋的石隙缝间,仔细寻觅岁月留下的遗迹。但见那些黑石头刻满了一道道花纹,像少数民族的文字。这里的植被极好,土层格外湿润,草层十分厚密,绿柔柔的,宛若少女秀发般的滑润,阳光一照,冒油似的闪亮。春文说这里就是小猪河的主要发源地。站在源头,俯察涧下,这才发现远处的涧隙里,有闪着银光的流水在动,终于弄明白了这条流域面积达24平方公里,年平均360万方流量的小猪河源头竟在这里啊!“花园寺”不愧是块风水地,源头上那些刻满一道道花纹的石头,兴许就是岁月的年轮,沧海桑田留下的记忆?
  沿着车罗顶中路下山时,陡见两棵山柳突兀兀地立在山腰。太显眼了,因偌大的车罗顶上就见它们两棵。西边那棵向人们展示着一种青春的动感和奔放,碧绿的叶子润润地生长着,树冠遮成了一把清凉的伞;东边那棵就显得老成,脚下牢牢抓住一方崖土,负载着一颗成熟的心灵,一年四季,迎着夏天的烈日风雨,顶着冬日的冰雪风霜,稳稳地屹立在山崖上。两树之间,等距离地夹着一眼泉井,泉水清澈明丽,常年不涸,明镜般的倒映着蓝天白云,不时有泉水滢滢渗出,滋润着下游的一方白菜地。我们坐在泉井旁小憩,独享这份难得的恬静和清凉。发现有两只百灵,站在不远处的崖头上,轮流着鸣唱。这里的山鸟,大概因这山泉水的滋养,听起来嗓音格外清脆,且喜欢轮流着独唱。
  刚要起身下山,迎面遇上了北冯村当年的老支书赵昌文,因是熟人,话题又海阔天空起来。他说,山顶上不是不想栽树,前些年鄌郚镇几任领导,都想在这里封山育林,但到山顶一看,想不到山上竟有平坦坦的三百亩好地,最后还是尊重了村民的意见,种上了庄稼。至于这里为啥叫车罗顶,听老辈人讲,当年唐王李世民征东时的车马路过这里,曾在此地歇过脚,晚上就住在山下杜家沟西北角,有个叫“点灯碗子”的地方。传说因李世民写字曾在此地的河沟里涮过毛笔,所以至今那里出的螃蟹肚脐是黑色的。
  他的一番话,让我又想起星莹对这片古老土地的历史分析和推断,蓦然觉得,千百年来这里曾历经过的那些沧桑岁月,不管是黄帝先祖在此地的封禅,还是朱虚国尧子丹朱在此地的结盟,唐王李世民征东时的路过,也许人们口口相传的记忆和史与志一样也会出些差错,但是,无庸置疑,车罗顶这座全县的最高峰,两条河流的发源地,无论是自然景观,还是人文景观,它都不愧是我县历史最悠久的一座圣山,一方极待开发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宝地。
  2004年1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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