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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8-12-25 22:17
鄌郚总编

益都县图志 人物志·外传 (卷47-52)

  
  “外传”之名,始于汉人之称国,语对“内传”,以立言也。嘉靖《通志》取其名以传崔杼、庆封辈,较《安丘志》“俷德传”独为雅驯,今用其意,而广之。前三卷传者非县人,故外之,外之者殊之也;末一卷传者本县人,而亦外之,外之者绝之也。殊之者,义系乎地,绝之者,义系乎人,皆欲纳之而不得者,统之曰“外传”云尔。
  汉朝 广侯、柳泉侯
  广侯召欧,以中涓从高帝起沛,至霸上为连敖。入汉,以骑将定燕赵,得燕将军。六年十二月甲申,以二千二百户封于广。文帝元年薨,谥曰“严”。子戴侯胜嗣,十年薨;子共侯嘉嗣,后七年薨。无子,国除。宣帝元康四年,欧玄孙不识为安陵大夫,诏复其家。(以《汉书·功臣表》修)
  柳泉侯刘强,胶东戴王子也。宣帝地节四年二月甲寅封,甘露四年薨,谥曰“节”。子孝侯建嗣,建薨,子焬侯万年嗣,万年薨,子永昌嗣。王莽篡位,免。(以《汉书·王子侯表》修。  按:强食邑,《汉表》
  注曰南阳。据乐望侯光、成侯饶并戴王子食邑北海,强不应独异,且无缘远及南阳也。强之后,有复阳侯延年食邑南阳,彼为长沙顷王子,固自应尔。疑此本作北海,涉下南阳而误耳。柳泉,本北海县,是否在县境,亦无确证,姑依《府志》录入。)
  广侯刘便,菑川孝王子也。元帝竟宁元年四月丁卯封,食邑于齐,传子节侯护。至孙宇,王莽篡位,免。(以《汉书·王子侯表》修。  按:
  《汉表》又有广侯顺,河间献王子。武帝元朔三年封,元鼎五年坐酎金免,食邑渤海。恐非此广,故不录。)
  元朝 益王买奴
  益王买奴,烈祖神元皇帝弟答里真之六世孙也。泰定帝三年正月封宣靖王,镇益都。明年,朝京师,赐金一锭、银十锭、钞二十锭、币帛各四十匹。致和元年七月,泰定帝崩于上都,大臣燕铁木儿等谋迎立文宗。八月,征买奴至大都,文宗摄位,赐金五十两、银五百两、布三十匹。天历二年,遣谒明宗于漠北。二月,明宗即位于和宁,册文宗为皇太子,立行枢密院,命买奴同知院事。八月,明宗崩,文宗复位,赐买奴控鹤士二十人。至顺二年,命置王傅等官。顺帝至元二年二月,进封益王,仍镇益都。至正十七年三月,毛贵陷益都路,买奴偕马睦火,并投东关井中死。(以《旧志》及《元史·帝纪》修。  按:
  《元史·诸王表》泰宁王买奴,至治二年封。泰定二年,徙封宣靖王,镇益都。
  又:泰宁王,亦连真多儿加,泰定元年封。按帝纪,泰定元年三月,泰宁王买奴卒,以其子亦怜真朵儿赤嗣,亦怜真朵儿赤即表之亦连真多儿加,泰定元年封者也。至泰定三年,始封买奴为宣靖王,镇益都。时,封泰宁王之买奴,卒已三年矣。是泰宁、宣靖自是二人,并无由泰宁徙封宣靖之事。表殆因其同名买奴,故误合之耳。不然,岂有泰宁三年始徙封,而其子已于元年袭爵乎?且宣靖封在三年,表作二年,亦误。今但次帝纪及宗室世系表为传,而不录泰宁之封,阙疑也。买奴偕马睦火同死语,见《旧志》,当非凿空。史作买奴遁,今从《旧志》。)
  明朝 齐王朱榑
  齐王朱榑,太祖第七子,达定妃所生也。洪武三年封。十五年,就藩青州。二十三年,命王帅护卫及山东徐、邳诸军从燕王北征。二十四年,复帅护卫骑士出开平。时已令颍国公傅友德调发山东都司各卫军出塞,谕王遇敌当自为队,奏凯之时勿与诸将争功。榑数历塞上,以武略自喜,然性凶暴,多行不法。建文初,有告变者。召至京,废为庶人,与周王同禁锢。
  燕兵入金川门,急遣兵护二王。二王卒不知所以,大怖,伏地哭。
  已知之,乃大喜。成祖令王齐如故,榑益骄纵。帝与书召来朝,面谕王无忘患难时。榑不悛,阴畜刺客,招异人术士为咒诅,辄用护卫兵守青州城,并城筑苑墙断往来,守吏不得登城夜巡。李拱、曾名深等上急变,榑拘匿以灭口。永乐三年,诏索拱,谕榑改过。是时,周王橚亦中浮言,上书谢罪,帝封其书示榑。明年五月来朝,廷臣劾榑罪。
  榑厉声曰:“奸臣喋喋,又欲效建文时耶!”会尽斩此辈。帝闻之不怿,留之京邸。削官属护卫,诛指挥柴直等,尽出榑系囚及所造不法器械。
  群臣请罪教授叶垣等,帝曰:“王性凶悖,朕温诏开谕至六七,犹不悟,教授辈如王何!垣等先自归发其事,可勿问。”榑既被留,益有怨言。
  是年八月,召其子至京师,并废为庶人。
  宣德三年,福建妄男子楼濂诡称七府小齐王,谋不轨。事觉,械至京,诛其党数百人。榑及三子皆暴卒,(《旧志》曰:三子贤烶、贤焌、贤爀。)幼子贤爀安置庐州。景泰五年,徙齐庶人、谷庶人置南京,敕守臣慎防。后谷庶人绝,齐庶人请得谷庶人第。嘉靖十三年,释高墙庶人长鑋,榑曾孙也。万历中有承彩者,亦榑裔。齐宗人多凶狡,独承彩颇好学云。(《明史》本传。)
  明朝 楎衡王朱佑
  衡王朱佑楎,宪宗第七子,张德妃所生也。成化二十三年封,弘治十二年之藩青州。嘉靖十七年薨。子庄王厚燆嗣,尝辞禄五千石以赡宗室,宗人德之。隆庆六年薨。子康王载圭嗣,万历七年薨。无子,弟安王载封嗣,十四年薨。子定王翊镬嗣,二十年薨。子常□嗣。(《旧志》□谥“宪王”。)
  新乐王载玺,恭王孙也。博雅善文词,索诸藩所纂述,得数十种,梓而行之。又撰《洪武圣政颂》、《皇明政要》诸书,多可传者。(《旧志》曰:载玺号“诚轩”,聪颖好学,为诗文有博雅称,四方骚人墨士东游者多宾客之,与士大夫为文字交,建博文书院,蒙敕奖赐名,刻《风雅广逸》《文心雕龙》等书,善书大字擘窠奇劲,自成一家。)从父高唐王厚煐、齐东王厚炳,皆以博学笃行闻。嘉靖中,赐敕奖谕者再。(《明史》本传)(《旧志》曰:高唐厚煐、商河载塨皆好古,工篆书,《艺苑巵言》称其深于玉筋,大小篆皆名笔也。 《居易录》曰:安丘张杞园以写本宋岳珂《玉楮集》
  相寄,集八卷,有嘉熙庚子自序,乃衡府高唐王家钞本,流传绝少。高唐王,号“岱翁”,工篆隶,癖嗜古书,写录多秘本。鼎革后,散落市肆,纸墨精好,装潢工致。康熙乙巳,予归自扬州,一日至青州,与杞园观书市中,得刘贡父《春秋权衡》、《意林》二书,亦高唐府中物。杞园云,曾见岱翁篆书《入药镜》
  一篇,淳整茂密,亦希有也。  按:高唐王所著有《事亲述见》十二卷,世不多有,近采访得其第七卷之下篇,皆辑述礼乐事。后附其自著《一弦琴谱》及《瑟谱》,惜字多烂脱,不可属读。又:写本《太乙立成》五卷,纸墨亦精好,卷端钤宁阳王印章,是衡宗多好学也。  钟羽正《祭睮庵宗室文》曰:呜呼!
  君先夫人与予之妻兄弟也。予故知君为人豪宕,侃侃多义气。平居,对客从容,杯酒温然契洽,无贵介公子态。乃至论及不平事,则扼腕张目,不能已。性聪敏,生在宫庭,束发方接人事,然辄周知人事,诸仆校不敢欺。刚肠疾恶,见骄横如仇雠。一宦官无礼于安王,君捽而殴之,使稽首谢,数其罪,乃已。以是,诸宦寺惮之,或因而媒蘖不顾也。将军俸虽厚哉,王宫内外费甚夥,又王家多苛礼,时或囊空不能给,至贷子钱鬻乘马,终不屈气于人,亦不以窘故强贾一钱于市、侵渔细民也。安王以郡邸继藩宫,诸潜邸左右亲故,无不乞恩者,君为次子,独不开口求纤毫财。又:诸藩入继者,余子多进封郡王,虽条例所禁,万方求之。君以安王新封,力诎用少,乃默默不言,盖真知轻重德让者矣。
  君先以太妃薨,哀毁过礼;未几,复有安王之丧,今春葬安王,甫匍匐襄事;而三弟辅国又病殁。君既数年内连遭数丧,忧邑劳瘁,自伤父、母、弟存、殁隔绝,世主居王宫,又尊卑分悬,不得时时见;即见,或不得从容游豫如曩昔也。用是,郁郁成疾。疾月余,遂不起。呜呼哀哉!君夫人先数年殁,遗一幼女,姬亦产二女,无嗣子,爵绝矣。夫君身原帝胄,不为不尊。爵列上阶,不为不显。琼缨玉佩,赤芾龙章,不为不荣。生而禄食,无治生之劳,无服官奔走之,盖意气杯酒,酣歌啸傲,不以世故婴心,不为不适。虽忧伤以殁,比之呻吟拮据,焦心槁首,戚戚焉博一官、积数金之产者,所得已多矣!君又奚悲焉?可称觞地下矣!   按:睮庵,盖安王之子、定王之弟,而其名无考,惜哉!)
  附 《明史》衡王世系表
  (洪武中,太祖以子孙蕃众,命名虑有重复,乃于东宫、亲王世系,各拟二十字,字为一世。子孙初生,宗人府依世次立双名,以上一字为据,其下一字则取五行偏旁者,以火、土、金、水、木为序。齐府曰:“贤能长可庆,睿智实堪宗,养性期渊雅,寅思复会通。”燕府后为帝系,曰:“高瞻祈见佑,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
  《居易录》曰:明宗室诸藩生子,例由礼部制名。主者索贿,不满意,辄制恶字予之。如崇祯壬午举人朱慈僽,衡府王孙也,字火西,诗文有盛名,“僽”字盖取愁、人二字牵合之。宋彦卫《云麓漫抄》云:宗籍凡袒免亲以上,赐名受官,或寓不典之言于其间。如令鲧、令诛等,不可概举,乃知此风宋已有之。)
  衡恭王佑楎  宪宗庶七子,成化二十三年封,弘治十二年就藩青州府。
  嘉靖十七年薨。
  庄王厚燆  恭庶一子,初封江华王,嘉靖十年改封世子,十九年袭封。
  隆庆六年六月薨。
  康王载圭  庄庶二子,初封东昌王,嘉靖二十七年改封世子,万历三年袭封。七年四月薨。无子。
  安王载封  庄庶三子,初封武定王,万历九年进封。十四年十一月薨。
  定王翊镬  安嫡一子,万历十一年封世子,十七年袭封。二十年十一月薨。
  宪王常□  定庶一子,万历十八年封世子,二十四年袭封。天启七年薨。
  按:旧缺谥及薨年,以《旧志》补。又:十八年旧作八年,是时,定尚未为世子,不能先封其子为世子也,当是误脱,今酌补。又按:常□以后嗣何人,史及《旧志》皆缺。《贰臣传》:顺治元年,工部侍郎王鳌永招抚山东,赍明衡王朱由棷降表以闻,则由棷殆宪王子而嗣,封于崇祯初欤?
  平度康惠王载垹  庄庶四子,嘉靖二十四年封,隆庆五年薨。
  王翊鏊  康惠庶一子,万历五年袭封,二十八年薨。
  王常湍  翊鏊嫡一子,万历二十八年封长子,三十二年袭封。
  宁阳王载垿  庄庶五子,嘉靖二十五年封,薨。
  王翊鏉  载垿庶一子,万历三十九年封长子,既而袭封。
  昌乐王载堭  庄庶六子,嘉靖二十六年封,隆庆六年薨,无子。
  寿张康靖王载□  庄庶七子,嘉靖二十九年封,三十四年薨,无子。按:旧缺谥,以墓门坊补。
  商河康顺王载□  庄庶八子,嘉靖三十五年封,万历二十三年薨。按:《旧志》作三十六年封。
  王翊□  康顺嫡一子,万历二年封长子,二十五年袭封,四十四年薨,无子,除。
  玉田怀简王厚烃  恭庶二子,嘉靖元年封,二十二年薨。按:《旧志》作二年封。
  王载塘  怀简嫡一子,嘉靖二十六年袭封,万历四十三年薨。
  王翊键  载塘庶一子,万历十六年封长子,既而袭封。
  新乐端惠王厚熑  恭庶三子,嘉靖三年封,三十二年薨。按:《旧志》作八年封。
  康宪王载玺  端惠嫡一子,嘉靖三十六年袭封,万历二十一年薨。
  王翊熔  康宪嫡一子,万历二十四年袭封,四十二年薨,无子,除。
  高唐端裕王厚煐  恭庶四子,嘉靖八年封,万历十一年薨。按:旧缺封年,以《旧志》补。
  载樨  端裕嫡一子,嘉靖三十八年封长子,万历二年卒,以其子翊镶袭封。追封王,谥恭和。
  王翊镶  恭和庶一子,万历十六年袭封,四十年薨。
  王常泽  翊镶嫡一子,万历三十二年封长子,四十六年袭封。
  齐东温惠王厚炳  恭庶五子,嘉靖九年封,三十七年薨。
  安和王载垢  温惠庶一子,嘉靖四十一年袭封,隆庆六年薨。
  王翊钿  安和嫡一子,万历三年袭封,薨。
  王常泛  翊钿嫡一子,万历二十五年封长子,既而袭封。
  邵陵王厚煃  恭庶六子,嘉靖十八年封,万历十八年薨。
  载增  厚煃嫡一子,嘉靖三十八年封长子,万历十一年卒。
  王翊錑  载增嫡一子,万历九年封长子,三十四年袭封,薨。
  王常溸  翊錑庶一子,万历三十五年封长子,既而袭封。
  汉阳温惠王厚福  恭庶七子,嘉靖三十五年封,万历十年薨。
  载尘  温惠嫡一子,隆庆三年封长子,万历十一年卒,无子,除
  附  明衡王府官属
  明制:王府设长史司,左、右长史各一人,其属典簿一人。所辖审理所审理,正、副各一人;典膳所典膳,正、副各一人;奉祠所奉祠,正副、各一人,典乐一人;典宝所典宝,正、副各一人,纪善所纪善二人;良医所良医,正、副各一人;典仪所典仪,正、副各一人;工正所工正,正、副各一人;伴读四人,教授无定员;引礼舍人三人;仓大使、库大使,正、副各一人。嘉靖四十四年,裁各所副官及仓库副使。其伴读、引礼后亦止设一人。《旧志》不记属官,其略惟见于旧府志。今采之碑板谱牒,补而葺之,以存梗概。至齐藩官属,惟教授叶垣,见于本传;左长史胡某,见于洪武十七年圣水祠碑;他无可考,故不及。
  长史 三十二人:祝福、纪镛、阎璟(并左),王士衡、梁稷、杨崇、吕世祯、程骥(并右。以上八人见《府志》,当在宏治时。),黄公甫(长乐人,正德三年任左。又见嘉靖十五年城隍庙碑。旧作夏公甫,今据碑改。)、颜栐(吴县人,举人。亦见城隍庙碑。)、袁勋(嘉靖十八年,由纪善迁,并右。),胡崇易(垫江人,举人。嘉靖二十年任。)、李世隆(濮州人。嘉靖二十六年任。)、彭锡(县人)、宋朴(长治人,举人。二人并嘉靖三十一年任。)、陈梦草(县人,清子,官生。嘉靖三十六年任,并左。),王文源(青城人,举人。
  嘉靖三十七年任。)、晏早(扬州兴化人,选贡。嘉靖四十三年任,并右。),古养敬(丰都人,举人。隆庆三年任。)、李如粟(嵩明州人,举人。万历二年任。)、崔学(昌平州人,选贡。万历五年任。)、秦文潜(慈溪人,举人。万历六年任。)、韩屏(举人。万历九年任。)、郑复亭(仁和人,举人。万历十二年任。)、贾缘(韩城人,举人。万历十五年任。)、季春(锦衣卫人,举人。
  万历十六年任,加四品服俸。)、李希稷(莱州卫人,举人。万历二十八年任。)、杜浩(深州人,举人。万历三十年任。)、刘斯源(临颍人,万历三十五年任,并左。),袁世用(南昌人,举人。万历三十八年任。)、李泰亨(丰城人。万历四十二年任,并右。),陈师孔(闽县人,举人。万历四十三年任左。)审理 四人:高经(正德间府学岁贡),宝庆(临朐人,不知年。),王乔(见嘉靖十五年城隍庙碑),李用中(县人,用和弟。见隆庆六年李氏茔碑。)典膳 四人:张玉(见嘉靖十五年城隍庙碑),周全(自署冀阳人,未知其县。见嘉靖四十五年真武庙碑,又隆庆六年北关观音堂碑。),孟朗(见万历三十七年修真武庙碑),姜云谷(见云门山陈搏洞题名,无年月。)奉祠 三人:钟子鉴、姜宗(并见嘉靖十六年钟家井崔府君庙碑,碑作省祭官),陈洪范(见嘉靖二十一年驼山昊天宫碑,碑作省祭官。)典宝 三人:贾玉(见嘉靖十三年云门山泰山行宫碑),马忠(见嘉靖十五年城隍庙碑,碑亦有贾玉题名,盖马正、贾副也。),贺然(见隆庆三年驼山平道路碑。又:嘉靖二十一年驼山昊天宫碑,有知印听选官陈洪谟,“知印”或即典宝欤?)
  纪善 二人:袁勋(章邱人,举人。见嘉靖十五年城隍庙碑。),王应卜(县人。嘉靖间岁贡,见选举。)
  良医 一人:王瑁(见嘉靖十六年钟家井崔府君庙碑)教授 一人:贾某(海阳人。见万历十五年墓碑。又:新乐王教授张高,滁州人,见隆庆六年新乐王登元帝庙诗石刻。)伴读 一人:张玉(见嘉靖七年真武庙碑)
  引礼 三人:李大纶(见嘉靖十八年驼山昊天宫碑,碑云:衡国礼官也),崔昆、张云(并见嘉靖二十一年驼山昊天宫碑。又:崔昆,嘉靖十六年钟家井崔府君庙碑作“崔崑”。)
  典服 三人:刘永、李良(并见嘉靖十五年城隍庙碑),王雄(见隆庆六年北关观音堂碑。)
  承奉 八人:张赟、张玉、胡崇易、马忠(并见嘉靖二十一年驼山昊天宫碑),杨羡、王敬(并见隆庆三年驼山平道路碑,原题杨正、王副。又见六年北关观音堂碑。),张成(见万历九年云门山昊天宫碑。又:十三年城隍庙碑。),王信(见崇祯九年城隍庙修醮碑。又:十五年汪公去思碑。又:驼山昊天宫碑,有承奉司舍人,姓名缺。)
  按:嘉靖城隍庙碑有门正(李恭。又见嘉靖十六年钟家井崔府君庙碑。)、掌司(屈奉、阎聪、李世玺、孙乾)。隆庆平道路碑、观音堂碑亦并有掌司(杨兰、解豸、许荣、陈大宣、张秀、张成、屈真、高强、郭臣、曹奉)。
  又:万历二十七年关帝庙修醮碑有邵陵王膳宰(潘录)、内辅导(王贵)等官。膳宰,疑即典膳;内辅导,或是内官,余并未详。
  王府护卫:《旧志》云,仪卫正一员、副二员,典仗六员,群牧、镇抚二员,正千户一员,副千户二员,百户十员,旗手千户一员,百户二员。所记与史志小异。今可考者,惟洪武时有千户三人:吴义及其子忠亮,见义墓碑。嘉靖城隍庙碑亦有千户三人,曰马凤、朱卿、杨勇。
  (王文祯,海盐人。诗文俊洁有致,书仿长洲文氏,时或逼真。游齐鲁燕赵间,老为衡府记室,慎密从公,宫府事无所干与。王甚重
  《旧志·侨寓传》收十有六人,曼衍芜杂,殊乖义法。尤可异者,古迹有刘善明故第,而善明本传乃削而不书,抑又何与?今别辑为篇,以曾经里居或卒葬于斯者为断。其游屐所经,旋复他适者概不阑入。
  取之《旧志》者才二三而已,余或移附别篇,或径从刊削,亦不暇屑屑致辨焉。临朐诸冯,《旧志》列于土著,今亦改附此篇,从其仕籍也。
  南齐 刘怀珍、刘善明
  刘怀珍,字道玉,平原人,汉胶东康王寄后也。祖昶,(《南史》本传曰:其先刘植,为平原太守,因家焉。祖昶,从慕容德南渡河,因家于北海都昌。  按:刘氏虽北海都昌人,实世居东阳郭内,善明传是其明证。《宋书·州郡志》云,北海太守都昌令,并寄治州下。盖其时侨置都昌,其大族多寄居州治,故守令亦从而寄治耳。)宋武帝平齐,以为青州治中,至员外常侍。
  伯父奉伯,宋世为陈南顿二郡太守。怀珍幼随奉伯至寿阳,豫州刺史赵伯符出猎,百姓聚观,怀珍独避不视,奉伯异之,曰:“此儿方兴吾宗。”本州辟主簿。元嘉二十八年,亡命司马顺则聚党东阳,(阳,旧误“扬”,以《南史》改。东扬州,孝建元年始置,且怀珍为青州主簿,亦无缘远讨东扬也。)州遣怀珍将数千人掩讨平之。宋文帝召问破贼事状,怀珍让功不肯当,亲人怪问焉,怀珍曰:“昔,国子尼耻陈河闲之级,吾岂能论邦域之捷哉!”时人称之。
  江夏王义恭出镇盱眙,道遇怀珍,以应对见重,取为骠骑长史兼墨曹行参军。寻除振武将军、长广太守。孝建初,为义恭大司马参军、直阁将军。怀珍北州旧姓,门附殷积,启上门生千人充宿卫。孝武大惊,召取青、冀豪家私附得数千人,土人怨之。随府转太宰参军。大明二年,魏围泗口城,青州刺史颜师伯请援。孝武遣怀珍将步骑数千赴之,于麋沟湖与魏战,破七城。拜建武将军、乐陵河间二郡太守,赐爵广晋县侯。明年,怀珍启求还,孝武答曰:“边维须才,未宜陈请。”
  竟陵王诞反,郡豪民王弼劝怀珍应之,怀珍斩弼以闻。孝武大喜,除豫章王子尚车骑参军,加龙骧将军。
  泰始初,除宁朔将军、东安东莞二郡太守,率龙骧将军王敬则、姜产步骑五千讨寿阳。庐江太守王仲子南奔,贼遣伪庐江太守刘道蔚五千人顿建武涧,筑三城。怀珍遣军主段僧爱等马步三百余人掩击,斩之。引军至晋熙,伪太守阎湛拒守,刘子勋遣将王仲虬步卒万人救之。怀珍遣马步三千人袭击仲虬,大破之于莫邪山,遂进寿阳。又遣王敬则破殷炎将刘从等四垒于横塘死虎,怀珍等乘胜逐北,顿寿春长逻门。宋明帝嘉其功,除羽林监、屯骑校尉,将军如故。怀珍请先平贼,辞让不受。建安王休仁浓湖与贼相持,久未决。明帝召怀珍还,拜前将军,加辅国将军,领军向青山助击刘胡,事平,除游击将军,辅国将军如故。
  青州刺史沈文秀拒命,明帝遣其弟文炳宣谕,使怀珍领马步三千人随文炳俱行。未至,薛安都引魏,徐、兖已没,张永、沈攸之于彭城大败。敕怀珍步从盱眙自淮阴济淮救永等,而官军为魏所逐,相继奔归,怀珍乃还。三年春,敕怀珍权镇山阳。先是明帝遣青州刺史明僧暠北征,僧暠遣将于王城筑垒,以逼沈文秀,壍壁未立,为文秀所破,仍进攻僧暠。帝使怀珍率龙骧将军王广之五百骑,步卒二千人沿海救援,至东海,而僧暠已退保东莱。怀珍进据朐城,众心忷惧,或欲且保郁州。怀珍谓众曰:“卿等传文秀厚赂胡师,规为外援,察其徒党,何能必就左衽。齐士庶见于民义积叶,声介一驰,东莱可飞书而下,何容阻军缓迈止于此耶?”遂进至黔陬。伪高密、平昌二郡太守溃走,怀珍达朝廷意,送致文炳,文秀终不从命,焚烧郭邑。百姓闻怀珍至,皆喜。伪长广太守刘桃根领数千人戍守其城(《通鉴》作“不其城”),怀珍引军次洋水。众皆曰:“文秀今游骑满境内,宜坚壁伺隙。”
  怀珍曰:“今众少粮单,我悬彼固,政宜简精锐,掩其不备耳。”遣王广之将百骑袭陷其城,桃根走。伪东莱太守鞠延僧数百人据城,劫留
  高丽献使。怀珍又遣宁朔将军明庆符与广之击,降延僧,遣高丽使诣京师。文秀闻诸城皆败,乃遣使张灵硕请降,怀珍乃还。
  其秋,魏遂侵齐,围历城、梁邹二城,游骑至东阳,扰动百姓。
  冀州刺史崔道固、兖州刺史刘休宾告急。休宾,怀珍从弟也。朝廷以怀珍为使持节、都督徐兖二州军事、辅国将军、平胡中郎将、徐州刺史,封艾县侯,邑四百户,督水步四十余军赴救。二城既没,乃止。
  改授宁朔将军、竟陵太守,转巴陵王征西司马,领南义阳太守。建平王景素为荆州,仍徙右军司马,迁南郡太守,加宁朔将军。明帝手诏怀珍曰:“卿性忠谠,平所仗赖。在彼与年少共事,不可深存受益。景素儿乃佳,但不能接物,颇亦堕事,卿每谏之。”怀珍奉旨。帝寝疾,又诏怀珍曰:“卿不应乃作景素佐,才旧所寄,今征卿参二卫直。”会帝崩,乃为安成王抚军司马,领南高平太守。
  朝廷疑桂阳王休范,中书舍人王道隆宣旨,以怀珍为冠军将军、豫章太守。怀珍曰:“休范须有祸萌,安敢便发?若终为寇,必请奉律吞之。今者赐使,恐成猜迫。”固请不就,(《南史》本传曰:母忧去职。
  服阕,见江夏王义恭。义恭曰:“别子多年,那得不老。”对曰:“公恩未报,何敢便老。”义恭善其对。  按:此语不知其时,姑附之。)乃除黄门郎,领虎贲中郎将、青州大中正。桂阳反,加怀珍前将军,守石头。为使持节、督豫司二州郢州之西阳军事、冠军将军、豫州刺史。建平王景素反,怀珍遣子灵哲领兵赴京师。升明元年,进号征虏将军。
  沈攸之在荆楚,朝议疑惑,怀珍遣冗从仆射张护使郢,致诚于世祖,并陈计策。及攸之兵起,众谓当沿流直下,怀珍谓僚佐曰:“攸之矜躁夙著,虐加楚服,必当阻兵中流,声劫幼主。不敢长驱决胜明矣。”
  遣子灵哲领马步数千人卫京师。攸之遣使许天保说结怀珍,怀珍斩之,送首于太祖。太祖送示攸之。进号左将军,徙封中宿县侯,增邑六百户。攸之围郢城,怀珍遣建宁太守张谟、游击将军裴仲穆统蛮汉军万人出西阳,破贼前锋公孙方平军数千人,收其器甲。进平南将军,增督南豫、北徐二州,增邑为千户。
  初,孝武世,太祖为舍人,怀珍为直阁,相遇早旧。怀珍假还青州,上有白骢马,啮人,不可骑,送与怀珍别。怀珍报上百匹绢。或谓怀珍曰:“萧君此马不中骑,是以与君耳。君报百匹,不亦多乎?”
  怀珍曰:“萧君局量堂堂,宁应负人此绢。吾方欲以身名托之,岂计钱物多少。”太祖辅政,以怀珍内资未多,二年冬,征为都官尚书,领前军将军,以第四子宁朔将军晃代为豫州刺史。或疑怀珍不受代,太祖曰:“我布衣时,怀珍便推怀投款,况在今日,宁当有异?”晃发经日,而疑论不止。上乃遣军主房灵民领百骑追送晃,谓灵民曰:“论者谓怀珍必有异同,我期之有素,必不应尔。卿是其乡里,故遣卿行,非惟卫新,亦以迎故也。”怀珍还,仍授相国右司马。建元元年,转左卫将军,加给事中,改霄城侯,增邑二百户。明年,加散骑常侍。魏寇淮、肥,以本官加平西将军,假节,西屯巢湖,为寿春势援,魏退乃还。
  怀珍年老,以禁旅辛勤,求为闲职,转光禄大夫,常侍如故。其冬,魏寇朐山,授使持节、安北将军,本官如故,领兵救援。未至,事宁,解安北、持节。
  四年,疾笃,上表解职,上优诏答许,别量所授。其夏,卒,年六十三。遗言薄葬。世祖追赠散骑常侍、镇北将军、雍州刺史,谥曰“敬侯”。
  子灵哲,字文明。解褐王国常侍、行参军,尚书直郎,齐台步兵校尉。建元初,历宁朔将军,临川王前军咨议,庐陵内史,齐郡太守,前军将军。灵哲所生母尝病,灵哲躬自祈祷,梦见黄衣老公曰:“可取南山竹笋食之,疾立可愈。”灵哲惊觉,如言而疾瘳。(《南史》本传曰:
  梦见黄衣老公与药曰:“可取此食之,疾立可愈。”灵哲惊觉,于枕间得之,如言而疾愈。药似竹根,于斋前种,叶似荸荠。)嫡母崔氏及兄子景焕,泰始中没魏,灵哲为布衣,不听乐。及怀珍卒,当袭爵,灵哲固辞,以兄子在虏中,存亡未测,无容越当茅土,朝廷义之。灵哲倾产私赎嫡母及景焕,累年不能得。世祖哀之,令北使告魏主,魏主送以还南,袭怀珍封爵。灵哲,永明初历护军长史,东中郎咨议,领中直兵,出为宁朔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西阳王左军司马。隆昌元年,卒,年四十九。
  (《南齐书》本传。  《南史》本传曰:灵哲位兖州刺史。)刘善明,平原人。镇北将军怀珍族弟也。父怀民,宋世为齐、北海二郡太守。元嘉末,青州饥荒,人相食。善明家有积粟,躬食饘粥,开仓以救乡里,多获全济,百姓呼其家田为“续命田”。
  少而静处读书,刺史杜骥闻名候之,辞不相见。年四十,刺史刘道隆辟为治中从事。父怀民谓善明曰:“我已知汝立身,复欲见汝立官也。”善明应辟。仍举秀才。宋孝武见其对策强直,甚异之。
  泰始初,徐州刺史薛安都反,青州刺史沈文秀应之。时州治东阳城,善明家在郭内,不能自拔。伯父弥之诡说文秀求自效,文秀使领军主张灵庆等五千援安都。弥之出门,密谓部曲曰:“始免祸坑矣。”
  行至下邳,起义背文秀。善明从伯怀恭为北海太守,据郡相应。善明密契收集门宗部曲,得三千人,夜斩关,奔北海。族兄乘民又聚众渤海,以应朝廷。而弥之寻为薛安都所杀,明帝赠辅国将军、青州刺史。
  以乘民为宁朔将军、冀州刺史,善明为宁朔长史、北海太守,除尚书金部郎。乘民病卒,仍以善明为绥远将军、冀州刺史。文秀既降,除善明为屯骑校尉,出为海陵太守。郡境边海,无树木,善明课民种榆槚杂果,遂获其利。还为后军将军、直阁。
  五年,青州没于魏,善明母陷,魏移置桑干。善明布衣蔬食,哀戚如持丧。明帝每见,为之叹息,时人称之。转宁朔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善明以母在魏,不愿西行,涕泣固请,见许。朝廷多哀善明心事。元徽初,遣北使,朝议令善明举人,善明举州乡北平田惠绍使魏,赎得母还。
  幼主新立,群公秉政,善明独结事太祖,委身归诚。二年,出为辅国将军、西海太守、行青冀二州刺史。至镇,表请北伐,朝议不同。
  善明从弟僧副,与善明俱知名于州里。泰始初,魏暴河北,僧副将部曲二千人东依海岛;太祖在淮阴,壮其所为,诏与相见,引为安城王抚军参军。苍梧肆暴,太祖忧恐,常令僧副微行伺察声论。使僧副密告善明及东海太守垣崇祖曰:“多人见劝北固广陵,恐一旦动足,非为长算。今秋风行起,卿若能与垣东海微共动虏,则我诸计可立。”
  善明曰:“宋氏将亡,愚智所辨。故胡虏若动,反为公患。公神武世出,唯当静以待之,因机奋发,功业自定。不可远去根本,自贻猖蹶。”遣部曲健儿数十人随僧副还诣领府,太祖纳之。苍梧废,征善明为冠军将军、太祖骠骑咨议、南东海太守、行南徐州事。
  沈攸之反,太祖深以为忧。善明献计曰:“沈攸之控引八州,纵情蓄敛,收众聚骑,营造舟仗,苞藏贼志,于焉十年。性既险躁,才非持重,而起逆累旬,迟回不进,岂应有所待也?一则暗于兵机,二则人情离怨,三则有掣肘之患,四则天夺其魄。本虑其剽勇,长于一战,疑其轻速,掩袭未备。今六师齐奋,诸侯同举。昔,谢晦失理,不斗自溃;卢龙乖道,虽众何施?且袁粲、刘秉,贼之根本,根本既灭,枝叶岂久?此是已笼之鸟耳。”事平,太祖召善明还都,谓之曰:“卿策沈攸之,虽复张良、陈平,适如此耳。”仍迁散骑常侍,领长水校尉,黄门郎,领后军将军、太尉右司马。
  齐台建,为右卫将军,辞疾不拜。司空褚渊谓善明曰:“高尚之事,乃卿从来素意。今朝廷方相委待,讵得便学松、乔邪?”善明曰:“我本无宦情,既逢知己,所以戮力驱驰,愿在申志。今天地廓清,朝盈济济,鄙怀既申,不敢昧于富贵矣。”太祖践阼,以善明勋诚,欲与善明禄,召谓之曰:“淮南近畿,国之形势,自非亲贤,不使居之。卿为我卧治也!”代高宗为征虏将军、淮南宣城二郡太守,遣使拜授,封新涂(按:新涂无此县名。涂,疑当作“淦”,形相似而讹也。)伯,邑五百户。
  善明至郡,上表陈事曰:“周以三圣相资,再驾乃就;汉值海内无主,累败方登;魏挟主行令,实逾二纪;晋废立持权,遂历四世。景祚攸集,如此之难者也。陛下凝辉自天,照湛神极,睿周万品,道洽无垠。故能高啸闲轩,鲸鲵自翦,垂拱云帟,九服载晏,靡一战之劳,无半辰之棘,苞池江海,笼苑嵩岱,神祇乐推,普天归奉,二三年间,允膺宝命,胄临皇历,正位宸居。开辟以来,未有若斯之盛者也。夫常胜者无忧,恒成者好怠。故虽休勿休,姬旦作《诰》;安不忘危,尼父垂范。今皇运草创,万化始基,乘宋季叶,政多浇苛,亿兆倒悬,仰齐苏振。臣早蒙殊养,志输肝血,徒有其诚,曾阙埃露。夙宵惭战,如坠渊谷,不识忌讳,谨陈愚管,瞽言刍议,伏待斧钺。”所陈事凡十一条:其一以为“天地开创,人神庆仰,宜存问远方,宣广慈泽”;其二以为“京师浩大,远近所归,宜遣医药,问其疾苦,年九十以上及六疾不能自存者,随宜量赐”;其三以为“宋氏赦令,蒙原者寡。愚谓今下赦书,宜令事实相副”;其四以为“匈奴未灭,刘昶犹存,秋风扬尘,容能送死,境上诸城,宜应严备,特简雄略,以待事机,资实所须,皆宜豫办”;其五以为“宜除宋氏大明泰始以来诸苛政细制,以崇简易”;其六以为“凡诸土木之费,且可权停”;其七以为“帝子王姬,宜崇俭约”;其八以为“宜诏百官及府州郡县,各贡谠言,以弘唐虞之美”;其九以为“忠贞孝悌,宜擢以殊阶,清俭苦节,应授以民政”;其十以为“革命惟始,天地大庆,宜时择才辨,北使匈奴”;其十一以为“交州险夐要荒之表,宋末政苛,遂至怨叛。今大化创始,宜怀以恩德,未应远劳将士,摇动边氓,且彼土所出,唯有珠宝,实非圣朝所须之急。讨伐之事,谓宜且停”。
  又撰《贤圣杂语》奏之,托以讽谏。上答曰:“省所献《杂语》,并列圣之明规,众智之深轨。卿能宪章先范,纂镂情识,忠款既昭,渊诚肃著,当以周旋,无忘听览也”。又谏起宣阳门;表陈宜明守宰赏罚;立学校,制齐礼;广开宾馆,以接荒民。上又答曰:“具卿忠谠之怀。夫赏罚以惩守宰,饰馆以待遐荒,皆古之善政,吾所宜勉。更撰新礼,或非易制;国学之美,已敕公卿;宣阳门今敕停。寡德多阙,思复有闻”。
  善明身长七尺九寸,质素,不好声色,所居茅斋斧木而已,床榻几案,不加刬削。少与崔祖思友善,祖思出为青、冀二州,善明遗书曰:“昔时之游,于今邈矣。或携手春林,或负杖秋涧,逐清风于林杪,追素月于园垂,如何故人,徂落殆尽。足下方拥旄北服,吾剖竹南甸,相去千里,间以江山。人生如寄,来会何时!尝览书史,数千年来,略在眼中矣。历代参差,万理同异。夫龙虎风云之契,乱极必夷之几,古今岂殊?此实一揆。日者沈攸之拥长蛇于外,粲、秉复为异识所推,唯有京镇,创为圣基。遂乃擢吾为首佐,授吾以大郡,付吾关中,委吾留任。既不办有抽剑两城之用,横槊搴旗之能,徒以挈瓶小智,名参佐命,常恐朝露一下,深恩不酬。忧深责重,转不可据,还视生世,倍无次绪。藿羹布被,犹笃鄙好;恶色憎声,暮龄尤甚。出蕃不与台辅别,入国不与公卿游,孤立天地之间,无猜无托,唯知奉主以忠,事亲以孝,临民以洁,居家以俭。足下今鸣笳旧乡,衣绣故国,宋季荼毒之怨已蒙苏泰,河朔倒悬之苦方须救拔。遣游辩之士,为乡导之使,轻装启行,经营旧壤,令泗上归业,稷下还风,君欲谁让邪?聊送诸心,敬申贫赠。”
  建元二年卒,(《南史》本传曰:善明少立节行,常云:“在家当孝,为吏当清,子孙楷栻足矣。”及累为州郡,颇黩财贿,崔祖思怪而问之,答曰:“管子云,叔牙知我。”因流涕曰:“方寸乱矣,岂暇为廉?”所得金钱皆以赎母。
  及母至,清节方峻。所历之职,廉简不烦,俸禄散之亲友。与崔祖思友善,祖思出为青冀二州,善明遗书叙旧,因相勖以忠概。及闻祖思死,恸哭,仍得病。
  建元二年卒。)年四十九,(按:“四”,疑当作“五”。善明年四十,刺史刘道隆辟为治中。考:道隆为青冀二州刺史,始于大明四年,讫于八年,即使善明于八年应辟,至是年亦五十六矣。盖其为治中,在大明五年。卒年正五十九也。)遗命薄殡。赠钱三万,布五十匹。又诏曰:“善明忠诚夙亮,干力兼宣,豫经夷险,勤绩昭著。不幸殒丧,痛悼于怀。赠左将军、豫州刺史,谥‘烈伯’。”子涤嗣。善明家无遗储,唯有书八千卷。太祖闻其清贫,赐涤家葛塘屯谷五百斛。
  善明从弟僧副,官至前将军,封丰阳男,三百户。永明四年,为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卒。
  (《南齐书》本传。  《南史》本传曰:僧副,字士云。上图功臣像赞,僧副亦在焉。兄法护,字士伯,有学业,位济阴太守。)南梁 刘峻
  刘峻,字孝标,平原平原人。(《南史》本传曰:峻,本名法武,怀珍从父弟也。)父珽,宋始兴内史。峻生期月,母携还乡里。(《北魏书·刘休宾传》曰:休宾叔父旋之,其妻许氏,二子法凤、法武。而旋之早亡。东阳平,许氏携二子入国,后俱奔南。法武后改名孝标云。  《南史》本传曰:父琁之,仕宋为始兴内史。峻生期月而琁之卒,其母许氏携峻及其兄法凤还乡里。
  按:峻父名,三史互异,疑作“珽”者,误也。)宋泰始初,青州陷魏,峻年八岁,为人所略至中山,中山富人刘实(按:《南史》作“刘宝”。),愍峻,以束帛赎之,教以书学。魏人闻其江南有戚属,更徙之桑。(《南史》本传曰:居贫不自立,与母并出家为尼僧,既而还俗。)峻好学,家贫,寄人庑下,自课读书,常燎麻炬,从夕达旦,时或昏睡,爇其发既觉,复读,终夜不寐,其精力如此。齐永明中,从桑干得还,(《南史》本传曰:时魏孝文选尽物望,江南人士才学之徒,咸见申擢,峻兄弟不蒙选拔。齐永明中,俱奔江南,更改名峻,字孝标。)自谓所见不博,更求异书。闻京师有者,必往祈借,清河崔慰祖谓之“书淫”。(《南史》本传曰:峻自以少时未开悟,晚更厉精,明慧过人。于是博极群书,文藻秀出。故其自序云:
  “黉中济济皆升堂,亦有愚者解衣裳。”言其少年鲁钝也。)时竟陵王子良博招学士,峻因人求为子良国职,吏部尚书徐孝嗣抑而不许,用为南海王侍郎,不就。至明帝时,萧遥欣为豫州,为府刑狱,礼遇甚厚。遥欣寻卒,久之不调。天监初,召入西省,与学士贺踪典校秘书。峻兄孝庆,时为青州刺史,峻请假省之,坐私载禁物,为有司所奏,免官。
  安成王秀好峻学,及迁荆州,引为户曹参军,给其书籍,使抄录事类,名曰《类苑》。未及成,复以疾去,因游东阳紫岩山,筑室居焉。为《山栖志》,其文甚美。
  高祖招文学之士,有高才者,多被引进,擢以不次。峻率性而动,不能随众沉浮,高祖颇嫌之,故不任用。乃著《辨命论》以寄其怀。
  (《南史》本传曰:武帝每集文士策经史事,时范云、沈约之徒皆引短推长,帝乃悦,加其赏赉。曾策锦被事,咸言已罄。帝试呼问峻,峻时贫悴冗散,忽请纸笔,疏十馀事,坐客皆惊。帝不觉失色,自是恶之,不复引见。及峻《类苑》
  成,凡一百二十卷,帝即命诸学士撰《华林编略》以高之,竟不见用。)论成,中山刘沼致书以难之,凡再反,峻并为申析以答之。会沼卒,不见峻后报者,峻乃为书以序之曰:“刘侯既有斯难,值余有天伦之戚,竟未之致也。寻而此君长逝,化为异物,绪言余论,蕴而莫传。
  或有自其家得而示余者,悲其音徽未沫,而其人已亡,青简尚新,而宿草将列,泫然不知涕之无从。虽隙驷不留,尺波电谢;而秋菊春兰,英华靡绝。故存其梗概,更酬其旨。若使墨翟之言无爽,宣室之谈有征。冀东平之树,望咸阳而西靡;盖山之泉,闻弦歌而赴节。但悬剑空垄,有恨如何!”其论,文多不载。
  峻又尝为《自序》,其略曰:“余自比冯敬通,而有同之者三,异之者四。何则?敬通雄才冠世,志刚金石;余虽不及之,而节亮慷慨,此一同也。敬通值中兴明君,而终不试用;余逢命世英主,亦摈斥当年,此二同也。敬通有忌妻,至于身操井臼;余有悍室,亦令家道坎坷,此三同也。敬通当更始之世,手握兵符,跃马食肉;余自少迄长,戚戚无欢,此一异也。敬通有一子仲文,官成名立;余祸同伯道,永894
  无血嗣,此二异也。敬通膂力方刚,老而益壮;余有犬马之疾,溘死无时,此三异也。敬通虽芝残蕙焚,终填沟壑,而为名贤所慕,其风流郁烈芬芳,久而弥盛;余声尘寂漠,世不吾知,魂魄一去,将同秋草,此四异也。所以自力为叙,遗之好事云。”峻居东阳,吴会人士多从其学。(《南史》本传曰:峻本将门,兄法凤自北归,改名孝庆,字仲昌。早有干略,齐末为兖州刺史,举兵应梁武,封馀干县男,历官显重。峻独笃志好学。)普通二年,(按:《南史》作“三年”,误。)卒,时年六十。门人谥曰“玄靖先生”。
  (《梁书·文学》本传。  按:怀珍从子怀慰及其子霁、杳、歊,又怀珍从孙吁,《南齐书》、《梁书》并有传,业皆侨寓江南,故不录。)北魏 崔彧、刘休宾等
  崔彧,字文若,清河东武城人。御史中丞逞之曾孙也。逞之内徙也,终虑不免,乃独与小子颐在平城,令其妻张氏与四子义、諲、祎、严归慕容德,遂奔广固。彧则祎之孙也,父勋之,字宁国,位大司马外兵郎,赠通直郎。三齐平,彧与兄相如俱自南入国。相如以才学知名,早卒。彧少尝诣青州,逢隐逸沙门,教以《素问》九卷及《甲乙》,遂善医术。中山王英子略曾病,彧针之,抽针即愈。后位冀州别驾,累迁宁远将军。性仁恕,见疾苦,好与治之。广教门生,令多救疗。
  其弟子清河赵约、勃海郝文法之徒咸亦有名。子景哲,亦以医术知名。
  为太中大夫、司徒长史。彧伯父諲仕宋,位青冀二州刺史。子灵和,宋员外散骑侍郎。灵和子宗伯,始还魏,世宗初,追赠清河太守。
  (以《魏书》、《北史》崔逞、崔休及彧本传修。)刘休宾,字处干,本平原人。祖昶,从慕容德度河,家于北海之都昌县。父奉伯,刘裕时,北海太守。休宾少好学,有文才,兄弟六人,乘民、延和等皆有时誉。
  休宾为刘彧虎贲中郎将,稍迁幽州刺史,镇梁邹。及慕容白曜军至升城,遣人说之,令降,休宾不从。刘彧龙骧将军崔灵延、行勃海郡房灵建等数十家皆入梁邹。会刘彧遣使授休宾辅国将军、衮州刺史。
  休宾妻,崔邪利女也,生一男,字文晔。崔氏先归宁在鲁郡,邪利之降也,文晔母子遂与俱入国。至是,白曜表请崔与文晔。既至,白曜以报休宾,又于北海执延和妻子,送至梁邹,巡视城下。休宾答白曜,许历城降,当即归顺,密遣兼主簿尹文达向历城,观国军形势。
  文达诣白曜,诈言闻王临境,故来祗侯。私谓白曜曰:“刘休宾父子兄弟,累郡连州,今若识运知机,束手归化,不审明王加何赏叙?”
  白曜曰:“休宾仕南,爵宠如此,今若不劳兵甲望风自降者,非直处卿富贵,兼还其妇儿。休宾纵令不畏攻围,岂不怜其妻子也!今升城(按:
  “今”下疑脱“在”字),卿自往见。”文达乃至升城,见休宾妻子。文晔攀援文达,哭泣号咷,以爪发为信。文达回还,复经白曜,誓约而去。白曜曰:“卿是休宾耳目腹心,亲见其妻子,又知我众旅少多。善共量议,自求多福。”文达还见休宾,出其妻儿爪发,兼宣白曜所言及国军形势,谓休宾曰:“升城已败,历城非朝则夕,公可早图之。”休宾抚爪发泣涕曰:“妻子幽隔,谁不愍乎?吾荷南朝厚恩,受寄边任,今顾妻子而降,于臣节足乎!”然而密与其兄子闻慰议为降计。闻慰曰:
  “此故当文达诳诈耳。年常抄掠,岂有多军也?但可抚强兵,勤肃卫。
  方城狭崄,何为便生忧怯,示人以弱也?”
  休宾又谓文达曰:“卿勿惮危苦,更为吾作一返,善观形势。”于是遣文达偷道而出,令与白曜为期,克日许送降款。文达既至,白曜喜曰:“非直休宾父子荷荣,城内贤豪,亦随人补授。卿便即为梁邹城主。”以酒灌地,启告山河曰:“若负休宾,使我三国覆没!”初,白曜之表取休宾妻子也,显祖以道固即叛,诏授休宾持节,平南将军、冀州刺史、平原公。至是,付文达诏策。文达还,谓休宾曰:“白曜信誓如此,公可早为决计,恐攻逼之后,降悔无由。”休宾于是告兄子闻慰曰:“事势可知,汝早作降书。”闻慰沉疑,固执不作,遂差本契。
  白曜寻遣著作佐郎许赤虎夜至梁邹南门下,告城上人曰;“汝语刘休宾,何由遣文达频造仆射,许送降文,归诚大化,何得无信,违期不来!”于是,门人唱告,城内悉知,遂相维持,欲降不得,皆云:“刘休宾父子,欲以我城内人易荣位也。”寻被攻逼,经冬至春。历城降,白曜遣道固子景业与文晔至城下。休宾知道固降,乃出请命。白曜送休宾及宿有名望者十馀人,俱入代都为客。及立平齐郡,乃以梁邹民为怀宁县,休宾为县令。延兴二年,卒。
  文晔,有志尚,综览群书,轻财重义。太和中,坐从兄闻慰南叛,与二弟文颢、季友被徙北边,高祖特听还代。既而赐爵都昌子,深见待遇。拜协律郎中,改授羽林监。世宗世,除高阳太守。延昌中卒,赠平远将军、光州刺史,谥曰“贞”。
  子元,袭,拜员外郎、襄威将军、青州别驾。卒。
  文颢,性仁孝笃厚。徐州安丰王府骑兵参军。
  季友,南青州左军府录事参军。
  (《魏书》本传。  按:《李元护传》,其先亦随慕容德渡河居青州,近临朐新出其子谋墓志言:谋,附葬于安平县神茔。疑元护乃侨寓临朐,故本传云,丧过东阳,不云至东阳也。今不录。)
  庾导,颍川人,与夏侯道迁俱入国,虽不参谋,亦为奇士。历览史传,善草隶书,轻财重义,仕梁为右中郎将,助戍汉中。及至洛阳,环堵敝庐,多与俊秀交旧,积二十余岁,殊无宦情。正光中,乃除幽州左将军府主簿、饶安令。罢县后,仍客游齐鲁之间。天平中,卒于青州。(以《魏书·江悦之传》修)
  阳弼,字世辅,北平无终人。长于吏事。本州别驾,加轻车将军。
  属杜洛周陷城,弼遂率宗亲南渡河,居于青州。值邢杲起逆,青州城民疑河北人为杲内应,遂害弼,时年四十八。
  (《以魏书·阳尼传》修。  按:《通志》以阳弼为“杨弼”,又以为周齐间人,并误,《府志》沿之。)
  唐朝 郑还古
  郑还古,荥阳人,家青齐间。少有俊才,嗜学,天性孝友。李师道渐阻王命,还古扶侍老亲归洛,与其弟自舁肩舆,晨暮奔迫,两肩皆创。妻柳氏,仆射公绰之女也,妇道克备。弟齐古,好博,还古出所藏使偿博负。即妻之资奁,亦恣其所用,齐古得之辄尽。还古每出行,必以管钥付家人,曰:“留待二十九郎偿博,勿使别为债息,为恶
  人所陷也。”弟感其意,为之稍节。有堂弟,浪迹,好吹觱栗(【校注】
  古代羌族吹角),投许昌军为健儿。还古召之归,自与洗沐,同榻而寝,因致书所知之为方镇者,求补他职。姻族以此重之。而竟以刚躁、喜持重不容于时。(以赵璘《因话录》修。  按:县西鄙新出荥阳郑传古墓志,还古盖其兄弟也,故录之。)
  宋朝 苏丕
  苏丕,密州人,建隆四年进士第一德祥之孙也。有高行。少时,一试礼部不第,拂衣去。居弥水之滨五十年,不践城市。欧阳修知青州,言于朝,赐号“冲退处士”,年八十余卒。(以《渑水燕谈录》修。  按:
  今齐礼乡苏阜屯,相传即丕隐居处。)
  金朝 郭建等
  郭建,义州宏政人。父英才,赠宣武将军。建,体貌魁伟,美须髯,猨臂善射,内韫忠鲠,守正不挠。天会初,将南伐宋,征乡邑良家子从军。建预选为千户,常败辽“常胜军”于白沟,军声大振。遂合大军下燕云,越河,定汴。四年,诸将攻钜鹿,建率众先登,溃其垒六。六年,收开、濮诸州。七年,涉淮,收寿春、濠、和诸州。八年,下真、扬、通、泰;先后录功,积官持节宥州诸军事。十三年,屯守淮阳,宋将韩世忠来攻城,建出战,忠引退。天眷初,累与宋人战,所向皆捷。皇统二年,加奉国上将军,封汾阳郡开国侯,食邑千户。会朝议:天下已定,凡从军有劳者,皆授以亲民职。五年,以建为益都县令,吏畏民爱。历掖、会川、费三县,弭讼息奸,邻境畏服。
  其在费也,沂州守为贼所害,建摄州事为守御计,军无侵扰。及新守到官,贼以众五千夜攻北门,建率勇士及家僮仅三百人,潜出东门,邀击,大破之,境内以安。考满,同知嵩、潍二州,除临潢总管府判官。到官未几,乞身归。建平时不饮酒,及宾朋高宴,出家姬佐酒,歌舞毕陈,以永终日,或继之以夜间。语人曰:“予自束发从军,赖社稷之福,战必胜,攻必取,禄仕及亲而逮下。今得请归,人生几何,不乐胡为?”大定十八年,卒,年八十二。子七人:伯祥;伯杰,忠勇校尉、昌邑县酒监;伯元;伯仁,修武校尉;伯震,乡贡,进士;伯义;伯信。孙九人,曾孙三人。初,建至益都,乐其地,且得誉,乃卜居于此。卒,遂葬焉。(以任询撰神道碑修)乌古论德升,本名六斤,益都路猛安人。明昌二年进士。累官补尚书省令史,知管差除。除吏部主事、绛阳军节度副使。丁父忧,起复太常博士、东平治中。大安初,知弘文院。改侍御史,论西京留守纥石烈执中奸恶,卫绍王不听,迁肇州防御使。
  宣宗迁汴,召赴阙,上言:“泰州残破,东北路招讨司猛安谋克人皆寓于肇州,凡征调往复甚难。乞升肇州为节度使,以招讨使兼之。
  置招讨副使二员,分治泰州及宜春。”诏从之。进翰林侍读学士、兼户部侍郎。俄以翰林侍读权参知政事,与平章政事抹捻尽忠论近侍局预政,宣宗怒,语在《尽忠传》。
  无何,出为集庆军节度使,改汾阳军节度使、河东北路宣抚副使,复改知太原府事、权元帅左监军。兴定元年,元兵急攻太原,粮道绝。
  德升屡出兵战,粮道复通,诏迁官一阶。德升上言:“皇太子聪明仁孝、保训之官已备,更宜选德望素著之士朝夕左右之。日闻正言、见正行,此社稷之洪休、生民之大庆也。”宣宗嘉纳之。
  二年,真授左监军,行元帅府事。元兵复围太原,环之数匝,已破濠垣,德升植栅为拒,出其家银币及马赏战士。北军坏城西北隅以入,德升联车塞之。三却三登,矢石如雨,守陴者不能立。城破,德升至府署,谓其姑及其妻曰:“吾守此数年,不幸力穷。”乃自缢而死。
  其姑及其妻皆自杀。诏赠翰林学士承旨。子兀里伟尚幼,诏以奉御俸养之。  (《金史·忠义》本传。)
  乌古论礼,本名六斤,益都猛安人。充习骑,累擢近侍局直长,转本局副使、左卫副将军。坐受沁南军节度使兖王永成名马玉带,杖一百,削官解职。起为蒲速碗群牧副使,改武库署令、宿直将军,复为左卫副将军、顺州刺史,累迁武宁军节度。泰和伐宋,为山东路兵马都统副使兼副统军、安化军节度。八年,宋人请盟,罢兵马都统官,仍以节度兼副统军。大安三年,改知归德府兼河南副统军,历知河南府。至宁初,改知太原府事。贞佑二年,兼河东北路安抚使。三年,充本路宣抚使,顷之,兼左副元帅。四年,太原被围,未几围解,进官二阶。兴定二年,卒。  (《金史》本传)
  元朝 杨宏道、李庭
  杨宏道,字叔能,淄川人。金末,补父荫,不就,与元遗山、刘京叔、杨焕然辈,皆以诗鸣,大为赵闲闲诸公所称。避乱,走襄汉,宋人辟为唐州司户兼文学。不久,复弃去。晚寓益都,尝一见李璮,议不合,为用事者所嫉,浮沉闾里,以诗文自娱。著《小亨集事言补》
  等书,行于世。延佑三年,谥“文节”。(《齐乘》  按:李氏迁祖碑,宏道所撰也,署衔云:宣授益都路提举学校官。)李庭,小字劳山,本金人蒲察氏,金末来中原,改称李氏。家于济阴,后徙寿光。至元六年,以材武选隶军籍,权管军千户。从伐宋,围襄阳。宋将夏贵率战船三千艘来援,泊鹿门山西岸,诸翼水军攻之,相持七日。庭,时将步骑,自请与水军万户解汝楫击之,斩其裨将王玘、元胜。河南行省承制授庭益都新军千户。宋襄阳守将吕文焕以万五千人来攻万山堡,万户张弘范方与接战,庭单骑横枪入阵,杀二人,枪折,倒持回击一人坠马,庭亦被二创,复夺后军枪,裹创力战,败之。八年春,真除益都军千户,赐号“拔都儿”。与宋兵战襄阳城下,追奔逐北,直抵城门,流矢中左股而止。九年春,攻樊城外郛,炮伤额及左右手,夺其土城,遂进攻襄阳东堡,炮伤右肩,焚其楼,破一字城。文焕麾下有胖山王总管者,骁将也,庭设伏诱擒之,以功授金符。十年春,大军攻樊城,庭运薪刍土牛填城壕,立云梯,城上矢石如雨,庭屡中炮,坠城下,绝而复苏,裹创再登,如是者数四,杀获甚多。樊城破,襄阳降,以功授金虎符,为管军总管。
  十一年九月,从伯颜发襄阳,次郢州。郢在汉水东,宋人复于汉水西筑新郢,以遏我军。黄家湾有溪通藤湖,至汉水数里,宋兵亦筑堡设守备焉。庭与刘国杰先登,拔之,遂荡舟而进,攻沙洋、新城。
  炮伤左胁,破其外堡,复中炮,坠城下,矢贯于胸,气垂绝,伯颜命剖水牛腹纳其中,良久乃苏。以功加明威将军,授益都新军万户。师次汉口,宋将夏贵锁战舰,横截江面,军不得进,乃用庭及马福等计,由沙芜口入江。武矶堡四面皆水,庭决其水而攻之,大军渡江,武矶堡亦破。遂从阿术转战至鄂州,顺流而东。十二年春,与宋将孙虎臣战丁家洲,夺船二十余,宋军溃,以功加宣威将军。宋兵断真州江路,庭焚其船二百余,击斩其护岸军。闻夏贵欲由太湖援临安,亟出兵逆战裕溪口,败之。诸军攻常州,庭鏖战,夺北门而入。
  十三年春,至临安,宋主降,伯颜命庭等护其内城,收集符印珍宝,仍令庭与唐兀台等防护宋主赴燕。世祖嘉其劳,大宴,命坐于左手诸王之下、百官之上,赐金百锭,金、珠衣各一袭,仍谕之曰:“刘整在时,不曾令坐于此,为汝有功,故加以殊礼,汝子孙宜谨志之勿忘。”继有旨:“汝在江南,多出死力,男儿立功,要在西北上也。今有违我太祖成宪者,汝其往征之。”乃别降大虎符,加镇国上将军、汉军都元帅,仍命其次子大椿袭万户职。庭至哈剌和林、晃兀儿之地,越岭北,与撒里蛮诸军大战,败之。移军河西,击走叛臣霍虎,追至大碛而还。诸王昔里吉、脱脱木儿反,庭袭击,生获之,启皇子只必帖木儿赐之死。复引兵会诸王纳里忽,渡塔迷儿河,击走其余党兀斤末台、要术忽儿等,河西悉平。
  十四年,入朝,世祖劳之,赐以益都居第、单河官庄、钞万五千贯及弓矢诸物,拜福建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改福建道宣慰使。召赴阙,备宿卫。十七年,拜骠骑卫上将军、中书左丞,东征日本。十八年,军次竹岛,遇风,船尽坏,庭抱坏船板,漂流抵岸,下收余众,由高丽还京师。士卒存者十一二。继以父殁,归益都,召拜中书左丞、司农卿,不赴。
  二十四年,宗王乃颜叛,驿召至上都,统诸卫汉军,从帝亲征。
  塔不台、金家奴来拒战,众号十万,帝亲麾诸军围之,庭调阿速军继进,流矢中胸贯胁,裹创复战,帝遣止之,乃已。令军中备百弩,俟敌列阵,百弩齐发,乃颜不复出。帝问庭:“彼今夜当何如?”庭奏:“必遁去。”乃引壮士十人,持火炮,夜入其阵,炮发,果自相杀,溃散。
  帝问何以知之,庭曰:“其兵虽多,而无纪律,见车驾驻此而不战,必疑有大军在后,是以知其将遁。”帝大喜,赐以金鞍良马。庭奏:“若得汉军二万,从臣便宜用之,乃颜可擒也。”帝难之,命与月儿鲁蒙古军并进,遂缚乃颜以献。帝既南还,庭又亲获塔不台、金家奴,以功加龙虎卫上将军,遥授中书省左丞。二十五年,乃颜余党哈丹秃鲁干复叛于辽东。诏庭及枢密副使哈答讨之,大小数十战,弗克而还。后庭整军再战,流矢中左胁及右股,追至一大河,选锐卒,潜负火炮,夜溯上流发之,马皆惊走,大军潜于下流毕渡。天明进战,其众无马,莫能相敌,俘斩二百余人,哈丹秃鲁干走高丽死。拜资德大夫、尚书左丞,商议枢密院事,官其长子大用,仍赐钞二万五千贯。庭因奏:“今汉军之力,困于北征,若依江南军,每岁二八放散,以次番上,甚便。”
  帝可其奏,令著为令。宗王海都将犯边,伯颜以闻,帝命月儿鲁与庭议所以为备,庭请下括马之令,凡得马十一万匹,军中赖其用。拜荣禄大夫、平章政事,商议枢密院事,提调诸卫屯田事。
  三十一年春,世祖崩,月儿鲁与伯颜等定策立成宗,庭翊赞之功居多。成宗与太后眷遇甚至,每进食,必分赐之,大宴仍命序坐于左手诸王之下、百官之上,赐以珠帽、珠半臂、金带各一,银六铤,庄田诸物称是。奉旨整点江浙军马五百三十二所,还,入见,成宗亲授以衣,慰劳之。
  初,武宗出镇北边,庭请从行,成宗悯其老,不许,赐钞五万贯,依前荣禄大夫、平章政事,商议枢密院事,提调诸卫屯田,兼后卫亲军都指挥使。奉旨北征怀都,至野马川而还。俄有中使传旨拘汉军之马,以济北军,且令焚其鞍辔、行粮诸物。庭因感疾,诏内医二人诊视之,疾稍间,扈从上都,特降旨存护其家。大德八年二月卒。至大二年,赠推忠翊卫功臣、仪同三司、太保、柱国,追封益国公,谥“武毅”。
  子大用,同知归德府事,以哀毁卒;大椿,袭职佩金虎符,为宣武将军、益都新军万户,戍建康;大诚,袭职后卫亲军都指挥使。
  (《元史》本传)
  明朝 吴义
  吴义,来安人。父武,仕元为滁阳路总管。义,少习武事,性沉厚果毅。随太祖起兵淮甸,积劳为队长。洪武三年,授金吾右卫、百户,历处州虎贲、徐州三卫,升西安中卫、千户。久之,调青州中护卫,未几,擢和州卫指挥佥事,进阶明威将军,不赴,命其长子忠袭千户职。遂致仕,居青州。义惇实好义,持身端谨,抚士卒严而有恩。
  退闲家居,犹惓惓以忠义教诸子,使效力以报国。三十一年卒,年六十六,葬于城西郭外。长子忠,武略将军;季子度,昭信校尉,皆早卒;中子亮,袭兄职,为千户,累官镇守湖广、贵州副总兵,都督同知。(以杨荣撰墓碑修。  按:义子亮,《明史》附《萧授传》。)明朝 冯裕及诸子
  冯裕,字伯顺,世籍临朐。洪武初,曾祖思忠戍辽,遂寄籍广宁。
  裕,少孤,育于从祖母池,池卒,为持服三年,有司嘉其谊,荐之,不就。闻义州贺钦倡明理学,往师事之,得其宗旨。成正德三年进士,授华亭县知县。县人张文冕官近侍,大珰刘瑾腹心也,以家讬之。裕至,官守正,无所徇庇。文冕怒,嗾瑾将逮系之,裕不为动,会瑾败,乃已。县大水,下田多逋赋,裕令上田代输其什之一。大吏坐裕加赋,百姓争奔走言其状,乃得白。犹改知萧县,迁晋州知州。滹沱河自城北南徙,北地瘠而赋如,故裕为更其额,民困以苏。
  升南京户部员外郎。数忤中贵人意,中贵人欲伺间中之,终无所得,乃益重之,叹服,再拜而去。稍迁郎中,擢平凉府知府。道过青州,省先人冢墓,乃还旧籍,而居益都焉。以后期,改知石阡府。凯播酋相攻,为正疆界,计所杀伤偿之,如其俗,遂不复为乱。迁副使,治兵威清。士酋龙里死,其兄侵之,里妻率众与斗,合兵数万,远近震恐。裕单车往谕,立即解散。苗犯程番,议者欲用师,裕不可,遣官抚之,皆听命惟谨。
  致仕,归,与海岱耆宿结诗社,不治生产事,僦居府城者十余年,至不能酬其直。尝谓:“希宠者负君,媚人者负已,谋身者负人。生平盖三无负焉。”年六十七,卒。乡人称为“闾山先生”,裕生于广宁,尝取其山以自号,故也。子五人,幼子惟直,诸生,早卒;余四子并知名于世。(以《旧志》及李维桢撰《冯氏家传》修)冯惟健,字汝强,裕长子也。巡抚胡缵宗亟赏之,更字曰汝至。
  嘉靖七年举人,少有文名,随父官南都,与诸名士结文社,惟健为祭酒。父罢官,家徒四壁,惟健拮据生业,供养无阙。弟惟重,卒于庐州,方岁晏,触冰雪,归其丧,又反其妻孥于京邸。闻者义之。所著有《陂门集》、《南征圣泉赋》等书。
  子子咸,字贞甫。(《明史》作“受甫”)少孤,事母至孝,母病,寝不解衣者踰年。母殁,哀毁骨立。万历年举于乡,再会试,不第,幡然曰:“情非奉檄,礼非翘弓,何数数干禄为?”遂不出。幼从妇翁冀炼讲求濂洛之学,以庄敬自持,尝曰:“敬在常惺,惺岂检束若徽纆也与哉?人生而静,天之性也。致虚极守,静笃归根。曰静静,曰复命,是为圣功之本。”因以本名轩,以“本轩”自号。四方来从学者日众。
  或问“学”,曰:“不刚不决,不恒不久。”问“廉”,曰:“惟静者能廉。”
  问“应事”,曰:“事归当然,无务上人。”问“处人”,曰:“和气诚心。”
  问“立身”,曰:“如志士不忘在沟壑,则能立尽其在;我无干涉人,则无入不自得。”其持论,类如此。所著《日进札记》、《自警私录》、《耕余笔谈》、《读礼抄记》类,有深识精诣。居母丧,酌古今为礼书,修家庙,定祭仪,立族约,岁时祭必亲终,事无惰容。岁凶,倡宗族兄弟出粟以贷,明年稍丰,乡人争来还,乃储之为义仓,以法散敛,自是乡不病饥。万历二十年卒,年四十九,士林私谥之曰“贞静先生”。
  钟羽正为之《诔》,称其“信道忘仕,则漆雕子;循经蹈古,则高子羔”
  云。
  子咸子琬,字叔坚,嗜古笃学,博极群书。所著诗、古文、词,人争传诵之,惜多散佚。次子炎,字叔白,天启初恩贡,官壁山县知县。时流寇入川,所至焚掠城邑。炎所治,独以豫完,城堞得全。以刚直忤当路,谪教谕,感愤卒。(以《旧志》、《家传》及《明史》修。)冯惟重,字汝威,亦字芹泉,裕次子也。十岁能属文,观书数行,俱下。弱冠,补广宁卫学生。青河令蒋某奇其文,以女妻之。后随父归青州,改府学生。嘉靖十三年,举于乡。因家宴,其父语诸子曰:
  “吾家广宁已历三世,先人丘陇寄焉。今虽复我邦族,然吾每饭,未尝不在医无闾也。以道路之不易,汝兄弟谁克任往省者?”惟重请行,匹马出关,隐覆烽火中。月余,始达,展视松楸勒石,识墓而归,父大喜。旋与弟惟讷同成进士,授行人。明年,世宗南狩,奉命告湖湘途中,馈遗悉无所受。驰驱烈暑中,至庐州,疽发于背。或劝急归治之,尚可活。谢曰:“惟重受命而出,不幸而病,方陨越是惧。敢怀首丘之念,亏死职之义,为父母羞?在礼朝会,而终以尸将事,受事于朝,即命于事,乃其所也。”遂卒,年仅三十六。
  惟重丰颐修干,谈说风生,然接人则挹逊无矜色,饮酒最豪而不乱,刻意为诗不作中唐后语,书法遒逸有晋人风,世颇珍之。著有《大行集》。
  子子履,字礼甫,亦字仰芹。生数日而孤,幼聪慧,日诵万言,年十三为诸生。性嗜酒,尝夜饮达旦,母蒋怒,泣不食。子履亦伏地泣谢,请改过,由是发愤力学。隆庆二年成进士,授固安县知县,请寄不行,庭无留事。县故多盗,子履择良家子为牙兵,教之骑射,察非常,盗不敢发,发辄得。秩满,擢兵部主事,转员外郎。万历二年,升山西佥事,备兵大同。值荐饥,为实仓廪、筹军饷,通商惠民,饥而不害。时贡市新启,市所曰“得胜口”,子履实莅其事,申约束、布威信,察边吏毋得侵赏格、失边和,内外肃然。把汉那吉入市,自伐其射,请与士角,约负者输其衣马。译者以告,子履笑曰:“此不足烦吾材官,吾文吏自足当之。”子履知其矢重不能及远,密令移侯远百步外。与耦射,子履引满中的,士卒欢呼雷动;那吉屡负,尽失其衣与马,面发赭。子履令移侯近,使独射,每中一矢,还其一物,遂尽还之,那吉搏颡悦服而去。终其任,贡市无哗。大同兵素骄,会吏蚀其饷,一军甲而噪。子履呵殿至,叱之曰:“吏舞法当死,若欲以数百人之死易一吏耶?”皆叩首,愿听命,乃置吏于法,仍按诛其倡乱者。
  明年,升参议,又升副使,皆以筹边劳也。五年,大计,给事陈三谟以前佥事不职,状诬奏子履。削一级,遂以养母归。数年,起知和州,平徭役,抑豪强,以水灾为请蠲赋。擢陕西佥事,备兵秦州。
  盗据险为乱,子履遣使檄谕之,而以兵随其后,盗立解。迁山西参议,去,秦人置生祠祀之。十七年,升河南副使,寻改备兵易州。易州兵不满千人,又裁其饷为公费,兵益顿。子履汰其老弱,更募骁敢者足其额,而饷亦复故。日讨而训之,军实大振。部使者大阅畿辅兵,易州为之冠。岁辛卯,彗星见,民讹言:“易水有王气,朝廷将尽诛易州人。”会有偏将将兵过易水,或指之曰:“大兵来矣!”民骇然奔散,城郭为空。榷税官项某驰诣子履,请计。子履曰:“是不易家谕户晓也,惟静以镇之耳。”即挽项坐,启扉饮酒,复使使谕之。民见其状,乃稍稍还,又捕讹言者治之,民遂定。束鹿人有左道惑众者,愚民聚听者至千余人,且为立祠。吏就索贿,不得,则以白莲教告于官。令惧,将请兵。民闻之,亦大恐。子履曰:“愚民煽惑,一亭长办此足矣。”
  乃为二檄,一执道士,一谕遣其党,应时解散。
  二十一年,迁河南参政。时子琦已官詹事、直经筵矣。乃致仕归,家居数年。从弟子咸卒,往哭之,恸归而病作,遂卒,年五十八。赐祭葬。子履,性明爽高亮,与人处,倾怀报,无町畦。亲故有过,必面相语,语已,即待如初。善知人。在大同,有军官郭琥者,年老,当道欲黜之。子履曰:“是人也,廉;廉,将德也。所益多矣。”琥卒善其职。及在易州,又有杨绍勋者,迁官辽东,临行,子履戒之曰:
  “子刚而好察,刚则易折,察难为下,非令终道也。”杨后果败,比死,曰:“吾负冯公。”初,易州奸民争言州多矿金,宜开采。都御史以问子履,子履力言其不便,事得已。论者或以为迂。其后,边事孔亟,帑藏告匮,值大内灾,土木又起,神宗信奸民言采矿,畿辅萧然,荐绅士庶咸拊髀思子履矣。子琦、珂。珂,诸生;琦,自有传。(以《旧志》及家传、钟羽正撰《子履行状》修。)
  冯惟敏,字汝行,裕三子。总角时,裕官石阡,路远不能携家,惟以惟敏行,课以六经,诸子、史,含咀英华,为文闳肆,万言立就。
  常州王慎中督学山东,自谓于书无所不读,少所推许。及见惟敏文,乃大赏异,以为不及。嘉靖十六年,举于乡,谒选授涞水县知县。廉静不扰,每出行,以壶飱自随,不烦里甲。修学宫,浚城隍,树以榆柳,行路者歌咏之。县多豪右,兼并田无算,多逋租。惟敏摘其最负者惩之,贫民以为德,而群族不得逞,腾谤四起。坐谪镇江府教授,聘主云南乡试,称得人。稍迁判保定府。奉檄修府志。为集杨忠愍遗文,行于世。陈郡中利害十六事,皆中窾綮。久之,自免归,结茅冶原上,与朋辈觞咏其中,自号“海浮山人”。无何,遘疾卒。卒时,侍者以朱衣进,摇首却之,以时方有期丧也。惟敏为文,不为刻削语,情事若指诸掌上。尤善乐府,以俊语度新声。太仓王世贞称其“北调独为杰出”云。著有《山堂词稿》、《击筑余音》及《石门集》行于世。
  子子升,孙瑗。瑗,字德韫,亦字栗庵。万历二十三年进士,授茶陵州知州。地多盗,瑗密计擒其魁,余党解散。调泽州,泽号望州,而山多地狭,岁久不雨。瑗多方调剂,得免流亡。藩宗挟势害民者,以法裁之,无所避忌。课最,迁户部员外郎,出监兑两浙漕粮,还京,疏陈商民疾苦。尚书赵世卿深器重之,晋郎中。督京粮,尽剔宿弊。
  以母病,请告就家。升山西参政。旋丁内、外艰。服阕,补湖南。临行,吏部尚书郑继之曰:“此君严,严可当要地。”遂调开原,旋以病归,里居十余年,卒。子士偁,选贡生;士份,诸生。(以《旧志》及《家传》修)
  冯惟讷,字汝言,裕四子。六龄就外傅,质问敢言,父名之惟讷,自是谨厚。嘉靖十三年,与兄惟重同举于乡。十八年,同成进士。授宜兴县知县,捕诸豪右侵牟官租者,治之,得数万金,报郡,郡守以为能。值部使者间行县,惟讷有他,期会不时。谒坐蜚语,调知魏县。
  久之,升蒲州知州,州多强宗大姓,惟讷治之,情法相得,众皆感服。
  迁扬州府同知。以父忧,归。服除,补松江府,迁南京户部郎,出为陕西佥事,备兵陇右。缮城隍,谨斥堠,惩贪墨,平政令,莅任五年,边境清谧。尝摄督学事,品题十不失一。擢河南参议,迁浙江督学副使。浙士浮靡,转相承效,首与诸生约正文体。未岁,迁山西参政,进按察使,寻擢陕西右布政使。清屯田万余顷,事闻,赐金币。调江西左布政使,核上供瓷器浮费,令民以地为率,亩出一钱雇役,民大悦,肖像祀之。入觐,以光禄卿致仕。
  爱海浮山之胜,筑室其中。逾年卒。惟讷著述最富,有《楚词旁注》、《选诗约注》、《杜诗删注》等书,皆根据赅博。又《冯光禄集》
  十卷,王世贞称其有远致,并行于世。其《古诗纪》一百五十六卷,上薄古初,下迄六代,尤为韵语之山海焉。
  子子临,字正甫,廪膳生,天性孝友,内行纯至,学者称为“仰洲先生”。其卒也,县人赵秉忠表其墓,称其“绝町畦,泯懻忮,敦伦道古,逡逡笃行”云。孙珣,益都县学贡生,别有传。(以《旧志》、《家传》及赵秉忠撰《子临墓表》修。)
  明朝 冯琦
  冯琦,字用韫,(李维桢《冯先生集序》曰:公方在娠,而梦韩魏公入室,因以为名。)临朐人。幼颖敏绝人。年十九,举万历五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预修《会典》成,进侍讲,充日讲官,历庶子。“三王并封”议起,移书王锡爵,力争之。(书曰:伏见“三王并封”事,诏文深切,群臣引谊廷争,群疑必不可解。而所疑又不敢出于口,上心必不可回。而又不能以其心取信于天下。其所称引以为词者,皆其意之所寄,而非其意也。相抗相激,恐遂成大礼之续。中间调停区画,惟老师在,而老师苦心亦复不白。数日以来,纷纷藉藉,不忍听闻。门生在诸弟子中最少、最不肖,受知遇最深,欲效一得之愚以佐末议,而未知所出。窃谓:君父尊亲,宫闱微暧,皆臣子所不忍疑与不敢疑。然而终不能解者,何也?群臣屡请而屡格,明旨屡下而屡更,其更弥多,其词弥顺,而持之弥急、弥峻,类若有意为之者。且夫长不立,以待中宫也。中宫恩宠赐予,远出贵妃下,即中宫之父视贵妃父,恤典何如哉?
  迟迟于捐数百金,葬其已死之父,而虚东宫以待其未生之子,此廷臣之所为疑也。今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虽是至理至情,而群臣深忧过,计终不能已。何者?长、幼不可为,而嫡、庶可为也。肃皇帝时,方皇后不自九嫔进中宫乎?幸而景王非方皇后子。使景王而方后子也,则嫡、庶宜何论焉?群臣所忧、所疑,实在于此。即使万无可疑,而三王并封,亦不能无后患。古者豫建太子,非独早端蒙养,亦以杜息争端。彼自襁褓而受册,若生而为太子,生而为诸王者,故其意消而争息。今迟之数年,而诸皇子知识渐广,血气方刚,少既逼长,长亦疑少,小人窥之,传构语言,傅会形迹,分左右袒,使水火争。虽父子之间,亦可以得志。苟可以携其入必甘,主上不能自必,老师安能必之于上乎?
  今庶人百金之产,兄弟不惮,破家而讼;士大夫争一官半级,相构陷者,不可胜数,况于至尊至贵?而不早为定分,安得无如逐兔之说乎?一定之中,犹有不定;不定之中,何所不有?即使万无他虞,而传之后世,亦自不可为法。夫嫡一而已,六宫尽庶也,故人君有嫡子常少,无嫡子常多。如今日之法,则人君有东宫者常少,而无东宫者常多。高、成而下,以嫡立者有几?绳以今法,则从此以前,皆不当有册立事矣!从此以后,亦不复有册立事矣。二百年之家法,千万世之国典,在此举也。世庙时,二王与庄敬太子同日受册,今犹援以为例,况明有三王并封事,而后世不为法者乎?有引此为法而不长乱者乎?悠悠道路之言,皆归咎老师。平者谓,不能引谊匡正,而刻者遂无所不比拟。不侫,窃悲老师以忠谅素节、调停苦心,而被此名于天下也。凡士大夫私语与众语异,众语多平,私语多刻。事在是非间,则直从其非;过在轻重间,则直从其重。积独而成众,积私而成公,积一时而成万世。当吾世而不见白,后谁复能明之者?蔡襄之疏,未必有也。微大臣力救,则其祸不可测。万一时异世改,形迹故在,一夫开说,百口难分,得无为子孙忧乎?夫二王并封,始未尝不操两端,而后乃始定大业归裕王,天也。假令今日事终如裕王,则子孙不可测之祸也;终不如裕王,则千秋不可灭之名也。老师何不超然改图,布所失于天下,与百僚并力廷争,请仍行二十一年册立之旨。事成,功在宗社;事不成,亦有以自白。日月之更,何损于明?改过不吝,弥见盛德。事至今日,已不能无悔;过此,恐遂不可悔。惟老师留意无忽。)进少詹事,掌翰林院事。迁礼部右侍郎,改吏部。莅政勤敏,力抑营竞,尚书李戴倚重之。
  二十七年九月,太白、太阴同见于午;又狄道山崩,平地涌出大小山五。琦草疏,偕尚书戴上言:
  “近见太阴经天,太白昼见,已为极异。至山陷成谷,地涌成山,则自开辟以来,惟唐垂拱中有之,而今再见也。窃惟上天无私,惟民是听。欲承天意,当顺民心。比来天下赋额,视二十年以前,十增其四。而民户殷足者,则十减其五。东征西讨,萧然苦兵。自矿税使出,而民间之苦更甚。加以水旱蝗灾,流离载道,畿辅近地,盗贼公行,此非细故也。诸中使衔命而出,所随奸徒,动以千百。陛下欲通商,而彼专困商;陛下欲爱民,而彼专害民。盖近日神奸有二:其一,工伺上意,具有成奏,假武弁上之;其一,务剥小民,画有成谋,假中官行之。运机如鬼蜮,取财尽锱铢。远近同嗟,贫富交困。贫者家无储蓄,惟恃经营。但夺其数钱之利,已绝其一日之生。至于富民,更蒙毒害。或陷以漏税窃矿,或诬之贩盐盗木。布成诡计,声势赫然。
  及其得财,寂然无事。小民累足屏息,无地得容。利归群奸,怨萃朝堂。夫以刺骨之穷,抱伤心之痛,一呼则易动,一动则难安。今日犹承平,民已汹汹,脱有风尘之警,天下谁可保信者?夫哱拜诛,关白死,此皆募民丁以为兵,用民财以为饷。若一方穷民倡乱,而四面应之,于何征兵,于何取饷哉!陛下试遣忠实亲信之人,采访都城内外,闾巷歌谣,令一一闻奏,则民之怨苦,居然可睹。天心仁爱,明示咎征,诚欲陛下翻然改悟,坐弭祸乱。乃礼部修省之章未蒙批答,而奸民搜括之奏又见允行。如纳何其贤妄说,令遍解天下无碍官银。夫四方钱谷,皆有定额,无碍云者,意盖指经费羡余。近者征调频仍,正额犹逋,何从得羡?此令一下,促督严急,必将分公帑以充献。经费罔措,还派民间,此事之必不可者也。又如仇世亨奏徐鼐掘坟一事,以理而论,乌有一墓藏黄金巨万者?借使有之,亦当下抚按核勘。先正其盗墓之罪,而后没墓中之藏。未有罪状未明,而先没入赀财者也。
  片纸朝入,严命夕传,纵抱深冤,谁敢辨理?不但破此诸族,又将延祸多人。但有株连,立见败灭。辇毂之下,尚须三覆,万里之外,止据单词,遂令狡猾之流,操生杀之柄。此风一倡,孰不效尤?已同告缗之令,又开告密之端。臣等方欲陈诉,而奸人之奏又得旨矣。五日之内,搜取天下公私金银已二百万。奸内生奸,例外创例。臣等前犹望其日减,今更患其日增,不至民困财殚,激大乱不止。伏望陛下穆然远览,亟与廷臣共图修弭,无令海内赤子,结怨熙朝,千秋青史,贻讥圣德。”不报。
  寻转左侍郎,拜礼部尚书。帝将册立东宫,诏下期迫,中官掌司设监者以供费不给为词。琦曰:“今日礼为重,不可与争。”其弟户部主事瑗适辇饷银四万出都,琦立追还,给费,事乃克济。
  三十年,帝有疾,谕停矿税,既而悔之。琦与同列合疏争,(疏曰:
  臣等于十六日夜漏下二鼓接圣谕,尽停矿税,臣民欢呼,自夜达旦,无不翕然颂祝者。次日,复闻圣意尚欲必行,百僚惶惑,万民愁叹,无不黯然失望者。
  臣等于时即议,具疏上闻。复以圣躬未宁,未敢轻有陈奏。比见皇上批答章疏如平时,仰念圣体清安,乃敢合词以请。夫圣躬由病而就安,臣等所同喜也。
  圣德已光而复晦,臣等所同惜也。四海水火之民,一旦释之,复一旦增之;千秋尧舜之名,一旦得之,复一旦失之。陛下试思:累朝以来,有此政体否?此自圣心所明,不待臣等词之毕也。夫皇上所敬者,天也。凡有灾福,皆天也。
  皇上宽民之谕一下,海内欢忭感颂者,且亿兆人。岂有亿兆人欢忭感颂,仰天而呼,而天不听闻者乎?取民之旨一下,海内咨嗟愁苦者,亦且亿兆人。岂有亿兆人咨嗟愁苦,仰天而呼,而天不听闻者乎?财与民孰重?财与天之喜怒、灾福孰重?则皇上保身保民之策,顷刻而可决矣!人之一身,在身内者为重,在身外者为轻。皇上新瘥之后,正当凝神静摄,一切外物勿以婴怀。试思前日之病,侍御满前,何人可以代之?珠玉满笥,何物可以疗之?乃知在身外者,与身全不相关。当其急迫,总属无用,何苦以无用之物,而敝有限之精神以营之?臣愿皇上省思虑以养神,平喜怒以养性,布恩惠于天下以养福。夫天下之苦极矣,其望前谕,不啻眼穿矣!甫慰其云霓之望,而又中改之,民不敢复望矣!布二三之令,失亿兆之心。一旦有缓急,即有诏命,民不敢复信矣。臣等所虑万端,有心不能尽,有词不敢尽。但愿皇上力行前谕,以安圣躬,以安天下。)且请躬郊庙祭享,御殿受朝。不纳。
  湖广税监陈奉以虐民撤还,会陕西黄河竭,琦言辽东高淮、山东陈增、广东李凤、陕西梁永、云南杨荣,肆虐不减于奉,并乞征还。
  (疏曰:比闻陕西河州城北黄河水竭,仅有七尺,臣等不胜骇愕!此缘臣等典礼旷职,致河流失常,席藳修省,无容他诿。顾臣等犬马之诚,岂遽足以动天?所恃者皇上一念之挽回耳。今岁火星入太微垣,日光如赭,风霾塞天,黄雾昼晦,占候中有天下大扰。关梁不通,兵车满野等语业已足为寒心,然未有如此河之为变且异者。昔夏商之季,伊洛告竭,尚为异兆。黄河为亘古巨浸,岂容竭泽?古时间有断流,率由山倾沙壅,夫有因而塞,如血脉因病而底滞耳。
  无因而竭,则病在内伤,血脉耗竭矣。臣等且置事之吉凶,而策国家之利害。
  窃谓:河渎之行地,犹元气之周身,而货财流布于天下也。今天下财力可谓匮诎,而元气亦已耗矣。论国家之经制,则千创百孔,其费难支;论百姓之困穷,则十室九空,其情可悯。夫闾阎贫矣,府库贫矣!独貂珰富耳。则神河天堑,源涸流徙,斯亦气索而财壅之征象也。人情饶则安乐,匮则愁苦,民愁苦矣!乱直须时耳。说者谓,秦监、梁永作恶已极,致此咎征。要之,河自关天下,不独秦分也。间者,滇以张安民故火厂房矣;粤以李凤酿祸,欲剚刃其腹矣;陕以委官迫死县令,民汹汹不安矣;两淮以激变地方,打抢官舍钱粮矣;辽左以余东翥,故碎尸抄家矣;土崩瓦解所在见告。试观此等民情,譬之壅水有久而不溃者乎?比者解泽将流,屯膏未布,苦乐相形,则其苦弥甚,恩怨相激,则其怨转深,苦怨之极,何事不有?大小诸臣类言乱在旦夕,比虽乱形屡见,而旋复抚定。皇上若以为皆恐动之词,而不尽验,不知向来多事,大略以调停小定耳。其间,屈情屈法,已不知几何。今独法度尚在,莫敢先发,若人到必死,势到必穷,亦必有法度所不能制之时。天心仁爱,星变不已,以日光示之;日赤不己,以河竭告之。勤勤恳恳,真不殊耳提面命,皇上宁得无动于心乎?夫皇上求雨则雨应,祷雪则雪应,天心人意,呼吸可通。即如顷者,荧惑犯太微,未几,圣体违和,一涣德音,旋复退舍。圣躬大安之日,与火星顺度之日相符,以此言之,可谓天象渺茫否乎?伏望皇上憬然深思,旷然更始,勿为损膳避殿之文,当求修德修政之实,亟罢矿税,撤回中使,则人心既悦,天意自回,九河顺轨,特在皇上一念转移间耳。
  又疏曰:自矿税事兴,天下民力可谓极穷,民情可谓极怨。臣等前疏已悉,不敢赘陈。伏读圣旨,朕心仁爱,自有停止之时,臣等不胜欣颂。但皇上一温言抚之,而中使以百千豺狼噬之,民穷怨之极,屡有噪讙之事。平居如此,倘遇水旱之灾、风尘之警,必然变乱无疑。一有变乱,不得不罢。此时,恩不自上出,民亦不知感矣。臣等同心商量救急之策,最易而可行者,敢为皇上陈之。
  去岁,楚民汹汹,皇上一易中使,楚帖然无他,以用舍得宜故也。今天下最为民害、万人所指者,辽东之高淮、淮上之陈增、广东之李凤、陕西之梁永、云南之杨荣,五人之恶,皆不减陈奉。臣愿皇上照陈奉例,将五人撤回,其原管事务,归并就近内臣廉忠谨慎者管理。此旨一下,小民始知害百姓者,乃是中官;而除百姓之害者,赖我圣天子也。盖辽东是京师屏障,淮徐是天下咽喉,即陕西、广东皆国家财赋戎马雄镇,而云南孤悬天末,控制西南诸夷,岂可少令反侧?此五人不换,则此五方不宁,而国家之大忧集矣。夫谁非中使,而天下独怨此五人者,以其行事最酷烈、而手下人最放肆故也。皇上何不召回民之所怨者,而姑畀以民之不怨者,且其人即在皇上所差之中使,就近兼管,朝受命而夕任事,至便而易托,至简而易行,不必别差,以滋烦扰。如此,则免参随等役之害,省旁出漏卮之费,民犹可勉强而乱犹可缓发也。夫图治,当去其太甚;救患,当先其最急者。而先处此五人,令此辈知朝廷法度,皆有所忌惮;令百姓知朝廷仁爱,皆有所系属,可救苍生倒悬。一半可收天下人心,一半即前日德音,旋发旋收,亦可藉此以谢天下而有词于后世也。臣等赤心为社稷谋,为皇上谋,直是夜不安枕,食不下咽,伏惟皇上采纳。)皆不报。南京守备中官邢隆请别给关防征税,琦不可,乃以御前牙关防给之。时士大夫多崇释氏教,士子作文,每窃其绪言,鄙弃传注。前尚书余继登奏请约禁,然习尚如故。琦乃复极陈其弊,帝为下诏戒厉。
  (疏曰:顷者,皇上纳都给事中张问达之言,正李贽惑世诬民之罪,尽焚其所著书,其于崇正辟邪,甚盛举也。臣窃,惟《春秋》大一统,统者,统于一也。统于圣真,则百家、诸子无敢抗焉;统于王制,则卿大夫、士庶无敢异焉。国家以经术取士,自“五经四书”、性鉴正史外,不列于学官,不用以课士。
  而经书传注,又以宋儒所订者为准。盖即古人“罢黜百家、独尊孔氏”之旨,此所谓圣真、此所谓王制也。自人文向盛,士习渐漓,始而厌薄平常,稍趋纤靡,纤靡不已,渐骛新奇,新奇不已,渐趋诡僻。始犹附诸子以立帜,今且尊二氏以操戈,背弃孔孟,非毁程朱,惟“南华、西竺”之语。是宗是竞,以实为空,以空为实,以名教为桎梏,以纪纲为赘疣,以放言恣论为神奇,以荡弃行检、埽灭是非廉耻为广大。取佛经言心、言性略相近者,窜入于圣言;取圣言有空字、无字者,强同于禅教。嗟乎!圣经果如此解乎。夫学官所列至要亦至详,童而习之,白首未必能穷。世间宁有经史不能读、而于经史之外博极群书之理?弃本业之精髓,拾异教之残膏,譬如以中华之音杂魋结之语。语道既为舛驳,论文又不成章,世道溃于狂澜,经学几为榛莽。臣请壹取裁于圣人之言与天子之制,而定为划一之法。其有决裂圣言、背违王制、援儒入墨、推墨附儒一切坊间新说曲议,皆令地方官杂烧之。两京、各省乡试录及中式墨卷,亦以圣言、王制为准。士子有引用佛书两句以上者,停勒一科,不许会试,多者斥革。伏乞敕下部院,断在必行。乃臣等犹有说焉。自古世道升降之会,往往以士大夫好尚为征。世之治也,高明之士尽以其才识用之修政立事,主于为国,其议论必典实、平确,而天下靡然从之。世之衰也,尽以其才识用之谈玄课虚,主于自为,其议论必奇僻、空旷,而天下亦靡然从之。自古有仙佛之世,圣学必不明,世运必不盛。即能真诣其极,亦与国家无益,何况袭咳唾之余,以自盖其名利之迹者乎?夫道术之分久矣,自西晋以来,于吾道之外自为二氏;自南宋以来,于吾道之内自分两岐;又其后,则取释氏之精蕴,而阴附于吾道之内;又其后,则尊释氏之名法,而显出于吾道之外。非圣主执中建极,揭皎日于中天,士大夫一德同风,挽颓波于砥柱,悠悠世道,臣等未知所届也。)琦明习典故,学有根柢。数陈谠论,中外想望丰采,帝亦深眷倚。
  内阁缺人,帝已简用朱国祚及琦。而沈一贯密揭,言二人年未及艾,盖少需之,先用老成者。乃改命沈鲤、朱赓。琦素善病,至是笃。十六疏乞休,不允。卒于官,年仅四十六。遗疏请厉明作,发章奏,补缺官,推诚接下,收拾人心。语极恳挚。
  (疏曰:臣自患病,忽逾一载,生平受恩隆重,无可仰酬,今病且笃矣。
  古大臣当有遗疏,而臣已昏聩,一字未成,谨取臣病中未上疏,补缀上之。仰惟皇上在位三十一载矣!自古帝王,即有享国长久,未有历三十余年而方春秋鼎盛、际中天之运如皇上者也。主势尊,国势强,中外无隙,东征西讨,神武赫然。五子同日受册,同日加冠,麟趾螽斯之盛,皆前代所未有。天既尊陛下为中国之一人,又福陛下为千古之一帝,陛下永念此意何以报答。历考古帝王临御既久,或以治久而生衅,或以将乱而生悔。历年既多,则大乱大治生焉,臣愿陛下穆然自省。所行尽是耶,则三十余年者,固陛下持盈保泰之时;所行未尽是耶,则三十余年者,亦陛下回心转意之时。当此壮盛之年,正是理乱之介。若不整顿政务,收拾人心,日复一日,盛年渐往,蛊坏益深,即欲挽不反之势于倦勤之余,亦无及矣!陛下天质英明,神谟周到,但未必尽用之当用之处。故朝政犹未肃,吏治犹未清,君臣上下之交犹未孚,而天下人心未尽欣颂耳。请略言其概:
  夫朝政未肃者,病在人情之惰。臣比见人心怠玩,纲纪陵夷,令多稽缓,事多废阁,议少成效,人无固心。即如皇上批答间有不时,或欲慎重以示不轻,或欲操纵以示不测,群臣不晓此意,直谓可缓、可急、可作、可置。朝廷缓之,谁肯急之?朝廷置之,谁肯为之?盖朝廷不毅然主张于上,则任事者近于招权,执法者易于招怨,相率偷安,寻隙自便,遇一事则曰:“我非不欲为也,未得旨耳。”建一言则曰:“夫业已言之矣,如留中不报何?”如此,则是与臣子以藉口塞责之地,而废弛之名反使朝廷当之。臣以为天下之事,宁使朝廷责成臣子,无俟臣子催请君父。疏上必报,明示可否;疏下即覆,显立期程。朝廷躬为精勤,以率先群下,勿更留中,以滋弊端,则所以振天下之惰而归之整肃者也。
  吏治未清者,病在士风之贪。夫人情所趋者,利也;欲利而不敢取者,畏法也;悬法而不能使不犯,有人执法而莫敢不肃者,畏官也。故州县治民、郡辖州县,总以司道为之纪纲。大约一司道所管有司,常不止十人,司道有人,则十人皆奉法矣。伏见此时司道之缺不下五六十人,而其它以公事驰驱及升迁未任者不在此数。则是司道之缺者常近百,而有司之无所束者常近千。况藩臬既苦于无人,而郡守半几于空署,有司既无人管领、无人察考,廉者不劝、贪者不惧,非卓然自立者,则相率而乘时渔猎耳。陛下但知慎重爵秩,予夺自由,岂知一官缺而一官之法废,一官之法废而十官者皆无所奉畏矣。臣以为宜速补天下两司及郡守员缺,仍谕以检察所属,期共澄清以为黜陟,则所以革吏治之贪,而归之澄清者也。
  君臣上下之暌者,病在形迹之疑。夫事有所不行者,疑其事也;人有所不用者,疑其人也。皇上明睿,原出群臣之上。群臣忠邪不一,岂谓尽无可疑?
  皇上所疑,委亦有时。而中有疑,而中则遂以疑为常;始因一端,渐及众事;始而疑端在事,既而疑根在心。今合在廷之臣,举措称上意者几人?一岁之中,上所点用卿贰大臣几人?群臣处见疑之势,巧者益自弥缝,以盖其所短;洁者远避嫌疑,趑趄而不敢前,谁肯挺身以任朝廷之事?若君父推心任人,有缺即补以官,有官即责以事,群臣无可顾忌,展布四体,以干王事,纵使才有长短,其意常欲向前。夫使人人尽心,人人尽力,国家之利孰大于此?唐德宗时,猜疑群臣,人才消沮。及遇患难,无人可托,乃知天下人才用之即有,不用即无,信之即无人可疑,疑之则无人可信。臣请陛下明诏,群臣从前上下相激,以致不能无疑,一体君臣,有何嫌忌?自今以往,当复坦然用舍,因廷论之是非赏罚,付已成之功罪。群臣亦各洗心涤虑,精白事君。有事宁直陈,有过宁引咎,不得欺隐回护,以开疑端,亦不得彼此猜嫌,致成倾轧。周防尽撤,表里洞开,则所以释上下之疑而成泰交者也。
  其要莫急于收人心。大凡人情,既有所溺人言,原自难夺,惟英明之至自知而自断之耳。以皇上之英,察平日于人之贤否、政之得失。天下人所未知者,皇上知之,岂以今日小人聚敛之祸、小民愁苦思乱之情,天下人皆知之,而皇上反有不知者乎?百姓是朝廷赤子,假令朝廷取财,犹关痛痒,犹加斟酌。今一概委之中使,中使听之参随,此辈于民有何情分?畏何法度?但有一分可取之隙,有不尽充囊橐而更留与百姓者乎?百方取财,苦总归于百姓,万人得财,怨总归于朝廷,当此时而尚有咨怨,况于千万世而下,谁肯谅皇上此心者?夫前代之易乱也,其前王功德浅、后王福力薄也。今取民数年而乱未形者,高皇帝之功德大、皇上之福力厚也。如人当壮年,起居失节,漫不经意,及至迟暮,百病相乘,总有良医,不可救药。古之治者,藉民心以不乱,乱者,藉民心以复兴。陛下奈何以二百年固结之民心,而一旦令其涣散至此乎?古称成汤,改过不吝,非是圣人无过,惟圣人乃能改过耳。汉武帝垂老而悔,唐德宗经乱而悔,若不老、不乱而悔者,千古更有何人?古惟成汤,今惟皇上耳。
  以臣前所陈者,惟君臣上下之孚稍需岁月耳,章奏可一日发,缺官可一日补,百姓所不便者可一日罢也。陛下奈何惮一日之发愤,不以成一世之业、立万世之名乎?)
  帝悼惜之。赠太子少保。天启初,谥“文敏”。(《明史》本传。)(沈一贯撰神道碑曰:赠太子少保冯公琦,字用韫,号琢庵,青之临朐人,万历丁丑进士。入翰林,为庶吉士,授编修,历礼部尚书,兼学士。岁癸卯,卒于位,寿四十有六。海内士人识、不识,恨不大拜;永年究厥,施而上亦云“是前辅臣锡爵所尝荐者”,为怃然云。
  公天质奇玮,气朗朗绝尘,学无所不窥,期于经世致用。入史局,益究心我列帝典谟及先臣条画。供奉日讲十余年,所陈说治本乱萌,比古讽谏,积有若干卷。为侍讲宫坊,时或议开五台矿可助边,则移书守臣:“此千数金几何,而令他日有闻,而求多膻,而营使者,孰利多寡也?”东朝未建,下诏并封三王,则立奏记太仓公“有祖训在”,太仓公亟引争,直谓“左庶子冯琦语臣如此”
  云。为少詹事礼部右侍郎,时倭在朝鲜,款议兴,则言“倭跳梁海外,方张甚安,所急吾封。”先是,宁夏卒据城叛,公策之谓:“宜用间,无急攻而轻决河灌城,微独多杀伤。士且恐水壅,猝难自反。”即以雄镇百万命易数贼首,未称得计矣。
  罹外艰,家居,闻朝事有不可,辄忧于色。西虏创后,谈者争言罢市。公曰:“言何易哉!曷不问内备,而亟挑衅为?”所与诸制梱书。权关右云中、上谷,缓急甚,析师救朝鲜,咸疑我不可代人受兵。公曰:“我非救朝鲜,争朝鲜也。汉人故用西域制匈奴矣。假令朝鲜折而入于倭,且代倭难我,恶乎其不救?”
  经略邢大司马济师,公力赞之:“今日如唐蔡功,断乃成耳。”倭既逐,异议犹不休。公谓诸臣:“久劳异域,转战数千里。藩属复完,不可谓非功。即有所亡失,讵可谓罪?”播酋拒命,公谓:“讨固宜,顾何用烦骚天下?半第先声骤迫,而多疑之行,自歼也!”此其前后,料敌制胜,出人意表,而洞局终始无不逾度悬中者。
  其在吏部,入则佐太宰澄流品,出则广延见、周咨询,随人地资望而剂酌所宜。疏定铨格,每月旦,书其需次之俸,而揭诸屏次;铨之既,月复如之,几幸者乃无容私而故事。计外吏有疵者,悉署不及。公谓:“京考,有浮躁之目。
  浮躁者,过之,非不及也。必正其称,乃服人心。”疏而增之。盖少宰二年,而草建储、停矿税疏甚多,皆剀切曲尽,善以迩言微论作转旋。上谕及君臣一体,则为群臣引咎以微动之。楚珰陈奉罢还,则请释其所诬逮者。郎以推敕降官,被诘,则言“今选曹不易为,宜容其以落阶供事”。尝谴职方空其署,则请免其比舍,不预事者而因备列。数年中所连坐者咸宜甄叙云。其因事纳忠,多此类也。上或用或不用,顾察公悃诚,而时为之霁威竦虑矣。
  将举三庆典,特简公秩宗,三日而具诸仪。俄司设珰称绌,欲改期。公瞿然曰:“中外眼穿此举,今已晚,何所得若言?”适户曹郎辇辽饷四万金出都,遽以便宜止之而畀司设,礼遂成。因言上:“以大礼成,归功圣母亲,朝长信宫,加徽号,事亲至孝,愿持此事天躬郊祀之礼。”上劳之云:“其须三殿成壬寅之反汗也。”公抗言:“圣体危而复安,何可令圣德光而复晦?播二三之令,失亿兆心,后有缓急,人谁信之?亦思濒危时有金如山,何所用哉?”
  复以灾沴三疏,论中使,皆报闻。其得稍禁抑者,若晋珰孙。朝讦魏中丞允贞,而言:“允贞清操,无两臣,愿以百口保得不问。”张忠者,掊一令宜调,张寀者,挽一藩使可巡抚。公言:“此辈何知,安可令侵黜陟权?”饶倅既墨败,缘税事希复留,公削其籍。粤珰李凤为其翼竖营赀官,公谓:“大司徒何可令此事,自今始俱得寝。”所遣珰乞关防至再,公固毋与,上乃以牙章代之。
  而佐铨时,痛故人司马张公经谗死,白其冤,与恤典。麻方伯溶卒,贫,请特赠太仆卿,典礼时疏复。故相高公拱有款虏功,恤赠赐谥。通政使沈公子木,请复建文君祀,议庙之于懿文侧,若申定宗制则。议罢秦庶长子封、夺崇继妃封,皆据法持公,凛凛必行,无虞中格与旁挠也。秩宗二年,疏复十数上。
  易箦时,犹删其尝所草牍而奏之,比于尸谏;迟明,度疏入,乃瞑。
  呜呼!公可谓致身尽瘁矣。弱冠登朝二十七年,自以世受国恩,念所为报主承先者,晷刻在虑大旨。欲引当道,顾先务自捐成心,厚积君子之朋,乘宜量分,而精图之。恒言:“今朝士自相猜,何由信于上?不信则不任,不任且旁启窦,必也。至诚至公,息争绝嫌,庶有济乎?”又曰:“吾侪当以体国奉公为先,别白是非为后;诚意感通为先,犯颜触忌为后;宽一分有一分之益,成一事有一事之功,毋为艰巨辄诿。”噫!此真救时要术。古大臣讵有易哉,何必相乃不死?嗟夫,人之生也,咸贤之,甚难;咸贤之而可信于后来,尤甚难。公之早世也,大命也。夫余屡陨涕而为之碑,然未暇详,详乃在志状、家乘、诗文集中。
  铭曰:方公诞时,于铄有征。衔火曜闱,母也寤兴。王母曰嘻,睹冕而降。
  称宋魏国,昔于来降。襁斯环宝,肇叶嘉名。谁能叶之,实韩载生。煜烨五云,着神胪句;藜阖兰台,亦兹早遇。若韩焚草,公乃积诚;若韩决策,公乃不惊;若韩筹边,匪旅以胜;若韩锄奄,匪敕用膺。长流深壑,浡乎厥神;高山大岳,庞乎厥真。谓稚圭谁,吾用韫是,来去一身,曩今间起。孰氏尔韫,窭位与年;窭位与年,人胡却前?我书丰珉,旌此灵域,重来何时,祚我明德。
  《新府志》曰:琦所著有《经济类编》一百卷,《北海集》四卷,《宗伯集》
  八十一卷,《两朝大政记》、《唐诗类韵》、《通鉴分解》、《宋史记事本末》若干卷。
  冯氏谱曰:子三:士杰,荫南京户部员外郎;士楷;士榘,荫户部主事。)清朝 王继曾、周鼎等
  王继曾,聊城人,少为诸生,已弃儒业,为古诗文。走燕齐间,贫甚,人与之衣,衣之,与食,食之。即草恶,不厌,不与,亦不求生平。不谒贵人,偶遇之,与抗礼,不少逊。以是坎壈,终其身。(《旧志》。  按:《旧志》此篇时代颠倒无次,继曾次邱长春前。而继曾之前,则半皆明人也,姑次于此。)
  金汤,字维垣,浙江人。性和蔼,与人交,无妄语,无惰容。善鼓琴,能诗画,书得颜鲁公法,青州碑匾多出其手。父泰来,善讴。
  同卒于斯,无子,士人惜焉。(《旧志》。  按:《旧志》次邱长春后,然终恐是明人也。)
  冯士标,字瑞明,惟健曾孙,明崇祯十三年进士。假归,值岁饥,出粟赈,乡邻赖以济者甚众。国朝顺治元年,授兵部主事。月余,升陕西按察司佥事,分巡关内。时流寇初定,余党仍炽。二年冬,巨贼贺珍围西安,百计攻击,士标随方备御,至明年春,贼始退,城赖以全。商州贼刘二虎等劫掠城邑,士标督兵击之尽,复所侵地。四年,王师下四川,流贼烧栈道以自固,士标督率兴修,旬月间,道复通。
  擢右参议,备兵庄浪。庄浪经兵燹后,人多逃窜,士标设法招徕,轻徭薄税。又捐俸修建学宫,暇辄与诸生讲艺其中,自是西鄙之士始知向学。九年,升四川副使,备兵建昌。后调福建副使,未至而卒。(《旧志》)
  周鼎,字镇九,蓬莱人,家世业武。父人麟,雍正初武举人,官登州营千总。鼎,乾隆十七年武进士,选二等侍卫,授陈州营都司,升兴汉营游击,洊擢庄浪营参将。四十年,随军剿金川,(《蕉砚录》曰:
  公智勇,膂力过人。闻其征西鄙时,每临阵,辄过冰雹,疑为敌人妖术,以火器逆击之,风云倏散,堕雷公于地,视之,皆木雕彩画者。又营中牛马,每有虎来窃食,公率众逐之,至土阜,虎负阜而立,众不敢前,公骤马迎扑,立毙之。)功最,授靖远镇副将,署巴里坤总兵。寻升延绥总兵,赐孔雀翎。
  四十五年,甘肃番回不靖,统兵往剿,阵亡于兰州。鼎自登第后,移居县东齐礼乡之刘镇,其后遂为县人。孙瀛,曾孙化云、海云、祥云、景云,俱武生。(以采访及《登州府志》修)
  自曹嶷以临淄地平难守,移青州于广固,未几而龛王,未几而德帝,果地利使然乎?卒又旋归夷灭,何也?唐宋二李,一叛将,一滑贼尔,恃其强盛,偃蹇朝命,且敢奋螳臂,以拒王师,其可稍从末灭者,特未僭大号耳。夫有德易以兴,无德易以亡,古人之言明于蓍蔡。
  又况旋兴旋亡、未兴遽亡之地利,又无足恃乎?然其地面山负海,扼全齐之背,王灵稍戢,辄启戎心。下至杨安儿、唐赛儿之流,亦往往据山险以为窟穴。一邑虽小,而海岱之安危系焉。邑中掌故之大,无逾于此。辑而述之,守土者或有所考云。
  前燕 段龛
  段龛,鲜卑人。世服属于慕容氏,父兰,降于石虎。冉闵之乱,龛据陈留以叛,遂拥众东屯广固,自号齐王,称蕃于晋。慕容俊既诛冉氏,建国曰燕,以故乐陵太守朱秃为青州刺史。未至州,龛袭俊将荣国于郎山,败之,因遗俊书,抗中表之仪,非俊称帝。慕容俊,段出也。俊览书,怒。晋穆帝永和十一年、燕元玺四年冬十一月,遣太原王慕容恪、抚军将军阳骛讨之。恪分遣诸军,先至河上,具舟楫以观龛志趣。龛弟罴骁勇有智谋,言于龛曰:“慕容恪善用兵,加其众旅既盛,恐不可抗也。若听其济河,顿兵城下,虽复乞降,恐众不听。
  王但固守,罴请率精锐拒之于河。幸而战捷,王可率大众驰来追击。
  若其不捷,遽请出降,犹不失为千户侯也。”龛不从,罴固请不已,龛怒杀之。五年春正月,恪引兵济河,未至广固二百余里,龛率众三万来拒。丙戍,遇于济水之南,(“济”旧作“淄”,以《晋书·载记》改。)920
  与战,大败之,遂执其弟钦,斩右长史袁范等。龛友辟闾蔚被创,恪闻其贤,遣人求之,蔚已死。士卒降者数千人。龛脱走,还城固守,恪遂进围之。
  二月,恪招抚段龛诸城皆来降。先是,诸将劝恪宜急攻之。恪曰:
  “用兵之道,有宜缓以克敌,有宜急而取之。若彼我势均,外有强援,虑腹背之患者,须急攻之,以速大利。如我强彼弱,无援于外,力足制之者,当羁縻守之,以待其毙。兵法‘十围五攻’,正谓此也。龛恩结贼党,众未离心,济南之战非不锐也,但龛用之无术,以致败耳。
  今凭阻天险,上下戮力,攻守势倍,军之常法。若其促攻,不过数旬,克之必矣,但恐伤吾士众。自有事中外,兵不暂息,吾每念之,不觉忘寢,奈何轻残民命乎?当持久以取之,不必求功之速也。”诸将皆曰:
  “非所及也。”军中闻之,人人咸悦,于是筑室反耕,严固围垒。齐民争运粮,以馈燕军。
  龛婴城自固,樵采路绝,城中人相食。冬十月,龛悉众出战,恪破之。于围里先分骑屯诸门,龛身自冲荡,仅而得入,余兵皆没。城中丧气,莫有固志。乃遣其属段蕴诣晋请救,晋遣北中郎将荀羡将兵赴之,次于瑯邪,惮恪之强,迁延不进。十一月丙子,恪克广固,龛面缚出降。恪抚安新民,遂定齐地。以龛为伏顺将军,徙鲜卑、胡、羯三千余户于薊。初,朱秃与乐陵太守慕容钩共治厌次,钩自持宗室,每陵侮秃。秃不胜忿,袭钩杀之,南奔段龛。至是,恪並执朱秃送薊,留镇南将军慕容尘镇广固。恪振旅而还,荀羡闻龛已败退,还下邳。
  明年夏六月,慕容俊杀段龛,坑其徒三千余人。(以《十六国春秋·前燕录》及《晋书·载记》修)
  南燕 慕容德
  慕容德,字玄明,鲜卑人,祖廆追谥武宣皇帝,父皝追谥文明皇帝。德,皝之少子也。母公孙氏方妊,梦日入其脐中,晋咸康二年,昼寝而生德。左右以告,方寤而起。皝曰:“此儿易生,似郑庄公,长必有大德。”遂以德为名。年十八,身长八尺二寸,姿貌雄异,额有日月两角,足下有偃月重文。博观群书,性清慎,多才艺。以兄俊元玺初封梁公,历幽州刺史、左卫将军。及暐建熙初,进号安北将军,改封范阳王,入为魏尹,加散骑常侍。太史令黄泓善相,谓德曰:“殿下相,法当先为人臣,后为人君。但恐下官入地不得见殿下升天耳。”德曰:若如公言,不敢忘报德。”德兄垂甚器异之,因共论军国大谋,言必切至。垂谓之曰:“汝器识长进,非复吴下阿蒙也。”垂奔苻坚,德坐与垂善,免官。秦灭燕,徙于长安。
  垂称尊号,以德为车骑大将军、司隶校尉,复封范阳王,居中镇卫,参断政事。久之,迁司徙。垂临终,敕太子宝以邺城委德。宝嗣位,拜为使持节、都督冀、兗、青、徐、荆、豫六州诸军事、特进、车骑大将军、冀州牧,领南蛮校尉,镇邺都,罢留台,以都督专总南夏。
  及魏师入中山,宝出奔于蓟,开封公详又僭称伪号。于是群臣议以详僭号中山,魏师盛于冀州,未审宝之存亡,因劝德即尊号。德不从。会慕容达自龙城奔邺,称宝犹存。宝寻进以德为丞相,领冀州牧,承制南夏。公侯牧守皆听封拜。
  兄子赵王麟自藏台奔邺,因说德曰:“中山既没,魏必乘胜攻邺,邺虽粮储素积,然城大难固,且人情恇惧,不可以战。宜及魏军未至,拥众南渡,就鲁阳王和,据滑台阻河自守,伺隙而动,计之上也。”会兄子鲁阳王和亦遣使劝德南徙,德乃许之。隆安二年春正月,德率众四万三千户、车二万七千乘,将徙滑台。遇风,船没,魏军垂至,众心惶惧,议欲退保黎阳,德不从。其夕流澌冰合,遂于夜中南渡。旦,魏师至而冰消,若有神焉。遂改黎阳津为天桥津。及至滑台,景星见于尾箕。漳水得白玉,其状若玺。赵王麟等上尊号,于是德用兄垂故事,改永康三年,称元年,大赦境内殊死已下,署置百官。拜赵王麟为司空、领尚书令,南海王法为中军将军,慕舆拔为尚书左仆射,丁通为尚书右仆射,自余封授各有差。
  二年春三月,秦苻登既为姚兴所灭,其弟广率部落来降,德拜为冠军将军,处之乞活堡。会荧惑守东井,或言秦当复兴者,广乃自称秦王,攻破北地王钟。时德始都滑台,介于晋、魏之间,土无十城,众不过万。钟既败走,反侧之徒多去而附广。德乃留鲁阳王和守滑台,自率众讨广,斩之。
  先是,宝自龙城南奔至黎阳,遣中黄门令赵思召德奉迎。后见采樵者言“德已摄位称制”,惧而北奔。宝之至黎阳也,和长史李辩劝和纳宝,和不从。及德讨广,辩又劝和反,和又不从。辩怒,杀和,以滑台降魏。魏行台尚书和跋率轻骑自邺赴之,辨开门纳跋。时将士家属悉在城内,德闻之,遣三千骑攻跋,败绩,陈颖之民多附于魏。德右卫将军慕容云斩李辩,率将士家属二万余口,自滑台出奔于德,三军庆悦。德谋于众曰:“苻广虽平,而抚军失据,进有强敌,退无所依,计将安出?”给事、黄门侍郎、中书令张华劝取彭城,北地王钟等劝攻滑台。尚书潘聪进曰:“滑台四通八达之地,非帝王之居。彭城土旷人稀,平夷无险,今虽克之,非久安之计也。青、齐沃壤,号曰东秦,土方二千里,精兵十余万,右有山河之固,左有负海之饶,可谓用武之国。三齐豪杰,蓄志以俟,孰不思得明主以立尺寸之功!广固城者,曹嶷之所营,山形险峻,足为帝王之都。辟闾浑昔为燕臣,后负国恩。
  今宜遣辩士驰说于前,大兵继踵于后,彼必翻然向化。如其守迷不服,大军临之,自然瓦解。既据其地,然后闭关养锐,伺隙而动,此乃陛下之关中、河内也。”德犹豫未决。齐州沙门僧郎公素善占候,德因使牙门苏抚访其所适。郎报曰:“敬览三策,潘尚书之议可谓兴邦之策矣。
  且今岁之初,彗星起于奎娄,遂扫虚危。彗者,除旧更新之象,奎娄为鲁之分野,虚危为齐之分野。宜先定兖州,巡抚琅邪,待秋风戒节,然后北转临齐,此天道也。”抚又密问以年世,朗以《周易》筮之曰:
  “燕衰庚戌。年则一纪世则及子。”抚不敢言,以吉还报,德大悦。三月,德引师而南,五月,入薛城,兖州北鄙诸郡县悉降,置守宰以抚之。存问高年,军无私掠,百姓安之,牛酒属路。
  秋八月,德遣使谕幽州刺史、齐郡太守辟闾浑,欲下之。浑不从,遣北地王钟率步骑二万击之。德进据琅邪,徐、兖之民附归者十余万户,自琅邪引兵而北,迎者四万余人。以南海王法为兖州刺史,镇梁父。进克莒城,以潘聪为徐州刺史,镇莒城。北地王钟传檄青州诸郡曰:“隆替有时,义列昔经;因艰启圣,事彰中箓。是以宣王龙飞于危周,光武凤起于绝汉,斯盖历数大期,帝王之兴废也。自我永康多难,长鲸逸网,华夏四分,黎元五裂。逆贼辟闾浑父蔚,昔同段龛阻乱淄川,太宰东征,剿绝凶命。浑于覆巢之下,得蒙全卵之施,曾微犬马识养之心,复袭凶父乐祸之志,盗据东秦,远附吴、越,割剥黎元,委输南海。皇上应期,大命再集,矜彼营丘,暂阻王略,故以七州之众二十余万,巡省贷宗,问罪齐、鲁。昔韩信以裨将伐齐,有征无战;耿弇以偏军讨步,克不移朔。况以万乘之师,扫一隅之寇,倾山碎卵,方之非异。孤以不才,忝荷先驱,都督元戎一十二万,皆乌桓突骑,三河猛士,奋剑与夕火争光,挥戈与秋月竞色。以此攻城,何城不克;以此众战,何敌不平!昔窦融以河西归汉,荣被于后裔;彭宠盗逆渔阳,身死于奴隶。近则曹嶷跋扈,见擒于后赵;段龛干纪,取灭于前朝。此非古今之吉凶,已然之成败乎?浑若先迷后悟,荣宠有加。如其敢抗王师,败灭必无遣烬。稷下之雄,岱北之士,有能斩送浑者,赏同佐命。脱履机不发,必玉石俱摧。”
  浑闻德军将至,从八千余家入守广固,遣司马崔诞率千余人戍薄荀,平原太守张豁戍柳泉。诞、豁承檄,皆遣子来降。浑惧,携妻子奔魏。德遣射声校尉刘刚追斩于莒城。浑少子道秀自诣,请与父俱死。
  德曰:“父虽不忠,而子能孝。”特赦之。
  德遂入广固。以隆安四年春正月癸酉,即皇帝位于南郊,大赦境内殊死已下,改元为建平,又诏曰:“汉宣悯吏民犯讳,故改名。朕今增一备字,以为二名,庶开臣子避讳之路。”于是更名备德。叙赏其下有差。设行庙于宫南,遣使奉策告成。以北地王钟为司徒,慕舆拔为司空,封孚为左仆射,慕舆护为右仆射。遣度支尚书封恺、中书侍郎封逞观省风俗,所在大飨将士。以妻段氏为皇后。建立学官,简公卿以下子弟及二品士门二百人为太学生,每月朔亲临试之。
  二年冬十月,徐州刺史潘聪、青州刺史鞠仲来朝,宴于延贤殿,酒酣,笑谓群臣曰:“朕虽薄德,已南面而朝诸侯,可方自古何等主也?”
  鞠仲曰:“陛下中兴之圣主,少康、光武之俦也。”备德顾命左右赐仲帛千匹。仲以赐多为让,备德曰:“卿知调朕,朕不知调卿邪?饰对非实,故以虚言相赏,赏不谬加,何足谢也!”韩范进曰:“臣闻天子无戏言,忠臣无妄对。今日之论,上下相欺,可谓君臣俱失。”备德大悦,赐范绢五十匹。自是昌言竞进,直士盈朝矣。
  三年春三月,备德入齐城,登营丘,望见晏婴冢,谓左右曰:“礼,大夫不逼城葬。平仲古之贤人,达礼者也,而生居近市,死葬近城,岂有意乎?”青州秀才晏谟对曰:“孔子称臣先人平仲贤,则贤矣。岂不知高其梁,丰其礼?盖政在家门,故俭以矫世。存居湫隘,卒岂择地而葬乎!所以不远门者,犹冀悟平生意也。”备德悦之,遂以谟从,至汉城阳景王庙,祀以太牢,宴庶老于申池,北登社首山,(按:社首山当即《水经注》淄水篇之杜山。《隋书·地理志》临淄有社山,无杜山。社山即社首山。)东望鼎足,因目牛山而叹曰:“古无不死!”怆然有终焉之志。遂问谟以齐之山川丘陵,贤哲旧事。谟历对详辩,画地成图。备德深嘉之,拜尚书郎。立冶于商山,置盐官于乌常泽,以广军国之资。
  四年春三月,备德故吏赵融自长安来,始具母兄凶问,备德号恸吐血,因而寝疾。动经旬余,几于不振。司隶校尉慕容达因之谋反,遣牙门皇璆率众攻端门,殿中帅侯赤眉开门应之。中黄门孙进扶备德逾城,隐于进舍。段宏等闻宫中有变,勒兵屯四门。备德入宫,诛赤眉等,达奔魏。
  初,备德优迁徙之民 使之长复不役,民缘此迭相荫冒,以避课役。
  尚书韩卓上疏曰:“二寇逋诛,国耻未雪,关西为豺狼之薮,扬越为鸱鸮之林,二京社稷,鞠为丘墟,四祖园陵,蓁而不守,岂非义夫愤憾之日,烈士忘身之秋。而皇室多难,威略未振,是使长蛇弗翦,封豕假息。人怀愤慨,常谓一日之安不可以永久,终朝之逸无卒岁之忧。
  陛下中兴大业,务在遵养,矜迁氓之失土,假长复而不役,愍黎庶之息肩,贵因循而不扰。斯可保宁于营丘,难以经措于秦、越。今群凶僭逆,实繁有徒,据我三方,伺国瑕衅。深宜审量虚实,大校成败,养兵厉甲,广农积粮,进为雪耻讨寇之资,退为山河万全之固。而百姓因秦、晋之弊,迭相荫冒,或百室合户,或千丁共籍,依托城社,不惧燻烧,公避课役,擅为奸宄,损风毁宪,法所不容,但检令未宣,弗可加戮。今宜隐实黎氓,正其编贯,庶上增皇朝理物之明,下益军国兵资之用。”备德从之,遣其车骑将军桂阳王镇率骑三千,缘边严防,备百姓逃窜。以卓为使持节、散骑常侍、行台尚书,巡郡县隐实,得荫户五万八千。卓公廉正直,所在野次,人不扰害。
  备德大集诸生,亲临策试。既而飨宴,乘高远瞩,顾谓尚书鲁邃曰:“齐、鲁固多君子,当昔全盛之时,接、慎、巴生、淳于、邹、田之徒,荫修檐,临清沼,驰朱轮,佩长剑,恣非马之雄辞,奋谈天之逸辩,指麾则红紫成章,俯仰则丘陵生韵,至于今日,荒草颓坟,气消烟灭,永言千载,能不依然!”邃答曰:“昔武王封比干之墓,汉祖祭信陵之坟,皆留心贤哲,每怀往事。陛下慈深二王,泽被九泉,若使彼而有知,宁不衔荷矣。”
  先是,桓玄将行篡逆,诛不附己者。冀州刺史刘轨、襄城太守司马休之、征虏将军刘敬宣、宁朔将军高雅之、江都长张诞并内不自安,皆奔于备德。秋九月,高雅之等表请伐桓玄曰:“纵未能廓清吴会,亦可收江北之地。”中书侍郎韩范亦上疏曰:“夫帝王之道,必崇经略。
  有其时无其人,则弘济之功或阙;有其人无其时,则英武之志不伸。
  至于能成王业者,惟人时合也。自晋国内难,七载于兹。桓玄逆篡,虐逾董卓,神怒人怨,其殃积矣。可乘之机,莫过此也。以陛下之神武,经而纬之,驱乐奋之卒,接厌乱之机,譬犹声发响应,形动影随,未足比其易也。且江、淮南北户口无几,公私戎马不过数百,守备之事盖亦微矣。若以步骑一万,建雷霆之举,卷甲长驱,指临江、会,必望旗草偃,壶浆属路。跨地数千,众逾十万,可以西并强秦,北抗大魏。拓境开疆,保宁社稷,正在今日。如使后机失会,豪杰复起,枭除桓玄,更修德政,遐迩既宁,物无异望,岂惟建康难屠,江北亦不可冀。机过患生,忧必至矣。天与不取,悔将何及。惟陛下览之。”
  备德曰:“自顷数缠百六,宏纲暂弛,遂令奸逆乱华,旧京墟秽,每寻否运,愤慨兼怀。昔少康以一旅之众,复夏配天,况朕据三齐之地,藉五州之众,教之以军旅,训之以礼让,上下知义,人思自奋,缮甲俟衅,为日久矣。但欲先定中原,扫除逋孽,然后宣布淳风,经理九服,饮马长江,悬旌陇坂。此志未遂,且韬戈耳。”其令公卿详议之。
  咸以桓玄新得志,未可图,乃止。于是讲武于城西,步兵三十七万,铁骑五万三千匹,车一万七千乘,周亘山泽,旌旗弥漫,钲鼓之声,振动天地。备德登高望之,顾谓刘轨、高雅之曰:“昔郤克忿齐,子胥怨楚,终能畅其刚烈,名流千载。卿等既知报身有道,当使无惭昔人也。”雅之等顿首答曰:“幸蒙陛下天覆之恩,大造之泽,存亡继绝,实在圣时,虽则万陨,何以上报!”
  五年春三月,备德以刘轨为司空,甚宠任之。刘敬宣素晓天文,知必有兴复晋室者,遂与高雅之结青州大姓,谋杀备德,推司马休之为主。克日垂发,雅之欲邀轨同谋,敬宣曰:“刘公衰老,吾观其有安齐之志,必不动,不可告也。”雅之以为不然,卒告轨。轨果不从,谋颇泄,乃相与杀轨,南奔。雅之为追骑所执杀之,敬宣与休之至淮泗间,遂归刘裕。
  备德闻桓玄败,乃以桂阳王镇为前将军,北地王钟为大都督,配以步卒二万,骑五千,克期欲取江南。会备德寝疾,于是罢兵。
  先是,备德迎其兄子超于长安,超变姓名逃归,归行至梁父镇南,长史悦寿以告兖州刺史南海王法,法曰:“昔汉有卜者,诈称卫太子,今安知非此类也?”乃不礼之。备德闻超至,大喜。六年夏四月,遣骑三百出迎。及至,封为北海王,拜侍中、骠骑大将军、司隶校尉。
  秋七月,汝水忽竭,(按:《水经注》作女水,云水甚有神,化隆则水生,政薄则津竭。)备德甚恶之。冬十一月备德寝疾,北海王超请祷之,备德曰:“人主之命长短在天,非汝水所能制也。”不许。是夜,备德梦其父皝曰:“汝既无子,何不早立超为太子,不尔,恶人生心。”寤而告其妻曰:“先帝神明所敕,观此梦意,吾将死矣。”戊午,引见群臣于东阳殿,议立超为皇太子。俄而地震,百僚惊恐,窜越失位。备德舆辇还宫,至夜,疾甚,呼段后、公主及超,申以后事,大赦境内殊死已下,子为人后者人爵二级。乃执超手曰:“若得至晓,更见公卿,顾托以汝,死无所恨。”举目视公主,欲有所言,竟遂不能。段后大呼曰:
  “今召中书作诏立超,可乎?”备德开亩颔之,乃立超为皇太子。是夕,薨于显安殿,即晋义熙元年也,时年七十,在帝位六年。乃为十余柩,夜分出四门,潜葬山谷,竟不知其尸之所在。虚葬于东阳陵,伪谥“献武皇帝”,庙号“世宗”。
  南燕 慕容超
  慕容超,字祖明,备德兄北海王纳之子也。符坚破邺,以纳为广武太守,数岁去官,与母公孙氏就弟备德家于张掖。备德从坚南征,留金刀辞母而去。后与燕王垂起兵山东,张掖太守苻昌收纳及备德诸子,皆诛之。公孙氏以老获免,纳妻段氏以妊娠,未决,囚之于郡狱。
  狱掾呼延平,备德之故吏也,尝有死罪,备德免之。窃将公孙氏及段氏逃于羌中,段氏生超。年十岁而公孙氏病,临死授超以金刀,曰:
  “闻汝伯已中兴于邺都,吾朽骨将没,相见理绝。若天下太平,汝得东归,当以此刀还汝叔父也。”呼延平又将超母子奔于吕光。及吕隆降秦,超又随凉州民徙于长安。未几,平卒,超号恸经旬。超母谓之曰:
  “吾母子得全济者,呼延氏之力。惠而不报,天不佑人。平今虽死,吾欲为汝纳其女以答厚恩。”于是娶之。超至长安,自以诸父在东,恐为秦人所录,乃阳狂行乞于市。秦人贱之,惟东平公姚绍见而异焉,言于姚兴曰:“慕容超姿干环伟,殆非真狂,愿微加爵禄以羁縻之。”
  兴召见与语,超深自晦匿,故为谬对,或问而不答。兴大鄙之,因谓绍曰:“谚云‘妍皮不裹痴骨’,徒妄语耳。”乃罢遣之。由是得往来无禁。济阴人宗正谦善卜相,西至长安,卖卜于路,超行而见之,因就谦相。谦奇其姿貌,超乃内断于心。备德闻纳有遗腹子在秦,遣济阴吴辨潜往视之,辨因宗正谦以告超,超不敢告母、妻,潜变姓名,自称张伏生,与谦俱归。二十日始达梁父,及至广固,呈以金刀,具宣祖母临终之言,备德抚之号恸。
  超身长八尺,腰带九围,精彩秀发,容止可观,姿器魁杰,有类备德。备德甚加礼遇,始名之曰超,封北海王,拜侍中、骠骑大将军、司隶校尉,开府置吏,妙选时贤为僚佐。备德无子,欲以超为嗣,乃为超起第于万春门内,朝夕观之。超亦深达备德旨,旨入则尽欢承奉,出则倾身下士,于是内外誉望翕然归美焉。未几,立为太子。
  备德既死,超遂以晋义熙元年嗣伪位,大赦境内,改元太上。尊备德后段氏为皇太后。以北地王钟为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南海王法为征南大将军、都督徐、兖、扬、南兖四州诸军事,加桂阳王镇开府仪同三司,以尚书令封孚为太尉,鞠仲为司空,乐浪王惠为司徒,潘聪为左光禄大夫,段宏为右光禄大夫,封嵩为尚书左仆射,济阳王凝为右仆射,自余拜授有差。超复引公孙五楼任为心腹,乃其所亲信也。备德故大臣段宏及北地王钟等皆不自安,求补外职。乃以宏为徐州剌史,钟为青州牧,以公孙五楼为武卫将军、领屯骑校尉,内参政事。太尉封孚言于超曰:“臣闻亲不处外,羁不处内。钟,国之宗臣,928
  社稷所赖;宏,外戚懿望,百姓具瞻。正应参翼百揆,不宜远镇方外。
  今锺等出籓,五楼内辅,臣窃未安。”超新即位,忌钟等权逼,五楼欲专断朝政,屡有间言,孚说竟不行。钟、宏皆有不能平,相谓曰:“黄犬之皮恐当终补狐裘也。”五楼闻之,嫌隙渐构。
  先是,超自长安行至梁父,南海王法时为兖州刺史,镇南长史悦寿还谓法曰:“向见北海王子,天资宏雅,神爽高迈,始知天族多奇,玉林皆宝。”法曰:“昔成方遂诈称卫太子,人莫辩之,安知非此族乎?”
  超闻而恚忿,形于言色。法亦怒,处之外馆。超既与法有隙,结憾弥深。及备德死,法又不奔丧,超遣使让之。法常惧祸,二年秋八月,遂与北地王钟、徐州刺史段宏等谋反。超知而征之,法与钟并称疾不赴,收其党侍中河间王统、右卫将军、东阳王根、散骑常侍段封诛之,车裂左仆射封嵩。嵩弟、西中郎将封融奔魏。
  超寻遣桂阳王镇等攻钟于青州,慕容昱等攻段宏于徐州,右仆射济阳王凝及中书令韩范攻法于兖州。昱等攻拔莒城,,段宏奔魏。封融又集群盗袭石塞城,杀镇西大将军余郁,青土振惧,人怀异议。凝将谋杀韩范,袭击广固。范潜知之,勒兵攻凝,凝奔梁父。范并将其众,进攻梁父克之,凝出奔秦,法出奔魏。桂阳王镇攻拔青州,钟杀其妻子,为地道而出,与高郡公始,单马奔秦。
  于时超不恤政事,畋游是好,朝野失望,百姓苦之。其仆射韩卓切谏,不纳。冬十月,太尉封孚卒。超欲议复肉刑、九等之选,乃下书于境内曰:“阳九数缠,永康多难。自北都倾陷,典章沦灭,律令法宪,靡有存者。纲理天下,此焉为本,既不能道之以德,必须齐之以刑。且虞舜大圣,犹命咎繇作士,刑之不可以已也如是!先帝季兴,大业草创,兵革尚繁,未遑修制。朕猥以不德,嗣承大统,抚御寡方,至萧墙衅发,遂戎马生郊,典仪寝废。今四境无虞,所宜修定,尚书可召集公卿。至如不忠不孝若封嵩之辈,枭斩不足以痛之,宜致烹轘之法,亦可附之条律,纳以大辟之科。肉刑者,乃先圣之经,不刊之典,汉文易之,轻重乖度。今犯罪弥多,死者稍众。肉刑之于化也,济育既广,惩惨尤深,光寿、建兴中二祖已议复之,未及而晏驾。其令博士已上参考旧事,依《吕刑》及汉、魏、晋律令,消息增损,议成燕律。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孔子曰:‘非圣人者无法,非孝者无亲,此大乱之道也。’轘裂之刑,烹煮之戮,虽不在五品之例,然亦行之自古。渠弥之轘,著自《春秋》;哀公之烹,爰自中代。世宗都齐,亦愍刑罚失中,咨嗟寝食。王者之有刑纠,犹人之左右手焉。
  故孔子曰:‘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是以萧何定法令而受封,叔孙通以制仪为奉常。立功立事,古之所重。其明议损益,以成一代准式。周、汉有贡士之条,魏立九品之选,二者孰愈,亦可详闻。”群下议多不同,乃止。
  三年秋七月,遣御史中丞封恺使于秦。超母妻既先在长安,为姚兴所拘质,至是使恺请焉,秦责超称籓,求太乐诸伎,若不可,使送吴口千人。超下书使群臣详议。左仆射段晖曰:“太上囚楚,高祖不回。
  今陛下嗣守社稷,不宜以私亲之故遂降尊号。且太乐诸伎,皆是前世伶人,不可与彼使移风易俗,不如掠吴口与之。”尚书张华曰:“若使侵掠吴边,必成邻怨。此既能往,彼亦能来,兵连祸结,非国家之福也。昔孙权重黎庶之命,屈己以臣魏;惠施惜爱子之头,舍志以尊齐。
  况陛下慈亲在人掌握,方寸崩乱,岂可靳惜虚名不为之降屈乎?宜暂降统天之号,以申至孝之情。权变之道,典谟所许。中书令韩范智能回物,辩足倾人,昔与姚兴俱为苻氏太子舍人,可遣将命,降号修和。
  必得如志,所谓屈于一人之下,伸于万人之上也。”超大悦曰:“张尚书得吾心矣。”遂遣范聘于兴,奉表称藩。范至长安,兴谓之曰:“封恺前来,燕王与朕抗礼。今卿至也,款然而附。为依春秋以小事大之义?为当专以孝敬为母屈也?”范曰:“昔周爵五等,公侯异品,小大之礼,因之而生。今陛下命世龙兴,光宅西秦,本朝主上承祖宗遗烈,定鼎东齐,中分天曜,南面并帝。通聘结好,义尚廉冲,使至矜诞,苟折行人,殊似吴、晋争盟,滕、薛竞长,恐伤大秦堂堂之盛,有损皇燕巍巍之美,彼我俱失,窃未安之。”兴怒曰:“若如卿言,便是非为大小而来。”范曰:“虽由大小之义,亦由寡君纯孝过于重华,愿陛下体敬亲之道,沛然垂慈愍之心。”兴曰:“吾久不见贾生,自谓过之,今不及矣。”于是为范设旧交之礼,申叙平生,谓范曰:“燕王在此,朕亦见之,风表乃可,于机辩未也。”范曰:“大辩若讷,圣人美之,况尔日龙潜凤戢,和光同尘,若使负日月而行,则无继天之业矣。”兴笑曰:“可谓使乎延誉者也。”范承间逞说,兴乃大悦,赐范千金,许以超母妻还之。
  时济阳王凝自梁父奔秦,言于兴曰:“燕王称籓,本非推德,权为母屈耳。古之帝王尚兴师征质,岂可虚还其母乎!母若一还,必不复臣也。宜先质其送伎,然后归之。”兴意乃变,因谓范曰:“朕归燕王家属,必矣。然今天时尚热,当俟秋凉。”八月,秦使兼员外散骑常侍韦宗来聘。超与群臣议见宗之礼,张华曰:“陛下前既奉表,今宜北面受诏。”封逞曰:“太燕七圣重光,奈何为竖子屈节?”超曰:“朕为太后屈,愿诸君无言。”遂北面受诏。
  冬十月,遣左仆射张华、给事中宗正元报聘,并送大乐伎一百二十人。兴大悦,延华入宴。酒酣,乐作,秦黄门侍郎尹雅谓华曰:“昔殷之将亡,乐师归周;今皇秦道盛,燕乐来庭。废兴之兆,见于此矣。”
  华曰:“自古帝王,为道不同,权谲之理,会于功成。故老子曰:‘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今总章西如,必由余东归,祸福之验,此其兆乎!”
  兴怒曰:“昔齐、楚竞辩,二国兴师。卿乃小国之臣,何敢抗衡朝士!”
  华逊辞谢曰:“奉使之始,实愿交欢上国,上国既遗小国之臣,辱及寡君社稷,臣亦何心,而不仰酬!”兴善之,于是还超母妻,厚其资礼而遣之。
  十一月,发长安,宗正元先驰反命。超大悦,亲率六宫迎之于马耳关。四年春正月,大赦境内,追尊父纳为穆皇帝,立母段氏为皇太后,妻呼延氏为皇后。祀于南郊,柴燎焰起而烟不出,灵台令张光私告人曰:“今火盛而烟灭,国其亡乎!”超将登坛,有兽大如马,状类鼠而色赤,集于圜丘之侧,俄而不知所在。须臾大风暴起,天地昼昏,行宫羽仪帷幄皆坏裂。超惧,密问太史令成公绥,绥曰:“陛下信用奸臣,诛戮贤良,赋敛繁多,事役殷苦之所致也。”超惧,大赦,谴责公孙五楼等,俄而复用之。是岁广固地震,天齐水涌,井水溢,女水竭,河、济冻合,而渑水不冰。超恶之,问于太史令李宣,宣曰:“渑水无冰,良由逼带帝京近日,故也。”超大悦,赐宣朝服一具。
  五年春,正月正旦,超朝群臣于东阳殿,闻乐作,叹音佾不备,悔送伎于秦,遂议掠晋人以补伎。领军将军韩谟谏曰:“先帝以旧京倾没,辑翼三齐,苟时运未可,上智辍谋。今陛下嗣守成规,宜闭关养锐,以伺贼隙,恢复先业。而更结怨南邻,广树仇衅,可乎?”超曰:“我计已定,不与卿言。”二月,遣将军慕容兴宗、斛谷提、公孙归等率骑寇宿豫,拔之,大掠而归。简男女二千五百,付太乐教之。
  时公孙五楼为侍中、尚书令,左卫将军,专总朝政,王公内外无不惮之。超论宿豫功,封其兄公孙归为冠军将军、常山公,其叔父公孙颓为武卫将军、兴乐公,斛谷提等并为郡、县公。桂阳王镇谏曰:
  “臣闻悬赏待勋,非功不侯,今公孙归结祸延兵,残贼百姓,陛下封之,无乃不可乎!夫忠言逆耳,非亲不发。臣虽庸朽,忝国戚藩,辄尽愚款,惟陛下图之。”超怒,不答,自是百僚杜口,莫敢开言。尚书都令史王俨谄事五楼,迁尚书郎,出为济南太守,入为尚书左丞,时人为之语曰:“欲得侯,事五楼。”
  又遣公孙归等率骑三千入南阳,执太守赵元,俘掠男女千余人而还。夏四月,晋丞相刘裕率舟师北伐,浮淮入泗;五月,至下邳,留船舰辎重,步兵进至琅琊所过筑城留守。或谓裕曰:“燕人若严守大岘,或坚壁清野,大军深入,无所资粮,不惟无功,何能自返?”裕曰:
  “不然,吾虑之熟矣。鲜卑贪婪,略不及远,既幸其胜,且爱其谷。
  谓我孤军深入不能持久,不过进据临朐,退守广固,必不能守险清野。
  师一入岘,吾何患焉?敢为诸军保之。”超闻有晋师,引见群臣于东阳殿,议拒师之策。公孙五楼曰:“吴兵轻果,利在速战,初锋勇锐,不可与争。宜据大岘,使不得入,旷日延时,沮其锐气。然后徐简精骑二千,循海而南。绝其粮运,别敕段晖率兖州之众,缘山东下。腹背击之,上策也。各命守宰,依险自固,校其资储之外,余悉焚荡,芟除禾苗,使寇至无资。坚壁清野,以待其隙,彼侨军深入,士卒无食,求战不得,旬日之间,可以坐制,此中策也。纵贼入岘,出城逆战,下策也。”超曰:“吾京都殷盛,户口众多,非可从一时入守。青苗布野,非可以卒芟。今岁星居齐,以天道推之,不战自克。客主势殊,以人事言之,彼远来疲敝,势不能久。吾据五州之强,带山河之固,战车万乘,铁马万群,麦禾布野,奈何芟苗徙民,先自蹙弱乎?不如纵令过岘,至于平地,徐以铁骑冲之,此成擒尔。”宁国将军、广宁王贺赖卢苦谏,不从,退谓五楼曰:“上不用吾计,亡无日矣。”太尉桂阳王镇曰:“若如圣旨,必须平原用马为便,宜出岘逆战,战而不胜,犹可退守。不宜纵敌入岘,自贻窘逼。昔成安君不守井陉之关,终屈于韩信;诸葛瞻不据束马之险,卒擒于邓艾。臣以为天时不如地利,阻守大岘,策之上也。”超又不从。镇出,谓韩卓曰:“主上既不能逆战却敌,又不肯徙民清野,延敌入腹,坐待攻围,酷似刘璋矣。”超闻之,大怒,收镇下狱。乃摄莒、梁父二戍,修城隍,简士马,畜锐以待之。
  刘裕过大岘,超兵不出,乃举手指天,喜于形色曰:“吾事济矣。”
  左右曰:“公未见敌而先喜,何也?”裕曰:“兵已过险,士有必死之志。余粮栖亩,军无匮乏之忧。虏已入吾掌中,胜可必矣。”六月乙巳,裕师次东莞,超留羸老守广固,遣左将军段晖、辅国将军贺赖卢、征虏将军公孙五楼等将步骑五万进据临朐。既闻晋军之盛,大惧,自率步骑四万就晖等于临朐。临朐有巨蔑水,去城四十里。超谓公孙五楼曰:“今宜进据川源,晋军至而失水,亦不能战矣。”五楼驰骑据之。
  及至,裕前锋孟龙符已据川源,五楼战败而还。
  裕以车四千乘为左右翼,方轨徐进,比及临朐,超兵四面而至,战于临朐南。日已向昃,胜负未决。裕潜师出燕兵之后,袭临朐,拔之。超大惧,单骑奔段晖于城南。裕因纵兵奋击,晖众大败,裕军斩晖等大将十余人。超奔还广固,裕军乘胜逐北,直至广固。丙子,克大城,徙郭内人入保小城。裕筑长围守之,穿堑三重。因齐地粮储,悉停江淮漕运。
  六月,超使尚书郎张纲乞师于秦。赦桂阳王镇,进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引见,谢之,且问计于群臣曰:“朕嗣守成业,不能委贤任善,而专固自由,覆水不收,悔将何及!智士逞谋,必在事危,忠臣立节,亦在急难,诸君其勉思六奇,共济艰运。”镇曰:“百姓之心,系于一人。今陛下躬率六军,身先奔败,群臣离心,士庶丧气,内外之情,不可复恃。如闻西秦自有内患,恐不暇分兵救人,正当更决一战,以争天命。今散卒还者,犹有数万,可悉出金帛、宫女,饵令一战。若天命助我,必能破贼。如其不济,死尚为美,不可闭门坐受围击。”司徒、乐浪王惠曰:“不然。晋军乘胜气势百倍,吾以败军之将,御之不亦难乎!秦虽与勃勃相持,不足为患。且二国连横,势成唇齿,今有寇难,秦必救我。但自古乞援,不遣大臣则不能得重兵,是以赵隶三请,楚师不出;平原一使,援至从成。尚书令韩范德望具瞻,秦所重,宜遣乞援,以济时难。”超从惠计,复遣韩范乞师于秦。
  尚书略阳桓遵及弟京兆太守桓苗逾城出降,遵、苗皆超所委任,以为心腹者也。或窃告裕军曰:“燕人张纲有巧思,若得张纲为攻具者,广固乃可拔也。”秋七月,纲自长安还太山,太守申宣执送于裕。先是,裕尝修攻城具。城上人曰:“汝不得张纲,何能为之也。”及至,升诸楼车以示之。使周城大呼曰:“勃勃大败秦军,无兵相救。”城内莫不失色。裕围城益急,超引伏弩射之,裕军少退。左仆射张华、中丞封恺并为裕所执,令与超书,劝令早降。超乃遗裕书,请为藩臣,割大岘以南地为界,并献马千匹,以通和好。不听。
  八月,封融诣裕军降。九月,尚书张俊自秦还,亦降于裕,因说裕曰:“燕人所以固守者,外杖韩范,冀得秦援。范既时望,又与姚兴相昵,若勃勃败后,秦必救燕,宜密信诱范,啖以甘言重利,范来则燕人绝望,自然降矣。”裕从之,表范为散骑常侍,且遗书以招之。时姚兴遣将军姚强率步骑一万,随范就姚绍于洛阳,并兵来援。会姚兴为勃勃所败,追强还兵。韩范叹曰:“天灭燕矣!”会得裕书,遂降于裕。翌日,裕将范循城,城中人情离骇,无复固志。左右劝超诛范家,以止后叛。超知败在旦夕,又以其弟卓尽忠无贰,并范家赦之。冬十月,段宏自魏奔裕。十二月乙巳,太白犯虚危。灵台令张光劝超出降,超怒,手杀之。是岁,东莱雨血,广固城门鬼夜哭。
  六年春正月甲寅正旦,超登天门,朝群臣于城上,杀马以飨将士,文武皆有迁授。乙卯,超幸姬魏夫人从超登城,见晋师之盛,方奏乐,乃握超手而相对泣。韩卓谏曰:“陛下遭百六之会,正当勉力自强,以壮士民之志,而反对女子悲泣,何其鄙也!”超拭目谢之。曰:“孤以先世基业缔造甚艰,今外寇如此,恐一旦不守,是以泣耳。”尚书令董铣劝超出降,超大怒,系之于狱。二月,贺赖卢、公孙五楼为地道出击晋师,晋师不利。河间人元文说裕曰:“昔石虎攻曹嶷,瞻气者以为渑水带城,非可攻拔,若塞五龙口,城当自陷。石虎从之,而嶷请降。
  降后五日大雨,雷电震开。后慕容恪之攻围段龛,十旬不拔,塞口而龛降。降后无几,又震开之。今旧基犹存,宜加修筑。”裕从其言,塞之。超及城中男女悉患脚弱病者大半。(《齐乘》曰:此缘城闭日久,气郁不通,自然生病。自古兵革间多有之。裕不学,故为元文所诳耳。  按:《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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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城久闭,男女病脚,弱者大半。”亦不取塞五龙口之说。)出降相继。超辇而登城,尚书悦寿说超曰:“天地不仁,助寇为虐,战士尪病,日就凋陨,守困穷城,外援绝望,天时人事,亦可知矣。苟历运有终,尧、舜避位,转祸为福,圣达所先。宜追许、郑之踪,以存宗庙之重。”超叹曰:“废兴,命也。吾宁奋剑而死,不能衔璧求生。”于是张纲为裕造攻具,超大怒,悬其母于城上支解之。丁亥,裕悉众攻城。或曰:
  “今日往亡,不利行师。”裕曰:“我往彼亡,何为不利?”逐四面急攻之。广固鬼夜哭不止,有流星长十余丈,陨于广固。悦寿遂开门纳晋军。超与左右数十骑逾城突围出奔,为裕军所执。裕数之以不降之罪,超神色自若,一无所言,惟以母托刘敬宣而已。裕忿广固久不下,欲尽坑之,以妻女赏将士。韩范谏曰:“晋室南迁,中原鼎沸,士民无援,强则附之。既为君臣,必须为之尽力。彼皆衣冠旧族,先帝遗民。
  今王师吊伐,而尽坑之,使安所归乎?窃恐西北之人,无复来苏之望矣!”裕改容谢之。然犹斩鲜卑王公已下三千余人,没入家口万余,以妻女为军赏,夷其城隍,获生口万余、马二千匹,送超诣建康市斩之,时年二十六,在位六年。韩范后为刘穆之所恶,谮于裕,被杀。始,德以晋安帝隆安四年岁在庚子,僭号居齐,至超二世,以晋义熙六年岁在庚戌,为刘裕所灭,凡十一年。
  (以《十六国春秋》及《晋书·载记》)修)
  (封孚,字处道,渤海蓚人也。祖悛,振威将军;父放,吏部尚书,皆显名于燕世。孚幼而聪敏和裕,有士君子之称。仕垂,散骑常侍,转留台尚书。
  及宝僭立,累迁吏部尚书。兰汗之乱,南奔辟闾浑,浑表为渤海太守。德至莒城,孚遂出降,德曰:“孤得青州,不以为喜,喜得卿也。”常外总机事,内参密谋,虽位任崇重,谦虚博纳,甚有大臣之体。及超嗣位,政出权嬖,盤于游畋,多违旧章,轨宪日敝,残虐滋甚,孚屡韩卓尽言匡救,超不能纳。后临轩谓孚曰:“朕可方前世何主?”孚对曰:“桀纣之主。”超大惭怒。孚徐步而出,不为改容。司空鞠仲失色,谓孚曰:“与天子言,何其亢厉,宜应还谢。”孚曰:
  “行年七十,惟求死所耳。”竟不谢。超以其时望,特优容之。太上二年,卒于家,时年七十一。追赠太师,谥曰“文穆”。其所著文章多传于世。)(封嵩,渤海人也。仕备德,为左司马,迁尚书左仆射。德又以韩卓为尚书右仆射。时嵩、卓年并三十,又以嵩弟融为西中郎将,卓弟轨为北中郎将。
  德临轩诏令四人同入,嵩等至殿,方谢。德顾曰:“所谓跃二龙于长卫,骋双骥于千里。”朝野荣之。超初嗣位,大旱。太后段氏告超曰:“左仆射封嵩教殷丹下车访问民间疾苦,丹尝具陈孝妇不当死,以致亢旱。当诛姑,女改葬孝妇。
  丹如其言,应时雨注。”后超信任奸邪。南海王法等谋反,征南司马卜珍言于超曰:“左仆射封嵩数与法往来,疑有奸。”超收嵩下狱,车裂于东门之外。)(杜宏,平原人也,仕德为从事中郎。先是,德母及兄纳皆在长安,德遣宏如长安,存问消息。宏曰:“臣至长安,若不奉太后,动止便既西如张掖,以死为效,但臣父雄,今年逾六十,未沾荣贵。乞本县之禄,以申乌鸟之情。”中书令张华曰:“杜宏未行而求禄,要君之罪大矣。”德曰:“五方散所轻之财,招所重之死,况为亲尊而可吝乎?且宏为君求亲,为父求禄,虽外如要君,内实忠孝,何罪之有?”乃以雄为平原令。宏至张掖,为贼所杀。德闻而悲之,厚抚其妻子。)
  (庞世,不知何处人,仕德为光禄勋。奏案豪强,苛刻人物,咸惧疾之。
  及卒,门无吊客。时人为之谣曰庞:“家之巷车辚辚,泥丸之日无吊宾,吊宾不至何所因,由性苛刻寡所亲。”)
  (张恂,清河东武城人也,仕慕容氏散骑常侍。父悕,为俊尚书右仆射。
  恂随德南渡,因家于齐郡之临淄。后归仕魏。)(刘昶,本平原人也,世仕慕容氏。昶从德南渡河,因家于北海之都昌县。
  子奉伯为超东牟令,后归刘裕,为北海太守。)(傅融,本清河人,六世祖伷,伷子遘,仕后赵,至太常。融随德南徙渡河,遂家于盘阳,为乡里所重。性豪爽,不拘小节,尤善属文。)(李根,辽东襄平人也,仕宝至中书监,与子后智等随德南徙渡河,居于青州。数世无名位,三齐豪门多轻之。)
  (王牢,太原祁人也。高祖宏,河东太守、绵竹侯。牢仕慕容氏为上谷太守,随德南渡,居青州,因以家焉。)
  (张幸,清河东武城人也,仕超东牟太守。后率户归魏。)(王景晖,秦太史令高鲁之甥也。初,同鲁在秦,鲁遣晖随德使刘藻,献玉玺于德,遂留仕德。后著《南燕录》六卷行于世。)(段丰妻,慕容氏德之女也,少有才慧,善书史,能鼓琴。德既僭位,署为平原公主。年十四,适于丰,丰为人所谮,被杀。慕容氏寡居,归,将改适寿光公余炽。慕容氏谓侍婢曰:“我闻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段氏既遭936
  无辜,已不能同死,岂复有心于重行哉?今主上不顾礼义,逼我改嫁,我若不从,则违严君之命矣。”于是,刻日交礼,慕容氏姿容婉丽,服饰光华,炽观之甚喜。经宿,慕容氏为辞以疾,炽亦不之逼。三日归第,沐浴置酒,言笑自若。
  至夕,密书其裙带曰:“死后,当理我于段氏侧,若魂魄有知,当归彼矣。”遂于浴室自缢而死。及葬,男女睹者数万人,莫不叹息曰:“贞哉,公主!”路经余炽宅前,炽闻挽歌之声,恸绝良久。)
  (以上并见《十六国春秋》,援《侨寓》之例,备录之。)
  唐朝 李正己
  李正己,高丽人。为营州副将,从侯希逸入青州,希逸母即其姑,故荐为折冲都尉。宝应中,以军候从讨史朝义。时回纥恃功横,诸军莫敢抗。正己欲以气折之,与大酋角逐,众土皆墙立观,约曰:“后者批之。”既逐而先,正己批其颊,回纥矢液流离,众军哄然笑。酋大惭,自是沮惮不敢暴。希逸以为兵马使,沈毅得众心,希逸阴忌之,因事解其职。军中皆言不当废,寻逐希逸出之,有诏代为节度使。(《旧唐书》本传曰:会军人逐希逸,希逸奔走,遂立正己为帅,朝廷因授平卢淄青节度观察使、海运押新罗渤海两蕃使、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青州刺史。)本名怀玉,至是赐今名,遂有淄、青、齐、海、登、莱、沂、密、德、棣十州,与田承嗣、薛嵩、李宝臣、梁崇义辅牙相倚。嵩死,李灵耀反,诸道攻之,共披其地。正己复取曹、濮、徐、兖、郓,凡十有五州。市渤海名马,岁岁不绝,赋繇均约,号最强大。政令严酷,在所不敢偶语,威震邻境。历检校司空,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以司徒兼太子太保,封饶阳郡王。请附属籍,许之。因徙治郓,以子纳及腹心将守诸州。
  建中初,闻城汴州,乃约田悦、梁崇义、李惟岳偕叛。自屯济阴,陈兵按习,益师徐州以扼江、淮。天子于是改运道,檄天下兵为守备,河南骚然。会发疽死,年四十九。兴元初,子纳顺命,诏赠太尉。
  纳,少为奉礼郎,将兵防秋。代宗召见,擢殿中丞,赐金紫。入朝,擢兼侍御史。正己署为淄、青二州刺史,又为行军司马,濮、徐、兖、沂、海留后,进御史大夫。正己死,秘丧不发,以兵会田悦于濮阳。马燧方击悦,纳使大将卫俊救之,为燧所破略尽,收洹水。德宗诏诸军合讨,其从父洧以徐州归,大将李士真以德州、李长卿以棣州送款,纳恚洧背己,且徐险悉,集兵攻洧。帝命宣武、刘玄佐督诸军进援,大破其兵。纳还濮阳,玄佐进围之,残其郛。纳登陴见玄佐,泣且悔,遣判官房说与子弟质京师,因玄佐谢罪。时,中人宋凤朝以纳穷,欲立功,建议不可赦,帝乃械说等禁中。纳于是还郓,与悦、李希烈、朱滔、王武俊连和,自称齐王,置百官。
  兴元初,帝下诏罪己,纳复归命,授检校工部尚书,复平卢帅节,赐铁券,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陇西郡王。希烈围陈州,纳会诸军破之城下,加检校司空,实封五百户,进检校司徒。死年三十四,赠太傅。子师古、师道。
  师古,以荫累署青州刺史。纳死,军中请嗣帅,诏起为右金吾卫大将军、本军节度使。初,棣州有蛤□盐池,岁产盐数十万斛。李长卿以州入硃滔,独蛤□为纳所据以专利。后德、棣入王武俊,纳乃筑垒德州南,跨河以守蛤□,谓之三汊,通魏博以交田绪,盗掠德州,武俊患之。师古始袭,武俊易其弱,且纳时将无在者,乃率兵取蛤□、三汊。师古使赵镐拒战,武俊子士清兵先济滴河,会营中火起,士大噪不敢前。德宗遣使者谕武俊罢兵。师古亦堕三汊听命。尝怒其僚独孤造,使奏事京师,遣大将王济缢杀之。贞元末,与杜佑、李栾皆得封妾媵以国为夫人,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德宗崩,哀使未至,义成节度使李元素腾遗诏示之。师古幸国丧,欲攻掠州县,即集将士告:“元素伪作遗诏,岂欲反邪?不可不讨!”
  执使者,名讨元素,勒兵出次,闻顺宗立,乃罢。累加检校司徒、兼侍中。元和初卒,赠太傅。
  师道,师古异母弟也。师古尝曰:“是不更民间疾苦,要令知衣食所从。”乃署知密州。师古病,召亲近高沐、李公度等曰:“即我不讳,欲以谁嗣?”二人未对。师古曰:“岂以人情属师道邪?彼不服戎,以技自尚,虑覆吾宗,公等审计之。”及死,沐、公度与家奴卒立之,而请于朝。于是制书久不下,师道谋裒兵守境,沐争止,更上书奉两税,守盐法,请吏朝廷。宰相杜黄裳欲挠削其权,而宪宗方诛刘辟,未皇东讨,故命建王审领节度大使,而以师道知留后。岁中,加检校工部尚书,为副大使。自正己以来,虽外奉王命,而啸引亡叛,有得罪于朝者厚纳之。以严法持下,凡所付遣,必质其妻子;有谋顺者,类夷其家。以故能胁污士众,传三世云。
  帝讨蔡,诏兴诸道兵而不及郓,师道选卒二千抵寿春,阳言为王师助,实欲援蔡也。亡命少年为师道计曰:“河阴者,江、淮委输,河南,帝都,请烧河阴敖库,募洛壮士劫宫阙,即朝廷救腹心疾,此解蔡一奇也。”师道乃遣客烧河阴漕院钱三十万缗,米数万斛,仓百馀区。
  又有说师道曰:“上虽志讨蔡,谋皆出宰相,而武元衡得君,愿为袁盎事,后宰相恐惧,请罢兵,是不用师,蔡围解矣。”乃使人杀元衡,伤裴度。
  初,师道置邸东都,多买田伊阙、陆浑间,以舍山棚,遣将訾嘉珍、门察部分之,嵩山浮屠圆静为之谋。元和十年,大飨士邸中,椎牛酾酒,既衷甲矣,其徒白官发之。留守吕元膺以兵掩邸,贼突出,转略畿部,入山中数月,夺山棚所市,山棚怒,道官军袭击,尽杀之。
  圆静者,年八十馀,尝为史思明将,骁悍绝伦。既执,力士椎其胫,不能折,骂曰:“竖子,折人脚且不能,乃曰健儿!”因自置其足折之。
  且死,叹曰:“败吾事,不得见洛城流血!”于时,留守、防御将、都亭驿史数十人,皆阴受师道署职,使为诇察,故无知者。及穷治,嘉珍、察乃害武元衡者。盐铁使王播又得嘉珍所藏弓材五千,并断建陵戟四十七。(《旧唐书》本传曰:初,师道置留邸于河南府,兵谍杂以往来,吏不敢辨。吴元济北犯汝、郑,郊畿多警,防御兵尽戍伊阙。师道潜以兵数十百人纳其邸,谋焚宫阙而肆杀掠。既烹牛飨众矣。明日将出,会有小将杨进、李再兴者,诣留守吕元膺告变,元膺追伊阙兵围之,半日不敢进攻。防御判官王茂元杀一人而后进,或毁墉而入。贼兵突出杀人,围兵奔骇,贼得结伍中衢,纳其妻子于囊橐中,以甲胄殿而行,防御兵不敢追。贼出长夏门,转掠郊墅,东济伊水,入嵩山。数月,有山棚鬻鹿于市,贼遇而夺之。山棚引官军共围之谷中,尽获之。穷理得其魁首,乃中岳寺僧圆静。初,师道多买田于伊阙、陆浑之间,欲以舍山棚而衣食之。有訾嘉珍门察者,潜部分之以属圆静,期以嘉珍窃发时举火于山中,集二县山棚人作乱。及穷按之,嘉珍察乃贼武元衡者,元膺具状以闻,死者凡数十人。留守御将二人、都亭驿卒五人、甘水驿卒三人,皆潜受其职署,而为之耳目,自始谋及将败,无知者。)始,师道欲知元济虚实,使刘晏平间道走淮西。元济日与宴,厚结欢。晏平归,以为元济暴师数万,而晏然居内,与妻妾戏博,必败之道也。师道本倚蔡为重,闻之怒,乃以它事杀晏平。及闻李光颜拔凌云栅,始大惧,遣使归顺,帝重分兵支两寇,故命给事中柳公绰慰抚之,加检校司空。
  蔡平,又遣比部员外郎张宿讽令割地质子。宿谓曰:“公今归国为宗姓,以尊卑论之,上叔父矣,不屈一也;以十二州事三百馀州天子,北面称籓,不屈二也;以五十年传爵,臣二百年天子,不屈三也。
  今反状己暴,上犹许内省,宜遣子入宿卫,割地以赎罪。”师道乃纳三州,遣子宏方入侍。宿既还,师道中悔,召诸将议,皆曰:“蔡数州,战三四年乃克,公今十二州,何所虞?”大将崔承度独进曰:“公初不示诸将腹心,而今委以兵,此皆嗜利者,朝廷以一浆十饼诱之去矣。”
  师道恚,遣诣京师,阴戒候吏时其还斩之。承度待命客省,不敢还。
  帝以其负约,用左散骑常侍李逊喻旨。既至,师道严兵以见,逊让曰:
  “前已约,而今背之,何也?愿得要言奏天子。”师道许之,然懦暗不自决。私奴婢媪争言:“先司徒土地,奈何一旦割之?今不献三州,不过战耳,即不胜,割地未晚。”师道乃上书,以军不协为解。帝怒,下诏削其官,诏诸军进讨。(《旧唐书》本传曰:及诛吴元济,师道恐惧,上表乞听朝旨,请割三州并遣长子入侍宿卫,诏许之。师道识暗,政事皆决于群婢。
  婢有号蒲大姊、袁七娘者,为谋主,乃言曰:“自先司徒以来,有此十二州,奈何一日无苦而割之耶!今境内兵士数十万人,战不胜,乃议割地,未晚也。”
  师道从之而止,表言军情不叶,乃诏诸军讨伐。十年十二月,武宁军节度使李愿遣将王智兴击破师道之众九千,遂至平阴。十一年十一月,加师道司空,仍遣给事中柳公绰往宣慰,且观所为,欲宽容之。师道苟以逊顺为辞,长恶不悛。)武宁节度使李愿使将王智兴破其众,斩二千级,获马牛四千,略地至平阴。横海节度使郑权战福城,斩五百级。武宁将李祐战鱼台,败之。
  宣武节度使韩弘拔考城。淮南节度使李夷简命李听趋海州,下沭汤、朐山,进戍东海。魏博节度使田弘正身将兵自阳刘济河,拒郓四十里而营,再接战,破三万众,禽三千人。陈许节度使李光颜攻濮阳,收斗门、杜庄二屯。弘正又战东阿,残其众五万。师道每闻败,辄悸成疾,及李祐取金乡,左右莫敢白。
  初,师道遣大将刘悟屯阳谷,当魏博军,疑其逗留,悟惧不免,引兵反攻城。(《旧唐书》本传曰:师道使刘悟将兵当魏博军,既败,数令促战。师未进,乃使奴召悟计事。悟知其来杀己,乃称病不出,召将吏谋曰:“魏博兵强,乘胜出战,必败吾师,不出则死。今天子所诛,司空一人而已。何如转祸为福?杀其来使,以兵趣郓州,立大功以求富贵。”众皆曰:“善。”乃迎其使而斩之,遂赍师道追牒,以兵趣郓州。及夜,至门,示以师道追牒,乃得入。)师道晨起闻之,白其嫂裴曰:“悟兵反,将求为民,守坟墓。”即与宏方匿溷间,兵就禽之。师道请见悟,不许,复请送京师,悟使谓曰:
  “司空今为囚,何面目见天子!”犹俯仰乞哀,宏方曰:“不若速死!”
  乃并斩之,传首京师。(《旧唐书》本传曰:元和十四年二月也,天子命左右军如受馘仪,先献于太庙郊社,宪宗御兴安门受之,百僚称贺。诏分其十二州为三节度,俾马总、薛平、王遂分镇焉。仍命宰臣崔群撰碑以纪其绩。国家自天宝末安禄山首乱两河,至宝应元年王师平史朝义,其将薛嵩、李怀仙、田承嗣、李宝臣等受伪命分领州郡,朝廷厌兵,因仆固怀恩请,就加官爵。及侯希逸为军人逐出,正己又据齐、鲁之地,递相胶固,联结姻好,职贡不入,法令不加,率以为常。父死子立,则以三军之请闻,亦有为大将所杀而自立者。自安、史以后,迄至于贞元,朝廷多务优容,每闻擅袭,因而授之,六十余年。
  宪宗知人善任,削平乱迹,两河复为王土焉。  《宣室志》曰:唐元和中,李师道据青齐,蓄兵养锐,地广千里,储积数百万,不贡不觐。宪宗命将讨之,王师不利。而师道益骄,乃建新宫,拟天子正衙,卜日而居。是夕,云物遽晦,风雷如撼,遂为震击倾圯,俄复继以天火,了无遗者。青齐人相顾语曰:“为人臣而逆其君者,祸固宜矣。今谪见于天,安可逃其戾乎?”旬余,师道果诛死。)弃其尸,无敢收视者,有士英秀为殡城左。马总至,以士礼更葬。
  初,师古见刘悟,曰:“后必贵,然败吾家者此人也。”田弘正之度河也,禽其将夏侯澄等四十七人,有诏悉赦之,(《旧唐书》本传曰:
  诏曰:“附丽凶党,拒抗王师,国有常刑,悉合诛戮。朕以久居污俗,皆被胁从,况讨伐已来,时日未几,纵怀转祸之计,未有效款之由,情似可矜,朕不忍杀。
  况三军百姓,孰非吾人,诏令颁行,罪止师道。方欲拯于涂炭,是用活其性命,诚为屈法,庶使知恩。并宜特从释放,仍令却递送至魏博及义成行营,各委节度收管驱使。如父母血属犹在贼中,或羸老疾病情切归还者,仍量事优当放去,务备相全贷,何所疑留?”)给缯絮,还隶魏博、义成军,父母在欲还者优遣,贼皆感慰相告,由是悟得行其谋。师道首传弘正营,召澄验之,澄舐目中尘,号绝良久。悟素与师道妻魏乱,妄言郑公征之裔,不死,没入掖廷,它宗属悉远徙。(《旧唐书》曰:师道妻魏氏及小男并配掖庭。堂弟师贤、师智配流春州,侄宏巽配流雷州。元和十五年,魏氏出家为尼。)悟独表师古子明安为朗州司户参军。亲将王承庆,承宗弟也,师道以兄女妻之,潜约左右,欲因肄兵执师道,会悟入,出奔徐州,归朝。
  (《新唐书·藩镇》本传。)
  金元 李全
  李全者,潍州北海农家子,兄弟三人。全锐头蜂目,权谲善下人,弓马矫捷,能运铁枪,时号“李铁枪”。初,元兵破中都,金主窜汴,赋敛益横,遗民保岩阻思乱。于是寇盗蜂起。元兵至山东,全母及其兄死焉。全与仲兄福聚众数千,刘庆福、国安用、郑衍德等咸附之。
  元兵退,金乃遣完颜霆为山东行省,黄掴为经历官,将花帽军三千讨益都贼杨安儿,败之于于阑头滴水,断其南路。安儿轻舸走即墨,金人募其头千金,舟人斩以献。安儿无子,从子友伪称“九大王”,不闲军务。安儿妹四娘子狡悍,善骑射,母舅刘全收溃卒奉而统之,称曰“姑姑”,众尚万余,掠食至磨旗山,全以众附,杨氏通焉,遂嫁之。
  (《齐东野语》曰:淄青界内有杨家堡,居民皆以穿甲制鞍为业。堡主曰杨安儿,有力强勇,一堡所服,尝为盗于山东,聚众至数万。有妹曰“小姐姐”,或其女,后称姑姑,年可二十,膂力过人,能马上运双刀,所向披靡。李全军所过诸堡,皆载牛酒以迎,独杨堡不以为意。全攻劫之,安儿出,谓全曰:“你是好汉,可与我妹跳打一番。若赢时,我妹与你为妻。”全遂与酣战,终日无胜负。全忿且惭,适其处有丛筱,全令二壮士执钩刀,夜伏筱中。翌日再战,全佯北,杨逐之,伏者出,以刀钩止,大呼。全回马挟之以去。安儿乃领众备牛酒,迎归成姻,遂还。青州自是名闻南北。)全合军与霆战,霆骁将张惠望见全,跃马赴之,枪及全,若有系其马足而止者。全得收余众保东海。
  安儿之未败也,有意归宋,招礼宋人。定远民李先者,大侠刘佑家厮养也,随佑客山阳,安儿见而说之,处以军职。安儿死,先至山阳,寅缘得见知楚州应纯之,道豪杰愿附之意。时江、淮制置李珏令纯之沿江增戍,恐不能御,乃命先为讥察,谕意群豪,各集忠义民兵,分二道攻金。先遂以李全五千人附高忠皎,合兵攻克海州。全分兵袭破莒州,兄福克青州,始授全武翼大夫、京东副总管。纯之见北军屡捷,密闻于朝,谓中原可复。丞相史弥远密敕珏及纯之慰接之,号“忠义军”,就听节制。放钱粮万五千人,名“忠义粮”。
  嘉定十一年五月,全军至涟水,纯之厚劳全及其下有差。十二年,金人围淮西急,帅司调全与先等援盱眙。遇金人于嘉山,战,小捷。
  三月乙酉,全至涡口,值金将“卢鼓槌”将济,全掩之,金兵溺淮者数千,俘获甚众。壬辰,与阿海战于化湖陂,大捷,杀金数将,得其金牌。阿海者,金所谓四驸马也。全进达州刺史,妻杨氏封令人。
  六月,金元帅张林以青、莒、密、登、莱、潍、淄、滨、棣、宁海、济南十二州来归。始,林心存宋而未能达。会全还潍州上冢,揣知林意,乃薄兵青州城下,陈说国家威德,劝林早附。林恐全诱己,犹豫未纳。全约挺身入城,惟数人从,林乃开门纳之,相见甚欢,置酒结为兄弟。全既得林要领,附表奉十二州版籍以归。表辞有云:“举诸七十城之全齐,归我三百年之旧主。”表,冯垍所作也。秋,授林武翼大夫、京东安抚兼总管,进全广州观察使、京东总管,其将刘庆福、彭义斌等皆为统制,增放二万人钱粮,徙屯楚州。先是,制置使贾涉以许杀金太子者,赏节度使;使杀驸马者,观察使。全致所得金牌于涉,云杀四驸马所获者,故全有是受,而四驸马实不死也。
  全自涡口之捷,有轻诸将心,独先尝策战勋,威望不下己,患之。
  阴结制使所任吏莫凯,使谮先,先卒。涟水军未有所属,全求并将之。
  因卑辞献珍具以贾涉,涉不能却,遂以付全。胶西当登、宁海之冲,百货辐凑,全使其兄福守之,为窟宅计。时互市始通,北人尤重南货,价增十倍。全诱商人至山阳,以舟浮其货而中分之,自淮转海,达于胶西。福又具车辇之,而税其半,然后听往诸郡贸易,车、夫皆督办于张林,林不能堪。林财计仰六盐场,福恃其弟有大造于林,又欲分其半,林许福恣取盐,而不分场。福怒曰:“若背恩耶?待与都统提兵取若头尔!”林惧,诉于制置司。涉密召林麾下问之,福伏兵于途以伺,林觉不进,乃归于元。福狼狈走楚州。十五年冬,加全招信军节度。
  林犹遗涉书诋全,明己非叛。涉以咎全,全请为朝廷取之,乃提师驻海州以迫林。涉间道遣黥胥王翊、阎琼等劳林,林泣涕道其故。翊归,全使人杀诸涂。攻林急,林走,全遂入青州。
  十六年二月,涉劝农出郊,暮归,忠义军遮道,涉使人语杨氏,杨氏驰出门,佯怒忠义而挥之,道开,涉乃入城。自是以疾求去甚力。
  五月被召,卒。十一月,以淮西都统制许国为淮东安抚制置使。先是,国奉祠家居,数言全必反,欲倾涉而代之。会召国奏事,国疏全奸谋甚深,反状已著,山阳参幕徐晞稷雅意开阃,及闻国用晞稷阙望,乃誊国奏注释以寄全,全得报,不乐。
  十七年正月,国至镇,杨氏郊迓,国辞不见,杨氏惭以归。国既视事,痛抑北军。全自山东致书于国,国夸于众曰:“全仰我养育,我略示威,即奔走不暇矣。”全因留青州,国不能致。数致厚馈,邀全议事。会刘庆福亦使人觇国意向,国左右知之,语觇者曰:“制置无害汝等意。”庆福以报全,全集将校曰:“我不参制阃,则曲在我。今不计生死必往见。”八月,全上谒,宾赞戒全曰:“节使当庭趋,制使必免礼。”及庭趋,国端坐纳全拜,不为止。全退,怒。国继设盛会宴全,遗劳加厚,终不乐,遂还青州。国之客章梦先主幕议,庆福谒见,梦先责令隔帘貌喏,庆福不能堪。于是,欲快意于许国焉。
  宝庆元年,国晨起莅事,忽露刃充庭,国厉声曰:“不得无礼!”
  矢已及颡,流血被面,国走。乱兵悉害其家,大纵火,焚官寺,两司积蓄尽入贼。亲兵数十人翼国登城楼,缒城走,缢于途。时四明人姚翀通判青州,全豫令还山阳,及涟水而复止之。至是,拥翀入城,与通判宋恭喝犒南北军,使归营。史弥远惧激他变,欲姑事涵忍而后图之。以徐晞稷尝倅楚州、守海州,得全欢心,乃授淮东制置使,令屈意抚全。时庆福以事济报全,全自青州至楚城,佯责庆福不能弹压,斩数人,请待罪,朝廷未之诘。全遣骑逆晞稷,晞稷入城,全拜庭下,晞稷降等止之,贼众乃悦。其后,至以“恩府”称全、“恩堂”称杨氏,而手足倒置矣。
  二年春,全北剽山东,南假宋以疑元,且仰食。会金与元争大名,全得往来经理。三月丙辰朔,元兵攻青州,全大小百战,终不利,婴城自守。元筑长围,粮援路绝。全遣小校缒城,杂樵采者走楚州发援兵,终不能支。全与福谋,福曰:“二人俱死无益也,汝身系南北轻重,我当死守孤城,汝间道南归,提兵赴援,可寻生路。”全曰:“数十万劲敌,未易支也。全朝出则城夕陷,不如兄归。”于是全止而福行。
  朝廷初以力未能讨,故用晞稷调护,及传全被围,稍欲图贼。九月,以刘琸知楚州兼淮东制置使。时传全已死,刘琸使盱眙总管夏全盛陈兵楚城,贼党震恐,杨氏遣人赂夏全求缓师,乃止。
  宝庆三年二月,杨氏使人行成于夏全曰:“将军非山东归附耶?狐死兔泣,李氏灭,夏氏宁独存?愿将军垂盼。”全诺。杨氏盛饰出迎,与按行营垒,曰:“人传三哥死,吾一妇人安能自立?便当事太尉为夫,子女玉帛,皆太尉有,望即领此,诚无多言也。”夏全心动,乃置酒欢甚,饮酣,就寝如归。更与福谋逐琸。令贼党围州治,焚官民舍。时琸精兵尚万余,窘束不能发一令,夜半缒城,仅以身免。夏全既逐琸,暮归,杨氏拒之,狼狈归金。
  初,姚翀从贾涉辟楚州推官,全喜其附己,请以通判青州。许国之死,全借翀抚定以诳众,以功入朝。三月,以翀为军器少监、知楚州兼制置。翀留母及其子于京,买二妾以行。至城东,舣舟以治事。
  间入城见杨氏,用晞稷故事而礼过之。杨许翀入城,乃入,寄治僧寺,极意娱之。
  时全在围一年,食牛马及人且尽,将自食其军。初军民数十万,至是余数千矣。四月辛亥,全欲归于元,惧众异议,乃焚香南向再拜,欲自杀,而使郑衍德等救之,曰:“譬如为衣,有身,愁无袖耶?今北归蒙古,未必非福。”全从之,乃约降。元兵入青州,承制授全山东行省。
  琸之败,储积扫地,纲运不续。福数见翀及佥幕促之,皆谢以朝廷拨降未下,福曰:“朝廷若不养忠义,则不必建阃开幕,今建阃开幕如故,独不支忠义钱粮,是欲立制阃以困忠义也。”六月,福乘众怒,与杨氏谋,召翀饮。翀至而杨氏不出,就坐宾次,左右散去。福与翀命召诸幕客,以杨氏命召翀二妾。诸幕客知有变,不得已往。至八字桥,福兵要戮之,二妾之入,翀及见之。福兵欲害翀,郑衍德救之得免,去须鬓,缒城西夜走,徒步归明州,未几,死。朝廷以淮乱相仍,遣帅必毙,始欲轻淮而重江,楚州不复建阃,就以帅杨绍云兼制置,改楚州名淮安军,命通判张国明权守,视之若羁縻州然。贼将国安用、阎通及张林等相谓曰:“朝廷不降钱粮,为有反者未除耳!”乃共议杀李福及杨姑姑以献,于是帅兵趋杨氏家。福出,邢德手刃之,相屠者数百人。有郭统制者,杀全次子。阎通杀一妇人,以为杨氏,函其首并福首驰献于绍云。绍云驿送献京师,倾朝甚喜。
  檄张惠、范成进、时青并兵往楚州,尽戮余党。未几,传杨氏故无恙,妇人头乃全次妻刘氏也。
  惠、成进二人提兵入楚城,与林等欢宴,议分北军为五分掌之,请制府及朝廷处之。庙议谓:“青望重,惟听青区画。”省檄下,不及惠、成进,青亦恐祸及,密遣人报全于青州。惠等归盱眙,钱粮缺乏,遂降于金。
  全得青报,恸哭,告元将求南归,不许;断一指示归南必叛,许之。承制授山东、淮南行省,得专制山东,而岁献金币。十月,全与元张宣差并通事数人至楚州,服元衣冠,文移纪甲子而无号。安用杀林、德自赎。全邀青及张国明于淮阴,国明辞疾,青父子同至。全推杀其子者郭统制斩之。青缴所授檄于全曰:“我素推尊相公,岂肯为此!”
  全恶青反覆,与登城南楼饮,杀青。驰骑往绐青妻,言青病,见与祷禳。青妻至,尽杀之,遂并青军。
  绍定元年春,全厚募人为兵,不限南北,宋军多亡应之。全知东南利舟师,谋习水战,米商至,悉并舟籴之。留其柁工,一以教十。
  又遣人泛江湖市桐油煔筏,厚募南匠,大治舭船,自淮及海相望。全山东经理未定,而岁贡于元者不缺,故外恭顺于宋以就钱粮,往往贸货输元。宋得少宽北顾之忧,遣饷不辍
  二年四月,全以粮少为词,遣海舟自苏州洋入平江、嘉兴告籴,实欲习海道,觇畿甸也。全欲先据扬州以渡江,分兵徇通、泰以趋海。
  诸将皆曰:“通、泰,盐场在焉,莫若先取为家计,且使朝廷失盐利。”
  全欲朝廷不为备,且虽反而难遽绝钱粮,乃挟元李、宋二宣差恫疑虚喝,而使国明达诸朝。而元实未尝资全兵。有识李宣差者,曰:“此青州卖药人也。”三年八月,全将阅舟师,风不顺,焚香祷曰:“使全有天命,当反风。”语毕风反。大阅数日。会全籴麦舟过盐城县,知扬州翟朝宗嗾尉兵夺之。全怒,以捕盗为名,水陆数万径捣盐城,戍将皆遁,全入城据之。知县陈遇逾城走,公私盐货皆没于全。全言于朝,称遣兵捕盗过盐城,令自弃城遁去,虑军民惊扰,未免入城安众。乃加全两镇节,令释兵,命制置司干官耶律均往谕之。全曰:“朝廷待我如小儿,啼则与果。”不受。朝廷为罢朝宗,谋再用绍云,绍云辞以官卑不能制;命郑损,损辞。通判扬州赵敬夫暂摄事。
  全造舟益急,至发冢取煔板,列炬继晷,招沿海亡命为水手。又绐敬夫以元为词,邀增五千人钱粮,求誓书铁券。朝廷犹遣饷不绝。
  得米,即自转输淮海入盐城以赡其众。他军士见者曰:“朝廷惟恐贼不饱,我曹何力杀贼!”射阳湖人至有“养北贼戕淮民”之语,闻者太息。
  时,弥远多在告,执政无可否,独参知政事郑清之深忧之,密与枢密袁韶、尚书范楷议,二人所见合。清之乃约韶见帝,韶历言全状,清之即力赞讨全,帝意决。金字牌进沿江制置使赵善湘焕章阁学士、江淮制置大使,起复前知扬州府赵范直徽猷阁、知扬州,淮东安抚副使范弟葵直宝章阁、淮东提点刑狱兼知滁州,俱节制军马,下诏讨全。
  促荆襄、淮西诸军赴援。
  壬子,全兵突至,敬夫恐,欲走,副都统丁胜劫阍者止之。全攻城南门,都统赵胜提劲弩注射,全稍退。时朝廷虽下诏讨全,而犹有内图战守、外用调停之说。是日,敬夫得弥远书,许增万五千人粮,劝全归楚州。敬夫亟即全垒授全。全笑曰:“丞相劝我归,丁都统与我战,非相绐耶?”掷书不受,敬夫亟发牌印迓范、癸。庚申,全闻范、葵既入,鞭衍德曰:“我计先取扬州渡江,尔曹劝我先取通、泰,今二赵入扬州矣,江其可渡耶?”莫敢对。既而曰:“今惟有径捣扬州耳。”
  甲子,全悉出众宜陵。丙寅,至湾头立寨,出战,辄不利,乃筑长围以持久困官军。
  始,全反计虽成,然多顾忌,且惧其党不皆从逆。边陲好进喜事者,欲挟贼为重,或阴赞之,谓激作愈甚,朝廷愈畏,则钱粮愈增,又许身任调停之责。及三赵用,宋师集,诸阃易,国明沮,削全官爵,罢支钱粮,攻城不得,欲战不利,全始自悔,忽忽不乐。或令左右抱其臂曰:“是我手否?”人皆怪之。
  四年正月望,城中放灯张乐,姑示整暇。全见之。亦往海陵载妓女,张灯平山堂,矫情自肆。元宣差激全曰:“相公服饰器用多南方物,乃心终在南耳!”全乃取诰敕,朝服南向,历述平生梗概,再拜褫服,焚之,叹曰:“国明误我。”泪下如雨。
  范、葵夜议诘朝所向,葵曰:“东向利,不如出东门。”范曰:“西出尝不利,贼必见易,因其所易而图之,必胜。不如出堡塞西门。”壬寅,全置酒高会平山堂,有候卒识其枪垂双拂为号,以报。范喜谓葵曰:“此贼勇而轻,若果出,必成擒矣。”乃悉精锐数千而西,取官军素为贼所易者,张其旗帜。全望见,喜谓宣差曰:“看我扫南军。”官军见贼突而前,亦不知其为全也。范麾军并进,葵亲搏战,诸军争奋。
  贼始疑非前日军,欲走入土城,李虎军已塞其瓮门。全窘,从数十骑北走,葵率诸将以制勇军蹙之,贼趋新塘。新塘自决水后,淖深数尺,会久晴,浮战尘如燥壤,全骑陷淖不能拔。制勇军奋长枪乱刺之,全曰:“无杀我,我乃头目。”先是,令诸军获头目无得争以为献,故群卒碎其尸,而分其鞍马器甲,并杀三十余人,类非卒伍,俱不暇问。
  甲辰,贼军全椒人周海请降,报全已杀,余党议推一人为首,莫肯相下,欲还淮安奉杨氏主之。乙巳,国安用引五百骑径南门趋湾头,范伏弩射之,命东南诸门皆出兵,贼大溃。丙午黎明,葵追及贼于湾头,又破之。葵使人瘗新塘骸骨,得左掌无一指,盖全支解也。先是,全乞灵茅司徒庙无应,全怒,断神像左臂。或梦神告曰:“全伤我,全死亦当如我。”至是果然。
  扬州平,善湘以露布上,帝惊喜,太后举手加额。三月别遣将取盐城。癸巳,步骑十万发扬州,留胜权守。壬寅,薄淮安城下,贼大败,死者万余,焚二千余家,哭声震天。五月丙戌朔,天大雾,官兵攻城,贼守者尚卧,仓皇赴斗。官军互踏肩为梯,前者或坠,后者继至,自丑至未,五城俱破。兵士有故隶楚州左右军者,数为贼虐,至是泄愤,无老幼皆杀之,烧寨栅万余家。余寇争桥入大城,重濠皆满。
  杨氏谕郑衍德等曰:“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今事势已去,撑拄不行。汝等未降者,以我在故尔。杀我而降,汝必不忍。若不图我,人谁纳降?今我欲归老涟水,汝等宜告朝廷,本欲图我来降,为我所觉,已驱之过淮矣。以此请降可乎?”众曰:“诺。”翼日,杨氏绝淮而去。衍德等自知降亦不免,始送款于金。于是全所据州悉平。
  杨氏窜归山东,(《金史·国用安传》曰:山东诸将刑马结盟,誓归金朝。既盟,皆散去,用安自通于朝廷。复金朝衣冠,攻海州杨妙真。妙真怒其叛己,悉屠用安家,走益都。)又数年而后毙。子璮。
  (《宋史·叛臣》本传。)
  金元 李璮
  李璮,小字松寿,潍州人,李全子也。或曰璮本衢州徐氏子,父尝为扬州司理参军,全盖养之为子云。太祖十六年,全叛宋,举山东州郡归附,太师、国王博罗承制拜全山东淮南楚州行省,而以其兄福为副元帅。太宗三年,全攻宋扬州,败死,璮遂袭为益都行省,仍得专制其地。朝廷数征兵,辄诡辞不至。宪宗七年,又调其兵赴行在,璮亲诣帝言曰:“益都乃宋航海要津,分军非便。”帝然之,命璮归取涟海数州。璮遂发兵攻拔涟水相连四城,大张克捷之功。
  中统元年,世祖即位,加璮江淮大都督。璮言:“近获生口,知宋调兵将攻涟水。且谍见许浦、射阳湖舟舰相望,势欲出胶西,向益都,请缮城堑以备。”诏出金符十、银符五授璮,以赏将士有功者,且赐银三百锭,降诏奖谕。蒙古、汉军之在边者,咸听节制。璮复扬言:“宋吕文德合淮南兵七万五千,来攻涟水,且规筑堡以临我。及得贾似道、吕文德书,辞甚悖傲。知朝廷近有内顾之忧,必将肆志于我。乞选将益兵,臣当率先渡淮,以雪慢书之辱。”执政得奏,谕以“朝廷方通和议,边将惟当固封圉。且南人用间,其诈非一,彼既不至,毋或妄动。”
  璮乃上言:“臣所领益都,土旷人稀,自立海州,今八载,将士未尝释甲,转挽未尝息肩,民力凋耗,莫甚斯时。以一路之兵,抗一敌国,众寡不侔,人所共患。赖陛下神武,既克涟、海二州,复破夏贵、孙虎臣十余万之师。然臣岂敢恃此必敌人之不再至哉!且宋人今日西无掣肘,宜得并力而东。若以水陆缀涟,而遣舟师遵海以北,捣胶、莱之虚,然后帅步骑直指沂、莒、滕、峄,则山东非我有矣,岂可易视而不为备哉。臣昨追敌至淮安,非不能乘胜取扬、楚,徒以执政止臣,故臣不敢深入。若以枣阳、唐、邓、陈、蔡诸军攻荆山,取寿、泗,950
  以亳、宿、徐、邳诸军,合臣所统兵,攻扬、楚,则两淮可定。两淮既定,则选兵以取江南,自守以宽民力,将无施不可,此上策也。”因上将校冯泰等功第状,诏以益都官银分赏之。
  二年正月,璮言于行中书省,以宋人聚兵粮数十万,列舰万三千艘于许浦,以侵内郡,而宣抚司转输不继,恐一旦水陆道绝,缓急莫报。请选精骑,倍道来援,表里协攻,乘机深入,江淮可图也。既而来献涟水捷,诏复奖谕,仍给金符十七、银符二十九,增赐将士。庚寅,璮辄发兵修益都城堑,且报宋人来攻涟水。诏阿珠、哈剌巴图、呵实克布哈等悉兵赴之,仍谕度宜益兵赴调。璮遂请节制诸道所集兵马,且请给兵器,中书议与矢三万,诏给矢十万。
  三年二月,又以宋贾似道诱总管张元、张进等书来上。盖璮专制山东者三十余年,其前后所奏凡数十事,皆恫疑虚喝,挟敌国以要朝廷,而自为完缮益兵计,其谋亦深矣。初以其子彦简质于朝,而潜为私驿,自益都至京师质子营。至是,彦简遂用私驿逃归。璮遂反,以涟、海三城献于宋,歼蒙古戍兵,引麾下具舟舰,还攻益都。甲午,入之,发府库以犒其党,遂寇蒲台陷淄州。民闻璮反,皆入保城郭,或奔窜山谷,由是自益都至临淄数百里,寂无人声。
  癸卯,帝闻璮反,遂下诏暴其罪。甲辰,命诸军讨璮。己酉,以璮故,戮中书平章王文统。壬子,璮盗据济南。癸酉,命史枢、阿珠帅师赴济南。璮帅众出掠辎重,将及城,官军邀击,大败之,斩首四千级,璮退保济南。五月庚申,筑环城围之;甲戌,围合。璮自是不得复出,犹日夜拒守,取城中子女赏将士,以悦其心;且分军就食民家,发其盖藏以继,不足,则家赋之盐,令以人为食。至是,人情溃散,璮不能制,各什伯相结,缒城以出。璮知城将破,乃手刃爱妾,乘舟入大明湖,自投水中。水浅不得死,为官军所获,缚至诸王哈必齐帐前。丞相史天泽言:“宜即诛之,以安人心。”遂与蒙古军官囊嘉特并诛焉。
  (《元史·叛臣》本传)
  北魏 崔道固等
  崔道固,字季坚,琰八世孙也。祖琼,慕容垂车骑属。父辑,南徙青州,为泰山太守。道固贱出,嫡母兄攸之、目连等轻侮之。辑谓攸之曰:“此兒姿识如此,或能兴大门户,汝等何以轻之?”攸之等遇之弥薄,略无兄弟之礼。时宋孝武为徐兖二州刺史,得辟他州民为从事。辑乃资给道固,令其南仕。既至彭城,孝武以为从事。道固美形容,善举止,便弓马,好武事,孝武嘉之。会青州刺史新除,过彭城,孝武谓之曰:“崔道固人身如此,岂可为寒士至老乎?而世人以其偏庶,便相陵侮,可为叹息。”青州刺史至州,辟为主簿,转治中。后为宋诸王参军事。(《宋书》本传曰:世祖世,以干用见知,历太子屯骑校尉,左军将军。大明三年,出为齐、北海二郡太守。民焦恭破古冢,得玉铠,道固检得,献之,执系恭。入为新安王子鸾北中郎谘议参军,永嘉王子仁左军司马。)被遣向青州募人。长史已下皆诣道固,道固诸兄等逼道固所生母自致酒炙于客前。道固惊起接取,谓客曰:“家无人力,老亲自执劬劳。”诸客皆知其兄弟所作,咸起拜谢其母。母谓道固曰:“我贱不足以报贵宾,汝宜答拜。”诸客皆叹美道固母子,贱其诸兄。
  后为宁朔将军、冀州刺史,移镇历城。(《宋书》本传曰:景和元年,出为宁朔将军、冀州刺史,镇历城。)宋明帝立,徐州刺史薛安都与道固等举兵推立子业弟子勋。子勋败,乃遣表归诚,显祖以为安南将军、南冀州刺史、清河公。宋明帝遣说道固,以为前将军、徐州刺史。复归宋。(《宋书》本传曰:泰始二年,进号辅国将军,又进号征虏将军。时徐州刺史薛安都同逆,上即还道固本号为徐州代之。道固不受命,遣子景微、军主傅灵越率众赴安都。既而为土人起义所攻,屡战失利,闭门自守。会四方平定,上遣使宣慰,道固奉诏归顺。)
  皇兴初,献文诏征南大将军慕容白曜讨道固,筑长围以守之。及白曜攻其城东郭,道固面缚请罪。(《宋书》本传曰:先是与沈文秀共引虏,虏既至,固守距之,因被围逼。虏每进,辄为道固所摧。三年,以为都督冀青兖幽并五州诸军事、前将军、冀州刺史,加节,又进号平北将军。其年,为虏所陷,被送桑乾。)表曰:“臣资生南境,限隔大化,本朝不以卑末,委授籓任。而刘氏萧墙内侮,惧贻大戮,前遣崔启之奉表归诚,幸蒙陛下过垂矜纳,并赐爵宠,庆佩罔极,应奔阙庭。但刘彧寻续遣使,恕臣百死。愚以世奉刘氏,深愆蒙宥,若犹违背,则是不忠于本朝,而欲求忠于大魏。虽曰希生,惧大魏之所不许。是用迷回,孤负天日,冒万死之艰,固执拒守。仆臣白曜,振曜威灵,渐经二载,大将临城,以今月十四日,臣东郭失守,于臣款彧之诚,庶可以彰于大魏矣。臣势穷力屈,以十七日面缚请罪,白曜奉宣皇恩,恕臣生命。斯实陛下起臣死尸,肉臣朽骨,天地造物所不能行,而陛下育之。虽虞舜之贷有苗,姬文之宥崇垒,方之圣泽,未足以喻。既未奉朝旨,无由亲驰道路,谨遣大息景徽,束骸归阙,伏听刑斧。”
  既而白曜送道固赴都,有司案劾。奏闻,诏恕其死。乃徙青齐士望共道固守城者数百家于桑乾,立平齐郡于平城西北北新城。以道固为太守,赐爵临淄子,加宁朔将军。寻徙治京城西南二百余里旧阴馆之西。是时,频岁不登,郡内饥弊。道固虽在任积年,抚慰未能周尽,是以多有怨叛。延兴中卒,年五十。
  子景徽,字文叡,袭父爵临淄子,加宁朔将军。出为青州广陵王羽征东府司马、大鸿胪少卿。出除龙骧将军、平州刺史。卒,赠本将军、南青州刺史,谥曰定。子休纂袭爵。
  景徽弟景业,字文季。别有功,太和中,赐爵昌国子,加建威将军。卒。子休绪袭爵,员外郎。景业弟景渊,亦有别功,赐爵武城男。
  鹰扬将军、平齐太守。卒于郡。
  道固兄目连子僧祐。白曜之围历城也,僧祐母明氏、弟僧渊并在城内。宋明帝授僧祐辅国将军,领众数千,与青齐人家口在历城、梁邹者明同庆、明菩萨等为将佐,从淮海扬声救援。将至不其,闻道固
  已败,母弟入国,徘徊不进。白曜围东阳时,表请景徽往喻僧祐,乃归降。白曜送之,在客数载,赐爵层城侯。与房法寿、毕萨诸人皆不穆。法寿等讼其归国无诚,拘之岁余,因赦乃释。后坐与沙门法秀谋反,伏法。子道宁,给事中。
  僧渊,自有传。子祖螭,小字社客,粗武有气力。刺史元罗板为兼统军,率众讨海贼。普泰初,与张僧皓俱反,围青州。尔朱仲远遣将讨平之,(《魏书·前废帝纪》曰:普泰元年春二月,镇远将军清河崔祖螭,聚青州七郡之众十余万人,围东阳。夏五月,尔朱仲远使其都督魏僧勖等,讨崔祖螭于东阳,擒斩之。)传首京师。
  僧渊从弟和,平昌太守。家巨富,而性吝啬,埋钱数百斛。其母季春思堇,惜钱不买。子轨,字启则,盗钱百万,背和亡走。后为仪同开府铠曹参军,坐贪污,死于晋阳。
  (以《魏书》及《北史》本传修)
  张僧晧,字山客,烈弟也。历涉群书,工于谈说,有名当世。熙平初,徴为谏议大夫。正光五年,以国子博士徴之。孝昌二年,徴为散骑侍郎,并不赴,世号为“徴君”焉。好营产业,孜孜不已,藏镪巨万,他资亦称。是兄弟自供俭约,车马瘦弊,身服布裳,而婢妾纨绮。僧晧尤好蒲弈戏,不择人,是以获讥于世。前废帝时,崔祖螭举兵攻东阳城,僧晧于同事败死于狱,籍没家产,出帝初,诉复业。子轨,州主簿。(以《魏书》本传修)
  隋唐 刘兰
  刘兰,字文郁,青州北海人也。(按:兰乃北海郡人,非北海县人也。
  《大唐新语》及《通鉴》皆可为证。)仕隋鄱阳郡书佐。颇涉经史,善言成败。然性多凶狡,见隋末将乱,交通不逞。于时北海完富,兰利其子女玉帛,与群盗相应,破其本乡城邑。武德中,淮安王神通为山东道安抚大使,兰率宗党往归之。(《大唐新语》曰:兰本青州,时经遇乱,为乡里所称,保完青郡,远近归之。初降李密,密败归国,在代州为游客所告,遂族灭。  《通鉴》曰:初北海贼帅綦公顺,帅其徒三万,攻郡城。已克其外郭,进攻子城。城中食尽,公顺自谓克在旦夕,不为备。明经刘兰成纠合城中骁健百余人,袭击之。城中见,兵继之,公顺大败,弃营走,郡城获全。于是,郡官及望族,分城中民为六军,各将之,兰成亦将一军。有宋书佐者,离间诸军,曰:“兰成得众心,必为诸人不利,不如杀之。”众不忍杀,但夺其兵,以授宋书佐。兰成恐终及祸,亡奔公顺。公顺军中喜噪,欲奉以为主,固辞,乃以为长史,军事咸听焉。居五十余日,兰成简军中骁健者百五十人,往抄北海。
  距城四十里,留十人,使多芟草,分为百余积;二十里,又留二十人,各执大旗;五六里,又留三十人,伏险要。兰成自将十人,夜距城一里许潜伏,八十人分置便处,约闻鼓声即抄取人畜,亟去,仍一时焚积草。明晨,城中远望,无烟尘,皆出樵牧。日向中,兰成以十人直抵城门,城上钲鼓乱发,伏兵四出,抄掠杂畜十余头及樵牧者而去。兰成度抄者已远,徐步而还。城中虽出兵,恐有伏兵,不敢急追。又见前有旌旗烟火,遂不敢进,而还。既而城中知兰成前者,众少悔,不穷追。居月余,兰成谋取郡城。更以二十人直抵城门,城中人竞出逐之。行未十里,公顺将大兵继至,郡兵奔驰,还城。公顺进兵围之,兰成一言招谕,城中人争出降,兰成抚存老幼,礼遇郡官。见宋书佐,亦礼之如旧,仍资送出境。内外安堵。时海陵贼帅臧君相,闻公顺据北海,帅其众五万来争之。公顺众少,闻之大惧。兰成为公顺画策曰:“君相今去此尚远,必不为备,请将军倍道袭击其营。”公顺从之,自将骁勇五千人,赍熟食,倍道袭之。
  将至,兰成与敢死士二十人前行。距君相营五十里,见其抄者负担向营,兰成亦与其徒负担蔬米烧器,诈为抄者,择空而行,听察得其号及主将姓名。至暮,与贼比肩而入,负担巡营,知其虚实,得其更号。乃于空地燃火营食。至三鼓,忽于主将幕前,交刀乱下,杀百余人。贼众惊扰,公顺兵亦至,急攻之。君相仅以身免。俘斩数千,收其资粮甲仗以还。由是公顺党众大盛。及李密据洛口,公顺以众附之。密败,亦来降。按:《通鉴》据《革命纪》叙刘兰成事,与《大唐新语》合,疑新、旧书皆非事实矣。)以功累迁尚书员外郎。
  贞观初,梁师都尚据朔方,兰上言攻取之计。太宗善之,命为夏州都督府司马。时梁师都以突厥之师顿于城下,兰偃旗卧鼓,不与之争锋,贼徒宵遁,兰追击破之,遂进军夏州。及师都平,以功迁丰州刺史,征为右领军将军。十一年,幸洛阳,以蜀王愔为夏州都督。愔不之籓,以兰为长史,总其府事。时突厥携离,有郁射设阿史那摸末率其部落入居河南。兰纵反间以离其部落,颉利果疑摸末,摸末惧,
  而颉利又遣兵追之,兰率众逆击,败之。太宗以为能,超拜丰州刺史,再转夏州都督,封平原郡公。
  贞观末,以谋反腰斩。(《新书》本传曰:初,长社许绚解谶记,谓兰曰:“天下有长年者,咸言刘将军当为天下主。”兰子昭又曰:“谶言海北出天子,吾家北海也。”会鄠县尉游文芝以罪系狱当死,因发其谋,兰及党与皆伏诛。)右骁卫大将军丘行恭探其心肝而食之,太宗闻而召行恭让之曰:“典刑自有常科,何至于此!若必食逆者心肝而为忠孝,则刘兰之心为太子诸王所食,岂至卿邪?”行恭无以答。
  (《旧唐书》本传)
  元朝 王文统
  王文统,字以道,益都人也。少时读权谋书,好以言撼人。遍干诸侯,无所遇,乃往见李璮。璮与语,大喜,即留置幕府,命其子彦简师事之,文统亦以女妻璮。由是军旅之事,咸与谘决,岁上边功,虚张敌势,以固其位,用官物树私恩,取宋涟、海二郡,皆文统谋也。
  世祖在潜藩,访问才智之士,素闻其名。及即位,厉精求治,有以文统为荐者,亟召用之。乃立中书省,以总内外百官之政,首擢文统为平章政事,委以更张庶务。建元为中统,诏谕天下,立十路宣抚司,示以条格,欲差发办而民不扰,盐课不失常额,交钞无致阻滞。
  寻诏行中书省造中统元宝交钞,立互市于颍州、涟水、光化军。是年冬,初行中统交钞,自十文至二贯文,凡十等,不限年月,诸路通行,税赋并听收受。
  明年二月,世祖在开平,召行中书省事祃穆与文统,亲率各路宣抚使俱赴阙。世祖自去秋亲征叛王额哷布格于北方,凡民间差发、宣课盐铁等事,一委文统等裁处。及振旅还宫,未知其可否何若,且以往者急于用兵,事多不暇讲究,所当振其纪纲者,宜在今日。故召文统等至,责以成效,用游显、郑鼎、赵良弼、董文炳等为各路宣抚司,复以所议条格诏谕各路,俾遵行之。未几,又诏谕宣抚司,并达鲁噶齐管民官、课税所官,申严私盐、酒醋、曲货等禁。
  文统为人忌刻,初立中书时,张文谦为左丞。文谦素以安国利民自负,故凡讲论建明,辄相可否,文统积不能平,思有以陷之,文谦竟以本职行大名等路宣抚司事而去。时姚枢、窦默、许衡,皆世祖所敬信者,文统讽世祖授枢为太子太师,默为太子太傅,衡为太子太保,外佯尊之,实不欲使朝夕备顾问于左右也。默尝与王鹗及枢、衡俱侍世祖,面诋文统曰:“此人学术不正,必祸天下,不可处以相位。”世祖曰:“若是,则谁可为者?”默以许衡对,世祖不怿而罢。鹗尝请以右丞相史天泽监修国史,左丞相耶律铸监修《辽史》,文统监修《金史》。
  世祖曰:“监修阶衔,俟修史时定之。”
  又明年二月,李璮反,以涟、海三城献于宋。先是,其子彦简,由京师逃归,璮遣人白之中书。及反书闻,多言文统尝遣子荛与璮通音耗。世祖召文统问之曰:“汝教璮为逆,积有岁年,举世皆知之。朕今问汝所策云何,其悉以对。”文统对曰:“臣亦忘之,容臣悉书以上。”
  书毕,世祖命读之,其间有曰:“蝼蚁之命,苟能存全,保为陛下取江南。”世祖曰:“汝今日犹欲缓颊于朕耶?”会璮遣人持文统三书自洺水至,以书示之,文统始错愕骇汗。书中有“期甲子”语,世祖曰:
  “甲子之期云何?”文统对曰:“李璮久蓄反心,以臣居中,不敢即发,臣欲告陛下缚璮久矣,第缘陛下加兵北方,犹未靖也。比至甲子,犹可数年,臣为是言,姑迟其反期耳。”世祖曰:“无多言。朕拔汝布衣,授之政柄,遇汝不薄,何负而为此?”文统犹枝辞旁说,终不自言“臣罪当死”,乃命左右斥去,始出就缚。犹召窦默、姚枢、王鹗、僧子聪及张柔等至,示以前书曰:“汝等谓文统当得何罪?”文臣皆言“人臣无将,将而必诛”。柔独疾声大言曰:“宜剐!”世祖又曰:“汝等同辞言之。”诸臣皆曰:“当死。”世祖曰:“渠亦自服朕前矣。”
  乃诛,文统子荛并就戮。诏谕天下曰:“人臣无将,垂千古之彝训;国制有定,怀二心者必诛。何期辅弼之僚,乃蓄奸邪之志。平章政事王文统,起由下列,擢置台司,倚付不为不深,待遇不为不厚,庶收成效,以底丕平。焉知李璮之同谋,潜使子荛之通耗。迩者获亲书之数幅,审其有反状者累年,宜加肆市之诛,以著滔天之恶。已于今月二十三日,将反臣王文统并其子荛,正典刑讫。于戏!负国恩而谋大逆,死有余辜;处相位而被极刑,时或未喻。咨尔有众,体予至怀。”然文统虽以反诛,而元之立国,其规模法度,世谓出于文统之功为多云。
  (《元史·叛臣》本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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