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程钰庆在昌乐解放前后
提起张天佐,昌乐人民都知道。但对他的亲信、蒋介石任命的伪昌潍专署第二任专员、保安司令、原专署秘书程钰庆却鲜为人知。
程钰庆原是昌乐县府秘书,后随张天佐升任昌潍专署秘书。那时的秘书,与现在的不同,权力可大了。专署就一个秘书。由于张天佐、张髯农等都是武职,主要精力放在抓军队上,政府中的一切行政事务,均由秘书全盘处理,实际上他是专署中不带“长”的一号文职官员。
我是1943年跟程钰庆当勤务兵的。当时驻河头乡郝家老庄,很少驻仓上(因与大部队驻一起更不安全)。抗战胜利后,进驻潍县城。主贵仆荣,我也由勤务兵晋升为上尉副官。
1948年3月底,解放军围困潍县城,张景月的保三师驻昌乐县城一带。张天佐担心向只顾保存实力、怕与共军正面作战的张景月,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耍滑头,特地派他的忠实助手程钰庆,由我和张平三及孙十团的一个连护送他进驻昌乐,目的是督促张景月与潍县守军相互支援、协同作战,以保住昌潍这块反共基地。
在昌乐,我们驻在县公安局。所需一切均由冀象鼎局长负责。对于程的到来,以昌乐县长赵华轩为首的一班文职官员是真心欢迎,而张景月及徐振中则不以为然。他们除在几次酒饭间谈防务外,没开过一次联防会议,更谈不上统一指挥作战了。
在解放昌溺爱的战役中,看来解放军是采用围困昌乐、主攻潍县的战略。而张景月正如张天佐所料:把全部兵力都调集在昌乐县城,守而不战。尽管王耀成、张天佐一天数次急电令其东援西接,程钰庆数次催促,而保三师只开半个东门,派出少量部队,做了五六次象征性的出击。每次出击也未超过二里即回(多数只到阎家墓田)。程钰庆带我去质问,张景月就以共军炮火猛烈、防守严密、我部伤亡惨重为辞,进行搪塞(实际当时他的兵力并未受到重创)。程钰庆也只得抱怒而归。
最使程钰庆气恼的是随着潍县炮声的越来越激烈,我们反而越来越清静,成了闲员副官。当官的不但不上门,而且;连个小队长级的都找不到。连平日最殷勤的冀局长、于队长都不见影。张景月的师部,更是电话没人接,送信信不回,登门不见人。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张景月是在潍县西城将陷的时刻,是程钰庆带我推开门闯进去的。一见面程钰庆就指着张景月的鼻子说:“张师长,张专员正在走麦城,您按兵不动,见死不救,要效仿刘封、糜芳吗?”
“程秘书”,张景月暴怒地说:“我与司令情同手足、亲如兄弟是尽人皆知,能不救吗?怎奈共产党大军压境,我几次救援,损兵折将,均不奏效,我有什么办法呢!何况昌乐危在旦夕,我独力难支。程秘书,说实在的,我们都是父母所生,命只有一条,我不能赶着跟我多年的弟兄往虎口里钻吧?”
“我要到王主席那里告你去,你按兵不动,贻误战机……”
“老兄,怕他王耀武也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吧!”
几句话气得程钰庆几乎背过气去。在我和途徐振中等人的劝拉下力回到住处。因为我知道弄不好,张景月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更何况 闹到这个地步再说有什么用呢!从此以后,一向斯文的程秘书整天哭丧着脸,就象死了亲娘老子似的,不说不笑,不出门,不会客。我们也只有小心服侍而已。
潍县解放后,赵华轩拖着条跛腿来过一次,进门就带着哭腔说:“程秘书,怎么办呢?就这样完了吧?”
“完了,全完了。”程钰庆说,“有这些党国败类能不败吗?昌潍惨败,张景月有罪。只要我程钰庆还有一口气,告不倒张景月,我誓不为人!”
“那咱们这帮文人怎么办呢?他张景月……”赵华轩没说出下文。
“该着井里死,河里淹不煞,听天由命吧!”接着他又说,“为什么共产党内多出刘关张,国军中都是些袁氏兄弟呢?唉!天意啊!天意。”
4月30日晚,我们照样在屋内闲坐。城北方向传来一阵密集的枪炮声,不久又稀疏下来了。我又习惯地抓起通保三师的电话。这回倒奇怪,竟有人接。回话说是张师长要亲率大军出城偷袭,迎接王主席的西路援军。我问:“你们为什么不出东门,而出北门呢?”
“声东击西嘛,你他妈的管得着吗!”对方扔下了电话听筒。
不多时,县公安局王科长(记不起名字)跑来说:“程秘书,我们被张景月骗了。这老狗跑了。昌乐保不住了,咱也逃命去吧!”
其实这事是在预料之中,看来是真到了“树倒猢狲散”的地步了。我们也只有稍做收拾,各自顾命了。程秘书照旧是带一手提箱,由张平三扶着,我们三人除去带手枪匣枪各一支外,我和王科长又带两支卡宾枪,又防万一。我们一行四人一了东门,看到东门又是开了一半,一些杂牌队伍都争着往外挤。我们又拐向北门,看到张景月的部队正在向外开。我四人跟在他们队伍的后边混出了城。
天黑又下着雨,辨不清方向。我们四个编外人员,毫无目的地跟着跑到天放亮,被一小股八路军追了一阵。因我们走在最后已看得真切:最多不过三十名穿便衣、拿大枪的人,就把这支两千多人的队伍,追得四散奔跑。后来,保三师驻进了寿光有到的李家庄,我们跟着些勤杂人员驻了孙家庄。我四人找了一农户住下。大约到了中午,李家庄枪声大作,估计是八路军主力来了。说实在的,此时我们想多来些八路军,把张影月打死、把他的人杀光,才解恨呢!
到晚饭后的时候,李家庄传来更加激烈的枪炮声和喊杀声,估计可能是张景月的保三师要突围。我四人也傻了眼:跟着跑吧,跑到哪八路军跟到哪,跑到哪里算一站呢?况且张景月与程不和。如果叫八路军抓住,怕难活命(当时的反动宣传)。怎么办呢?我曾违心地建议出去摸摸情况,但被程钰庆拦住了,程说:“还是听天由命吧!”大约在半夜后,听到枪声越来越远,我们四人和在土围子墙下相遇的十几名散兵(都是寿光兵,出村后各自散去)从村南溜下围子墙,我与王科长头前开路,准备逃命。真是“吉星高照”,我们意想不到的是没遇到一个八路军。
翌日近中午,进了朱刘店。一踏上昌乐的土地,我们的心稍微松开了点,感觉又饥又渴又乏,只得走进一户人家。张平三拿着几万元“中央票”,好话说了一大堆,求大嫂给顿饭条吃。要赌气找第二家,又怕人多眼杂,只有忍气吞声等着,只要能填饱肚子、遇不上八路军就谢天谢地了。
大约过了半小时,在面条即熟时,从外面闯进来一人。我们一看傻眼了。同遇上老“八”,碰上老“土”了—来者是朱刘店上的匪张龙田。他一进门就说:“看看,你们怎么在这里?跟我到队部去吧。”他一边说话,一边两眼死死盯着我们的枪。我知道,张匪正趁乱纠合了五门十名地痞、恶棍自立山头,他碰到好枪,会不择手段地弄到手。所以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把八支枪摆在炕上,走向门口。程躺在炕上未起来。
“看看”张故做惊讶地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把我看成什么人?我张某人……”
“张队长,大目前情况下带这玩艺儿走路是个累赘,你就留下吧,俺不要了。”我说。
“那……,你们真不想带就暂放我这里,等国军回来,我一定送上门去,完璧归赵。”说着他一招手进来二人,把三支匣枪、两支卡宾枪带走了。张又拿起三支手枪分别掂了掂说:“这玩艺儿好带,你就留着防身吧。”说完走了。
唉!真憋气,大江大海都2过,在这小泥沟里翻了船。这堂堂的上尉和公安局科长竟栽倒这小卒手下,真是“虎落平原被犬欺”。程钰庆也没有睡着,起来说:“看这屎壳郎扒在鞭稍上的东西,腾云驾雾的日子还有几天。”(扣张龙田在镇反时被枪决)
后来,我们四人在我家(黎家村)住了四五天。听说张立武带武工队到古城起枪,我们怕呆不住,就弄了两辆手推车,买大部分碗、盘等盗器,化装成小贩步行去了青岛。
在青岛住了四五天后,程钰庆带我去拜会了国民党十一绥靖区司令丁治磐。又过了五六天,丁司令召见程钰庆,并告诉陈金诚被俘,张天佐、张髯农已为党国“捐躯”。蒋介石已任命程钰庆为昌潍专署专员、少将保安司令,命他速去济南见王主席接受任务,组织新政府,招集残部,迎接大反攻。飞机由丁司令负责提供。我们在阳历6月初,带上招集的20多名残员,从青岛乘丁治磐提供的飞机去了济南。
到济南,我们在关扎营一家客栈里住下来后,程钰庆带我去拜见了王耀武主席。程不用说先告了张景月的状。之后,王耀武把两张委任状交给程钰庆,并给这个新委任的光杆司令打气、安抚加褒奖。回客栈我还特地做了一块“昌潍专署驻济南办事处”的木牌子,但还没把牌子挂出来,就因济南局势吃紧,王耀武急催程回昌潍。程钰庆以筹款为名,一去不回。我因得到程的暗示,也搬到飞机近效,到在吴化文部当输送营长的一个本家阎相成家去住,离开住处隐藏了起来。
不久,济南解放,阎相成被击毙,我也回了家,向政府登记,做了农民,结束了那段违民意愿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