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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6-12-23 08:05
鄌郚总编

蒋介石的潍县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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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1楼] 发表于:2019-04-01 05:51
鄌郚总编
  蒋介石的潍县之行
  蒋介石有写日记的习惯,1915年他“遁迹东京,锐志于学,每日看书习字,皆有常课,尤喜读王阳明、曾文正、胡文忠三集,昕夕不释手。……至检身之法,专从‘悔’字上着力,昨非而今犹未是。凡所省克,必日记手册”。(毛思诚《蒋公介石年谱初稿》)美国的政治传记专家布赖恩?克罗泽则说:“蒋介石回到东京……开始每天晚上在日记中记下白天所干的错事。……记日记的习惯已缠住了他,他一直将这个习惯保持到死。”(布氏《蒋介石》)蒋介石本人也说:“几十年来,我每日必有课,每日必有日记,虽在造穴颠沛之中,也没有一日间断。……”(《总统府秘录》)但蒋氏1915--1917年的日记多已散失,人们发现的其1916年的14则,有13则是记其潍县之行的。兹将其在潍日记予以浅析,供读者参考。
  来潍背景
  1916年5月2日,孙中山组建的中华革命军东北军(以下简称“东北军”--笔者注)包围了潍县城,与袁世凯的第五师发生激战,但久攻不下。20天后,占领在胶济铁路沿线的日本驻军出面调停,袁军撤出潍县城,东北军总司令居正等率军入城。6月6日,袁世凯暴死,黎元洪接任总统,孙中山派蒋介石赴潍协助居正整训军队。7月底,蒋介石乘火车到达潍县,恰逢东北军参谋长(一说参谋处长)因病缺岗,居正便命蒋氏代任。蒋的在潍日记便从此日开始。
  日记浅析
  “接日本守备队电话,因有本军(指东北军--括号内之字均为笔者所加,下同)在南流站铁道附近与敌军对阵。该处果有本军队伍否,要求复查。即查孟九浩军队驻扎该处附近……”。“复接济南钟蓬山致总司令(居正)来函,以本军有在南流附近各村庄抢劫焚掠等事,……即饬第一师长(朱霁青)查办……”。“晚间,介石出城巡查,自南关(县城南门外)过白琅(狼)河,至东围子(东关)操场附近一带视察后,即由东围子过的(白)琅(狼)河回城,十一时回总司令部。”本日日记,还有“今日所发命令”与“今日所见,拟改正之件”各若干条,本文未全引。从以上日记中可以看出,蒋介石至潍上任当天,立即投入了军队整训(或云“整顿”)工作。当时袁世凯已死,东北军与督理山东军务的袁军张怀芝结有停战协定。控制着胶济铁路沿线的日军为继续其占领,故对东北军态度优于袁军,双方的司令部也保持联络。当然日方占领者的姿态并没有本质的改变。东北军来潍的进攻目标是袁军,故对日方驻军尽量不搞磨擦。但是,东北军组建仓促,军纪不佳,驻南流车站的孟九浩部即“在南流附近各村庄抢劫焚掠”,对此,日军与钟蓬山均有来电或来函,蒋介石当即命令第一师师长朱霁青查办。从日记中我们还看出,东北军十分懈怠,各部人员名单都不上交司令部,蒋氏不得不下令“催送各师、旅花名册”。(见日记中《今日所发命令》)
  蒋介石颇忠于职守,晚间还从南门向东,过白狼河去东关视察军况,晚十一点方回。当时东关已有像样的围墙,自县城南门去东关操场约有三里路程,况盛夏水涨,过白狼河不易。不过蒋氏正踌躇满志,急于将东北军改造成一支守纪律,有战斗力的军队,故上任第一天即显得十分忙碌。
  据8月1日的日记,蒋介石上午视察第一师及一、二各旅司令部,与各司令官谈话,下午迎接满铁副总裁国泽。他将当日发现的各部存在的问题拟写了《改正之件》下发:
  一、担枪有向上及向右者,以后当下令皆改为向右,以归统一;
  二、骑兵乘马时,须用皮鞋,宜饬因粮局发给;
  三、征兵身材之长短及年龄,体格多有不及者,宜令各团队长认真选择裁减;
  四、总司令部的护兵及小使,须认真裁减。
  本日日记,可以看出蒋氏对东北军的军况深表担扰:那么多的士兵连枪都不懂得如何扛,所征新兵又良莠不齐等等,这都使他感到任重道远,必须从基础上做起。好在他熟知士兵常识,因为他在日本的士官学校学习时,曾至联队中实习过。他曾这样说:“我在24岁就派到日本野炮联队,入伍了一年。这一年的时间,所过的完全是士兵生活。”那时他所在的联队饮食极为简单,每顿一般是大米一小碗,白萝卜两三片,偶有一块咸鱼。他就是在靠近北海道的高田一带的冰天雪地里,熟悉了士兵生活。他准备把在日本学得的士兵常识运用到东北军的整顿中去。
  8月2日,蒋介石的日记有如下记述:“今日,接第二师长吕子人报告--‘攻击景紫(景芝)镇之敌军已被击退;而胶州方面敌军,在百尺河附近,亦有袭我之势。’当时由代理总司令(居正应黎元洪之邀去了北京,其职由许崇智代理--引者注)电质张怀芝,限24小时内答复。”这则日记说明,尽管签有停战协定,但张怀芝的属下部队仍有攻击东北军的现象发生,安丘景芝镇的战事就是其中一例。本日由参谋处所发的通报有五,其一为:“通报第一师长--以大局未定,对于寒亭及流饭桥各处敌军,当作警备,令其东至于河头,西至王家楼、杨家庄一带地形,迅即侦察,每晚派小哨监视。”看来蒋介石警惕很高,对退至潍县城北、城西的袁军第五师始终不放心。
  8月3日的日记,仍以“以竭力整顿军队为首要。”8月4日则记有“代总司令(许崇智)派介石至西操场观操,飞行机试验滑走。”这是因为孙中山派来的飞行队驻西操场(在塔子坡一带)。早在1914年4月,孙中山即在日本兹贺县建立了中华革命党航空学校。1916年东北军攻潍之后,该校改编为“讨袁飞机队”,自日本迁到潍县。飞行员全是日本人,另有中国飞行学员30余人,又下设三个分队。共有飞机三架,系先由日本运至青岛(拆卸包装),7月4日运达潍县。8月初,三架飞机组装完毕,即开始低空盘旋,首次滑行试验即在8月4日,蒋介石系奉命往观的。几天后,三架飞机轮番至城西、城北上空散发传单,还投掷过土法所制炸弹,袁军一片惊惶。但东北军及潍民却大为振奋,他们纷纷至室外仰观,有的则去机场围观。
  后来东北军被改编时,三架飞机被黎元洪调往北京南苑航空学校。但由于日本政府出面交涉,三架飞机又全部被要回日本,自此,讨袁飞机队终结。8月4日,蒋介石除奉许崇智命去西操场验看飞机起跑试验外,还根据“今日所见”下发了《通报》二条,《拟改正之件》四条,都与整训有关,且很具体。
  从8月5日的日记看,上午蒋介石奉许代总司令之命,亲往城东于河头一带侦察地形。午后,蒋派旅长赵玉中调查南流孟九浩焚掠之案,又根据本日所见下发了《拟改正之件》,其中有“兵卒不得身着军服在各铺户坐谈,及行路时不得向商民恫吓敲骂”等语。这说明蒋氏对整顿军纪等要务丝毫不想放松。6日的日记,除对马海龙谋叛的举报(后来证实马海龙确有“违命通敌”行为)极为重视外,余者,大多为有关整顿的具体规定,如“总司令部卫兵,每日须由副官处值日员点名检查;城门上五色旗须换新旗,每晚由守门卫兵收下,每朝树立”等等。可谓事无巨细,一一虑及。
  8月7日,蒋介石着重记录了上午的行踪:晨六时半,他陪同代总司令许崇智往西操场观日本飞行员坂本寿一的飞行表演。他们看到,飞机升高至约800米,飞行达15分钟。观飞行表演毕,约八时,蒋氏去第一师第三团本部,再次找师长朱霁青交谈。朱为东北军副军长陈中孚的心腹,他从内心里瞧不起蒋介石,但其师军纪太差,作为参谋长,蒋氏不得不多次找他“交谈”。当天,有一位叫做张安幼的人物(身份不详),携眷属企图从安定门(南门)逃走,被南门卫兵挡回。对此蒋介石下令“各城门须严密防范”!
  8月8日至8月9日,蒋介石的日记记录的全部是其视察驻高密第二师的情况。蒋氏是依代总司令之命去高密“调查一切”的。因为第二师依令占领高密王家台,引起日本驻军不满,日军即提出交涉。许崇智一面据理回答日方,一面派蒋介石亲自去一趟高密。蒋氏除“调查一切”外,仍把整训军队作为重点。故9日上午,他就到第二师各团、队观看操练。他所看到的情况大大好于第一师:“操法较为齐整”。唯嫌高密驻军的“营房不齐,操场狭小”,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8月9日,大概是他潍县之行最满意的一天。当日下午,返回潍县。
  8月10日,蒋氏的日记透露出其对整顿工作举步维艰的焦虑。本日,王家台方面第二师与敌军发生激战,总司令部向第二师增发子弹一万颗(由于日本人的作梗,这些子弹未能送达二师,第二日退回)。第一师训练不严肃,但却向总司令部催要军饷。日本驻军则替敌军说话,劝东北军退出王家台,许崇智“据理力辩”,没有屈从。济南的日本领事署又提出在潍县设立临时警署,许崇智也未予同意。东北军的整顿,收效甚微,向纵深推动,几不可能,欲使东北军训练成一支现代化正规部队的目的,难以实现。故蒋介石在即日的日记中十分忧郁地写有《今日之所感》一节:
  “本军基础未定,整顿需时,如能上下一致,努力改正,则事尚非难也。军队名册未报,则实员之数难知,饷项无度,其难一也。(花名册蒋氏一上任即下令催交,过了十天,各部仍未交来,估计是有意拖延。连各师各团的人数都弄不清,以什么做依据发饷?)
  装备之数不清,则种式难分,战斗力难知:一旦有事,计划难定。以上诸件……乃再三催报,期限早过,终未实行,甚为焦急……。”
  8月11日的日记,蒋氏的焦虑更加严重。当时曲同丰来潍,准备阅军,东北军则“决议不受其检阅”,只请居正速回潍。蒋介石认为不应出现此僵局:“当此外交、中央、周村三方面相与为难之际,若不同心一致,危险何似!”他以为“如能联络中央,则一切难题不难立解,”“否则……不特不能发展,且不能永久独立……况受人胯下,种种肘制,不一而足……。”在当时的严峻形势下,蒋介石的这些见解有一定道理。他从来不想“受人胯下”,但要摆脱受人胯下之境,就必须在外交、内政等方面采取合理的措施。
  当天的日记在《今日所见,拟改正者》内还有“士兵有过,不准罚跪,以保军人体面”等句,这大概是有感而发。早年蒋氏在日本士官学校学习时,见日本军官打骂士兵,颇有腹非。他曾郑重地说过:“我们中国军队更应严禁官长打骂虐待士兵……。”
  尾声
  8月12日,是蒋介石在潍的最后一天,本天的日记主要有三大要点:其一,离潍的借口:“代理总司令决派介石赴京,迎接总司令(居正)来潍。”
  其二,军需匮乏:“食米只足二日之用,秋衣尚未定制,被毯亦未购备……”。
  其三,执行任务情况:“整顿无术,号令不行,奈之何哉!”
  第三个要点可视为蒋氏潍县之行的结局。第二天他即离开潍县,“迎接总司令来潍”的理由倒也名正言顺。但其主要原因却是“整顿无术,号令不行”。在寸步难行的情况下离开这出力不讨好的是非之地,无疑成为脱身的上策。蒋氏离潍还有一导火索,他在日记中不便明说,那就是其与第一师第一团团长王贯忱的一场冲突:王贯忱匪性十足,此人强迫民女作妾,民女之父告到师部。朱霁青虽然制止了王的不法行为,但却没有给予必要的处分。王贯忱根本不把蒋介石看在眼里,顶撞现象时有发生,蒋氏早想给他点眼色看,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这一次机会终于来了,蒋便盗用总司令的名义,下令撤销王贯忱的职务。王贯忱见令,野性大发,带上卫兵去参谋处找蒋介石拼命(未遇),蒋的人身安全成了问题。代总司令许崇智见状,深怕出现不测,于是,找个理由让蒋介石赶快离境。蒋氏不敢与王贯忱之流当面理论,况“整顿无术”,巴不得快走。故一听到让其去北京,遂立即取了路费,化装去火车站,第二日秘密登车而去。
  客观地说,讨袁的前前后后,蒋介石算是革命营垒的人。但其潍县之行,却成了他军事生涯中的一纸败笔。
  周庆元高伟武伟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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