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记
付玉才
邻居的阿伟从小就很有出息，不但学习好，而且乖巧懂事。他妈妈也是逢人就夸赞他，脸上洋溢着满满的自豪。大学毕业后，又读了研究生，找上工作的时候三十多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刚去大城市上班的他，没有房子，没有车子，父母为了供他上大学，读研究生，找工作倾尽了所有。小伙子长得瘦弱高挑，一表人才，可是自己谈了几个，都嫌弃他没有房子，散了。有一个独生女孩看上了他，也不嫌弃他没有房子，两孩子年龄颜值学问都旗鼓相当，感情也是一见钟情，浓情蜜意，关系好的死死的。双方父母也都很满意，当谈婚论嫁，走结婚程序的时候，女方不要车子不要房子，但是见面礼要十三万，否则免谈。阿伟的父母就着急忙慌的跑来找我想办法。她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女方家黑，看上去都是文明人，但背地里卖闺女。我劝她不要激动，这也不是女方家的错，人家都是走社会，他们不要楼不要车，这是最好的了，十年以前见面礼要一万一，那是万里挑一，后来见面礼到了三万三，是三家一起发，九万九，就是长长久久，什么万紫千红一点绿啊，三金三银不算数，随着美好生活的不断提高，彩礼那是芝麻开了花的节节攀高。亲情，友情，爱情都成了商品化，你觉得纯纯的爱情能脱俗吗？
于是我想起了八十年代，我相亲的故事。
春天绝对是相亲的好季节。空气湿漉漉的散发着荷尔蒙的味道，树上的地下的花儿竞相怒放开来，小鸟也呼朋引伴在天空自由飞翔。刚高中毕业的我，面对家里的烂摊子，放弃了去乡镇企业上班，回家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当时父亲年迈，母亲有眼疾，姐姐们都出了嫁，弟弟还小，一家人住在三间破旧的土坯房子里，家徒四壁，温饱也是个大难题。
好心的二姐夫有一次来看我们，看到我下地回来，晒得黢黑的我，就动了恻隐之心。他跟父母商量，要给我说门亲事。他分析我找对象的条件，人虽说高中毕业，长得高高大大的，但是家里太穷，下地的人也显老相，找对象不能太挑剔了，能吃苦，不嫌弃你穷，会做饭的女孩就行。
不几天他就给我寻下他邻居家的一个表妹。
他邻居和我二姐夫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人很实在，也很风趣，我去二姐家的时候，他见过我几次，夸我长得帅，有学问。他姨家表妹就在离我们十里多的汶河边。他说他表妹很能干，很会过日子，就是人长得一般，不嫌弃我们村偏远，不嫌弃我家里穷，只要看中了人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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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定在了清明节过后的第三天，二姐夫和他的发小陪我去女方家。我借了辆自行车，跟一个要好同学换了件新衣服，头发洗了，梳的一丝不苟，照镜子看看感觉有点太板正了，又用手拂乱了，反复几次才感觉到满意。母亲为我的出门犯了难。相亲不能空手，可是家里刚买了化肥，没有多余的钱去买礼物。我于是厚着脸皮去本村的门市部佘了两瓶酒，两包用油皮纸包装的点心，还特地称了半斤水果糖。
一切准备就绪，我们三人就从家里出发了。空气散发出了春的花香，叫天子在头顶上欢快的叫着，路上杨树抽出的嫩叶迎着醉人的春风在摇曳。我们在明媚的阳光下谈笑风生，两个媒人还不忘给我交代去相亲的注意事项，传授他们的经验，姐夫的发小还动了小心思，他让我把礼物先别拿到女方家，看看有戏了，女方家炒菜伺候，再把礼物拿过去，如果相亲不行，我们把礼物再拿回家，也没有什么损失。女方的村子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汶河水静静地在村前流过，水渠里正在放高崖水库里的水，人们有的在忙着灌溉麦田，有的在拔麦田里的麦蒿，在村子的北面是场院，场院里有几堆麦秸垛。我在姐夫发小的挑唆下，把买的礼物藏在了麦秸垛里，三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去了女方家。
女方家的父母热情接待了我们，还有几个老人，媳妇，他们齐刷刷眼光看上了我，弄得我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有个女孩，瘦瘦的扎着两根黄毛小辫，在切着猪肉，不时偷偷看看我，两只眼睛精光闪烁。看来他们早有了准备，锅子里散发出炖鸡的香味，盘子里切好了好几样菜，女孩把切了很大堆的的肉收到了盘子里。家里收拾的很利索，茶壶茶碗也整整齐齐的放在茶盘里，准备伺候我们。二姐夫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装做出去方便跑到了场院里，扒开麦秸，找出了礼物，我愣住了，一会的功夫老鼠把点心咬了一个大窟窿，我气极败坏，跺了几脚麦秸垛，老鼠早不知跑哪里去了。没有办法，我把被老鼠啃了的点心撕吧掉，提着残缺的礼物去了女方家，谎说是在门市刚买的，不小心磕到了摔破了。女方的父母还一个劲的怪我，多花钱，破费。
相亲在欢快祥愉快的氛围里，顺利地进行着。两个媒人，经不住酒的诱惑，三杯两盏下肚，开始谈天说地，交流着庄户地里的活计，女方的父亲也是个实诚人，一杯不离一杯的劝着两个媒人。我只有倒酒倒茶的份，我看到那个女孩不时拿眼睛看我，我也投去目光，有时候四目相对，都躲闪开来，羞得脸色通红。姐夫的发小，不时吹嘘我的能干，我的学问，除了家底子穷，人没有挑剔的。女孩的叔叔，爷爷奶奶都对我有了亲切的好感，我感觉到了，他们的一家子对我的满意。我觉得这一家子人忠厚友善，觉得女孩除了丑了点，也没有别的毛病，但是听到比我大了几岁，又没有文化时，我的心有了一些失落，对这门亲事摇摆不定起来。姐夫看出了我的心思，把我拉到了一边，很严厉的和我说：“我看这个女的很好，能干能持家，你可想好了，出了这个门就没有这个店了。”我心里很矛盾，想想自己的家庭，想想自己的母亲，我放下了追求浪漫爱情的心，面对现实，挖在篮子里就是菜。经过激烈的思想的斗争，临走时，我违心的和媒人说，我相中了，看看人家女方的意思。那天我回家躺了一天，还流了泪，为了家庭，我的牺牲我的幸福！
过了几天，姐夫来了，他笑嘻嘻的告诉我一个好消息，女方也相中我的人了，还打听了好几个人，说我的品质不错，就是有个砸媒的，说我们家穷。女方爷爷一锤定音，说穷没根，富没边，只要小伙子好就行。最近几天把家里打扫打扫，买点鸡鸭鱼肉，她们要来相亲。我们也好好招待招待她们。姐夫走的时候留下了五十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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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来的时候也是个晴朗的日子，田野里的的麦子开始抽穗了。
她家来了六个人，全是她的婶婶，还有她的姐姐，当然媒人少不了。两个媒人当了厨师，煎炸烹炒，忙的不亦乐乎，我的两个姐姐也来了，帮忙招待伺候。扎着两条黄毛小辫的女孩，和她姐姐得空跑了出来，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子，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就是仓囤也不放过，最后她在厨房里揭开盖在缸盆的包袱，看到了刚蒸的一缸盆黑乎乎的地瓜干窝窝头，她嘴角露出了不宜觉察的不屑，问我；“你家还吃这个？”我慌说那是喂狗的。她到现在还笑着揭我的短，喂了你们这些小狗。
就这样我们相亲到定亲结婚，没有费多大的劲。我们简简单单的结了婚，她说，她是看中了我的人，至于别的，她愿意跟我吃苦受累，用双手去创造。
阿伟妈听了也是感慨万千，这社会怎么了？很优秀的孩子硬是让金钱挡在了幸福的门外。后来她把我相亲的故事说给了阿伟听，阿伟又讲给了他未婚妻听，他未婚妻也是唏嘘不已，她父母也不是真心图钱，只是碍于面子，随社会走。
后来阿伟终于在今年春天结婚了，是我当的媒人，我去城里要的媳妇。虽说疫情期间没有大操大办，但是礼数没有少，在很多亲友的见证下，阿伟父母郑重的将一张存有三十万的银行卡郑重的交给了亲家手里。密码是六个三，表示一生金，二生银，三生万物，亲情爱情友情三三相连，生生不断。
后来听人们说阿伟媳妇揭阿伟的短，说阿伟是个骗子，那存有三十万的卡是空卡。阿伟只是嘿嘿的笑，最后说了句话：“那是媒人出的主意！你同意的，你爸妈也默许了。成了你家的面子，完了我家的里子，两全其美！
自然，阿伟被媳妇拧了耳朵，罚去做家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