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的尺子
郑武文
东方农机厂今年发的夏装工作服是部队淘汰的绿色军装半袖。工人们穿在身上，一片一片的在车间、办公室聚集，颇有些军事化管理的味道。开早会的时候车间主任李大宝说这简直有点文革遗风，不像工厂倒是更像部队机关了，挥手都有将军风范了。他甚至接着就学当年毛主席下飞机的样子挥了一下，在逼仄狭窄的车间办公室里差点扫到王城的眉毛，吓得正走神的王城一哆嗦，工人们跟着哈哈大笑。
不过令李大宝想象不到的是，今天的早会是他最后一次在车间一呼百应展现领袖风范，没过多久就被劳资科一纸调令调到维修车间干副主任去了。
那天开完早会以后，厂办就打电话到车间给李主任让去厂长办公室谈话。李主任其实最近窝着一肚子气，因为采购部采购的配件严重不合格，他和车间质检员文小青多次去找仓库反应，并且汇报到新厂长崔光那里，崔光严厉批评了采购部长，只是既不处罚也不退货，好几天了就这么拖着。倒是那些供货商夜里偷偷去自己和文小青家又是送礼又是恐吓，软硬兼施，希望放过他们一码。质量是企业的生命，谁敢以此开玩笑？真是乱弹琴！李大宝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一句。
李主任往厂办走的时候，看到王城正在拿内径表量车好的零件。他看到王城又斜着表插进工件里，忍不住轻轻朝他屁股就是一脚，不是跟你说过吗？看尺子！王城茫然看着李大宝，并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倒是旁边的南国清走过来，说李主任的意思大概是让你把手里的表扶正吧？王城说，去去去，你才来几天，我可是厂里的老师傅了，用你来教？南国清讪讪回到自己工位，不再说话。
这时候文小青已经接到了调令，看到调令上“今调你车间文小青等乙人即日到维修车间报到”，他没搞明白“乙人”的“乙”是“壹”的别字还是阿拉伯数字2的草写，就找南国清看，南国清也不明白，旁边的王城冷笑道，是二人，每人一张，单独发的。质检员文小青总给王城检出废品，耽误了王城拿奖金，两人的关系紧张，因此文小青只是白了他一眼，并不答话，就拿着离开了。想去找李大宝主任商量商量，可是一上午也没找到李主任。直到下午，劳资科马科长才带着两个人来车间召集车间骨干宣读厂里的决定。李大宝并没有来，宣读的二人只有文小青在座。可是宣读的新车间主任人选却让大家大跌眼镜，既不是车间里两个副主任，也不是带班的三个大组长。因为车间三班倒，早中晚每个班有一个带班组长，这三个组长不但技术好而且资格老，威信比那两个副主任都高，当三人听说代理车间主任是王城之后，马上脸上变了颜色，有一个当时就摔门而去，嘴里骂了一句，连个活都干不好，还当主任，真是乱弹琴！
平时唯唯诺诺总是因为废品被人嘲笑的王城此时却满脸严峻，久未伸直的腰杆竟然伸得绷直，拨拉开前面的人坐到李大宝的座位上，朝地下吐了口浓痰说，走！咱中国就不缺当官的。中班的带班副组长代理组长，走了的组长补助今日起取消，让他去组里挣计件工资！散会！
王城当车间主任的消息，虽然是小范围开的会，可是会议一结束，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车间的每一个角落。开会的时候王城的床子并没有关闭，一直处于待机状态，开完会早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王城倒背着双手去看自己的床子，旁边留小胡子的大龙平时欺负他惯了，用手掐着他脖子说，听说当主任了，以后可要照顾你大……哥点。大龙身上文着左青龙右白虎的，自己说是道上混的，曾经因为打架斗殴被劳改半年，平时对王城都是你大爷你大爷地称自己，今天好歹收住了，喊了个你大哥。不过王城还是恼了，回过头瞪着眼说，你把手拿开！大龙没吃过这气，嘴里说，咋地？长能耐了，你以为当主任我就不敢揍你了？
不过他还真不敢揍他了。一会儿保卫科来几个拿警棍的，就把大龙带到保卫科去了。
回来大龙说，操，原来王城是崔厂长外甥。厂子改制，厂领导二百万把厂子控股了，崔厂长独占一百零一万。虽然领导们一分钱没交到厂里，这钱都算厂子的债务，转嫁了一些别的单位欠款。可崔厂长却成了实实在在的老板。自己的厂子，人家还能不用自己人？正常。连大龙都服了软，别的难玩头也只有服服帖帖的。
王城的人气指数直线飙升，从人人取笑的底层工人一跃而成为车间老总，各个副主任、质检员点头哈腰时时汇报工作，他把李大宝的三抽桌抬出去换了一个老板台，把竹椅子也换成能转的皮椅子，平时就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纸，偶尔去车间转一转。
这一转，不自觉地就到了柳红面前。柳红是厂花，长得唇红齿白，当年王城也曾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追求过她，可人家柳红看都不看他，有一次还一口唾沫吐到他脸上，让他当众颜面尽失，更成为大家取笑的谈资。柳红是有追求的人，老早就放出话要找一个事业单位的有干部编制的人。长得美就是最大的资本，终于能够天随人愿，如今的丈夫就是事业单位一个坐办公室的。不过风景都是在别人眼里，柳红的丈夫虽然坐办公室却也是忠厚老实的人，缺少溜须拍马的本事，几年下来纹丝不动依旧是一个跑腿倒茶的，并没弄个一官半职。柳红在家抱怨多次，丈夫自己的事都解决不了，更没本事让她脱离这一线的工作单位。
王城先站到柳红背后，闻着柳红机油混合的体香味，心里不免怦怦乱跳。上一次他也是这样站在她身后的，被她一回头一口唾沫吐到脸上。这次也是柳红一回头看到了他，吓得他下意识一躲……柳红依旧把嗔怒挂到了脸上。王城想到自己是主任了还怕啥？也绷紧了脸，拿起柳红的内径尺去给她量地上的件。量了几个他勃然大怒，大喊着把质检员叫过来，你们怎么搞的？出现批量废品竟然没有发现？我全都扣你们的奖金。质检员急忙校对尺子来量，红了脸说，主任……王城说，什么主任？质量是生命，谁说也不行！谁出现废品也要一视同仁！
柳红急忙拿尺子自己量，迟疑了一下红着脸说，对不起主任，是我不对，我没有每件自检。质检员看了看柳红，没说啥白一下眼走了。王城对柳红说，下了班不许走，自己在这里修。
第二天晨会，王城大发雷霆：我不知道带班组长和质检员是怎样测量的，竟然出现如此严重的批量废品事件，不光是柳红，南国清的我测量了，也全是废品！南国清站起来说，我都是每件必测，我的没有废品啊。几个副主任插话说，南国清你懂不懂规矩？主任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出现错误就要及时承认，领导给你指出来你还不思悔改，最后吃亏的一定是你自己！王城也说，南国清就是个刺儿头，先不说咱东方农机厂的规矩，早来一天就是师傅，你不但不懂得尊重领导，连师傅你也不懂得尊重。作为惩戒，本次别人就暂不扣奖金了，南国清是一定要扣发奖金的，并且全部扣发。为了防止因为你的质量问题影响大家，一定要砸好钢签标记。
过了几天，王城又检查了南国清的零件，竟然还全都是废品！王城勃然大怒，踢了南国清一脚，责令其回家检查，检查不深刻不许重新上岗。南国清知道多说无用，默默收拾了一下东西，嘴撇着，一脸的不屑，这更激怒了王城，怒吼着别以为老子治不了你，说让你滚蛋你就得滚蛋……倒是柳红过来说好话，王主任啊，这个工序就我们三个干，你要是把他开回家我们就完不成了，就耽误下面工序生产了。一同干此工序的小刘也急忙抹了一下头，弄了一脸的机油，说就是南国清干得快，他自己顶我们两个呢，你可不能让他走啊，我好多东西还得请教他呢。其实小刘、南国清都是原车间主任李大宝的徒弟，小刘还是师兄，却是十来年了只能干点粗活，遇到不明白的问题就把南国清当拐杖，每天都要请教他。
看到王城余怒未消，柳红悄悄凑到他跟前，低声说，为了感谢王主任不扣奖金，晚上我和老公请你吃饭啊。得意楼，不见不散哈。说完还抛了个媚眼。然后对南国清说，老南，你快干吧，下面工序催得紧呢。
王城看了南国清一眼，赶不出任务影响了车间产量，会直接导致全厂的生产量，到时王城也不敢负责，他的舅舅厂长照样那他开刀，也就顺坡下驴，对南国清说一定要注意质量，做到每件必检！南国清嘟哝一句，我检得比谁都认真！好在王城的注意力已经在柳红身上，并没听到南国清的嘟哝。
到了晚上，王城早早就到了得意楼，发现柳红穿了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早已站在饭店门口。裙子艳丽的色彩衬托出柳红雪白的胳膊和大腿，面色红润，媚眼含笑，姿色比姑娘时候真是有增无减，越发风姿绰约，楚楚动人了。王城在心里说，此等尤物，每天跟钢铁打交道，一身汗一身油，真是暴敛天物啊！说了两句话，不知不觉就把这个意思表达出来了，柳红媚眼一嗔说，大权在主任手里，你不会给我安排一个不暴敛天物的工作？王城哈哈大笑，说，看你表现啊。
进了包间，发现柳红的丈夫并不在。柳红说，挣钱不多事不少，临下班又说要加班晚一会过来，咱不管他，咱先喝着。王城意味深长地看了柳红一眼，放肆了不少。美酒佳人，两人刚刚喝了一杯，王城正欲借酒挡脸，快喝两杯有所行动，包间的门却被一脚踢开了，一个汉子晃晃荡荡进来，说，老板，这个包间我在昨天就定下了，你干嘛让这对狗男女占了？柳红吓得一哆嗦，王城却一下子站起来。要是在以前遇到此种情况也就忍了，可现在自己是主任，又在心仪的女人面前，顺便跟着酒壮怂人胆，把酒杯摔到地上说，饭店是你家开的吗？你好多毛病，敢踹我们的门，找事来了吧？
酒店老板闻声赶来，急忙往外劝那个醉汉，李哥，好房间有的是，我再给您换一间，昨晚您就顺嘴一说，我也没在意。醉汉不依不饶，我看这小子要找死，还敢摔杯子，信不信我把他脑袋摔得跟这个杯子一样……王城的心脏怦怦直跳，知道自己一时冲动怕是要惹祸了，刚要说句软话，外面又来两个汉子，驾着醉汉在外面坐下，说，哥，你先喝点水，反正这小子跑不了，兄弟给你堵着门口，你清醒一下待会儿可劲儿揍他。
柳红脸色蜡黄，低声说要不报警吧？王城壮着胆子说，没事，我给大龙打电话，让他从车间带几个人来，咱手下一百多号呢，怕他？于是打电话，一会大龙带着四五个人过来，没进饭店就先嚷嚷，谁啊？谁他妈吃了豹子胆敢跟我们老大叫板……一进门看到醉汉和两个人，说，原来是李哥啊，今天咋地了，喝多了？醉汉看看大龙的纹身，又看看他身后的四五个人，说道，我当他是谁呢？原来是龙哥老大啊，真是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大龙也说，这是我的领导，是我单位的老大，还望李哥给个面子，改天咱再喝酒解释。醉汉说，好了好了，不用说了，哥哥我给面子，再换一家，走了兄弟。拍了拍大龙的肩膀，让两个人搀扶着走出了饭店。
大龙几个走进包间，一看王城和柳红，怔了一下，还好柳红的丈夫即时来了，缓解了尴尬。又上了几个菜，大家喝了两捆啤酒，一哄而散。王城满面红光，自觉赚足了面子。
第二天班组长会议，王城说，经车间领导研究决定，让柳红到成品库接替张娟。白班组长王定元说，张娟是老职工了，办事精细认真，对咱车间贡献不小，又有关节炎，还有两年就退休了，别的又干不了，让她去干什么啊？王城说，要不让她打扫卫生吧。王定元说，咱是机械厂，打扫卫生也不轻快，经常用着搬搬提提，都是铁件，满地都是铁屑，怕是她也干不了……
王城说，王师傅，你看咱的工作服跟军装一样，咱就得以军人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军人的标准就是下级无条件执行上级命令，你是老师傅，怎么能带头这么啰嗦呢？王定元说这个咱车间有制度啊，大的人事调动需要班组讨论决定啊，这次怎么你们车间领导讨论就决定了呢？王城说，好了好了，制度是死的，人不是活的吗？晚清昏庸政府老扳着老祖宗的规矩不能动，最后不是垮台了吗？好的规章制度就需要不断完善。好了，此事再议，散会。
两天后，张娟还是在车间打扫卫生了，柳红搬进了成品库。王定元又去找王城，说张娟的丈夫是因公去世的，厂里一直照顾她。再说她年纪也大了……王城说，这是班组会讨论决定的。王定元说班组会我怎么没参加啊？王城说，此次是班组党员会议，只限党员参加，你又不是党员。王定元说，我记得你也不是党员吧？王城说，我目前还只不过不是正式党员，不过我已经是预备党员了。又拍了拍王定元肩膀，说，老同志，努力改造自己，多向组织靠拢，争取早日入党才是正事啊！气得王定元直翻白眼，回去就写了辞职报告。王城大笔一挥，安排他去柳红的车床干计件工资的普通工人了。
成品库在车间的西北角上，是隔出来的两间。外间大，堆满了车间里加工好的成品。里间小，有一张小桌，上面摆满了流水账目，正对着和大间之间的玻璃窗。里面还有一张小床，因为保管员是长白班，可以中午不回家的时候在上面小憩午休。成品一般是在下班前一个小时左右统一入库的，而出库则是在上班后一小时内组装车间自己推着车子去拉，所以保管员在其他的时间内便相对清闲，基本没有什么事情，因此找清闲的车间领导有时偷个懒也难免进去躺躺休息一会儿。
可是自从柳红去了成品库以后，经常去视察的只有王城了。王城只要看到谁去里面偷懒就大发雷霆，根本不留情面，弄得大家战战兢兢，惹不起躲得起，反正王城去视察以后哪里都可以偷懒，工人们抽烟喝茶吹牛皮，别的车间领导也懒得管。
一天原先和柳红一个生产小组的小刘去入库，看到垃圾桶里的卫生纸就说，红姐你感冒了？用这么多卫生纸！小刘本来脑子缺根弦，以前也没少给柳红提水搬重件，关系还算不错。这么问也是出于关心，没想到柳红会破口大骂，貌似要把小刘八辈祖宗都要数落一遍。厂花柳红长得漂亮，难免会遭受一些明里暗里的异性骚扰，为了自保说话尖酸刻薄也算偶尔为之，然而像今天这样泼妇式的骂街还从未有过。骂的小刘满脸蒙逼，他的智商实在无法理解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柳红。还是南国清板着脸帮他交下货拉着他离开了事。车间里那么多人，既没人向前相劝也没人出面制止，任凭柳红尖利的嗓音压过了机器的轰鸣。
从此以后，那几个和柳红相好的女工也对她敬而远之，成品库愈发显得冷冷清清起来。不到出入库时间简直是门可罗雀。这倒是让王城的视察显得更加扎眼，每次视察的时间大家都远远看着表给计算着。
王城当上车间主任的一月以后，销售部给车间里打来了电话，说是远销内蒙、新疆的一批拖拉机出现质量问题，经查根源就出在车间里车的件上。销售部长说，王主任你看着办吧，是你派人去修还是咋的？崔厂长你那小舅可是发了火了。王城问清楚了工件所在位置知道了是哪个配件，咬牙切齿地说，肯定是南国清那个龟孙子，我几次三番让他仔细检查不要出现废品，他就是不听。你放心，我让他费用全出，一定罚他个底朝天！为了服众，你让售后服务人员把照片传真发过来，上面有各加工人员砸上的钢签，
一会传真照片过来王城傻眼了：出问题的部件钢签除了2就是4，根本没有南国清的7。王城怀疑自己的眼睛，怕是这个2就是7，可是看了又看，下面一横清清楚楚。2是柳红，4是小刘，没有南国清什么事。王城左右为难，处罚小刘他倒不怕，他说的哪怕罚他个底朝天也在所不惜，可是柳红怎么办？
王城正在为难，崔厂长的电话打来了，让他立即过去。
来到崔厂长办公室，崔厂长对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不但是南国清小组出了问题，王城主抓的几个小组全都问题大大的，有些已经安装到主机上，有些还在那儿放着，厂里质检逐一作了检查，废品率高达一半以上。崔厂长说，我跟你怎么说的，你只要稳定好车间的生产，李大宝做的规划你不要随意改变，李大宝用的人你不要随意更换，给我看好门就行了，你说你弄得这一套，不仅仅是质量问题，生活问题的检举信都发到县委去了，你让我怎么下台？你还是别干了，我已经让劳资科去车间宣布调离你到保卫科任干事了……
果然，王城回去的时候，崔厂长的侄子崔立军已经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了。王城收拾了一下东西往外走，大龙看着他哈哈笑，突然领着几个人唱起来：
烽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侧耳听／晴天响雷敲金鼓，／大海扬波作和声／人民战士驱虎豹，／舍生忘死保和平／为什么战旗美如画，／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她／为什么大地春常在……
唱完了，大龙还装模作样来了一句：同志们，为了胜利，向我开炮！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南国清不屑地说，狗熊占了英雄的名。
柳红从成品库探出脑袋往外看了看，赶紧又缩了回去……
两年以后，崔厂长因贪污腐败被县委王书记送到监狱里去度过余生，王城也就成了第一批下岗的人。此时原车间主任李大宝已经被聘请到某私营企业去当生产厂长，为了挣得老婆孩子一口温饱，王城不得不放下身架去求李大宝帮着挣碗饭吃。
李大宝说，当今社会，只要不惜力气，愿意铺下身子努力干，别像你小舅走歪门邪道，就一定能够快快乐乐生活在社会主义大家庭里。然后从办公桌里拿出一把内径尺，你的毛病我知道，先去把尺子学着会量了，咱是小企业，你再搞出那一套咱可赔不起。
王城不经意通过窗户往外一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依旧穿着那套粉红色的连衣裙，脸上红了一下。李大宝也往外看了看，说，在东方厂你弄得人家呆不下去了，都是工友我能帮还得帮一把。这里没人知道你俩的事，过去的翻篇了，权当没发生。你要再动什么歪心思，可别怪我不客气！（6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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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武文，山东省作协会员。在《北京文学》《少年文艺》《山东文学》《北方文学》《章回小说》等发表作品三百余篇，近百篇被收入年选或被《小说选刊》《新华文摘》《青年文摘》等选载，常规出版小说集《琉璃冰块》《满庭芳》等四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