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方的皮匠
杨满良
我这里所说的皮匠与南方人眼里的皮匠截然不同，南方人把修鞋补鞋的、制作沙发皮包的，统统都叫做皮匠。而北方人则只把那些熟皮子的、制作靰鞡和缝制皮衣皮帽子的人称作皮匠。
说到皮匠，人们自然就会想到“三个臭皮匠，合成一个诸葛亮”的民谚，这里对皮匠似有贬义。其实皮匠文化不但丰富多彩，还有很多生动的故事。老大同在民国年间成立的一家许氏皮铺，在当时较有名气。由于有了许氏皮铺，老大同人就都知道，但凡皮匠都必须要做一些诸如收皮子、挖窖池或买缸、刮皮子、晾皮子、割皮子、缝皮子等项工作。皮匠的特殊生活里也有许多人们意想不到的规矩和说法，渗透出这一行人的种种生存行为。而昔日的老北方，几乎每一家每一个人都与皮匠有着天然的联系。
据说清朝时期，皇帝和大臣们，都要为自己选定穿东北哪个地区、哪座山林里或哪种动物的皮毛，而且皮毛上的部位也被明确规定了等级，各个季节皮子的价值和作用更是不尽相同；对做皮饰的人也有一套神奇的要求，甚至，在东北还出现过皇服“皮屯”，那里的人一辈辈都要为朝廷熟皮子……
其实北方人熟皮子是个脏活累活较多的工作。以老大同的皮铺为例，熟皮坊必须备有两个大水池子。皮匠要将收回来的牛、马、羊、猪、狗、狼、狐狸、狍子和兔子等皮张根据不同需要放在水池里浸泡。做靰鞡、马挽具和皮鞭子的皮子最少要在水池子里浸泡5~10天，将皮子泡软后，捞出放在一斜木板上，毛面朝下，用钝铲刀把皮上附着的肉和油铲除干净，达到皮板光滑柔软，但不能将皮板铲破。工匠铲皮时需能承受长时间低头弯腰和臭气入鼻、口之苦。去掉油和肉渣变软的皮张，改放在另一个饱和石灰水池内褪毛，几天后捞出，用铲子把毛完全脱去。脱毛后立即将皮放在流水中冲洗，再在水里浸泡1～2天除去绝大部分石灰后，备一只铁锅，加入本地一种特产土硝（芒硝），加水后略加热使溶液温度保持在40℃左右。从清水里取出皮子，拧干后放入锅中。用手不断地揉皮，等它基本“吃饱”了土硝后取出，晾干。约半小时后再进行第二、第三次“吃硝”，接着把吃硝后的皮晾干后除去皮上的浮硝。另备一只铁锅，加入麻子油或豆油，加热使油温保持在40℃左右。把“吃硝”后的皮放入温油中，用手不停地推拉，使油跟皮不断接触、均匀地渗入皮板里。“吃足”油后，把皮晾在木棒上，使它自然阴干。熟皮子工序便全部完成。接下来就是裁皮子，做车马挽具、皮鞭子和缝制靰鞡了。但据本地赶车老板子们说，做赶马车大鞭的皮鞭鞘最好还是用狗皮，因狗皮拉力极强，做鞭鞘不但经久耐用，甩起大鞭来声音也极其响亮。
昔日的老北方衣食住行，从头到脚都离不开皮革，除生产用的皮具和靰鞡外，人们穿的皮衣，戴的帽子和手闷套袖等都离不开带毛的皮张。而熟带毛的皮子与熟光板皮更是不同。
老北方皮匠们所熟皮子的品种大致有：软羊皮（也称老羊皮，有的称七月皮）、山羊皮、羊羔皮（绵羊羔皮、山羊羔皮），还有数量不多的狗皮、狼皮、猫皮、狐狸皮、獾子皮、貉子皮、青羊皮和野兔皮等。熟皮时所使的软化料是玉米面或黄米面。方法是将在水里浸泡好的皮子捞出，投入这两种东西发酵后，再用铲子剔除光面油渣和肉渣，经过鞣制，使皮板纤维松散稳定，毛与真皮结合更加牢固。阴干后去掉粉面，皮子就熟好了。很多人都知道，用传统方法熟皮子所产生的气味相当难闻。也影响着工匠们的身体健康。就因为这种难闻的味道，人们才给工匠身上加了一个“臭”皮匠的“美”衔。
绵羊皮熟好后一般加工为带大衿的大皮袄、皮裤。这两种皮衣适用老北方的农民或其他劳动者。因不挂布面，老乡们把这种皮衣称作白茬大皮袄和白茬皮裤。也有用绵羊皮做皮大氅或皮大衣的。一般都挂布面，适宜军政人员和城镇市民穿着。山羊皮的皮板比绵羊皮结实，但其毛直硬，适宜于做褥子用或做皮坎肩。山羊的小腿皮，毛不长，贴在皮板上更结实，可以做褥子、手套、帽子、帽檐等。也可做毛朝外的女半大衣。将直毛拔掉，留下绒可做毛朝里穿的皮衣等。
过去老北方最喜欢的是羔子皮。羔子皮分两种，一种是绵羊羔子皮，它又分两种，即一般羔子皮和母羊死后开膛取出的肚剥羔子皮。两种羔子皮都做皮上衣、皮大衣用，但都需挂布面。山羊羔皮称为猾（滑）子皮，除加工皮褥子、皮坎肩外，也可加工皮帽子和皮檐沿。此种皮衣一般为富贵人家所有。平民百姓是穿不起的。
此外，北方还有细毛杂皮，如用狗皮加工为褥子和帽子；猫皮加工为帽檐或手套；狼皮加工为褥子、领子；狐狸和貉子皮加工帽子、皮领子、皮围脖；獾子皮加工为皮帽檐；青羊皮加工为挂布面的皮大衣；野兔皮加工为皮帽檐或耳套等。
除熟皮子外，皮匠们缝制各种皮衣和皮具也都很有讲究。比如裁皮子。就是衡量皮匠手艺好坏的主要标志。裁剪时要搭配皮板、皮毛。裁好的产品，针连适中，不感凌乱。刀缝紧靠，不出缺小补大或缺大补小现象。针缝这道工序很重要。有三分裁七分缝的说法。裁剪皮中出现的问题，缝工可以给予弥补，相反裁剪皮中无问题，但由于针缝不平整的，反而显得裁剪有问题。针缝挂布面的皮衣时，只要针吃皮的深度均匀，针线的距离相当即可。针缝皮帽子、皮手套，因涉及翻里倒外，缝工需要特别注意。缝后不能出现皮板抽缩，或者皮板双层不协调，出现废品。针缝白茬大皮袄时，用三棱针从长毛的那面折叠后来回缝，缝完后的皮子要求平整不扭曲。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北方的皮匠现已不多见。尤其是伴随新技术、新工艺的推广使用，市场里琳琅满目的各种皮具、裘皮大衣等，更使一些传统的手工工艺望尘莫及。但老皮匠们昔日对北方人的历史贡献却永远不会被人们忘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