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法伟 | 少年侠气
1
刚进入初夏，空气里仿佛下了火一般，热得发闷。大晌午的天儿，登州城大街上行人并不多，一名貌美如花的白衣女子身背宝剑匆匆穿过大街，绕过一条小巷，右拐来到一条胡同，一直走到尽头，在一所宅院前面停了下来。
白衣女子骨碌着一双警觉的眼睛，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异常，纵身一跃，翻墙进了院落。
一股锥心般的痛楚让白衣女子忍不住摸向崩开的伤口。血，染红了手掌。
白衣女子的思绪飘向远方。
2
山风呜咽，长短亭。
龟山被数十名穿着浪人服饰的大汉簇拥坐在中间，左边脸颊上有一道暗红色的刀疤，红白相间的皮肉翻卷着，犹如一条蜿蜒蠕动的蚯蚓，从暗无天日的土壤里钻出，令人作呕。“听兄弟们说，你是窃影门的人？想不到这年头，女人都做起偷鸡摸狗的营生。”龟山说着大笑起来。
站在龟山对面的白衣女子眼里寒光一闪，身影一闪而过，长短亭的人都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女子还是好端端的站在原地，手里却多了三个钱袋。
龟山心下大骇，故作镇定道：“窃影门绝技果然名不虚传，窃取书册的事情有劳姑娘了。”
白衣女子冷冷道：“收了你的悬赏，窃影门就会把你要的书册如期奉上。”
书册到手，这个女人不能留，龟山心底动了杀机。
3
莫愁伏在书案上挥毫泼墨，宣纸上出现的“少年侠气”，苍劲有力、顿挫有序，笔笔惊风，疏密有致。
“咣当”一声，莫愁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的毛笔，循声来到宅院里。
只见一名白衣女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身旁一只水桶翻倒在地，水淌了一地。
莫愁的脸庞上没了血色。
4
白衣女子醒来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她本能地摸向怀里。“大侠姐姐，你是找这个吗？”莫愁手中挥舞着一本书册沾沾自喜。
“谁让你动我的东西？”白衣女子一把夺过书册定睛望去，书册封面上写着“戚氏军刀锻造术”几个正楷小字。长松一口气，把书册揣进怀里，语气缓和起来：“多谢公子为我包扎伤口，救命之恩王晏清铭记在心。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莫愁心里对这个叫王晏清的江湖女子有太多疑问。
莫愁把王晏清的随身佩剑递了过去：“大侠姐姐，小生莫愁。”
一轮明月悬挂在窗前。
王晏清移步窗前，眼角的余光落在书案的宣纸上，喃喃自语：“少年侠气。”
“大侠姐姐，你的伤……”莫愁担心着王晏清的伤势。
“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这点伤，不碍事。”王晏清不以为然。
“大侠姐姐，戚氏军刀……”不等莫愁说下去，王晏清左手探出，五指紧扣住莫愁的咽喉，只要稍加用力便捏碎他的喉咙。
莫愁顿觉喘不过气来，憋的脸色通红。双目翻白，双手本能地去抓王晏清的手臂，却无济于事。
王晏清厉声道：“别以为你帮我包扎伤口，我就不敢杀你，你再给我胡言乱语，我就宰了你。”
就在攸关生死的紧要关头，宅院里传来几名陌生男子的声音，“我们去看看。”
王晏清低声恐吓道：“莫愁，外面可能来了官差，说什么话给我悠着点，否则……”说着晃动着握在右手里的宝剑。王晏清望着莫愁的背影，隐隐感觉到莫愁起了疑心。
为了自身的安全，王晏清也动了杀机。
5
“最近几日，登州城倭寇猖獗，一定看紧门户。今日有盗贼出没戚将军府邸偷盗财物被发现，贼人携带财物逃脱官兵追捕。凡是提供行踪者，赏银丰厚，隐瞒不报者，以同罪论处。”三名官差看到莫愁家门户大开，便走进来查看，提醒着莫愁。“有戚将军镇守登州城，倭寇蹦跶不了几天。”莫愁弓着身子说的信誓旦旦。
听到官差的这番话，想到王晏清怀中的那本书册，莫愁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王晏清就是一个女盗贼。
借着月色，一名官差看到遗留在宅院地面上的血迹，不动声色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起来。
雁过留声，人过留影，世间做过坏事的人都会留下蛛丝马迹。
莫愁对这个叫王晏清的女人没有好感，还敢以性命来威胁，是可忍孰不可忍。朗朗乾坤，岂能被一个偷盗女贼吓破胆？
莫愁心里一横，心中有了主意。
那名官差站起身子和另外两名官差低声嘀咕了一会，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进莫愁的手里。
莫愁掂量着手里的银子，低声道：“女盗贼躲在里面。”伸出手臂指向书房的方向。
6
最近一段时间，登州城沿海一带倭寇横行，烧杀抢掠，百姓苦不堪言。
镇守登州城的指挥佥事戚继光将军率领官兵斩杀倭寇数百人，针对倭寇使用的倭刀，进行了改良创新锻造出克制倭刀的戚氏军刀。凡是戚氏军刀所过之处，倭寇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戚氏军刀的存在成了龟山的心头之患。
为了获取戚氏军刀的制造工艺，倭寇头领龟山以重金悬赏，希望江湖中人闻风而动，窃取戚继光呕心沥血写成的“戚氏军刀锻造术”书册。
窃影门的王晏清冲破重重阻碍，窃取到书册后被看守书册的守卫打伤，千辛万苦逃出官兵的围追堵截，躲进了莫愁的宅院。
“戚氏军刀铸造术”书册一旦落入倭寇之手，戚继光将军的心血必将毁于一旦。莫愁权衡利弊，向身旁的三名官差告发了王晏清的藏身之处。
王晏清插翅难逃，莫愁想到那场景忍不住得意一笑。
7
一道寒光在宅院里绽放开来，犹如烟花般绚烂，令人目眩神迷。
三名官差来不及做出反应，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王晏清手中的剑抵在莫愁的咽喉。
莫愁没有想到王晏清的武功这么厉害，这么轻易地制住了他。
莫愁心底懊恼，面上毫无惧色，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戚氏军刀锻造术不能落入倭寇手里。”
王晏清听到这句话，冷笑道：“莫公子，我警告过你，不要在我面前耍小聪明，可你呢，偏偏不听，还告发我，你是不是找死啊？”
莫愁正色道：“偷盗戚将军的书册给倭寇，你算什么大侠姐姐，我后悔没有早一步揭发你。”
王晏清高声道：“莫公子，死到临头了还多管闲事，信不信一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说着。剑尖在莫愁的脸庞上轻微划动。
就在这时，几名浪人打扮的倭寇闯进宅院，手起刀落，把三名失去反抗能力的官差送进了阎罗殿。
看到几名倭寇闯进来就砍杀，莫愁对王晏清所作所为更加齿。
一名倭寇高声道：“王姑娘盗术精湛，龟山将军非常满意，让我们来接应你。”说着，一刀朝莫愁砍去。
“住手！”王晏清及时阻止，“他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今日救过我的命，留他一命吧。”
王晏清却不知道，在莫愁为她包扎伤口时，就偷偷调换了“戚氏军刀锻造术”书册，藏在怀里的书册不过是一本仿制品而已。
莫愁轻叹一声：“大侠姐姐，天地风尘三尺剑，江湖岁月一诗篇，这便是少年侠气。”
听到莫愁在生死关头还说少年侠气，王晏清觉得莫愁就是一个书呆子。
8
两天后。
戚继光率领登州城的官兵顺着王晏清留下的路标，剿灭了以龟山为首的倭寇。
王晏清在登州城楼上遇到了莫愁，也解开了萦绕心中的疑团。
登州，戚继光府邸，书房。
戚继光望着跟随自己征战沙场多年的麾下侍卫王晏清，道：“王姑娘，最近登州城的倭寇遭受重创，以龟山为首的残余为了盗取‘戚氏军刀锻造术’以重金悬赏江湖偷盗高手。我记得不错的话，王姑娘从军前就是窃影门的偷盗高手，我想让你偷盗‘戚氏军刀锻造术’书册交给倭寇，把龟山为首的倭寇残余引出来彻底剿灭。”
王晏清抱拳一礼：“王晏清听从戚将军安排。”
王晏清盗取“戚氏军刀锻造术”书册后，被看管书册的守卫发现。王晏清经过一番拼杀才逃到莫愁的宅院。不明真相的莫愁机缘巧合下救下昏迷的王晏清后发现藏在身上的书册，偷偷把书册调包后向官差告发，好在龟山的手下及时赶到，精心策划的计划才继续实施。
王晏清和龟山的手下离开后，莫愁把“戚氏军刀锻造术”书册连夜交到戚继光将军手里，才知道王晏清的真实身份。莫愁听完王晏清讲述事情的原委，道：“大侠姐姐，我一直牵挂着你的安危，你怀中的那本书册是假的，龟山知晓后，绝不会放过你。”
王晏清淡淡一笑：“按照原计划这本书册是真的，我都没想到你会替换书册。龟山还没来得及拿到书册，就被戚将军剿灭了。莫公子，在攸关个人安危和民族荣辱面前，民族大义为先。”
莫愁正色道：“大侠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少年侠气’四个字吗？”
王晏清望着眼前意气风发的莫愁，好似看到了年少的自己。
莫愁振臂一挥，朗声道：“少年侠气，不仅是一腔热血、柔情万千，还心系着天下苍生。”
登州城外，碧蓝如洗，纤云不染。
作者简介
李法伟，山东昌乐人。喜欢用文字记录人世间悲欢离合，在故事的浮沉里寻觅文字的力量。创作完成了“三个梦”系列、南侠展昭系列，及多篇抗战系列。多篇诗歌、小说发表在《宝石城文艺》等刊物及网络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