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军
窝头
说起窝头来,大部分人都不陌生,在北方以旱田为主的地区,尤其是70年以前的人,更是再熟悉不过了。窝头是上世纪80年代以前的主食,差不多一年12个月有接近10个月是吃窝头咸菜的,至少俺庄是这样的。
我的家乡在山东,半岛内陆地区的潍坊市昌乐县,一个不怎么出名的小县城。我们这里管窝头的叫法还有个名字:“耙谷”。在哪个信息相对闭塞的年代,窝头这个名字反而没人叫,偶尔有从外地回来的人,比如当兵复原回来的,即便是偶尔管耙谷叫窝头,我会引起村里老少爷们的笑话的。并且还会当一个话题传颂很久。
俺60年代末生人,在童年和少年时代都是以“耙谷”为友,相伴长大的。那时候的耙谷,五颜六色,大多都是各种粗粮面做的。耙谷这种东西只要是面就都可以做,什么玉米面,高粱面,地瓜面,小米面,黄豆面,等等,唯有白面不能做耙谷,也不舍的用。玉米面做的是金黄色,虽然好看,但吃起来喇喉咙。地瓜面做出来的是纯黑色,吃起来是甜的,但是吃过后胃里反酸烧心。高粱面做出来的是暗红色,涩的难以下咽,吃完后还不好排便。还有掺了各种菜叶子的黑绿色的。耙谷是可以掺和各种野菜,比如榆钱,榆叶,洋槐花,地瓜叶,萝卜英子,白菜叶子等。在哪个粮食比较紧张的年代,耙谷能掺和进多种野菜和家菜的下脚料,所以成为农村大部分家庭的主食。
我们农村的孩子那时候下午放学后回家必做的两件事是拔草,一般拔草都是喂猪喂兔子。再就是烧火做饭。由于年龄小,七八岁八九岁的孩子,不会做耙谷,也不知道生熟,一般就是家里大人提前拾掇好锅,(就是锅里添好水,箅子上做好耙谷),回来后直接烧火就可以。我们这里的锅盖都是用细苇子编的,叫胚盖。在锅盖正中扣个碗,就是那种口沿带两道蓝杠的瓷饭碗,烧火到摸着碗烫手了就是熟了,就可以停火了。那时候的饭食就是耙谷咸菜,顿顿如此,没得选。俺是那种吃饭比较细食的孩子,就是比较馋,吃东西不怎么泼辣的那种。每到吃饭掀开锅盖,一看又是一锅耙谷,经常愁的吃不进去,糊弄两口完事。等家里大人下地干活了,再拿个耙谷偷点腥油(猪大油)放到中间的窝里,用火烤烤,烤化了渗透到耙谷里,那叫一个香阿,也不是天天都能够吃到这一嘴的,也是偶尔家里炼了油,油罐子里油多的时候,偷点看不出少的时候才可以。而且那时候家里的油罐子都是放到很高的地方,也是防止孩子们偷吃。最好吃的是到了春天做的榆钱耙谷,吃到嘴里粘粘滑滑的不喇喉咙,而且还是放了盐的,特别好吃。榆钱耙谷过后就是洋槐花扒谷,吃起来有股花香味,相比来说也很好吃。在哪个耙谷咸菜也吃不饱的年代,促就了俺看见浪费粮食就心疼的习惯。每每看到现在的孩子们把吃剩的白面馒头,包子以及白花花的大米饭倒掉,着实心疼。在我的童年最大的愿望,就是天天能够吃上大白面馍馍就是最幸福的事了,都不用炒菜咸菜,只要顿顿有白面馍就行。有时候偶尔也会幻想一下现在的孩子们要是到了我们童年的哪个年代,他们能活下去吗?给他们讲起哪个吃不饱的时代,孩子们一脸茫然地问:“你们没的吃不会去买饼干,买方便面。”看来在这个物资充盈的年代,他们是无法体会到粮食短缺的重要性的。
馇豆腐
馇豆腐,又叫小豆腐,菜豆腐,是与那种卤水点的传统白豆腐,细豆腐的区别而叫的名字。
在哪个瓜菜半年粮的年代,馇豆腐是经常吃的,从春天的苦菜、荠荠菜、曲曲芽、麦蒿等野菜,还有年前晒出来的干辣疙瘩叶子,青萝卜英子等一切下脚料馇豆腐。到夏天的莴苣叶子、水萝卜英子等馇豆腐和秋天的地瓜叶、萝卜叶、老白菜叶、蔓菁叶、芹菜叶等一切菜叶子馇豆腐。春冬则是秋天的菜叶子用开水烫熟后挂在绳子上晒出来的干菜,用水泡开了馇豆腐。哪个年代的馇豆腐是首先弄上一两斤的黄豆,泡开了和着水用石磨推成糊子,各种菜叶子用开水烫熟切碎,拌到豆磨糊子里,弄上满满的一大锅,放点盐添上适量的水放锅里煮。每到我家馇菜豆腐,看着一锅黑乎乎的菜和星星点点白色的豆糊子在淡白色汤里沸腾,我就说又馇了一锅猪食,总是招来俺娘的一顿臭骂。
那个时候黄豆可是好东西,除了生产队每年分的几斤黄豆外,大部分都是挖仓鼠洞挖出来的。每年到了秋天收完黄豆后,豆地里的仓鼠洞可是一笔财富,我们几个小伙伴就拿了铁锨,挖老鼠洞。老鼠洞里一般都有一两个仓囤,多的一个仓囤能有半书包,少的也有一两斤。挖出的老鼠就地捡柴火烧了吃肉,很香,有鸡肉的味道。挖出的黄豆回家用清水泡洗了晒起来馇豆腐用,每年都挖个十几斤,那可是一笔不少的财产呢,是可以度春慌续命的。只是哪个年代的馇豆腐还是比较难吃的,春天的野菜馇豆腐多多少少都有点苦味。干菜叶子馇豆腐总是有股子霉味。就是靠这些东西度过了缺衣少食的岁月。
前几天老婆过生日,孩子们在酒店安排了个生日宴,其中有一道菜是炒馇豆腐。当俺第一眼看到这个菜的时候,马上有种“忆苦思甜”的感觉。葱姜蒜爆锅,宽油炒制,豆多菜少,确实好吃。孩子们和小外甥都吃的津津有味。我说起当年我们童年就是吃这个当饭的,闺女说你们那时候真的太幸福了,天天吃这个,很贵的。我听后只是尴尬的苦笑了两声。时过境迁,一切尽在不言中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