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秋
作者:范廷臻
秋,在诗词里多是萧索与寂寞,唯有唐代刘禹锡赋予了她“胜春朝”的美感。而我心里的秋,却在不同的年纪有着不同的风韵。
少年的秋,是美美的味道,飘荡着一季欢歌笑语。
田间地头,漫坡遍岭,随便找一个地儿,挖个坑,支上石块,搭上草棵,就是一个简易而好用的“烧烤灶台”,玉米秸是现成的燃料。烟熏火燎中,各种香味儿飘溢起来,玉米、花生、地瓜,或香酥,或糯软,嚼在口中,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记忆中望眼欲穿的,是期盼枝头的枣儿啊柿子啊石榴啊快点变色,从淡绿色看到深绿色,再看到青白色,恨不得每天都眼巴巴地瞅着。等到微微露出一点鹅黄色时,枣儿就可以吃了,青涩中略带甘甜,一直吃到满树的红灿灿;然而柿子却不行,只有等到透出红黄的混色,摘下来或抹上酒或跟苹果放一起“懒一懒”,才可以大快朵颐;石榴,最好等到仲秋以后,个大汁多,颗粒饱满,而咧嘴笑了的最是酸甜可口……
青年的秋,是怡人的绚丽,饱蘸着浓浓的色彩。
踏秋,需约上三两的知己,才能品出其中的韵味。
可以一起去石门坊看红叶,满眼是浓霜浸染过的明艳,层层叠叠,从这里绵延到那里,不时向红色深处大喊几声,那边也传来几声回应,青春的影子便在山间此起彼伏,灵动可爱。
可以去植物园赏菊花,红黄橙绿青蓝紫,争奇斗芳,飒飒金风中挺一身傲骨,艳而不妖,媚而不俗,流连期间,恍若仙子下凡。
还可以去沂山品味秋的多姿多彩。远山是苍翠的,近看却是各种层次的绿、深浅的黄,满山遍岭的柿子树夹杂其中,闪闪烁烁,揉在一起,赏心悦目。不知名的小花儿尽在眼底,摇曳在石头的缝隙,绽放在山路的两旁,淡黄雪白紫红,或是横斜三两枝自成趣味,或是你挤我拥攒成热闹;眼前不时冒出一丛丛或高或矮的酸枣树,青的红的酸枣缀在枝头,让人不觉停下匆匆的脚步,用相机将这美妙的瞬间定格为永恒。
中年的秋,是时光的静谧,宛如荷塘里深深浅浅的月色,散发着沁人肺腑的幽香。
喧腾了一个白天,最喜在傍晚时分去野外漫步,谛听自然的声音。夕阳渐渐暗淡下去,把周围的云朵扯出一道道彩光,天空还是那样深邃,像一汪幽静的海,深不见底;蟋蟀伏在草丛深处,哼着自编的小曲,或悠扬或激昂;几只小白鹭从田田的荷叶里飞起来,鸣叫着掠过荷塘,划出优美的弧线,丛林里的鸟儿也随着欢快地啁啾个不停。
这个时候,若是能来一场窸窸窣窣的秋雨,再也恰当不过了。绵绵的雨丝,悄然无声,润了天润了地,润了头发润了衣衫,也润了中年的记忆,所有的浮躁缓缓地稀释着,淡了远了,内心深处渐渐升腾出一种叫做“闲适”的情愫,清清爽爽,柔软缱绻……
不惑之年再读刘禹锡,便会觉得“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恰是最美的年纪读懂了最美的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