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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9-01-09 20:43
鄌郚总编

朱文颖和她的30件旗袍

    朱文颖和她的30件旗袍
    于  滢

    1,杀气
    杀气说的是内在的张力,尖锐乃至犀利;冷静乃至冷酷。对于一个细长身条的“弱女子”朱文颖来说,杀气是暗藏不露的,也可以说是一种潜力,指向青春的梦境、现实的困境、以及女人的心境。一个女人有杀气,会使她灵敏、理智地面对现实种种,于是会和小女人的矫情姿态划清界限。另一方面,杀气也是一类激情。当她喝酒的时候、当她严厉剖析小说人物的心灵、当她站在颓废而阴郁的古建筑前面……杀气便腾然而起,不畏惧,不唠叨,也可能豪放起来。
    女人的杀气就象从前世带来的力量,无论世事如何转换,外表如何更改,它藏在心里,等待每一个泄露或者爆发的机会。可能对于一个作家,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方式,就是在笔下的种种困境里,在隐忍中打动我们本就柔软的心。
    2,旗袍
    一个现代女人选择旗袍作为日常穿着,而大家觉得自然无比,那么,要么她身材很好,要么她的气质非常属于老上海的优雅柔媚。那么,朱文颖把这两样占全了,所以人们已经习以为常。
    朱文颖共有20--30件日常旗袍,全部出自苏州一个“资深”老裁缝(正宗“老法师”)。有丝绸的、织锦缎的、棉布的等等,既有花朵图案,也有几何形状。样式方面,又古典的,也有改良的,还有“公主领”的,属于比较正式、豪华一类的旗袍。配合旗袍的,自然是高跟鞋。但她很少戴饰物,不喜欢那些特别女性化的装饰物,这可能是旗袍风格之外的一种格调。
    最后应该指出的是,连旗袍都能穿得好看的女人,一般来说,穿简约的现代职业装也很好看,(因为身材好嘛)。
    3,另类
    朱文颖的观点是:“另类其实是个相当高级的词,我们错用了它。”都市文化的种种现象,就好比买椟还珠,不知道什么是真正好的东西。这就产生了整个文化的一种浮躁病。
    另类必然不是大多数。可是现在的确有很多打着此番旗号的人。就好比:那么多人在写东西,真正的作家是稀有的,有的人一辈子不写东西,他也是作家。另类也是这样,一个染了黄头发、红头发,会出几句惊人语的人就是另类吗?这只能说明我们文化的苍白。
    真正的另类有种非常强硬的东西,他和大多数人不投合的原因在于他的本质,他不是不想投合,他是真的没法投合。如此说来,真正另类的人也会有一些合群的努力,以此作为生存在社会的一个基础。
    而现在的实际情况是,真正标榜自己“另类”的人都是投机分子,相反,真正的另类分子沉默着。
    4,作家
    大多数作家都会经历两个阶段,第一个是青春期的写作,情绪激昂,自我意识强烈,不注重技巧,甚至回避现实问题。大多数年轻作家将和“一首歌”歌星一样,在完成这个阶段之后销声匿迹,因为英雄气短,她们可能永远进入不了第二个阶段,永远在青春期迷茫、骚动的情绪中摆弄文字的优越感。
    第二阶段可能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作家”。作者超越了“我”的种种局限,在锐利的观察中,进入世界的深层、人性的深层。技巧、结构等等专业因素能够明显的出现于她们的创作中。有作家说,每一个小说的原型都是自己,又不再是自己了。
    朱文颖和其他“70年代作家”一样,面临着这种转型时刻。以前的作品犹如梦境,自我的感受很重要,情绪是可以无限扩大的部分,那种“痛苦”是自我满足的一部分。青春期的、情绪化的写作。就好象忧郁、疼--你觉得疼,可是不知道哪里疼……模糊,表达的力量不够,这当然和阅历并不到位有关。现在的朱文颖,自称“我开始变得'狡猾'了。”
    5,狡猾
    作家的“狡猾”,是既会藏拙,又会曲折。既是笔法的,又是叙事技巧的。
    艺术之所以有其存在的道理,就是因为人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人就是复杂而微妙的,而作家就是要写这种“说不清”的现实。好的小说家是残酷而冷静的,他们有控制力,有逻辑性。从这部作品开始,她的小说观念有点转折了,故事里面有技巧,自我已经退位,成为点缀了。
    关注于人心之“复杂”、之“微妙”的朱文颖,也竟然舍得抛弃那华丽的文字,转而用简单的叙述方式,能够清清楚楚地描写一个人。
    她说“我开始敢于直接地说话了,简洁明了,有力量。有时我甚至能够很尖刻了。我觉得女人写作最可怕就是自怜与自恋,不能老觉得是个女人在那里说话,那就没救了。因为它在别人的心里再不生长。”
    当杀气和狡猾一起滋长,她的小说诡异之气仍在,尖刻冷静却一点一点显山露水。
    6,“高跟鞋”
    高跟鞋当然是种女性的象征意象。它美丽,但是它扭曲,变形。
    《高跟鞋》是朱文颖最新小说的名字。长篇,但也不是很长。小长篇是当今的一个流行趋势,更简洁,更锐利。
    小说里有两个女人,从80年代末开始,面对金钱至上的商业社会所经历的一些故事。故事性并非很强,但是她们牵扯出的几个男人形象、包括她们互相之间的比较,都是这个社会中的理想和现实的较量、物质和精神的分裂。
    评论家这么说朱文颖的《高跟鞋》:“从此,物将不再是一个与精神相隔离的低级形态,就象穿上精美值钱的高跟鞋,是对现实的占有,也是对现实的超越。惟其占有,才谈得上超越。这个真理在安弟那里被概括为,在它那世俗的外表下,掩藏着光的核心。”;“高跟鞋便不只是高跟鞋了。高跟鞋在小说里成了一个完美的隐喻。漂亮的甚至看不出磨损与折痕的外表,欢喜热闹的假象,穿上它时微妙的痛感,和走起路来骄傲的声音,这些是女人生活经验里的一个细节,更是人向现实做扑击时的经验。因而作为一个叙事的载体,高跟鞋在本质上与性别无关。”(摘自南京大学博士生赵琨的评论《游走着的高跟鞋》)
    7,颓废
    当物质女人和精神女人在身体里斗争的时候,这个外部的世界正在一种表象中。它繁华匆忙;也残酷无情。人们难得有张单纯的脸,连拚搏都是和无奈连在一起的。于是,都市,尤其是70年代后的人们,有了一种所谓的“颓废”。
    朱文颖的观点是“现代的都市颓废其实离我们的生活还很遥远,中国还不存在真正的都市颓废。因为大都市这种事物,还没有进入到中国社会的骨髓与肌理中去……颓废则是果实成熟后的一种厌倦感,它绝不会产生在事物的生长期中。……现在中国式的颓废更应该是古典式的。那么好几千年堆积起来的东西,突然到了一个要产生巨变的关口。那些悉悉索索的大动作,小动作,那些内心的伤逝。我认为所谓的都市颓废只是一种表象,只是一种摆设。而真正的来自于古典意味的颓废,因为它本身的沉静气质,与并不张扬的特点,倒容易被人忽视了。另外,能否写好颓废与作家的地理位置绝对无关,它取决于作家内心世界的经络走向。还有一点我认为也很重要:仍然是虚无感。能写好颓废的人绝对是有虚无感的。"
    8,城市
    城市和性格之间的关系,早在《艺术哲学》中就有所论述。我们这里就按照具体例子来说:也就是苏州、上海和朱文颖的关系。
    她的出生是在上海。上海所有的历史将这个城市渲染上了繁华底子上的优越、以及同一个底子上的优雅和忧郁。她是爱上海的,但是不爱高速发达的商业社会那种理性得要死的面目,她当然是喜欢旧的上海的,但是她的怀旧观点是:“真正怀旧的人有个特征,他们常常有虚无感。很大很渺茫的虚无感。怀旧是可以装出来的,虚无感装不出来。”
    后来,直到现在,她一直生活在苏州。苏州的绵软、阴柔一点不剩地浸到她的性格里去了。说不清是她暗合了苏州,还是苏州暗合了她。苏州有种无形的阴柔,这是自然积淀下来的。个性强的人会觉得受到压抑,但是这个城市没有在这个市场化的社会里,把潜移默化的文化扔掉,或者说,暂时还扔不掉。
    而朱文颖和阴柔的苏州之间,还有着另外一层“相知相遇”的默契。说苏州有杀气可能很多人会大吃一惊。大多数人都看不到这一点。她家新买的房子正好对着明万历年间的建筑,叫无梁殿,是一座藏经楼。古旧破落,还有那种面目狰狞的避邪物,石头雕刻出来的,透过客厅大玻璃窗就可以看到的。别人都会觉得害怕,觉得不祥。可是她一进去,一看到它就给震住了。有种非常非常奇怪的感觉,她一直想形容却一直形容不出来。就像回家的感受,特别安静,觉得心里踏实。
    所以,朱文颖在两个这样的南方城市之间,保持着敏感、文气,但是她拒绝它们共有的浮华的甜腻。
    9,朱文颖
    朱文颖:1970年出生于上海,学的是经济管理专业,96年开始写作,至今发表60余万字,现就职于苏州日报社,主要作品有:《浮生》、《重瞳》、《病人》等多部。另有小说集《迷花园》、《两个人的战争》、《禁欲时代》、随笔集《我们的爱到哪里去了》等出版。现居苏州。
    2001年推出最新作品--小长篇《高跟鞋》,由春风文艺出版社"红月亮"系列出版。被誉为“古典的叛逆”,是70年代作家中较早深入现实生活描写女性成长历程的女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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