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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楼主] 发表于:2012-09-25 14:28
昌乐 刘文安

菜芽头儿(路来森)

  菜芽头儿
   路来森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饮食,使生命存活;男女,使后代繁衍。两件大事中,“饮食”在先。食分荤、素,而“素”存在于人间草木中。在我的家乡,素食中,有一类通称为“菜芽头儿”,是草木中“芽头”的总称。食用时不是整棵取用,而是掐取其新发出的嫩芽部分。“芽头”,儿化后,让人觉得亲切、温暖。
  地瓜蔓头儿
  地瓜,即红薯,“地瓜”是我的家乡的方言。每年仲秋之后,就到了掐“地瓜头儿”的季节,中秋之后的地瓜生长缓慢下来,掐去蔓头儿后,利于地瓜贮存淀粉,出“干”率高。可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农村经济困难,掐“地瓜头儿”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作用:度荒。掐取时,只取头部二三十公分处,较嫩的部分。可以即食,更可贮存。即食,只吃瓜蔓的叶子,将切成块的鲜地瓜,和以面粉、瓜叶,放入锅中进行熬煮,熟后即可食用。掐“地瓜头儿”的季节,家家户户都要轰轰烈烈地这样吃上一段时间,以节省部分粮食。大量的“地瓜头儿”掐下后,一时吃不完,大部分的农户是将其蔓叶切碎,放到席子上摊晒,晒干后,贮存起来,留作冬天食用。
  掐“地瓜头儿”的季节,还有一道特殊的风景:吃“忆苦饭”。我们这些“生在红旗下,长在甜水里”的孩子们,没有经过旧社会,不知道旧社会劳动人民所受的苦难,所以须要“忆旧社会之苦,思新社会之甜”。“忆苦饭”,是用少许面粉(瓜干面)与切碎的“地瓜头儿”团在一起,蒸熟后食用,粗粝难咽。记得有一次,是在一棵大枣树下吃的,其时枣儿已红,周围的枣树都硕果累累,唯独这棵枣树,虽然虬枝伸的很远、很高,但却不着一枣,只有瑟缩的黄叶点缀其间。问大人,说:“枣树疯了。”
  槐芽头儿
  槐芽头儿,即刺槐的芽头儿。刺槐长满扎人的刺,能吃吗?能。杜甫就曾吃过,“青青高槐树,采掇付中厨。”。春天到来了,秋天贮存的“地瓜头儿”已基本吃尽,于是人们就在春天里挖野菜、摘槐芽头儿来补充食粮。刺槐并不都是参天大树,田头、沟坎,那些无人管理的刺槐树,常常是根根相连,灌木而生。槐芽长到四五公分时,孩子们就手挎条筐,前来采摘了。摘下的芽头,可以蒸食,也可以炒食。蒸食时,将槐芽水洗,和以面粉,均匀地摊放在篦子上,上锅蒸。熟后,食用起来柔软、可口,但食后一段时间,会让人反胃。可无论如何,这是可以作为“饭”来吃的。炒食,是将洗净后的槐芽头放进油锅炒,炒熟后的槐芽头,口涩,却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可以佐餐,是作为“菜”食用的。
  而今,虽没有人再吃槐芽头了,但昔日那种清苦的感觉,却仍留在人们的记忆中。
  香椿头儿
  香椿头儿,又称香椿芽,“头茬韭菜香椿芽”,吃其鲜。北方人喜食香椿,南方人呢?有一次我在集市上购买香椿,看到我热心的样子,一位南方人也拿起一把,嗅了嗅,鼻子歪向一边,“这能吃吗?”他享受不了香椿的“香”味。
  春天里,红红的香椿芽从枝头拱出来,摇曳在春风里,特别惹人。“香芽头儿”是名副其实的“头”,采摘时要把整个芽头从硬枝上掰下。最好的香芽头是在谷雨前掰下的,因为“谷雨硬骨”,谷雨后的香芽,其梗变硬,木质化,食用起来,口感就差多了。
  在我的家乡,香芽的食用,可分为鲜吃、干吃两种情况,鲜吃正是吃其鲜,劳累了一天的农人,回到家中,放下农具,顺手从自家的香椿树上掰下几颗香椿头儿,洗净,切碎,与鸡蛋一块煎炒,炒熟后的香芽蛋,冒着热气,散着香气,是佐酒的佳肴。或者与豆腐一块拌食,如汪曾祺先生所叙:“嫩香椿头,芽叶未舒,颜色紫赤,嗅之香气扑鼻,入开水稍烫,梗叶转为碧绿,捞出,揉以细盐,候冷,切为细末,与豆腐同拌,下香油数滴。一箸入口,三春不忘。” 所谓“干吃”,并非将“香椿芽”晒干食用,而是将采摘下来的香芽头用粗盐反复揉搓(叫“揉香芽”),发酵后食用。客人突然到来,猝不及防,只好下一碗面条,然后将早已切好的香椿芽,撒入面条碗中,就是“浇头”。这也不算慢客吧!听说,天津人喜欢把香芽同海蟹拌食,真是特别!
  现在,吃香芽之风正盛,子曰:“草上之风,必偃。”不知道那位南方人入俗了没有?
  薄荷、灰菜头儿
  野菜中,大部分是可以整棵拔取食用的,但薄荷和灰菜却不能,因为它们长出地面不久,底部就木质化了,所以食用时,就只能摘取它们的芽头儿。
  薄荷,生长在河岸边,逐水草而生。夏初,长得嫩而茂,是摘取的最好季节。薄荷辛味中有一种清香,有人称之为“薄荷香”。许多人都吃不来这种味道,但我却嗜之不厌。每年夏初,我都要从乡下采摘一些,用粗盐将其腌制成咸菜,这个时节,我几乎每餐都要吃上一盘。人间百味,怎好单一?最好多尝一些。
  灰菜,又叫灰灰菜,南方有些地方叫灰条子,古诗文称之为“藜”。《史记》记载:“尧之有天下,粢粝之食,藜藿之羹。”这主要是说尧生活的清苦,但从另一个角度也说明食用灰菜的历史悠久。王维诗《积雨辋川庄作》:“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写蒸灰菜给种田人吃,说明食用灰菜已是极普遍的现象。灰菜有一个生长特点:越是荒年,它越是生长的繁茂,几乎是铺天盖地而来。所以在历史上天灾成祸的年代,很是救济了穷苦人。明人王西楼 (王磐)在他的《野菜谱》中有形象的记载:“灰条复灰条,采采何辞劳。野人当年饱藜藿,凶岁得此为佳肴。东家鼎食滋味饶,彻却少牢更太牢。”
  灰菜现在仍被广泛食用,它不择地而生,到处都有。吃法也很多,可以用来包包子,蒸菜团子;也可以用来做汤(古所谓“藜藿之羹”),汤清菜绿,晶莹如碧,调以海米、鸡蛋,极是开胃。然而,灰菜最精致的吃法还是凉拌:将灰菜切碎,开水焯过,加盐、醋、味精,以海米、干贝等海味相佐,鲜醇可口,风味不俗。
  人生草木间,回归自然,择草木而食,去寻找那种人生的真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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