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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9-01-16 06:47
鄌郚总编

刘国霞《枯萎时光》

    枯萎时光
    刘国霞

    几步开外,行人稀少。
    李帅习惯性的,双手支撑着头,漫无目标的,把目光投向窗口。
    铁皮小屋,搭建而成的小卖部,非常小。拥拥挤挤的小百货,伴随着李帅那孤独的身影。
    铁皮小屋的小窗口,小的可怜,却成了他与外人接触的唯一窗口。
    他的生意对象,就是一幢幢居民楼的邻居们。
    说是邻居们,其实大家相互之间,并不熟悉。匆匆的身影,像极了匆匆的岁月。邻居们,为了各自的生活,匆匆忙碌着。
    李帅在这铁皮小屋里,经营着些许日用百货,像是给邻居们,打打补丁。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却记住了一些熟悉的面孔。虽然不清楚大家的名字,却有时知道,那个大个子,总会从胖嘟嘟的嘴唇里,挤出几个字“哈德门”,然后,伴随着一张皱巴巴的五元钞票。那位白发飘飘的老妈妈,总会隔三差五来买袋盐,或者其它什么的。
    她却不急于回家,总会有事无事和李帅闲聊几句,无非是家常闲话,久而久之,熟悉了。
    李帅便知道,老妈妈姓王,老两口生活在这里,儿女大了,成家后,生活在外地。
    王老妈妈,有时候,会聊到李帅的婚事,这时候,李帅会话少起来,沉默不语。
    王老妈妈,会安慰李帅,不要灰心,有合适的,她会帮李帅介绍的。
    李帅从小窗口,努力地瞥了一眼,那一小片天空,阴沉沉地。
    午后不久 飘起了雪花。天似乎更冷了一些。
    他用手拉了拉棉袄帽子,戴在了头上。
    最近,小卖部的生意,好了不少。那是因为某单位的工地在这里。
    从土建开始,就来了好多外地工人。这些人,活累些,工资高,消费也高,特别是那些男人,抽起烟来,比见了老婆都亲,他的生意相对沾光了。
    老婆,这个字眼,跳过李帅的脑海。
    人家土建工人,再苦再累,再浑身汗臭,再远离家乡,撇家舍业,但有朝一日,也会腰包鼓鼓,回到家,回到有老婆的热炕头上。也会有人疼,也会有天伦之乐。
    想着想着,李帅有些心烦意乱起来,他摸了包“哈德门”,使劲撕开了。抽出一根,放进嘴里,点燃后,狠狠地砸了一口。
    用劲过猛,一股辛辣,他大声咳嗽起来,越咳嗽越厉害,眼睛里有了泪珠。
    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时针指向了五点。
    铁皮小屋外面,越发的昏暗了,雪花零星地旋转着。
    “她今天也许会出来吧?”
    李帅心里想着,瞅了瞅西侧不远那个工地的大门。
    每天这个点,工地上的建筑工人,都会陆陆续续地走出来,光顾他的铁皮小屋,买这买那的。
    工地里面,前不久,来了一群粉刷工人。
    她们大都二十左右年纪,活泼泼的。
    下班后的她们,脱去工作服,穿上五颜六色的衣服,花枝招展的,个个水灵。
    有人走过来了。
    “一卷卫生纸,一盒牙膏。”
    随着动听的声音,一个叫芬的女孩,站在了窗口前。
    李帅一边递过牙膏和卫生纸,一边打着招呼。
    “吃过饭了吗?”
    “吃了。”芬面带微笑,一边付钱,一边回答着。
    “今天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她们都不出来了,这不是牙膏和卫生纸,也不出来买了。让我给捎着。”
    “你勤快,好用呗。”他一边给找零钱,一边和芬闲聊着。
    “她们啊,都中邪了。”
    “中邪了?身体不好吗?”
    “哈哈,不是了。她们都在让云,给她们算卦呢。”
    “算卦?云会算卦?”李帅诧异地,又非常好奇地,盯着芬问。
    “是啊,你感兴趣?要不,让云给你算一卦?”
    “哈哈。”李帅打了一个哈哈,说:“我不信,云有这半仙的本事?”
    芬白了李帅一眼,“算卦,这事吧,信,则有,不信,则无。”
    “那,改天,让云给我算一卦?”
    “那回头我告诉云,不过……”
    “不过,什么?_?”李帅看着芬有些狡黠的笑。
    “你怎么感谢我们云呢?”
    “怎么感谢?”李帅有些懵。
    “给俺们买好吃的呗。”
    “好说,好说,吃什么?告诉我。”
    “芬,芬,怎么那么久,快回来啊。”
    远远地,芬的好友小兰,不放心芬,出来招呼她回去。
    芬边走向同伴,边回头笑呵呵地,对着李帅说:“回去和云说说,你准备请客吧。”
    看着芬和小兰一前一后进屋,一个包在被里的女孩,嚷嚷着:“芬,芬,去了那么久,遇着帅哥了吧?”
    “玉香,眼馋了吧?你?”
    芬可是利落的主,嘴里从来不饶人,总是站着上风。
    玉香受了一顿奚落,不言语了。
    “别大声嚷嚷,听云解释解释。”另一个女孩吆喝着。
    “云,云,刚才那个卖货的帅哥,也让你给他算一卦呢?还答应请咱们大伙吃好吃的呢?”
    芬笑着说着。
    灯光下,叫云的女孩,抬起了头。
    白净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包裹在双眼皮里。
    “芬啊,咱们伙伴自己玩的,怎么能够给外人算卦呢?”
    “那有什么,估计他也是算着玩的,难不成,真给他占卜个媳妇来?”
    芬不当回事地回答着。
    “听说他一直没有媳妇。”
    “芬,就你消息灵通,听谁说的?”小兰向芬挤了挤眼,暗示芬不要乱说话。
    “你看他那两条腿,裤管肥肥大大地,只看到那两只鞋。”
    玉香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似的,包在被子里,叽喳附和着。
    “怎么回事,我没注意呢?”云平静地说着。
    “每天晚上,都是一个老妈妈,用人力三轮车,带着他,从前面路上,向西走去。”小兰说着。
    “坐在三轮车后斗子里,像个小孩子的身子。”小蒙补充着。
    “听人家议论,他从小就这样,所以一直没成家。”芬似乎知道地更多一些。
    云,一直没做声,眼前是李帅那白净的脸。
    那是半年前,刚搬来这个工地。云来到李帅的铁皮小屋。
    “需要什么?”小窗口里,一个男孩白净净的脸。笑呵呵地,一对大眼睛,更增加了几分俊朗。
    工地上的工人,说话多少带些俗气,不雅的玩笑,更是随时充斥着耳骨。刚刚走出校门没几天的云,被李帅文明的举止,吸引了。增加了几分好感。
    “想买个信封,几张信纸。”云怯怯地说。
    “有啊。”李帅依然笑呵呵地,依然是那张白净的脸。
    “你要给家里人写信吗?”
    “是啊,可是这边收信的地址怎么写呢?”云,脸上现出愁容。
    “可以写上这里的地址,我帮你收一下吧?”
    “可是,粉刷工作,地址不确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也许家里回信的时候,我会收不到,所以,我才犹豫呢。”
    “也是啊。你想家了。”
    听到李帅这么问,云低下了头,感觉眼泪出来了。她忙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但还是控制不住眼泪。
    “你家远吗?”
    李帅一边撕下一块卫生纸,递给云,一边轻声地问。
    “嗯,在几百里外的山里。”
    云接过了卫生纸,擦着眼泪。
    “你不经常出门干活吗?”
    “我是第一次,不久前还在学校读书呢。后来,我们村子发生了一件事情,我去看了,后来,晚上院子里一拉电灯,我就害怕。没有办法,就跟着村里一个姐妹,出来打工了。”
    “事情?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是……”云欲言又止。
    李帅看云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再问了。
    云调整了一下情绪,不说话了。
    “你刚从学校毕业?”李帅又问。
    “嗯,刚刚高中毕业。”
    “那,应该有更好的工作,现在高中生可不多,女的更少了。”
    “你也读过高中吗?”
    “没有,可是,我喜欢读书。靠自学。”
    云还想说什么,同伴过来招呼她,她们一块回去了。
    芬是老粉刷工了,给这个老板干了好几年了。自然她理所当然成了这个粉刷队的领头的。
    老板对芬也特别照顾,一些好粉刷的地方,有些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总是芬去干。
    盼盼,和芬是一对老搭档。
    盼盼,有一个文静,好听的名字。盼星星,盼月亮,盼春天,盼秋天的盼,却长得像一个大老爷们。
    盼盼 总是一件“学生兰”褂子,大得能包住屁股。一条黄色的裤子,仅遮住黑黑的“工农”鞋。一条绿色的方巾,包裹着一头黑发,胖胖的身材,没有了腰,没有了胯的感觉。很难让人相信,她是一个二十来岁的花季少女,总让人想起壮壮的小伙子。
    盼盼,人高马大,干活不惜力气。芬喜欢和盼盼搭档,这样搬涂料桶或者盆子的时候,芬就会省去许多力气。
    “盼盼,咱俩去刷大厅的柱子。”
    “好咧。”
    盼盼两手端起盛满涂料的盆子,紧紧地跟在芬的后面。
    两人打起高高的脚手架,芬站在上面,盼盼端着涂料盆子,吃力地爬上了架子。
    她们用泥子刀,把和着滑石粉的泥子,挑在耙子上,一下,又一下的拉了又拉,直到非常均匀。然后,把耙子靠近水泥墙面,顿时,墙面上留下了,一道紧挨着一道的白白的泥子。像老家摊煎饼的样子。
    “娘,现在在家做什么呢?也是这样一下,又一下的,把白白的玉米糊,均匀地摊在鏊子上吗?”
    娘摊煎饼,技术可真好。会左右开弓,左手摊的煎饼和右手一样好,没有什么两样,都是圆圆的,黄黄的。
    想起了煎饼地好吃,想起了娘,想起了家,想起了苦读寒窗多年,如今,却做了粉刷工,而且,干这工作还不顺手,经常被老板点名批评,云想着想着就流泪了。
    眼前的芬和盼盼,把偌大一个大厅那灰灰的水泥墙,均匀地像摊煎饼一样,挎上了一层厚薄均匀的白色泥子。
    这是第一遍,为了能遮盖住水泥墙灰灰的颜色,特别地,在涂料中放进了些许滑石粉。
    待第一遍干得差不多了,就刷第二遍。这一遍全是涂料,里面不再放滑石粉,只是薄薄的一些涂料。
    这一次不用耙子里,芬和盼盼,手上换了一把刷子,一个木制板子,板子最下面是软软的毛鬃。
    芬和盼盼,手起刷落,刷子打在墙上,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声音过后,白中带灰的墙面,又增加了白色的质感。
    第二遍干后,她们俩把水倒进盆子里。再把原装的涂料,倒进盆子里,搅拌均匀,然后,用刷子,以更快的速度,拍打在墙面上。
    云,看着看着,有些入迷。眼泪朦胧中,总出现娘摊煎饼的情景。
    “你在干啥啊?不干活?睡着了?”
    云吓的一机灵,打了一个寒战。
    不用回头,就感觉到老板,站在身后不远处。一定是自己出神久了,老板看到了。
    她赶紧把刷子蘸满涂料,用力往墙上拍去。
    也许是过于紧张,也或许是这空荡荡的建筑物,窗户都张大嘴巴的样子,云的手冻得不听使唤的缘故,刷子,竟然从云的手中,脱出,掉在了地上。
    云越发地慌张,从高高的脚手架上,爬下来,去捡拾刷子。
    此时,那个长着大黑痦子的老板,直挺挺地站在了云的面前。
    于是,一边吃饭,一边开始了训话。云被当众奚落,到了体无完肤的地步。
    “偷懒啊?不干活,光看人家干?你是大领导啊?来观光?还是来视察?”
    单眼皮,留着小胡子,人道中年的大痦子老板,只讲的唾沫星子乱飞,嘴角喷着白沫。似乎还不解气。
    粉刷工们,都不吭气,吃着手里的馒头。
    这些来自几百里开外的大山里的女孩,身上的衣服,满是涂料,像是满天的星星。她们此时的命运,就掌控在这个男人手中。
    最后,云被指派去粉刷,楼梯拐角那间白天都看不见人的房间。
    每层楼梯拐角处,都有这么一间黑底洞。
    当摄氏二百瓦的灯泡,被云用一根长长的电线,拉扯着进入房间的时候,云登时呕吐不知。
    水泥地面上,大大小小的粪便,杂乱无章的排列着。
    实在没有办法,端人家的饭碗,受人家管。云委屈的泪水,涌了出来。
    “怎么哭了?”
    不用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电工--林志鹏。
    林志鹏,二十左右的年纪,带一副眼镜,穿着唐服款式的棉袄。
    咖啡色的棉袄,似乎是绸缎的。上面有一个个圆圆的图案。
    高挑的个子,不胖不瘦,一表人才,工作比较轻松,管着工地上的用电。
    粉刷队,经常加班到深夜,所以和林志鹏这个电工,都比较熟悉。
    “没什么,没什么。”云擦了擦眼泪。
    “你要刷这个房间吗?”
    “是啊,可里面太脏了。”
    “大冬天的,晚上起夜,都犯愁往外跑,所以每层楼层的拐角这间,都会这么脏。”林志鹏无奈地说。
    “你们老板怎么这样对你呢?”
    云没说话,眼泪又涌了出来。她低下了头。
    “你等会,我有办法了。”
    几分钟后,林志鹏扛着一个铁斗子,里面满满的沙土,进来后,倒在了满是污秽的水泥地上。
    一趟,两趟,带着眼镜的脸上,开始有了汗珠。
    “你歇着吧,让我来吧?”
    云感动着,决定自己扛沙土。
    “你别去了,一个女孩子,咋能受这个累?”
    当最后一斗子沙土,扛上楼来的时候,林志鹏已经脱下了唐服棉袄,酒红色的毛衣,整个人更帅气了。
    “林志鹏,这么卖力,是不是想讨媳妇?”
    土建队的小伙子们,打趣林志鹏。
    他笑了笑,“是啊,眼馋了?来扛沙土吧?而且,你们晚上起夜的时候,别再来拐角这间撒尿了。美女要在这间干活呢。”
    云,感激地看着林志鹏,连声说着谢谢。
    不知是林志鹏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林志鹏提前打扫了,其他楼层的拐角这一间,反正以后,云粉刷楼梯间的时候,再也没有呕吐过。
    也许上帝总会同情弱者,土建队的人,总会帮云拉电线,抬架子,扛涂料。这让云,在远离家乡的地方,总有暖暖的感觉。
    “你们这些女的,怎么这么远,出来干这活呢?”林志鹏手扶门框,问着。
    “那干什么呢?”
    “当地的厂子,干工人啊?”
    “我们都是山里的,离县城很远的。我刚毕业,就跟着出来了。她们干了好久了,就我刚来,不会干,老板总是批评。这不,被贬到“冷宫了。”
    “冷宫?你还挺幽默呢。”林志鹏笑了。“高中毕业,可以干个老师,会计什么的。你看,我不就干电工吗?”
    “我是因为一件事情,不敢在家,所以出来了。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连自己的家也不敢呆了吗?”
    “那是因为……”
    云欲言又止。
    林志鹏看云吞吞吐吐的样子,似乎有难言之隐,便不再问了。
    日子如白驹过隙,一天天地过去了。
    云越来越想家了。
    这天,她一边干活,一边唱了起来,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她唱得有些投入,竟然没有看到门口站着的李森。
    云停止了歌声。
    “你唱的怪好来,学过唱歌吗?”
    一身土黄色的牛仔服,显得非常干练。浓浓密密的黑发,自然卷曲,但恰到好处。
    胳膊上挎着一个木头筐子,里面放着些墙壁开关之类的东西。
    “你也喜欢唱吗?”云问。
    “喜欢。刚才那首歌,我也会。”
    “奥,我没学过,只是乱哼哼地。可能都跑调了吧?”云有些羞涩地解释着。
    “挺好的。”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按装队的。叫李森。专门按装墙上开关的。”
    “奥。”云似懂非懂地回应着。
    “进这间装开关。”
    “奥,你唱唱呗。”
    “我唱得也不好。”
    “还刚谦虚来。”
    “那好,唱得不好,你别笑话我。”
    “怎么会呢?你唱吧。”
    “那,我把门关上吧,别让俺领导看着。”
    云点点头,李森关上了门,并且把插销插上了。
    李森大大方方地唱着,笑容自然,神情坦然。
    “行了吧?唱完了。”
    “你唱得真好听。”
    “跟着录音机学得,也是唱着玩的。”李森非常地坦诚。
    “你还会唱其他的吗?”
    “会啊。”依然是迷人的微笑,淡定的神情。
    “哪首?”
    “《大约在冬季》。”
    “听过,你唱唱呗。”
    “你问我,何时归故里?我也轻声地问自己,不知在何时?我想大约是在冬季。”
    李森尽情地唱着,完全沉浸在歌的意境中。
    他一台头,看着一串晶莹的泪珠,从云的眼中,涌了出来。
    “你,怎么了?”李森有些慌张,脸上的笑,消失了。
    “没事,听你唱,何时归故里?大约在冬季。在这冬天里,我们这些人何时回家啊?”
    “想家了?”
    “想了。”
    “快了,快过年了,这不是?过年就回家了。”李森安慰着云。
    “看着你们粉刷队那些女的,不大想家的样子?”
    “你和她们都熟吗?”
    “那个芬,挺熟。每次看见,总是招呼我。”
    “我们一个村的。”云轻轻地说。
    “她干活挺麻利地。”
    “嗯,干了好几年了。我就是跟着她出来的。但是,我干不了这活,虽然很努力,很用心。每次开会,老板总会批评我。还让我干这个屋子,地上满是大便。”
    “你原来在哪上班?”李森脸上重又现出迷人的微笑,让人暖暖地。
    “秋天的时候,我还在学校,复习,准备参加高考呢。所以,没上过班啊。”
    “那,怎么来了这里?”
    “学校分流,重新组合。有些事情不尽人意,我就放弃了。回家后,没几天,我们村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情,我白天去看了。谁知,到了晚上,只要院子里开灯,我就会吓得大叫不止。迫于无奈,我才来打工的。”
    云沉浸在往事中。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李森有些疑惑地问。
    “以后,再说吧。”
    看到云,不乐意再说下去,李森也止住了话题。
    “梆,梆”有人敲门。
    李森推了一下开关,门开了。
    林志鹏站在门口,看着李森,笑了笑。
    “门,怎么敞不开呢?以为云在干活,铁架子倚在门上呢?”
    “没有呢。”
    “想给你借本书看,但那家伙忘记带来了。
    ”
    林志鹏仰头看着架子上的云,说着。
    “谢谢,让你费心了。”
    “书,没借到,还客气起来了。”林志鹏用手扶了扶眼镜。
    “喜欢看书啊,我有啊。”李森看着林志鹏。
    “云想家了,想借书看看。”
    “那,下班后,我拿给你吧。”李森非常爽快。
    林志鹏和云,都没说话。
    “志鹏,你给云送去吧?我不知她住哪里?”
    “我也不知道呢。这样吧,吃饭的时候,让李森直接给你吧?”
    “好的。”云顺从地点点头。
    云到了伙房门口的时候,李森已经等在那里了。
    云接过书,买了饭,向宿舍走去。
    “李森,听说电工,正追一个粉刷工,是这个吗?”背后传来一个男孩追问李森。
    “别瞎说,我不知道。”
    “你小子是不是也看上人家了?”
    “胡说什么,快吃饭去吧。”
    云一边吃饭,一边看着书。
    “看书呢?什么书?”芬探过头来问。
    “刚借的,看完,给你看看。”
    云回应着芬的问话。
    “哎哟,哪个帅哥给的?”盼盼探过半截身子,把灯光都遮挡住了。
    “按装队上,有个叫李森的人。”
    “奥,就是那个卷毛啊。长得倒是挺帅的。”
    看来盼盼也认识李森。
    “还以为是林志鹏呢。”盼盼笑嘻嘻地说着。
    “不是呢。”云轻松地说。
    女工们一边吃饭,一边海阔天空地聊着,当然也会聊到工地上那些男孩。
    云正在津津有味地看书,芬走过来,悄悄地说:“别看了,出去和你说个事吧?”
    看芬神秘的样子,云顺从地跟了出来。
    工地大门外就是城市的马路,芬,云和盼盼走在了城市的霓虹里。
    霓虹灯的光,泛着黄红的晕,马路上车来车往。
    三个姑娘,看这一切都新鲜。
    音箱里那高亢的女音,铿锵有力。
    “好大一颗树,绿色的祝福。”那声音震动耳鼓,有一种向上的力量。
    芬和盼盼,出来打工时间久了,见得多了,看得淡了。
    刚刚走出校门的云,第一次走出大山,觉得城市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充满了刺激,她东瞅瞅,西瞧瞧。
    前面,不远处,有个广场。广场上,有个灯光喷泉。当一片片灯光闪过,音乐响起,喷泉会伴随喷出。
    每一次地喷涌,围观的人,都会喝彩起来。
    她们三个,也加入了围观的人群。
    “云,和你说个事?”芬一边看喷泉,一边和云说着话。
    “什么事?”
    “给你找个对象呗。”
    “我可没考虑这事呢。”
    “那个干木工的大高个,有些胖的,你看到过吗?”
    “看到过,但没说过话。”
    “人家看好你了。央求他舅舅问呢。”
    “他舅舅?”云好奇地问。
    “那个瘦瘦的老头,领头的那个,是小青年的舅舅。”
    “亲舅?”
    “说是亲舅呢。”芬回答着。
    “他家什么情况啊?咱又不了解,再说,太远了,俺娘不一定乐意呢。”
    “先了解一下,再说啊,先谈着呗。据他舅说,他家条件不错的,他妈开了一家熟肉店,现在年龄大了,想找个儿媳妇替她。人家见你带着眼镜,又高挑个。问我,我就介绍说,你刚从学校出来,高中生。他们觉得你条件好,就央求我,提这件事情。”
    “以后再说吧?我现在没有考虑呢。”
    从那以后,云上班的时候,倒是注意到了木工小王。
    有些胖的小王,人比较木讷,性格内向,不善言辞。干活倒是挺出力。
    每次遇到云,也不说话,仅仅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真的有些胖,这么年轻,有些胖呢。”云这么想着,什么也没说。
    粉刷队的夜班,是永无止境的,这不,又开始了。
    空旷的大楼里,十几个单薄的身影,零散的分布在各个楼层。二百瓦的白炽灯泡,发出惨白的光。
    最近又来了几个男粉刷工,年龄也不大的样子。
    男粉刷工小范,声音洪量,歌唱得不错。
    这不唱上了,“椰利亚,神秘椰利亚,椰
    利亚,椰利椰利亚。”
    小范个子高高大大的,干活麻利,总是安排在最高楼层干活。
    空旷的楼层,孤寂的夜里,他一边刷墙,一边唱着。
    音律优美的歌曲,在这冬天的夜里,有些苍凉。
    “椰利,椰利亚。”
    小范的歌声,传到楼下,一个叫亚兰的女孩,接了一段。
    亚兰和小范,是一个地方的,一起来的。
    “椰利,椰利亚。”小范回应着亚兰的歌声,让夜的苍凉,有了灵动的欢快。
    亚兰一起来的这几个女孩,可能家离工地不是太远。因为有时候晚上,偶尔她们会请假回家。由于方言不通,很少交流。她们住进了宿舍。芬、盼盼她们不乐意和亚兰等人一块住,就在对面房间打扫一下,铺上几块木板,搬了进去。
    芬,一边刷着墙,一边听着歌声。思绪飘远,想起了家乡,那个几百人的小村子。
    不太高的东山下,祖祖辈辈居住的小村庄。全村基本一个姓氏。据说是一个老祖,三个媳妇的支系。所以基本都有宗系关系。也有几个其他姓氏,但寥寥无几。
    顺着走势,一小撮撮的果树,和一绺绺的山地,星罗棋布地。
    全村人的口粮和经济来源。
    村的中心,有一条小河,蜿蜿蜒蜒的。说是小河,但在芬的记忆里,却几乎没见到过流水。
    大哥的家,就在这条干涸的小河西岸。
    就在芬来上班的几天前,发生了一件事情,让人震惊,在小村的历史上绝无仅有,打破了小村的宁静。
    秋天的季节,永远是丰收的。小村的秋天也是美丽的。
    山楂,柿子都红艳艳地,挂满了枝头。
    家家户户的大姑娘,小媳妇,背上背的,肩上扛的,挑的,都是红红的山楂,红红的柿子。
    大街上,沙地上,大石板上,甚至塑料上,都晾晒满了,那切的圆圆的,均匀的山楂片。
    刚刚切好的山楂片,白中透着些许的黄,鲜亮亮的,让人看了,嘴里一直吐着酸水。
    小村的人们,忙碌的,连打招呼的时间也没有了,家家户户挑灯夜战,嘎达嘎达切山楂片子地声音,从各家各户传了出来。
    一个上午,一辆警车呼啸而来,小村的人们张大了嘴巴。
    这个半山腰的小村子,拖拉机都极少见到的年头,闪着警灯的汽车,就更难看到了。
    警车停在胡同口,几名穿制服的警察,快速进入大哥家的院子。把守住大门口。说是门口,只是用树枝绑起来的一个门子。
    两名警察,从北屋内,抬出来一具尸体。
    尸体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只胳膊反拧着,似乎在告诉人们,死者是生前被硬拧着制服的。
    法医熟练地剔去死者浓密的黑发,头皮上赫然有两排整齐排列的窟窿,血迹已经干涩,留下了紫红的印痕。
    小村炸锅了,人们交头接耳,嘴巴咧到了耳朵根。孩子们纷纷躲到大人后边,藏了起来。
    大哥被警车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芬的脸阴沉沉地,犹如这冬天的夜。她想哭,却没有眼泪。
    离家这么久了,家里怎么样了?芬在心里想着。
    芬依然不动声色,机械地挥动着刷子。
    空旷的大楼里,时而不时,偶尔传来歌声,也是打发无聊时间的一种方式。
    时间真快,转眼到了“元旦”这天。
    被“解放”出来的云,不再粉刷“冷宫”的墙面。开始打零工,找找补补地粉刷着墙面。
    “来两个粉刷工,去伙房帮忙,包包子去。”
    土建上那个胖胖的队长,走起路来一晃一晃地喊着:“你们俩去吧。”他冲着云和小孟喊着。
    小孟捋了捋,烫成波浪的头发,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
    “云,咱们去伙房吧?”
    “我可不去,我也不会做饭啊。”
    “你傻啊,伙房多暖和。包包子,多干净的活,比你在这里刷墙,好多少倍。”
    “可是,我从来不会包包子啊。”云显得有些为难。
    “去吧,去吧,我教你。一学就会。”
    小孟极力劝说着。
    云非常无奈地脱下工作服,跟着小孟走进了伙房。
    刚出校门不久的云,真的不会包包子。
    伙房的大师傅,开玩笑地说:“把皮放上馅子,这样一捏又一捏,就成了。”
    小孟也附和着,云努力地学习着。
    中午饭的时候,云和小孟,被大师傅留在伙房,给工人们分包子。
    云一抬头,看见李森排在队伍的前头。
    云拿起三个包子,放在李森的饭盒里。
    李森仍旧笑着,没说话。
    云和小孟吃完饭,和大师傅收拾干净利落,走出伙房。
    不远处,几个土建工人起哄开了。
    “美女,你们包的啥包子?公家有的是肉。可你们倒好,咬一口包子,离馅还有三十里呢。”
    “就是啊,我们盼着吃顿好的,可你们咋不多放肉呢?”
    “小孟,他们嚷嚷什么呢?”
    “他们说,今天的包子,馅子少呢。”
    “我放的不多,怕放多了,包不住,破了不是怪难看吗?”云小心翼翼地说着。
    “别理他们。”
    正走着,过来一个大男孩。
    “云,云,我哥找你呢。”
    说话的是李森的弟弟,不知道他的名字,可能家中排行老三吧?大家都简称他“三。”
    “在哪?”
    “前面。”“三”用手一指。
    果然,远处,李森正在向这边张望。
    “云,我和你一块去吗?”小孟关心地说。
    “行啊。”云点点头。
    两人快步走向李森。
    李森笑呵呵地,从一个手提布包里,拿出两本书。
    “昨天,我回家了,给你带来两本书。”
    李森边递过书来,边说着。
    “昨天歇班了?”
    “嗯,回家看了看。”
    云,听到“家”这个字,眼泪又想涌出来。
    李森忙说:“坚持坚持,过年就回家了。”
    小孟拿过一本书,翻了翻,重新递给云。
    “还有一些水果,你俩吃吧。”
    “不要,刚刚吃过包子了。”云推脱着。
    “拿来,拿来,我们带回宿舍吃。”小孟接过李森手里的水果。
    “小孟,小孟,咱不要。”
    “你客气啥?帅哥都带来了,不要,帅哥多伤心啊。”小孟不管三七二十一,提着包。
    “就是啊,拿着吧”。李森实心实意,非常坦诚。
    “谢谢你。”云轻声地说。
    “客气啥?忙了这么久,回去吧。”李森说着。
    “我尽快看完,还给你。”
    “不急,不急。”
    元旦晚上,吃吧包子,粉刷工继续加班。
    冬天温度低,粉刷的墙面,不容易干透。一些和了水的涂料,里面满是冰凌。没法工作。工期迫在眉睫。迫于无奈,用上了一个铁皮桶的大炉子。足有一米多高。加足了碳,红红的火焰。粉刷工也被集中在几个楼层一块作业。
    这一晚后半夜,熟睡中的小兰,被一泡尿憋醒了。
    迷迷糊糊中,她想推醒小蒙一块去解手。感觉胳膊用不上劲,憋急了,她记忆迷糊中,使劲捣了小蒙一拳。
    小蒙一动不动。小兰猛得惊醒,捶了盼盼一拳,盼盼也没有动静。小兰爬起来,越过盼盼,用劲所有力气,拉扯着芬,芬也一动不动。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小兰,哭喊起来。
    惨烈地哭喊声,在寒冷而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感觉瘆人。
    老板立即从二楼宿舍,出溜来了。
    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粉刷工,汗珠噌噌冒了出来。
    昏迷的粉刷工被装进汽车,驶向医院。
    云她们懵了,不知道她们一块出来的姐妹发生了什么?生死如何?命运如何?没有人告诉她们,这是余下的粉刷工。她们一如既往地加班刷墙。
    两天后,芬她们被汽车从医院拉回了工地。好在有惊无险,她们都活着回来了。
    云她们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个烧炭的大炉子,借着风势,烟味进入芬她们的宿舍,所以她们集体中毒了。
    庆幸发现的早,捡回来条条生命。
    回来后的当天,老板让芬她们开始工作。芬她们非常无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继续刷墙。
    “老板,这两天的工资,怎么没给我们记上啊?”芬看着记工薄问。
    “没有啊,你们又没上班。还花了医药费。”
    “那怎么行?我们也不乐意煤气中毒啊?”芬非常地气愤,和老板据理力争。
    “就是啊,命差点没了。工资咋不给?”盼盼又怒火中烧。
    粉刷工们七嘴八舌地和老板吆喝着。
    老板气鼓鼓地走了。
    芬她们看老板坚持不给她们住院这两天的工资,都不干了,躺在床上睡起觉来。
    又是两天过去了,大痦子老板,怕事情闹大,迫于工期紧,勉强妥协了。
    无奈的女工们,继续挥动着刷子,上工了。只是那个靠墙的大炉子,只是白天猛烈地燃烧,晚上早早地就熄灭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熬着。
    这天晚上,加班快结束的时候,老板吩咐云,把所有楼层的木头门,用东西倚住。
    云不明白什么意思,只有照办。除了粉刷工手里那个二百瓦的白炽灯泡,发出耀眼的光芒外,其他的地方都是黑乎乎地。
    云心里有些害怕,心里的小鼓敲得“咚,咚”
    乱响。
    俗话说:“端人家饭碗,受人家管。”无论你是谁,当自己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时候,就得听命于人家。
    摸着黑,连滚带爬的,找遍了所有能用来倚门的东西,终于最后一扇门,云用几块木板倚住了,她长长地虚了一口气。
    第二天午饭的时候,一边吃饭,一边听着老板的训话。
    “云啊。”
    听到老板嘴里叫出自己的名字,云心里一哆嗦,夹住的咸菜,掉在了地上。云赶紧去捡拾咸菜。
    “昨晚,让你去倚门,你干了吗?”
    云不敢说话,低着头,机械地点了点头。
    “你都倚了些啥?”
    云不解地瞅着地面,不知道老板话中的意思。
    “后半夜,俺睡着睡着觉,“嘭啊,嘭啊”像是大炮声,要吓杀俺啊?今天还没明天,大冬天的,俺爬起来,挨个楼层看了一遍,你倚的那个门,都“嘭啊,嘭啊”地关上了。冬天晚上大北风刮着,窗户都没上窗扇子,你不知道啊?”
    老板的唾沫,满了两个嘴角,依然喋喋不休。
    没有经验的云,无奈地,绝望地盯着地面,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辛辛苦苦,战战兢兢,黑灯瞎火,辛苦爬了那么多台阶,倚住的门,怎么会让风一夜之间,全关上了呢?闹鬼了吗?再说,晚上睡觉之后,也没有听到动静啊。
    晚饭的时候,云心情坏透了。有些度日如年地感觉,她更加想家了。
    自己一个人溜达出来,来到了铁皮小屋的窗口。
    “需要什么吗?怎么了?”李帅看着云。
    “没什么,就是走走。”云无精打采地。
    “这个点,你们不是正好吃饭吗?”
    “今晚没吃。”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啊,只是让老板批评了。”
    云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说给李帅听了。
    “你不是干这种活的料,你读了那么多的书,将来会有更好发展的。”李帅安慰着云。
    “谢谢你。”云非常感激地说。
    云喜欢听李帅说话,总感觉他善解人意。
    “来,给你。”
    李帅一边说着,一边递过来一盒鱼罐头。云不肯要
    “总要吃饭啊?这么冷的天,空着肚子。感冒了,又要打针,吃药的。那滋味可不好受。”
    说着,打开一碗方便面,倒进了热腾腾的水。一股香喷喷的葱花味道,进入鼻子。此时的云赶紧肚子饿了。
    见李帅真诚想邀,云接了过来,就着鱼罐头,吃了一碗方便面。
    一顿饭落肚。云感觉暖了许多。
    “多少钱?”云问。
    “送你吧,不要钱了。”
    “那怎么行?你也是小本经营。不容易的。”
    “我就是在家闲着,开这个小店,就是自食其力,有个事干。也不想挣多少钱攒着呢。”
    “那怎么行啊?你将来结婚生子,可是要花好多钱呢。”云说着。
    李帅低下了头,不言语。
    云一时不知所措,只是看着李帅。
    “谁家闺女肯嫁给我啊?我也没有那个奢求。”李帅帅气的脸上有些灰色,眼神透着茫然。
    云一时不知如何安慰李帅,只是说:“我得回去上班了。”
    李帅点点头,看着云离去的背景。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五,还有几天就过年了。
    这天晚上,粉刷工们,都停止了加班,并且发了工资。被告知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女工们欢呼雀跃,纷纷脱下了那满是涂料的工作服,换上了五颜六色,干干净净的衣服,走出工地大门,相约逛一逛城里人常去的商场。
    云一听明天要回家了,眼泪刷刷地淌了出来:“自由了,我自由了。”
    她记起李森的两本书,自己读完了,还没有送还。
    她精神百倍地走到李帅的铁皮小屋。
    “今天打扮这么漂亮?”李帅笑呵呵地看着她。
    “本来就漂亮嘛。只是刷涂料,只能穿工作服而已。云自信地回答着。
    “我买个硬皮笔记本吧,大气的那种。”
    “好的,我拿出几种,你随便挑吧?”
    云精心地挑出一个绿色皮面的,“这个多少钱?”
    “这个你自己用吗?”
    “不是的,送人的。”
    “送人?谁啊?”
    “朋友啊。”
    “奥,怪不得这么精挑细选的。”
    “这个必须的。明天早的时候,送给他的。”
    “明天?明天你要走吗?”李帅问。
    “当然,明天放假了。”
    “明天,这么快?”
    “还快吗?就要过年了啊。”
    “那,明年你还来吗?”
    “不知道呢,看情况吧。”云嘴里这么说着,心想,打死我也不来这个鬼地方了。今生再也不干粉刷工了,再也不做这样的阶下囚了。
    云把两本书,还给李森的时候,一块递上了新本子。
    “明天,放假回家了,送你一个本子吧。”
    “上午还是下午?”
    “不知道呢,工资都发了。”
    李森从上衣口袋,取出一支钢笔,“早也没有准备,匆忙之间,给你这个吧。这支笔,一直跟随我,送给你吧。”
    “嗯。”云低下了头。
    第二天直到中午,才有一辆大货车开来,拉着粉刷工和她们的铺盖,准备出发。
    在车斗子里的云,远远地看着李森,正和他的同事,扛起来一根长长的钢管,走了。
    当云辗转收到两封信的时候,已经是绿树如荫的来年夏天了。
    信中满满的思念之情。
    李森信中说“当你们的车将要离去的时候,我想过去送你,但队长让我扛钢管。当我放下钢管,快速跑回来的时候,你们的车已经没有了踪影”
    “今年开工不久,芬她们就回来了,我找到她,打听你为什么没回来?她回答我,你已经去了新的城市。盼望着,你回来吧。”
    李帅的信里充满了哀伤,“你那么优秀,那么漂亮,我睡梦中满是你的影子。祝福你有个好的归宿。我今生多做善事,祈求来生有个好的身体,能和你们一样,能有爱和被爱的权利。今生我的时光枯萎了,祈盼来生吧。”
    云把信,重新装进信封里。往事如风,祝愿放进时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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