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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9-01-27 14:51
鄌郚总编

吴池草山,我遥远的思念

  吴池草山,我遥远的思念
  每次乘坐胶济铁路的火车,进入昌乐地界以后,我总会离开座席,凭窗南望。高高耸立的乔山,伟岸蹲踞的方山,相继扑入眼帘。一定要仔细看几眼的,是低矮的、离铁路不远的草山子。火车飞驰而过,眨眼工夫,小小的山包已离我远去。我并不离开车窗,仍然呆呆地遥望南天,只见天空浮一层迷迷茫茫的雾气,悬几片飘飘忽忽的浮云。……
  这座小小的山包下面,有一泓清泉,名叫吴家池子。半个多世纪以前,一所乡村中学在此处创建,当地乡民即以此泉作校名,叫她"吴家池子中学".我曾在这里读书,留下生命中一串幼稚的脚印,也留下难忘的、梦绕神牵的思念。如今,这些脚印和思念已经十分遥远和模糊。在火车车轮激越铿锵的轰鸣声中,恍若隔世的脚印和思念,就像天空那迷迷茫茫的雾气,那飘飘忽忽的浮云。我,一个半生漂泊的昏聩老者,会有能力把这些飘逝远去的雾气和浮云一一捉住,固定在稿纸之上,呈献在熟悉和陌生的朋友们面前吗?
  倒数第一名考生
  1946年农历腊月的一天,在我的记忆里,是平生所遇最冷的一天。这天,14岁的我来到吴家池子参加高中升学考试。
  我穿一件土布撅腚小棉袄,土布棉鞋。步行40里来参加考试,一路上趟冰踹雪,棉鞋早就湿透了。坐在考场的桌子旁,两脚早就失去了知觉。开头还不断跺一跺,没用,也就免了。
  手脚冻得没了知觉,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钢笔冻了,不下水。铅笔不怕冻,但监场老师不准用。用毛笔吧,墨盒结了冰,石头一样硬。最后想出了办法:把钢笔放怀里暖着,毛笔尖在嘴里化开,写几个字,然后换怀里化开的钢笔,就这么循环往复……
  我读初中在益都中学(校址在村北20里常家庄),学校条件差,初中毕业各门功课只学了一半左右的课程。考试试题是按昌乐中学初中部学生学习范围命题,两校的课本不同,进度不同,一些题目我们自然不熟悉。国文课的试题有的我现在还有印象,既然没学过就靠瞎蒙吧。
  有一个填空题:" 两只黄鹂(  )翠柳,一行白鹭(  )青天。"
  我不知道这是杜甫的诗句,第一个空,我填了"寻",蒙错了,但意思还有那么一点点;第2个空我填了"上",蒙对了。
  有一道解词题:"春风风人,秋雨雨人",要求解释后一个风和后一个雨什么意思,名词还是动词,我也蒙对了。
  还有一道填空题"(   )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      )",我根本不了解这是谁人的作品,第一个空填了"妓",第2个空填了"送君曲",胡诌了。
  口试的老师是巩章武(宪文)先生,教务主任,后来教我们平面几何。我当时身材矮小,进门时他说,"错了错了,初中在那边!"我说我是高中。他微微一笑,问我几个英语单词,几道简单的数学公式,在我的材料上划了个"乙"字。
  考试不久就是农历新年,过了正月15日我也没去打听录取结果。由于没有考好,我对录取不抱希望。直到开学一个星期以后,接到解家庄在昌乐中学读书的田道昌、田道怀一封短信:"弟已考中本校高八级,足见吾弟才学过人也。"
  我立即去学校报到。在那一泓山泉旁边的山墙上看到了"高中新生录取榜示",其中,正取生40名,我列倒数第一。
  益都中学初中两个班,约有1/3前来应考。连我在内,共录取4名。当然,另3位的成绩都比我好。
  昌中校刊
  1947年夏,昌乐中学出版了《昌中校刊》创刊号。石印,16开本,约150页。是一个围绕教学活动的综合性刊物,文、史、数理、外语诸方面内容都有,除发表教师的文章外,也发表部分学生习作。我在校刊上读到过教务主任巩章武先生、王笑房先生关于数学方面洋洋洒洒的长篇论文。昌乐中学当时从青岛、济南等大城市,高薪延聘了不少著名中学教师。比如教务主任、高中数学教师王笑房,我上世纪70年代,为编写革命历史题材电影剧本《两姊妹》,去青岛图书馆查阅有关档案时,发现王先生曾任青岛女中校长。而巩章武先生,解放后任曲阜师范大学数学系主任直至离休。
  我们的级任兼国文教师吕圣舆先生,北京大学毕业。他上课不多说一句话,由班长点名,虽是级任老师,但从不批评学生,也很少表扬学生。他上课并非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型,而是言简意赅,要言不繁,锦口绣心。从来不用维持课堂秩序,不对学生严词厉色,无为而治,但课堂纪律一直很好。他多半穿长袍,偶尔穿身笔挺的白色西服,在校园山水之间堪称一景。吕老师对我的作文,在批语中偶有鼓励。他是校刊编辑之一,在校刊上发表过我班(高八级)同学李祥瑞、秦维新和我的习作。《昌中校刊》只出版两期就停刊,创刊号发表我的短文《泪》,内容是写八年抗战,百姓涂炭,民不聊生;而今胜利以后,内战又起,草民眼含热泪,祈盼和平。第二期有我的《王伯的悲哀》,写一个真实事件。我一个本家五爷爷,因腿有残疾,绰号"五瘸",他两个儿子,老大小名"羊",老二小名"磕打",因家穷,五爷爷死了老伴,没有再娶,两个儿子均已成年,也都未能成婚。他家3条光棍,不懂事的孩子在街头唱:"羊啊羊,没有娘;磕打磕打,没有妈妈(奶奶);五瘸五瘸(儿),没有老婆(儿)。"这年,反动当局下令在东面一个山村修围子,与八路军顽抗。村民按人丁每丁交5片墼片,限令连夜送到。山路险峻,夜黑路滑,手推车装满墼片,"羊"负责赶拉套的牲口,拐陡弯时被绷紧的套绳打下悬崖,多处受伤,大腿骨折。连夜抬到车上推回家,无钱救治,就这么放到他家土炕上苦挨了。
  这是个星期六,我从学校回家拿煎饼。他家与我家只隔一个打麦场,半夜时分,"羊"叔凄厉的哭叫声阵阵传来,高一声,低一声,令人毛骨悚然。凄凄惨惨到天明,又到天黑,再到夜半时分。终于声音停歇,村子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一个活生生的青春生命结束了。
  我根据这个事件,写了《王伯的悲哀》。
  文革中,整我的人挖地3尺找材料,不知从什么地方听说我曾在解放前的《昌中校刊》上发过文章,如获至宝,就去图书馆搜寻查找。调查人员中有个张俊杰,此人系钻入党内的投敌变节分子,参与活埋过革命干部。他负责查阅过《昌中校刊》我的文章,对我批判时企图鸡蛋里挑骨头。我说,我那些文章是进步的。张气急败坏地说,你那些破玩意,别罗罗啦。你地主出身,谈什么进步,笑话!此人最后败露,文革后被清除出党。
  李祥瑞在《昌中校刊》上发表的文章,一篇《十字架上的婚姻》,抒写亲身经历的封建包办婚姻的无奈和痛苦;另一篇写昌乐当时一位炙手可热的人物,强占了他家的房舍,有更浓烈的批判、反抗意识。祥瑞和我都喜欢文学,我从初中时就接触到鲁迅、冰心、胡适等人的作品,现在又从祥瑞处读到《鲁迅纪念专刊》《太平洋月刊》和翻译小说《苦儿流浪记》等。新文学运动,总体上是批判的、进步的、革命的,内容有着广义的社会主义思想的萌芽。我和祥瑞在《昌中校刊》上的习作,应该说是受到了当时新文学运动一些进步思想的初步启迪和启蒙。
  "比筋书"
  新学期学生报到,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是要交一份保证书。保证该生奉公守法、潜心读书,没有危害党国的不轨言行。如有违犯,保证人必须承担一切后果。难就难在这保证人非一般草民可以充数,需乡长、连长以上要员方可担当。保证书上为学生签名的官儿越大越"撑劲",越"筋粗",学生们就给"保证书"起个诨号,名之曰"比筋书".
  我在昌乐中学读书期间,交过3次"比筋书"(保证书)。一次是请县医院院长尹明科先生签署。他是邻村尹家淳于人,小学同学尹义德的父亲。日本鬼子投降,县医院新建,地址在城南一个村庄。同去的有十几个同学,尹院长大都不认识,没有多说什么,很痛快地为我们全部签名盖章。另两次则由父亲出面,请当时旧政权淳于乡乡长赵新增签字画押。
  昌乐县淳于乡包括7个淳于村。传说古代名士淳于髡,有7个女儿,分别嫁到7个村庄,后来就有了秦、杨、赵、丁、庞、尹、孟等7个淳于村。
  赵是赵家淳于村人,离我村秦家淳于只3里路。他有40岁左右,读过几年私塾,话不多,比较稳重,不像一般旧政权乡保人员那样飞扬跋扈。有一年他去我村组织全乡小学生演讲比赛,我是参赛者之一。宣布的结果是:秦鸿文第一名,我列第三名。发奖前,赵来到我跟前问,你叫秦鸿文吗?我说了自己的名字,告诉他我不是秦鸿文。原来,他虽是乡长,但觉得自己没有多少文化水,就请住在我村一个邻乡(龙泉乡?)有文化的王乡长代为主持其事,王定了名次后也没有告诉他。此事可资证明,赵虽文化不高,但对于教育比较热心;而且处理事情比较平和,不怎么霸道。我这第三名得的奖品是一把牙刷、两包牙粉。父亲经常牙疼,就用这牙刷牙粉刷牙,后来竟说牙疼得轻些了。这是平生送给父亲的第一件礼物。
  父亲从赵家淳于回来后说,赵新增对淳于乡中学生的成绩很满意,并说了4个学生的名字,夸耀性地说他们是本乡4才子。一个是庞家淳于的XXX,我忘记名字了,他当时就读于山东大学;一个是尹家淳于的尹义德,昌乐中学高7级,经常考第一名;再一个是杨家淳于的杨明兴,昌乐中学高9级,考试也经常名列前茅;最后一个是我。父亲跟他谦虚一阵,说比起上面3位,我可是差得远呢。说这些的时候,父亲掩饰不住心中的得意。我听了以后,觉得赵对于教育工作,对于学生的学业,倒是很关心呢。
  两次的保证书都是赵为我签署的。
  昌乐县中共早期党组织领导人赵西林同志,老家就是赵家淳于村。他的家属子女一直生活在原籍,与其弟赵西祜没有分家,赵西祜为户主,照料嫂子与侄儿一起生活。我曾在集上见过赵西祜,高大结实的庄稼汉子,站在一辆两套牲口的铁轮马车旁边。他家是赵家淳于村最殷实的农户之一,没有听说赵新增对于他家进行刁难和迫害。实事求是地说,赵对于革命者家属持一种平和态度,应该给予肯定和表示欢迎。赵西林同志的儿子也曾就读于昌乐中学初中部,我在学校见过他。他每学期交给学校的保证书("比筋书"),请谁人为之签署呢?或许也离不开赵新增吧。
  "汉奸高XX"
  校园里经常见到一位中年男子,身穿黑制服,脚下黑皮鞋,鞋底却是赭红色,很厚。他中等个头,却故意跨着大步。最忙活的是早晨升旗和早操的时间,他"嘟嘟"吹着哨子,救火一样在校园山坡上昂首疾走。只能用"救火一样"、"昂首疾走"几个字,不如此无法精确地展示此公其时其地的风采。
  他就是训育主任高鲁生先生。
  有的学生给他起了很不恭敬的绰号。可能由于他脸膛赤红,性如烈火,一个绰号名"红头火柴";另一绰号就更难登大雅之堂,干脆就叫"高驴鸟".两个绰号风行全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对于工作的敬业精神是出了名的,对于学生的蛮横粗暴也是出了名的。
  就说催促学生升旗和早操吧,也真难为他了。学生为了逃避升旗和早操,许多人争当值日生,名正言顺留在教室不去大操场。更多的是躲在山坡上,等待大操场队伍解散的钟声。高"嘟嘟"鸣哨催促召唤,学生置若罔闻。高不放弃,有时就去山坡上追。你追我就跑,你停我也停,学生跟他搞起了游击战。学生几千人,反正高不认识自己,不用怕他。高也有点小韬略,有时就埋伏在树丛树荫下,等待机会突然出击,把返回时失去警惕的学生捉住,揪回办公室猛训一通。问题是除了高以外,其余老师不问不闻,我们的级任吕老师就从来没有为此说过一句话。因此,高为升旗和早操付出的努力收效甚微。而他也似乎并不灰心,而且很上瘾,天天"救火一样""昂首疾走",乐此不疲。
  高的敬业精神还表现在他经常晚饭后到学生宿舍查铺。当时学生大都住在山下村子的农户里,晚上放学以后,高不顾疲劳,有时要摸黑跑好几个村子,搜索寻觅学生的不轨行为,防范他们"误入歧途".
  有一个故事是听同学讲的,那时候我还没有进校。一天晚上,高去初7级学生宿舍查铺,不进门,却躲在窗外偷听。一个调皮而且有表演天才的学生,正在模仿高先生气势汹汹对学生训话,颦笑吐纳间自然少不了有对高不敬之处。高破门而入,动手朝这学生开打。这学生神经十分健康,尽管被打得鼻青脸肿,却没有忘记仔细数着共被打了9巴掌。
  那时初7级国文课刚讲到杨继盛的《与妻书》。杨是前朝忠臣,蒙冤下狱,书中有句云:"我打80棍不死,是天保佑我;那时不死,现在岂有死的道理?"高走后,这位被打倒在地的学生爬起来,套用刚学过的课文说:"我打9耳子(耳光)不死,是高驴鸟保佑我……"没等说完,高第二次破门而入……后面的事,就不必细说了。
  高时时事事在显示他的存在,显示他是学校中不可或缺的人物,说话算数的人物。他是学校教师中最活跃的一位,也是挨骂最多的一位。除了因训育处的工作,处处限制学生,事事与学生对立,因而不受欢迎以外,也有高自己性格上的缺陷,甚至是性格上的悲剧。同样也是训育主任的亓曜文先生,就从来没见他去干高先生那样吹哨、查铺、毒打学生的事情。亓教我班英语,教得不错,读英语时尾音有很华丽的装饰音,带点儿自我欣赏。而且他年轻帅气,注意穿戴,因而有同学背后偷偷叫他"亓酸(儿)".
  高先生后来闹了一次辞职风波。有一天早晨,大操场旗杆上发现几个大字:"汉奸高鲁生".高大为光火,觉得受了极大的委屈,那张脸真个变成红头火柴了。他愤然离场,放出风来要辞职。后来,校长室要全校40多个班的班长,集体到山下村庄高的宿舍道歉并予以挽留。高这才收回原话,体面地下了楼梯。此事真相如何?有政治背景还是个别学生的恶作剧?不得而知。
  煎饼+泉水
  在昌乐中学上学期间,天天吃的是煎饼,喝的是泉水。
  我每次从家中背回40个煎饼,供一个星期食用。煎饼用小米、高粱、黄豆摊制而成。先用大铁鏊子摊好,晾透,再用小薄鏊子烙叠成长方形,让它酥焦干燥,形状大小略同于一本36开书册。摊煎饼可是农家妇女的苦差使,也是显示她们炊事技艺的重要手段。女人在草棚里支上鏊子,家口大的是两盘鏊子,盘腿坐在鏊子前面的蒲团上。鏊子底下点了文火,等烧热了,先用一块乌黑的油布在鏊子上擦一遍,然后盛起一小勺面糊扣到鏊子正中,随手拿起小竹筢,把面糊在鏊子上仔细摊匀。一张煎饼摊好了,等待它烤熟的空挡,又把面糊扣到另张鏊子上,照样迅速摊制。两盘鏊子交替使用,循环往复。我在《煎饼赋》(载拙著散文集《五味杂俎》P、18)中有一段文字:
  整个操作(摊煎饼)过程,真比得上书画家在创作书画作品。面糊、油布、竹筢都有了灵性,煎饼鏊子面前的艺术家成竹在胸,挥洒自如。落笔处奔马东来,走笔处一波三折,收笔处颜筋柳骨。悬肘提腕、逆入平出,烟云流动,墨气苍茫,时见花开花落,又见云卷云舒。可惜这些作品,都不曾藏之名山,供之高阁,又不曾镌刻上作者的名号,全都塞进了一张张大大小小的嘴巴。……
  上顿煎饼,下顿煎饼,天天如此,月月如此。吃煎饼,就咸菜,疙瘩头或萝卜腌制的咸菜。不用说肉、鱼、蛋等带腥味的玩艺均付阙如,就连最普通的青菜也根本吃不到一口。但是说来奇怪,如此简单的伙食,同学们的身体状况却都还过得去。我自己,除了身体瘦弱、个头长得慢以外,并没有生过大病。偶然头疼脑热,也不当什么,靠靠就过去了。
  多年后我读到过一篇谈大豆的文字,说我们饮食中动物脂肪和蛋白一直很少,而含有丰富植物脂肪、蛋白、氨基酸的大豆,在我国却有着悠久的栽培历史。该文指出:中华民族几千年来繁衍生息、经久不灭,大豆也许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读过该文,我不禁对煎饼另眼相看,心存感激。谁都知道,摊煎饼需要掺有一定比例的大豆,不然,面糊粘到鏊子上揭不下来。如此看来,我们在昌乐中学能够完成学业,区区煎饼实在是功不可没!
  除了煎饼,不能不说的还有水,吴家池子的一潭碧水!
  几千人的大学校,只有一个大伙房、大餐厅,灶间支两排十几口半间房大小的铁锅。灶下的火从来不灭,而锅里的水常常不等煮沸烧开就光了。除了滴水成冰的冬天,我们常常干脆不去伙房,搪瓷缸里舀一缸清冽甘甜的泉水,在泉边或去教室大嚼煎饼。上帝作证,我们吃煎饼,喝凉水,却从来没有闹过肚子!
  也曾想过要改变这种饮食方式,缘起于领到了奖励的小米。校方规定,高中学生每学期考试列前5名(只计本县籍学生)者,每天奖励1斤12两(旧制16两为1斤)小米。还有个很科学的说法:这些小米能发多少千卡热,可以满足一个成人一天的生理需要。大月(31天)奖小米54斤,小月(30天)奖52.5斤。前10名递减为月奖40斤,前15名递减为30斤。其余月均25斤。
  我领到了小米,决心告别煎饼族,参加学生伙食团。吃的是小米窝头,顿顿热汤热水。而且还有菜,十人一盆热腾腾白菜萝卜豆腐。享用了两个月,可惜好景不长,忽然横生枝节。我班选伙食委员,把我选上了!
  我班有正取生40人,试读生20人,再加少数降班生,共有学生65人左右。县城和县境北部的同学及外县籍同学占二分之一以上,不吃煎饼,早就加入了伙食团。伙食委员全校只需2人,值班一个学期,这是第一次轮到我班出一名伙食委员,却把新入伙的我选上了。我年龄最小,不会珠算,不能记帐,这显然是打鸭子上架。我感到莫名其妙并十分委屈,号啕大哭一场并宣布退出伙食团!
  后来有同学告我,"这是你自己找的!"问其缘故,对曰:"谁让你考得那么好?上学期考第四,这学期考第二,遭人嫉妒了。"
  我只觉一头雾水,似明白又似更加糊涂。但我从此告别伙食团,又回归煎饼族,伙食仍然是:煎饼+泉水!
  煎饼+泉水——乡土和大自然的慷慨馈赠!
  煎饼+泉水——一道永远美丽的饮食风景!
  多情最是吴池水
  拙作长篇小说《雪国梦》,内容缘起于一个名叫"梨花泉"的山泉。我在书中这样描写梨花泉:
  泉水从墨绿墨绿的青苔隙缝里汩汩流出,形成一个明净清澈的水潭。它有丈把深,可水底下石子的花纹儿照样看得清清楚楚。水潭四周用石块垒成石壁,从那低矮的一面,泉水从一块光滑的石板上潺潺溢出,扇面一样铺开,然后变成一条哗哗欢唱的小溪。溪水摇动着野花杂草,引逗着小虾小鱼,顺着山坡一直流向远方……
  来到雨季,连下几场暴雨,……泉水照样不见涨,不变浑,水面仍然平展展像一面镜子;……遇上旱天,黄土晒得冒烟,大树烤得稀软,可这山泉,照样从潭底冉冉渗出,一星一点儿也不见少……
  吴家池子是我少年时代见过的最美丽、最神奇的山泉。我不知道上述文字,是不是吴家池子的灵魂,冥冥中附着于我的笔端,在我写作《雪国梦》时所给予我的友好馈赠。但是,所有当初曾经有缘见过此泉的人,我相信都会承认:这段文字,应该说基本上真实地还原了吴家池子的当年风貌!
  柳宗元先生笔下的小石潭,朱自清先生纸上的梅雨潭,在我眼里,它的鲜活和美丽,丰沛和慷慨,都比不上日日相伴的吴家池子,比不上滋养了千万名学子和一方生灵的吴家池子!
  上世纪80年代初,我回到阔别已久的昌乐中学。主持校务的是当年的学兄于观辰君。我向于兄提出第一个要拜访的,就是梦绕神牵的吴家池子。但是,故旧邈如黄鹤,踪影全无。原来新建了机井,吴池已经埋藏于地下。
  《红楼梦》里林黛玉说过,"普天下的水都是一个源头".我现在客居的这座城市,单说泉水就有趵突、黑虎、金线、漱玉等名泉。比起这等大家闺秀、豪门名媛来,吴家池子只能算是一位山野村姑。但是,如果把黛玉的话当真,那么,来自远山野岭的吴家池子泉水,埋藏于地下润物无声的吴家池子泉水,将和普天下的水流到一起,滋养、灌溉世界东方这片贫瘠而又富饶的土地。从吴池旁边走出去的第一批学子,当他们步履蹒跚、身体疲惫、心态复杂地迎接半世纪的轮回时,回眸凝望后来者一个个整齐、雄伟、千军万马的方阵,倾听他们宏大、壮阔、山鸣谷应的足音,将会一阵阵热血沸腾,心潮澎拜,老泪纵横……
  吴池草山,我的遥远的、永远的思念!
  邱 勋
  2007年9月14——20,济南七里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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