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
文/王福杰
多少年过去了，我们都离开了自己成长的小村，我们去了不同的城市里生活，新的生活里不再有你的影子，我们忙于应酬，忙于投机，忙于讨笑于能使我们生活得更好一点的上司、领导们……我们甚至抽不出时间去打探一下你的状况，你的动向，或者问寻一下电话号码……是啊！就这样我们在强大的气场里被社会复制为心智成熟的发迹者……然后日夜在灯红酒绿的十里洋场上继续吟唱靡离的后庭花曲……
多少年过去了，一个初冬霏霏的柔雨里，烟波轻飘，月笼清纱，那个下午就这样温暖而朦胧地提前把夜幕拉下了一半……
你来自繁华的都市，无约而至！手持杨柳脚踏莲花翩若穿越千年的现代精灵，一款精致的油黑柔软的皮衣裹在你清灵的肢身间，融着云漾着丝雨，领口一围细致的绒毛衬托了一袭悠悠然的古仕女态，一款小巧的手机在你晰自细长的指掌间晶莹娥娜地舞来舞去……
我们轻松愉快地见了面入座……喝茶，你的笑靥还流泻着三十多年前儿时的纯洁，陪你来的还有我们儿时的伙伴大金，你说这个城市很美，有山庄的悠静大气，有耀眼晶莹的珠光，还能闻到酥润祥瑞的宝气，很想就此画地为牢永远驻居于这块风水宝地……
办公室的空气顿时被你的气场摄住……看你不施粉黛的光滑的面颊上并没透着你在那个大城市的疲惫呀……
是的！你的心里一股柔情又从我们小村流恋忘返的沟壑间荡起，我们咂一口茗茶，满口溢着芳香弥漫着大家的温情慢慢地流泻进了那些青纯少年的心底，我们的村前有一条常年清水细流不断的小河沟，沟底下小河崖边的山楂树，木槿花，还有几十株老祖宗留下的碗口粗的坚固的大梨树，在春光烂漫的人间四月天里，我们从家里拿来大绳子，拴绑上小平板凳，在大梨树坚固有力的枝杈上吊上我们玩不够的大秋千，早上，傍晚我们一路在河沟间肆意地奔跑，玩"煎饼翅扛大刀我的人马向东挑"的那种摔跤游戏！可最好看的还是你，你双脚踏紧秋千板，在秋千上两只细长的双腿一蹲一跃，前胸一弓油黑的长发迎着满面馥郁青春的气息飘呀……飘呀……飞呀……飞呀……你那双精巧的小脸慢慢地被溢润的如一抹晨曦……映透了我们小村的角角落落……
透过窗外，细雨淅淅扯扯不断已如青丝一样柔和，伴着初冬遥远温暖的风吹拂过来的雾气，我们的心早已融洽在了这雾蒙蒙雨蒙蒙的温情里……
你眼晴里殷切地询问起那个大顺，大顺已是个稳重而老练的银行主任，小时候我们一块步行去邻村上学的时候，他总是一路念念叨叨要我们跟上要注意安全不要掉队，他总是微微笑笑着与你家长里短俨然一位厚重亲切的大家长。我们又约了"公社",他说这个名字是他娘给他起得，也许是当年对这两个字的敬重和崇拜！小时候我们就这样大声地吆喝他"公—社—",其实他家里除了一口锅、一垛柴禾几张锨之外好像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论辈份你得喊他二叔！他来了，还是那么郑重谦虚，他个子不高，长年就在建筑工地上摸爬滚打！皮肤越来越粗犷，身块越来越结实，艰苦的建筑工地造就了他的整个脸面的坚毅和自信并且言谈举止多了一份历练的诙谐，他终于有钱了！在三十岁左右娶了一房媳妇，他很幸福很满足，那个女人使他越来越感到了生活中的趣味和意义！哦！二顺也来了，他是那么睿智！二十五年的教育工作，使他晰白的额头越来越宽阔，那里闪烁着他为教育事业献身的光泽！他的礼教是我们村里竖大拇指的，一见着你就诚心诚意地喊声"二姑，好！",我们哈哈大笑，其实你和二顺都是同年出生的！这时，暂时被你晾了一会的大金按捺不住了，他撅了撅厚重的大嘴，挥舞着他一只粗大的手掌"嗨！"一声吆喝还如当年一样血气充沛，大金是在我们还未上学时就成为你的护花使者了，每每有调皮的男孩子欺负你时，他总会大吼一声，踹得那小伙伴跑出老远老远……你总是沉溺在大金这样的爱护中，你在心底的感激也许谁也看不出来，可是大金却一直这样守侯着与你的这份默契，风雨中你和他多走了三年的同窗之情，一直高中毕业，大金就这样和你走散了！其实这何尝不是人生的一种美！我们就这样纯洁地埋下了童年光屁股长大的记忆……那时的风，那时的雨，那时的沟沟崖崖，早已把我们的心牢牢地囚拘在了一起。
在大金的招呼声中，我们又围座在一起玩起了扑克牌，这伴着我们走了四十多年的扑克牌，真是我们感情的纽带！我们暂时都忘却了所有家庭的困顿，工作的不满，社会的污浊……大顺黑办单挑三！待会大金黑中黑！这游戏不减当年的激情！你庄重典雅地看着，可总流露出当年那纯情的知性！大金每输一轮，你的眉头总是那么一紧，安捺不住地要为大金打上一轮……
夜幕被温情的细雨一点点地拉了下来，老远看到餐厅的灯已亮了，我们就像当年蹲在田间地头玩牌的那个劲头，久久不愿散场，尤其是你的存在，使我们觉得这是多么温馨融洽的"战场",啊，你温情地一如当年一样欢快地吆喝我们"该吃饭了同学们……"
一个难忘的霄夜，我们都喝多了，你的两颊满上了红晕，宛若当年荡秋千时撒满村落的晨曦……
多少年以后……
在一个初冬霏霏的柔雨里，烟波轻飘，月笼清纱……
我，大顺，大金……当然还有你手持杨柳脚踏莲花翩若穿越千万年的精灵……
多少年以后，人散曲不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