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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9-02-11 18:46
鄌郚总编

痛悼浩然老师

  痛悼浩然老师
  文/刘天鹏

  惊闻浩然老师逝世,泪洒胸襟。本色是农民的著名作家浩然老师,一生心系苍生,携着闪光和浩然的正气悄然陨落,噩耗仿佛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令我悲恸欲绝,伤心不已。
  浩然老师带着他对苍生的眷恋去了,尽管我们早已预料到今天的结局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他真真切切地在我们眼中消失的时候,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说句内心话,没有一个作家的去世令我如此伤心。痛悼浩然老师(图)浩然老师才76岁啊!也许,因为我熟悉浩然老师。他是我的恩师,他曾为我的散文集《情愫》作过序言,曾苦口婆心指导过我的写作,曾为我泼墨题字。我在25年前认识他以后,多次向浩然老师请教过。他老人家多次来昌乐,我和文友们三次去他居住的三河。看到梁老师的遗像,就想起了他的音容笑貌,他是多么平易近人啊!他是多么诲人不倦啊!我第一次见浩然老师时,他也就是50出头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浩然老师去了另一个世界。唉,残酷的现实,使我不能自己,潸然泪下。我在心里默默祈祷:我敬爱的浩然老师,您一路走好!在我的心里,您永远活着,永远永远活着。
  我知道浩然,那是在60年代中期,我还读小学。记得在小学课本上读过他的两篇范文:《一匹瘦红马》和《铁面无私》。那时,我并不知道浩然老师是专业作家,更不知道浩然老师将来会成为文坛巨人,只是感到他的文章朴实无华,易懂易记,流畅的语言常常打动小学生们的心。他的两篇作品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60年代末70年代初,我开始阅读文学作品。尽管一些长篇小说,诸如《林海雪原》、《青春之歌》等给我的启迪很深,但没有一篇像浩然的小说那样使我铭心。我最先接触的是他的《珍珠集》、《春歌集》,后来又读了他的《艳阳天》、《金光大道》。或许我是农民的儿子的缘故,读起浩然带有浓郁的乡土气息的文学作品来格外亲切。尤其是一些短篇,譬如《送菜籽》、《车轮飞转》,背景都是我的家乡。这时我才多少懂得了点什么,起码知道浩然曾在我的家乡生活过,他称我的家乡是他的第二故乡。由此,我更加敬佩浩然,渴望拜读他的作品,甚至渴望亲耳聆听他的教诲。
  在对浩然老师的认识了解和交往过程中,我知道了浩然是一位了不起的作家,是一位阅历丰富、著作等身的的文坛巨匠。不仅如此,浩然几十年来写农民,为农民歌功颂德,每一部作品都表现出了他热爱农民的鲜明风格,当今写农民的作家绝没有浩然第二,我想将来恐怕也很少有人可与之比拟。
  我真正认识浩然老师,那是在1983年夏秋之交。浩然在60年代初,从城市到昌乐下放锻炼,后又返城。经过了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第二次又踏上了他热爱着和眷恋着的昌乐故土。在这第二故乡,浩然老师写出了大量的中短篇小说,积累了长篇巨著《艳阳天》的素材,马老四的人物原型就在昌乐,当年浩然担任第一届村支书的前东村的乡亲们,浩然都还记得和认得。为此,浩然风尘仆仆专程来到昌乐。我也有幸认识了我心中的偶像。
  当时,我正在公社从事通讯报道、放映等工作。记得有一天,公社领导把我叫到办公室,告诉我浩然要到我们公社看看,因为那是他当年生活过的地方,闻名省内的高崖水库挥洒过浩然的汗水,汶河岸边的乡间小道上留下过浩然深深的脚印,东水码头、包庄、小洼等村名上过浩然的作品。二十多年过去,作者仍挂念着这方热土,仍挂念着这里的乡亲。公社领导交给我的任务,是到东水码头村搞好接待浩然的事宜。当时,我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后来我专门写了一篇《初识浩然》的稿子发表在《宝石城文艺》上,描写了当时那种兴奋的心情。
  在东水码头村接待室里,我和原大队支书徐仕成一起迎接了浩然。那一年,浩然五十二岁。在我的印象中,浩然应该是一个留着分头、戴着眼镜的学者。然而,面前的浩然与普通人一模一样,穿着十分朴素,一双凉鞋还是旧的,他自己说是拣得他儿子的。也没有蓄长发,留着小平头,与众不同的是他那浓密而乌黑的眼眉,一双圆圆的,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举止言谈十分文雅。他对每一个人显得十分和蔼而又亲切,没一点“文豪”的架子。当扯完村里的变化后,浩然放下茶杯,目光转向徐仕成和我:“我记得有个叫李祥才的小伙子,你们知道不?那一年,是他陪我和画家来这儿,俺仨推着一辆破自行车哩!”
  “知道,知道,他是邻村李家庄的。” 徐仕成答道。
  “他现在干什么?”
  “当农民呗。”
  说到这儿,浩然激动地站起来:“我要见他。你们知道不,那是个多么有才华的小伙子。我去北京后,他还背着一摞书稿去找我呢!”浩然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们说,“李祥才小伙子长得不错,大眼睛,挺活泼。”
  听说浩然老师要去李家庄看李祥才,陪同浩然老师的县、公社领导都犯了难。没有安排这个日程不说,李祥才近几年的情况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因为“文革”,李家庄的支书自杀,后来找“祸首”,李祥才作为“造反派”参与批斗,被抓起判了几年刑,后来也没讨上个老婆,几乎成了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四邻八舍谁不知道卖老鼠药、看阴阳风水的李祥才?幸亏徐仕成做了一番解释,才打消了浩然要去李家庄的念头。但是,浩然对李祥才青年时期的记忆仍是美好的,尽管事实是这样,浩然仍想见见当年追随他,并同他、画家同推一辆破自行车,沿汶河崖采访,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的李祥才。
  听了老支书的解释,浩然默不作声。李祥才是个戴“帽”的“反革命”,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我看到,他那富有表情的脸上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沉默了片刻,浩然才从记忆中回过神来,他问我们:“现在李祥才怎么样?”
  “后来说定错了案,释放了出来。可李祥才精神上受到很大打击,几乎是不务正业。”
  浩然下了决心:“我一定要见见他。小伙子,你领我去李家庄。”
  “我?”望这浩然急切的目光,我迟疑了一下。对于李祥才的其人,我是清楚的,老支书说得一点也不差。李祥才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光棍一条,倘若领浩然去,看到李祥才的光景,作家不知又多伤心呢!
  我望了望公社里的领导,望了望身边的老支书,他们也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等待我给浩然一个满意的答复。
  终于,我有了注意。
  我想,既让浩然见上李祥才,了却作家的一桩心愿,又不至于让作家看到李祥才那样的家而伤心。
  “梁老师,”我们习惯于称他的姓,“李祥才说不定在家不在家,您明天不是在县文化馆讲课吗?我想法找到李祥才,带他去昌乐见您,好吗?”我诚恳地对他说。
  “对,你想办法找到李祥才,一定让梁老师见上一面。”领导对我的这个想法很赞同。
  浩然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我领李祥才赶到县城。
  此时的李祥才,已近五十岁了。日月的风霜和无情的遭遇使他变得像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光秃秃的头顶,脸上刻满了皱纹。还好,李祥才那油垢的衬衣洗得还算干净,两眼放出希望的光。
  等我们赶到县文化馆时,浩然已开始讲课。我招呼李祥才,悄悄地坐在人们的后边。
  我分明看见。李祥才那两颗眸子里滚动着晶莹的泪花。
  讲完课,许多业余作者闹着和浩然留影,我看没空,就把李祥才领到县招待所,在浩然下榻的北楼208房间等候。
  浩然回来了。当他一推房门,我们急忙站起迎上前去。还没等浩然反应过来,我拉着李祥才,说:“梁老师,这就是李祥才。”
  “啊,祥才!”浩然赶紧一步,双手握住了李祥才的手,“是你,是祥才!”
  四只手握得紧紧的,四只眼睛相互注视着,四颗泪珠在四颗眸子里打转。两位相隔二十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此时此刻的心情是难以形容的。
  我赶忙对他们说:“坐下说,坐下说。”
  浩然把李祥才摁到柔软的沙发上。
  “祥才,我记得你比我小几岁,快五十了吧?”
  “是啊,都四十八了。您五十二了吧?”
  “五十二虚岁。咱分手时都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可转眼都老啦。”
  “……”
  “……”
  看到他们交谈热烈,我悄悄退出房间,好让他们说说心里话。
  约摸过了大半个钟头,浩然又把我喊进房间。当着我的面,他对李祥才说:“祥才,要振作起来,人生谁没坎坷,谁没不幸?你可不能沉沦啊!”
  李祥才“嗯、嗯”地答应着,他的眼圈红红的。
  ……
  此后的一二年里。李祥才多次对我说:“我也写点东西,不辜负梁老师一片期望啊!”毕竟是上年纪了,李祥才终究没写出什么东西。后来,我调到县里工作,对于李祥才以后的情况就不大了解了。但浩然和李祥才那次会面的情景,却始终萦绕在我的心头。是啊!一个国内外著名的作家,一个极其普通的农民,看起来差距很大,但在浩然心里从没这种感觉。后来,浩然又几次来昌乐,每次来都向我打听李祥才。浩然多次对我们说:“农村是我生活的源泉,我的根基在农村,我是农民的儿子,我要写农民,为农民歌功,为农民呐喊!”
  也是这次来昌乐,浩然在曾战斗过的高崖水库题词:“美不美家乡水,昌乐是我的第二故乡,高崖水库是昌乐财富的源泉,我力量和智慧的源泉,我永生不会忘记昌乐和高崖水库。”
  我第二次见到浩然,是在1990年夏天。这年浩然再次回到他的第二故乡昌乐,住在高崖水库宾馆。这一次他闭门谢客,精心构思和写作他的自传体长篇小说。当时我已经积累了几十篇报告文学,加上原来发表的一部分,我想搞个集子。因此,我带着一部分文稿赶到高崖水库。浩然老师在他下榻的房间里接待了我,跟我促膝长谈,并答应为我作序。记得浩然老师跟我说过,写作是一项艰苦的事情,有时甚至触及心灵上的痛苦。我从事业余写作,虽没有浩然说的那种深度,但也常常陷入苦闷。在因写作遇到困难时,我曾发誓不再动笔。可是,过了之后又有些怅然若失,总感到失掉了许多美好的东西。我曾把这些苦恼跟浩然老师交谈过,他颇有同感。写作虽然是一件苦差使,但当完成一项计划,一篇稿子落成,一部书问世,内心里有一种由衷的喜悦,这种喜悦心情是其他人所体味不到的。因而在后来几次见到浩然老师,他都是鼓励我,希望我重新拿起笔来,写点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也是对人类对社会做贡献嘛!
  1995年9月,我与县文化局及浩然60年代担任过支书的前东村的朋友,一同行程千里赶到浩然居住的三河市,探望在那里安家落户的浩然。那年正值浩然刚出版了大型文库,他的长篇除了部分没收上外,其余都列入文库出版。浩然老师给我们签名留念。并对同去的我的爱人说:“我也给你签个名字,不要忘了我这个玩笔杆子的。”这一句亲切的话语,我们夫妇铭记了十几年。
  在三河,浩然请我们做客,为我们提供食宿方便,极其热情。文化局的同志说,浩然对昌乐来的客人格外热情,如同见到了亲人。的确,我有这种感觉。我们离开时,浩然送到大门外,直看我们上了车,远远地还在挥手。
  应我们的邀请,浩然老师携夫人杨朴桥在当年10月份来到我们昌乐。杨夫人和浩然老师相濡以沫,她也要看看浩然的第二故乡。这一次我陪浩然及杨夫人吃了几次饭,几乎每晚都去见见他老俩。浩然在昌乐期间,许多人找他题字,真把浩然累得不行。他题字十分讲究,十分认真,关起门来一丝不苟,光文库的签字一次就达六七十人。临走,还拖人给我送去了他提笔的竖幅:“牢记昌乐山水情”,我裱糊后一直挂着,谁见了谁对浩然表现出敬仰之情。
  最后一次我们到三河看望浩然老师,是在1998年岁末。三年多没见浩然,心里一直挂念,约好友几次不能成行。听说浩然老师今年喜搬新居,住上了二层楼房;自传体第三部长篇《圆梦》问世。此为二喜临门,我们应当前去看望并祝贺。跟浩然老师通了电话,方知他已搬新居半年有余,血压也高。我们一行几乎没做什么准备,立即起程奔向三河。当晚,浩然设宴款待,又和我们喝起了当地名酒“燕潮铭”。三河文联的王秘书长不让他喝,但浩然硬是与我们干了几杯。浩然老师虽然血压高,但精神依旧矍铄,仍然蓄着小平头,与前几年不同的是,头发几乎白了。他新搬的二层小楼是个独门独院,环境十分清雅。夫人杨朴桥比前几年身体也好了,老俩都发福多了,可能是心情好的缘故。在浩然二层楼房的客室里,我们和浩然一次次合影,浩然把他的新作《圆梦》签字盖章送给我们,并托我们向家乡的朋友问好。我们离开浩然时,天气十分寒冷,乌云密布,似乎要降大雪的样子。我不让浩然老师送,他坚持送,直送到大街上,亲眼看我们上车。我心里涌起一种激情:一位当代久负盛名的文坛巨人,对我们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是多么的热情与友好!我突然感到,大人物与小人物那种固有的距离感,在这里陡然消失了。
  ……
  我最最敬爱的浩然老师啊!您心胸宽广如大海,浩然正气似高山。毕生情系苍生心,著作等身写农民。根深叶茂黄土地,不畏风雪与严冬。
  我最最敬爱的浩然老师啊!我默默地为您送行,愿您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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