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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9-02-17 21:56
鄌郚总编

“燕莜”惹乡愁

  “燕莜”惹乡愁
  徐一波

  站在早春的门槛,盼望着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可是,在鲁中山区,汶河北岸,冷雨和雪花还是会时常光顾我的老家,一个名叫东水码头的小村庄。记得童年时,这里风景如画,荷叶田田,芦苇摇翠,流水潺潺,正如安丘知县陈文伟诗中所言:汶水澄清绝点埃,牛沐钟声隐隐来。那时候,人们经常会在田边沟旁,河畔林间,荒野堤堰及房前屋后,见到一种野生植物,有着红绿的直茎,紫黑的果实。老家人管它叫“燕莜”,也有直呼它“焉柚”或“烟油子”,这个叫法虽有点低调,土不拉叽,但却是灵动接地气,也含有点故事色彩。但它还有个很诗意的称呼“茄石榴”,想来别处的人们或者也有别处亲切的叫法吧。直到成年以后才知道,江南一带又称它为“野辣虎”“灯龙草”“地泡子”“天茄子”等,到河北、东北又听人说,它也叫“黑姑娘”“谷奶子”“黑星星”。
  名字一般都是有来由的。也许,每个名字背后都有一段不寻常的故事,但对我而言,除了知道这个果子好吃,能解毒消肿治疗口腔溃疡之外,对它却知之甚少。翻阅一些资料后,才知道有一首诗《长相思》写过它:“醉人眸,眸中流,怎泛涟漪乱心头。人消剩空楼。思悠悠,念悠悠,方断生平万种秋。燕飞惹新愁。”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竟然和中华民族的图腾龙能联系在一起。《仙剑奇侠传》里,龙葵是古时姜国公主,因国都被敌国围困,太子欲铸魔剑而解兵危,剑未铸成而城破。为情相守了千年不灭的龙葵,两度为哥哥纵身跳入炼炉,虽说是神话故事,却也演绎得淋漓尽致,可歌可泣,令人动容。清代潍县人郭子嘉诗云:轶事为传麓台月,当年曾照慕容超。诗句中提到的燕太子,复姓慕容,名超,字祖明,鲜卑人。他原是南北朝时代后燕国丞相慕容德的侄子,从小过着游牧流浪生活。隆安二年(398),后燕为北魏所灭,慕容德在广固(山东益都)自立为南燕国王,慕容超被立为太子,送来浮烟山麓台读书。东晋时继位为帝,改元太上,在位6年,终日行围射猎、游山玩水、宠幸权臣、妄杀无辜,是个很有传奇色彩的人物。一次,他问大臣封庆“朕于百王可方谁(你觉得,我像历史上的那位皇上啊)?”封庆脱口而出说:“桀纣之王”。慕容超心中恼怒,封庆若不是先帝托孤之臣,也就被慕容超杀掉了。公元409年,慕容超不顾臣下的劝阻,又贸然对外出兵,激化了与东晋的矛盾,这年6月东晋刘裕准备率领军队讨伐慕容超,慕容超在东阳殿召见群臣,商讨抵抗晋军。慕容镇苦苦规谏,慕容超不听,慕容镇出来后说:“主上既不能铲除青苗,坚守要隘,又不愿意迁徙人口躲避敌寇,真像刘璋。今年国家灭亡,我一定会为此而死,你们这些中华男儿,又要像吴越人一样纹身了。”慕容超听到这些话后非常生气,把慕容镇抓起来关进监狱。后来南燕与东晋在临朐决战,南燕失败,义熙六年(410)慕容超在广固被擒,据说被杀时双目怒睁,犹如黑夜星星,死不瞑目。
  传说有一次在青州府一带发生了一次范围较广的瘟疫,境内方圆数百里的牲畜,一头一头地病死了,人也脱不了干系,十室九空,尸横遍野。惟有浮烟山附近村庄一带的耕牛,却没有发病生瘟,而且头头强健力壮。当地几个老农感到十分惊奇,便召集这一带牧童,查问他们每天在哪里放牧?牛儿都吃些什么野草?牧童们纷纷争说:“我们全在浮烟山东的鹿台一带放牧,那儿生长一种叶子散发浓郁气味、根部发达、结一种黑色浆果的草,果子能吃,酸甜可口,牛儿很喜欢吃。”
  老农们听说后,就和他们一块上山,果然看见那里漫山遍野生长着这种异草。一老农将其连根拔起,摘下几粒果实,放进嘴里慢慢嚼之,顿感一股带有甜、酸、苦的气味冲入脾胃,十分舒畅。大家品尝后,觉得这种草既然可以治疗牛瘟,是否也能治人病?所以就挖了很多带回村中,洗净捣烂内服,果然一些因受了风寒引起痢疾、不思饮食,身体浮肿的人吃了以后,效果奇好。后来人们又将这种草移植到房屋前后,进行栽培,久而久之成为一味常用的中药。因这种草药多生于幽燕一带,其特性和莜麦一样,更是为了让后人记住南燕国慕容超其人心胸狭窄,沉不住气,刚愎自用,猜忌功臣,使南燕国众叛亲离,相互攻杀,国破家亡的教训。后来当地老百姓就把青州附近生长的龙葵叫做“燕莜”。
  说实话,我从小在农村长大,本来就对家乡的草木有些感情,前些年又陪朋友种植过草药,对身边的草木更多了几分关注,特别是撰写历史传奇故事《大唐药王》,涉及到许多中草药的知识,拜访了几位老中医,经过认真研究之后发现,我所熟悉的家乡的“燕莜”,这么卑微而平凡的野生植物,竟然是难得的一种抗癌中草药,我才真正懂得它的学名原来叫“龙葵”。据《唐本草》记载:龙葵,所在有之,即关、河间谓之苦菜者。叶圆,花白,子若牛李子,生青熟黑。但堪煮食,不任生啖。《本草图经》:龙葵,旧云所在有之,今近处亦稀,惟北方有之,北人谓之苦葵。叶圆,似排风而无毛,花白,实若牛李子,生青熟黑,亦似排风子。老鸦眼睛草生江、湖间,叶如茄子叶,故名天茄子。《纲目》:龙葵、龙珠,一类二种也,皆处处有之。四月生苗,嫩时可食,柔滑,渐高二、三尺。茎大如箸,似灯笼草而无毛,叶似茄叶而小,五月以后开小白花,五出,黄蕊,结子正圆,大如五味子,上有小蒂,数颗同缀,其味酸,中有细子,亦如茄子之子。但生青熟黑者为龙葵,生青熟赤者为龙珠,功用亦相仿佛,不甚辽远。我又从网上进一步查知,龙葵是一种茄科一年生草本植物,植株最高可以长到一米高,茎直立、无棱或棱不明显,绿色或紫色,枝叶繁多,夏季开白色小花,花丝短,花蕊点点黄,如嗡嗡的蜜蜂。叶片像茄子,花开五瓣,白白的,小小的,中间一点娇小的黄蕊,淡雅素净,可惜在乡下没有人去留意这个。它结果成熟之时,下部卵形绿叶间掩藏着一簇簇球形浆果,成熟后浆果变成紫黑色,果实圆润,如同一簇簇的小葡萄,甜中带香的滋味有点像蓝莓。黑嘟嘟、水灵灵、圆溜溜,形状大小跟小孩子的黑眼珠差不多,让人看着就眼馋,垂涎欲啖。摘一粒放进嘴里,酸甜可口,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如同汶河水唱过东升西落的日月,燕莜虽然司空见惯,但它的美丽和甘甜以及顽强的生命力,确实令我们惊奇。它开春破土而出,夏初开花,月白的颜色,细碎如满天星星,夏秋时节蔚然一片,挂满层层叠叠的黑眼珠。它对土壤的要求不严,只要有点薄土,便开始蓬勃生长。没熟的时候,它圆圆的果实是绿色的,又苦又涩,误吃之后,会让人喉咙难受,头晕恶心,所以在果子成熟前,它几乎是被孩童遗忘的小东西。因为它是野生天养,路边长的也就皮实一些,牛啃羊踩,人踏车碾,最后鲜有死掉的,基本上还能倔强地挂出几嘟噜成熟的果子。在儿时记忆中可谓占据了一席之地。可惜,现在却不多见了,大概是没有了以前的土壤吧。在那个年代,谁家的日子也不宽裕,孩子们早早成了家里的“劳力”。干得最多的是打猪草,要喂家里的牲畜。除了偶尔钻进高粱地,顺手折根秫秫秸当甘蔗咀嚼外,从小就被家长教训不要去破坏庄稼。况且,当时的田地属于生产队,庄稼也属于集体。完成任务后,多去寻那些可以吃的野果子。小时候,采食最多的野果恐怕就是酸枣和燕莜了。唯有燕莜美丽的浆果,在我们眼里是一种奢侈。那时候,我们常常等不及它们完全变紫,就撸下来丢进嘴里。虽说有点酸甜算不上好吃,但这也足以让童年的我们感到非常幸福了。不花钱还能品尝到水果的芬芳,这样的好事又怎能不深深地埋藏在我们的记忆之中呢?有一年,大概是上初中,不知怎的身体中了邪,高烧不退。看医生打针吃药,迷迷糊糊三两天还是不见好转。姥姥知道后,挪着小脚,到坡里采了一大把草回来。上锅煮水,凉透后,加式微白糖让我服下。躺了没半晌,已出了一身汗。姥姥又拿出一个陶瓷大碗,盛了清水。先在院子里,对着天空默默祷念,后搁在屋里的供桌上。然后,拿了我的衣服,走到大门外,一路叫着名字,回来后,披在我的身上。这一晚,我睡得很香很沉,再也没有难受。第二天醒来,高烧也退了,病已彻底好了。我好奇心作祟,曾问姥姥,那些煮水的是什么草?姥姥说,就是燕莜啊,我还让你吃了果子呢。到底是姥姥的喊魂起了作用,还是中草药产生了效力,不得而知。
  光阴荏苒,岁月如流。随着年龄的增长,知识的增多,我渐渐知道了,其实龙葵就在自己身边,那时候只知道这种野果能吃,酸甜可口,每次遇见都会摘好多,现在才知道这种儿时的野果居然作用这么大。龙葵全株入药,以干燥、色绿、肥嫩者入药为佳,是一味很好的中药。不仅营养价值丰富,含有人体所需的17种氨基酸、维生素和矿物质,清热解毒,活血消肿,而且含有龙葵碱、澳茄胺、龙葵定碱等多种有抗肿瘤作用的生物碱,还是抗癌的良药。《本草纲目》记载其:"苦微甘,滑,寒,无毒。"可用来治疗疮痈肿毒、皮肤湿疹、小便不利、老年慢性气管炎和支气管炎、前列腺炎、痢疾等疾病,疗效显著。可是,我那可亲可敬的姥姥还是被可怕的胃癌夺去了生命。我怀念姥姥,我也怀念乡愁。
  哦,平凡的燕莜,终于有一天,你又走进了我的视野,惹起了我的新愁。
  哦,朴实的龙葵,藏起我淡淡的感伤,无意人间露芳容,原来你一直未曾远离过我。

  作者简介:
  徐一波,笔名东夷三子。至今在《山东文学》《时代文学》《山西文学》《三晋都市报》《诗神》《大众阅读报》《当代文苑》《齐鲁诗歌》《北斗文学》《潍坊读书》等几十家报刊发表诗歌400多首,评论、散文随笔数十篇。作品多次获奖。出版诗集《深耕》《潍坊五人诗选》(诗合集)《抛物线》(与范夕波合著)《泥土与大海》(合著)四部。主编《白浪河诗刊》《潍坊著名诗人作品选》等书。荣获山东省农村文化优秀人才,昌乐县电视台优秀撰稿人等荣誉。系潍坊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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