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啊，思念很疼很疼……
1.
我一直在做梦，梦里人来人往聚集于娘家大院，每个人都阴沉着脸，男人忙碌，女人哀嚎。我和哥嫂跪在方桌前的地上，桌上是一个方形的小宫殿式楼阁，楼阁中央是母亲的脸…..撕心裂肺的疼痛铺天盖地一次又一次袭来，娘啊，你去了哪里？
娘啊，女儿的这场梦做得太长了，40多天了，这是真的吗？我真的成了没娘的孩子了吗？娘啊，我的心怎么像被一只利爪一下子攥紧了似的，慌慌的，然后就是一阵接一阵的疼痛…..娘啊，女儿还有一大把的心愿没有实现，咱俩不是说好了春暖花开的时候，我拉着你去找你的多年旧友一起挖野菜吗?不是说好了每年都陪着你去旅游一次吗？我还告诉你，省城医院就能治疗你的病，等暖和了我就请假陪你去看，你的孙女的孩子再有几个月就要降生了，你不是在生病前的几天还说，要给她看孩子的吗？你怎么这么说话不算话啊？
娘啊，您说走就走了，走得那么突然，猝不及防。您就舍得19岁已是1.97米的孙子？您的外甥不是说过每到周六就用轮椅推着你去晒太阳吗？您还说，让他好好上学，看着他考上大学的那一天！娘啊，为您装修房子，我们忙前忙后一个月，按您的要求完成了，可您怎么没有住上100天就舍得离开呢？您，怎么那么没有福气啊？您把三个孙儿孙女都抚养大了，就等他们孝敬您了啊！
2.
父亲打来电话，说娘病了，比较厉害。我和老公在没有天亮之前赶了过去。此时，母亲已无自主意识，进入昏迷状态。怎么会这样呢？三天之前我还来过，那时的母亲有的还是先前的哮喘，除了胸闷，咳喘并无什么异样。吃饭很好，说话硬朗，根本就不可能…..转念间，我们一起把她送进了医院。入院当天，就在还有最后一瓶针液的时候，母亲翻了个身由仰卧位变为趴位，接着便眼睛上翻，呼吸急促，我慌忙喊来了医生，三四位医护人员进行了慌忙的抢救，半小时后，母亲骤停的心脏又恢复了跳动-------不过有了呼吸机的辅助。
全家人密切注视着仪器上的数字，血压、心跳、脉搏、含氧量、呼吸次数以及是否自主呼吸还是呼吸机……一出现报警，我们就胆战心惊。三天过去了，每个人除了惊慌还是惊慌，手足无措的我们一次次去求助医生：使用最好的药，使用最先进的仪器，只要能把母亲救过来，花再多的钱都行------只要母亲能像以前那样，打几天针消消炎就好了！----在那时，我还有一个强烈的念头------母亲不会死的，这是一个很遥远的距离！
第四天，母亲睁开了眼，嘴上依旧插着呼吸机，我们轮流用针管给她喂水、喂奶。每当母亲咽下一点东西，我们都欣喜如狂，几天来的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有了回馈了。父亲也开始吃饭，我们几个也轮流睡上一会儿。下午，我给母亲喂水，拿棉棒给她擦嘴，母亲突然睁开了眼，我嚎了一声：娘睁开眼了！大家都围拢过来，我说：娘啊，您还认识我们吗？娘点了点头，我的眼泪喷涌而出，父亲也大声抽泣起来。我又说：您饿吗？娘的嘴唇动了动，虽然声音不大，但是从口型上我们知道您说的是“饿”，于是我们拼命给您喂食------虽然每次您喝半针管的奶，然后你就沉沉睡去。到了晚上，他们在旁边的床上小憩，我坐在病床旁，给您揉捏按摩，您又一次睁开了眼，还伸出手抚摸我的羽绒服，来回各两次。娘啊，您知道您的这个动作留给了女儿多大的疼痛吗？您在弥留之际，对女儿是那么的满腹柔情与牵挂，女儿知道您是那么的不舍，知道了那份无奈的疼痛-----您的这个动作得使出多大的力气啊！可女儿没有能力让你在这个世界上重生啊！----那件羽绒服我挂在衣橱里，经常敞开衣橱看上几眼，把它贴在脸上停留片刻，因为上面有您的柔情与无奈，慈爱与不舍，有您对女儿满腔的爱恋……那件羽绒服女儿将永远不再清洗！您的柔情凝聚于此，我怎么舍得！娘啊，可有时，我不敢打开衣橱，因为我滂沱的泪水在您满腔的爱恋中显得是那么无助…..这一晚，您的旧时伙伴们来了，她们个个泪流紧握您的手，您点头表示已经认出了她们….今晚，您的脸色格外的好看，灯光下，粉扑扑的，虽有皱纹，但不像以前皱巴巴的，而是平且直。我紧攥着您的手，一次次把手紧贴在我的脸上，任泪水横流……
第五天，我掐您的腿，挠您的脚底，您没有丝毫的反应，医生又采取了几种应急措施，可是，您再也没有点头或者睁眼，呼吸机上显示的大多是机器呼吸，血压明显升高。全家人都守在您的身边，谁也不肯去吃饭，一拨又一拨亲属的探视，带来的只有无尽的叹息和我们无穷的泪流。
第六天，您很安详，呼吸机也一直在工作，我们再也喊不醒您了，医生在两天前又一次让我们回去准备后事，娘啊，今天咱们回家了…..一直晴好的天气，就在您回家的时刻，变成了纷扬的雪，灰蒙蒙的天空下，行人匆匆，天地一色，都有着一种沉重的哀愁，我知道，娘以前与人为善，乐道好施感动了上天。娘啊，家人都在您身边，咱们回家！
3.
母亲躺在床上，很安静。呼吸虽然微弱但很均匀，您像往常一样静静地睡着了，女儿一直在您的身边，握着您的一只手，注视着您的脸，连眨眼都觉得奢侈，一刻也不愿意放松。您的另一只手被您的孙子、孙女握着，父亲来拉了我们几次，他的泪也流成了河….您的大孙女再有几个月就要生孩子了，大腹便便的在您的脚边半蹲半跪着，不善言谈的父亲在握着您的一只脚，娘啊，再有5天就是万家团圆、举国欢庆的时候了，而您却毫不留恋地去了那边。那里冷吗？吃的喝的全吗？是否暖和？----您可是很怕冷的！您怎么就义无反顾地去了？
一个小时后，您睁开了眼紧接着又闭上了，然后您真的睡着了…….漫天的雪花在为您送行，为您送去如花的祝福….漫天的哀嚎，在这灰色阴郁的天气里更为凄凉…..您的孙女挺着大肚子跪在地上拉都拉不起来，父亲一屁股坐在地上，女儿跪地磕头砰砰响……家人一起给您穿上了新衣，从里到外，从头到脚….您的脸变得苍白，但很柔软….女儿摸了又摸，泪雨纷飞?……
半个月后，我第一次去了母亲居住了不到白天的楼房，一进门，我就无法控制地大哭起来。红红窗帘下的宽床上，再也看不到您了，娘啊，哪怕您瘫了，疯了，我还能见到您啊！可现在呢？沙发、阳台、那间温暖的小屋，怎么都没有您的影子了啊。那开了八朵花的海棠，再也得不到您的浇灌了，娘啊…..
春暖花开了，您再也没有拿起工具跟您的好友出去挖野菜，当我站在空旷的田野里，满地的朝气勃勃却成了我漫天无际的疼痛…..
首阳山旅游度假区贵和小学 刘爱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