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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9-03-11 15:08
鄌郚总编

我与副刊|副刊情深四十载

  我与副刊|副刊情深四十载
  宋曙光

  人的一生中,会有许多时间节点,无论岁月如何淘洗,都不会淹没那些永难忘怀的记忆。1975年10月8日,我被分配到天津日报社工作。那个年代,经常要填写干部履历表,但不管何时填写,有一项内容始终不变,那就是我在文艺副刊任职的起始时间:1977年1月2日,我从原排字股调到编辑部文艺组。应该说,这是我参加工作之后的第一次调动,也是最后一次。以刚近20岁的年龄,便开启了一生无悔的人生之路,为党的新闻事业奉献青春岁月,这真是人生的幸运。这份工作履历,白纸黑字地存进人事档案,而在我心中,却深怀着一种情结,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而逐渐加深,直至成为终身不忘的珍贵铭记。
  文艺组当时不仅负责副刊版面、采访文化消息,还兼管摄影和美术。因为唐山大地震刚刚过去不久,编辑部各组还都在临建里办公。至1978年年底,改革开放的春潮涌动,文艺创作的春天即将来临,《天津日报》决定恢复已经停刊13年之久的"文艺周刊",这在天津文坛算得上是一件大事,当复刊工作基本就绪的时候,文艺组组长王干之让我赶写一条复刊的消息,除了刊登在1979年元月"文艺周刊"复刊第一期上,同时也请《天津文艺》予以转发,可见对这块文学副刊的重视。记得我到文艺组报到时,王干之同志非常认真地问过我:"你知道作家孙犁吗?读过他的《荷花淀》吗?"随后,便交给我两份干部履历表,让我送到孙犁同志家中。
  这两句问话,作为我起步报纸文艺副刊编辑工作的试题,在心里默默地复述了40年。"文艺周刊"复刊前夕,报社调回了邹明、李牧歌夫妇。这两位资深报人与孙犁同期进城创办《天津日报》,并一起在副刊科共事,副刊编辑工作经验丰富。这时候,我在"文化园地"编辑知识小品专栏,是牧歌同志将我转到"文艺周刊"负责诗歌稿件。自此,我就在她的带领下学做编辑,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师徒情义。
  李牧歌在"文革"前编辑过"文艺周刊",此时调回报社任文艺部副主任,主编"文艺周刊",她利用自身优势和资源,迅速恢复与老作家、老作者的联系,为重现"文艺周刊"昔日辉煌付出辛劳。那一时期,我们经常赴北京约稿,先后拜访过舒群、刘绍棠、萧军、黄树则等。那时,她已经接近60岁,往返北京组稿,行路、吃住都极为辛苦,有一次,我们在北京从作者家出来晚了,不得不住进由防空洞改建的地下旅馆。李牧歌是在用自己的言行,用扎实、细心和勤勉的工作,在为年轻编辑作表率。
  邹明也算是当年"文艺周刊"的创办者,如今重回报社,是为主编《文艺》双月刊,在编务上,他时常要去请示孙犁,后期成为孙犁先生的得力助手。1980年秋天,我们曾一同到石家庄参加孙犁"荷花淀派"研讨会,当他见到刘绍棠、从维熙、韩映山等人时,就如同劫后余生的亲兄弟相聚,似有说不完的知心话。1986年4月,我们又曾一起出差到湖北武汉,他去拜访当年的老师、老作家骆文,我则去访问散文家碧野。
  一张报纸文艺副刊的传承,一是要有底蕴丰厚的文化积淀,二是要靠园丁的辛勤耕耘。1983年5月5日,"文艺周刊"出刊1000期纪念,我和李牧歌到孙犁先生家中,拟定了两期的稿件,孙犁先生不仅亲自为华君武先生写了约稿信,还撰写了著名的《我与〈文艺周刊〉》。近20年之后,2002年8月1日,"文艺周刊"出刊2000期纪念,此时,孙犁先生已于7月11日病逝,未能再看到2000期纪念。报纸副刊上的文字,记载的是一种岁月、一种情怀、一种缘分,李牧歌在离休前,我们曾经简单话别,她没有过多叮嘱或托付什么,但从她那依恋的眼神儿中,我能看出她所寄予的情怀。之后的多年间,我请她写一些回忆性文章,她非常高兴,陆续写了多篇往昔生活的散文,留下了她对这份事业和人生的留念。
  邹明去世后,李牧歌的身体也出现状况,但就是在她生病住院期间,也一直没忘记托人给我捎信,说她在病床上,也仍在看"文周",从版面上看到我的努力,她感到欣慰。
  这就是为什么我在副刊编辑工作中,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我的面前常常浮现出前辈编辑的身影,我不能忘记他们,更不能愧对他们。我庆幸,在《天津日报》文艺副刊,我们有孙犁这面旗帜,有像邹明、李牧歌这样名副其实的编辑家。当我独自责编"文艺周刊"的时候,便按照他们的样子组稿、编稿、联系作者,田间、臧克家、叶君健、艾青、吕剑、刘白羽、魏巍、雷加、周汝昌等,这些著名诗人、作家的名字,便不断补充进我的约稿通讯录中。
  我们曾到过冯骥才在思治里的旧宅,去过吴若增在天津美术出版社的编辑室,找到航鹰话剧团的排练厅,到过林希在小海地的单元,去市冶金局看望肖克凡,四次到过鲁藜不同地址的家中,与尹学芸在蓟州九山顶作过一次创作方面的深谈,为许向诚的诗歌研讨会,专请蒋子龙主席出席并撰写诗评,为孙晓玲策划、刊发"记我的父亲孙犁"系列文章,竟然长达10年之久……这都是需要付出时间、精力和心血的编辑工作,需要有真诚的敬意和高度的敬畏,如果说有回报,那就是优质的版面和读者的赞誉。
  时间如流水,但并非无情无义,它让文字留存下来,向后来者讲述生动的过往。新时期以来,相继在"文艺周刊"任过编辑的生寿凯、远山眉、董存章、张京平、郑玉河、孙秀华、葛瑞娥、高浣心等,都曾在这块园地里执犁躬耕、植苗栽花。我常对年轻的编辑同事说,一定要坚守好这方副刊阵地,这是我们的家业,倘若一旦失守,我们将愧对前辈报人,愧对读者对我们的厚望与期待。这番话也是我对自己说的,几十年来,我没有离开过这块园地,即使在有了行政职务、负责整个文化专副刊中心工作之后,也仍然没有脱离编辑一线,没要过独立办公室,始终与副刊编辑在一起办公。我至今记得,有一年,市记协评选优秀园丁奖,邹明、李牧歌同为获奖者,当上台领奖时,我看到邹明脸上焕发出难得一见的喜悦。从那时我就牢牢地记住,副刊编辑的名分,就永远只是一名园丁。
  我在副刊稿件上付出的时间,超出了日常的8小时,个人创作的想法几乎全被每天的看稿冲消了,有时在晚上下班后,办公室清静下来,我会坐在电脑前,敲出早已在心中酝酿的诗句,那是心情稍静的瞬间,键盘的敲击声像极了诗行的节奏,让我在一天的劳作之后,感受到纯净的心泉的流淌。我写过三篇散文《报纸上的芳香》《馨香弥久》和《难忘余香在手间》,这浸透着至深情感的"三香",写出了我对新闻事业的挚爱、对孙犁先生的崇敬、对编辑前辈的怀念。此外,还有三个最被我看重的奖项:中国新闻奖二等奖、天津市优秀新闻工作者称号和首届孙犁报纸副刊编辑奖。
  你读过《荷花淀》吗?作者已有答案
  在《天津日报》创刊70周年之后,"文艺周刊"也将迎来70周年纪念日,这将是一个非凡的历程,这是《天津日报》文艺副刊的荣耀!在人事档案中,我的工作履历截止到2017年12月,倏忽之间,竟是42年过去了,在"文艺周刊"70年的历史中,我为它工作了近40年,这其中的感情和怀恋,外人真是难以理解。我的作家和作者朋友们,难忘旧谊,他们用真诚的文字、温暖的话语、朴实的赠言,表达他们心中的感激。特别是蒋子龙先生、林希先生,还有老诗人闵人,他们的真情其实是对党报的敬爱,对我们这份报纸所办文艺副刊的褒奖。
  从1979年起,我就在"文艺周刊"做编辑,经历了1000期纪念、2000期纪念,在"文艺周刊"办刊史上,亲历了如此重要的两个时间节点。1982年秋天,我从天津师范学院新闻班脱产进修回来,报社领导朱其华同志拟调我去当记者,跟着王学孝同志去跑教育。从组织决定上讲,我应当服从,但从内心里,我还是想回到文艺部编副刊。李牧歌知道后,在找过已任编委的王干之同志后,她回来跟我说:你还是留在"文艺周刊"吧,这里需要人。28年之后的2010年,编辑部实行资源整合,成立五大中心,我又一次险些被调离,或曰整合出去。故此,在我42年的工作经历中,当年被调到文艺组是唯一的一次调动。这或许就是一种缘分,让我得以在心爱的文艺副刊一直耕耘下去。
  前两年,在春节期间,我和副刊的同事去看望老领导王干之,这位今年已近97岁的老人,当时曾用亲切的口吻对我说:"曙光啊,你为‘文艺周刊’的传承,作出了很大的贡献。"同40年前一样,我将这句话仍然记在了心里。今天,我终于可以把它说出来,作为对当年那道试题的答卷。
  (宋曙光,天津日报文化专副刊中心原副主任,高级编辑,首届孙犁编辑奖获得者。原文刊于2019年2月18日《天津日报·满庭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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