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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9-03-25 08:33
鄌郚总编

李风玲:二月二,龙抬头

  二月二,龙抬头
  李风玲

  二月二,龙抬头,大囤满,小囤流。
  天麻麻亮,我在远远近近的鞭炮声中睁开睡眼,一时有些发懵:"正月十五都已经过了,咋又放鞭炮?"我磨磨蹭蹭穿上衣裳,刚要踏出堂屋门口,却又一脚缩了回来。我怕踏坏了院子里的那个"仓囤".
  所谓的"仓囤",其实就是用草木灰,撒成的一个圆。那圆的中间画着十字,也是草木灰撒成。那圆的一头儿,则有个小小的梯形,奶奶说这叫"囤梯",寓意着囤高粮满大丰收。
  院子里有个"小囤",院门外还有个"大囤".每个"仓囤"里,都撒上了一小堆儿一小堆儿的粮食,有小麦和玉米,有大豆和高粱,果真一派"大囤满,小囤流"的气势恢弘。贫瘠的日子里,庄稼人的企盼,可不就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可是,一向懒起的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奶奶是怎样地在春寒料峭的大清早,踮着小脚、弓腰驼背地撒出这颇有象征意义的简笔画。而且,年年如此,一年不落。
  我绕着"仓囤"走了一圈,看着东方渐红的太阳,心里涌起另一种复杂的情绪:今天不仅是个节日,还是我的生日。
  我出生在二月初二。凌晨,子时。
  母亲后来常说,我的出生其实没有让她受多大的罪,却让接生婆李妈捏了一把汗。因为在我之前,母亲已经有了我的大姐。走遍了四邻八乡为村人接生的李妈,见惯了那些重男轻女形形色色的表现,她怕我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也会心生失望。她于是有意无意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她说自己哪怕有个女儿,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孤苦伶仃。
  接生婆李妈,大概60几岁,面容清瘦。常年穿着灰色的大襟褂,黑色的裤子绑着裹腿。头发已经有些稀疏,但梳得整整齐齐,在脑后挽一个小纂儿。小纂儿网着黑色的网子,网上插一枚银色的簪子。一派干净利落的范儿。她性格温良,远近村庄里所有的婴孩,都是由她剪断了脐带。她将那么多的生命带到这世界,而她自己,却是孤零零一个人。
  那天晚上,在我呱呱坠地之后,接生婆李妈,便跟我的母亲讲起她早逝的丈夫,夭折的儿女。她说,无论男女,只要健健康康有个孩子,就是好的。她怕一心想抱孙子的我的爷爷奶奶会对母亲不满,于是她宁愿揭开自己的伤疤,也要现身说法地告诉我的亲人:男女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很健康,她,是我们的孩子。
  但李妈真的是多虑了,我的出生让我们全家都欢天喜地。奶奶说,"二月二,龙抬头。"奶奶念叨着古老的民谚,她期盼着自己的孙女,能够成龙成凤。
  "二月二,龙抬头。龙不抬头我抬头。"我在奶奶年复一年的念叨里,终也没有成龙成凤。却在长大结婚有了儿子以后,才恍然明白,当年母亲口中的"生我时没有受多大的罪",不过是一个女子惯性的隐忍。
  我至今都认为,生育的疼是世界上最痛的疼。一辈一辈的母亲们,是怀了怎样的爱,才"大命换小命"地生下自己的儿女。接生婆李妈,又是用一颗怎样的悲悯之心,为四方远近的乡邻接下一个又一个新的希望。每一次新生命的啼哭,是不是都会让她在喜悦的同时,分外感伤?但是她直到去世,都在做着这让她喜忧参半的职业。我想她的来生,一定会修得锦绣庭芳、儿孙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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