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到二月二
肖胜林
过了正月十五，三奶奶便开始挑拣黄豆。三奶奶坐在灶前，黄豆堆在簸箕里，簸箕放在三奶奶腿上。一粒一粒，三奶奶把有虫眼的、发黑的黄豆挑选出来。半上午的时光，慢慢的，簸箕里留下的黄豆鲜黄，颗粒饱满。
面盆涮得干净明亮，三奶奶把黄豆倒进面盆里。面盆加了水，水漫过黄豆，还要加两三粒糖精。糖精似味精大小，极甜。
面盆放到窗下，过两日，黄豆饱涨。黄豆捞出，放进筛子里，端到天井磨盘上。三奶奶每天吃了午饭，都要去翻动那些黄豆。总要过五六天，等黄豆半干，就可以炒了。
炒黄豆是个细致活，需文火，需不停地翻炒。这个过程，总得耗大半个小时。黄豆煨干了，炒熟了，黄豆皮挣开了，黄豆的香气满了屋子，又从屋子里流向小巷，整个小巷都弥漫着炒黄豆的香气呢。
炒熟的黄豆香香甜甜，我们叫它糖豆。糖豆凉透，三奶奶用年前糊墙剩下的报纸，一份份包好。二月的第一天，三奶奶把一包包糖豆，分别送给她的子侄们。
三奶奶炒的糖豆酥脆，格外甜。三奶奶炒的糖豆，一直是我少年时代的骄傲。二月二，我兜里装着糖豆去学校。糖豆是要和同学们交换着吃的。三奶奶炒的糖豆换来同学们一致称赞。
二月二的早上，我都会在三奶奶的温声细语里醒来。窗外依旧模糊，天上星星还在眨眼，三奶奶就来我家了。
昏暗的灯光下，三奶奶拿着笤帚疙瘩，敲了我家的灶台，又敲炕沿。三奶奶边敲，边喃喃："二月二，砸锅台，金银财宝自己来；二月二砸炕沿，蝎子蚰蜒不见面。"母亲便跟着三奶奶，一句句说。翻来覆去，这几句话，总要念叨几遍。
天色渐亮，三奶奶对父亲说，该打"粮囤"了。
父亲从灶下掏了草木灰，院子里，院子外，父亲都要打上"粮囤".粮囤是什么呢？是用木锨或簸箕端了草木灰，转着圈儿，撒上的大圈套小圈的灰圈。父亲还要在圆圈中心撒上五谷杂粮。三奶奶说："二月二，龙抬头，一年吃穿不用愁";又说："二月二，土地爷到，粮满囤尖收成好。"
二月二，东风起来了。和煦的东风，吹过田野，吹过家家户户的"粮囤",吹来丰收的希冀呢。
节到二月二，热热闹闹的年算是彻底结束了。过不了多久，春玉米啊，黄豆啊都该下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