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
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9-06-08 18:02
鄌郚总编

七一、李将军临朐歼匪 王凌云益都重光

  
  共匪的叛乱,越来越疯狂,除了东北的局面日趋严重紧张之外,山东的匪军也在大量集结,以牵制国军的调动。我刚把姜家洼子事件处理了一个段落,正想集中力量,对县政方面,加强一些组织效果,恢复地方上的所有各种活动,尽量不使士气民心受到姜家洼子事件的影响。一天,可能是国历七月一日,忽然接到张专员的电话,叫我一早赶到昌乐车站,参加一项重要会议。我很怀疑这个开会地点,有什么急要事项,必须跑到火车站去硏究问题?旣至,看到城关车站附近,都有八军的部队布防。李军长和他的高级将领,包括两位王师长在内,都在车站对面的一间店铺里会商军事,两位张专员也都先我而至。他们都是站着说话,或是走动着交谈。看神情,就知道这个会议是临时的、短暂的、有决定性的。八军的将领我都认识,不过今天发现一位新人,声音很熟,面貌也似相识。但以我的地位和身份,多属于备询和接受一些指定的事项。会议本身,我就根本不知道性质何在,怎可随便揷嘴说话。所以对这位在我眼光里的新将领,也就更不敢询名问姓了。少停一会,又听别人喊他「萧参谋长」,那一定是两位王师长中的一位参谋长,因为军部是一位陈参谋长,很早就已认识了。听他说话的口音,又很像是籍隶河南,心里在想:「不会那么巧吧!」我找了一个谈话的空隙,悄声的向张专员说:「专员替我请敎一下,那位参谋长是不是河南的萧俊靑。」果然,他正是我十七年在泰安接受党务训练时候,那位军训敎官老师。前面我曾提及过有关我们这位敎官的往事,可惜我们那位蔡得琪同学有眼无珠,没有和他结成眷属。如果临朐县长王平甫,不是前年在益都城里被俘,今天必然我们三人碰在一起。果尔,王平甫必将遇上一次很尶尬的场面,也不知萧敎官应该有些什么感想。但我必会戏弄他一顿说:「王平甫,你说帮忙别人讲恋爱,配革命,还是不配革命?」我们经过二十年的阔别,几乎对面不敢相认。经此重新辨识,彼此大感快慰。全体在场人员,也都暂时停下别的话题,为我们师生的战地巧遇,表示幸贺。李军长很高兴的向萧老师说:「萧参谋长,你有这么一位县长学生,我要特别向你道贺。」大家在这一时刻,正面临着一件紧急的军事行动,我和萧老师的重逢,瞬息就被一阵严肃的话题,和地图上的指挥调配所冲淡了。我们总认为机会尙多,将来会另找时间作终日谈的。谁又能想到战火无情,赤祸无边,使我们的相会,变成昙花一现了呢!
  这次的军事会议,我由大家的谈话中,地图上的标志中,和张专员的意见中,归纳起来了一件完整的资料。那就是上级命令八军由潍县开到鲁南山区的南麻,截击大股共匪,和由徐州北上的国军会师。那时已在兔丝口战役,我们全军覆没以后的三个多月了。共匪在鲁南的实力,已经十分强大,其作战行动又是飘忽不定。高山峻岭,深谷栈道,也成了他们生存运用的天堑。要想达成这项重大的任务,已非一军两旅的兵力所能胜任。潍县到南麻,少则两百里,多则三百里,在山区中行军,不可能朝发夕至。在地图上看南麻,当然是一处战略要地,一军固守,自可安定全局。但是一支孤军,在大敌盘据的山区里,如何能开进南麻?张专员向李军长提供了一个两全的计划,那就是第一步先开到临朐,作一据守的姿态和准备,再向南试探一下敌人的实力和动向,千万不要再步兔丝口战役的后尘。昌潍地区的军民,也都不愿意八军离开太远,如果不幸八军在山区里遇险,昌潍地区的命运自必凶多吉少。临朐距铁路线尙不太远,在地理上、心理上,都还属于昌潍地区,且是通南麻的第一站。所以不论在形势上、战鬪上、命令上,都能牵连在一起。而适于八军任务的完成。李军长采纳了张专员的这一意见,并配合了许多有利的条件。这次昌乐车站行前的军事会议,就是以临朐城作前进目标的准备工作。会罢,立卽开始行动,并决定当天与赶到大约五十里以外的龙岗驻扎。那是益临边界上的重鎭,稍北就是益都陈有诰的防区了。交代我的任务是由益都县府准备两万人份的二餐熟给养,送往指定地点,免除行军中的炊火之劳。李军长还当面吿诉我两件事,在我看起来是两件小事,李军长却很郑重的说是两件大事。第一件是叫我派一部分人,在八军进入益都县境,开律临朐的途中,如果发现有抛锚了的汽车,迅速设法以牛只拉到安全地带存放。第二件是把县属的兵力,在弥河岸上怖防,监视共匪的活动,在八军进入临朐城以前,随时报吿。李军长对地方力量的爱护,也是无微不至。他吿诉我说:「如果八路强行渡河,你们可不要和他们打硬仗。你吿诉那里负责的队长,只要密集的发射一阵枪,我就知道了。」我立卽带人赶到陈有诰的防区,那里就是第八军南行的右翼。按当时的形势,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带。共区如果从这里过河,偷袭第八军的后卫,南进的计划,自然会受到很大的影响。第八军旣然这样爱护地方,地方军民自然也要以全力协助八军。不论情况如何紧张,我始终没有离开此地,直至把所有的任务全部达成。第八军行经龙岗,共匪的小组曾在河西不断的扰乱,陈有诰这次出力最大,始终置身于弥河岸上,不分昼夜,巡行监视。我则把一切变化,随时报吿军长,使无后顾之忧。第八军开入临朐,必须在河东向南进行,而临朐城却在河的西岸,过桥的地方又在城南达数千码的位置。一路虽无高山峻岭,但也没有适于通行十轮卡车的道路。沿途走走停停,路面的抢修,机件的故障,眞是一段很艰苦的路程。我带了一队人,送李军长过了龙岗,还不到十几里,他就让人转吿我说:「益都的部队不要向南深入,请赵县长可以回去了。」我深感李军长待人以诚,什么小地方他都不肯忽略。他可能怕我送远了,被共匪截去,其实这一段路程,多半都是宫子英的三区地带,我也非常熟悉,地利人和之便,就像我在益都一样。
  自此,昌乐潍县地区,就只有地方部队驻守了。外表上虽然还有第八军的一位张旅长留在潍县,那只是一部分没有多大战鬪力的留守人员而已。李军长孤军坚守临朐,张专员也派去了不少的联络人员,随军工作,尤其通讯方面,跟去了好几部无线电台,随时拍发战情,以备内外有所策应。整个的国历七月,都是大雨连绵,河水瀑涨。潍县以东的大批匪军,为潍河的洪流所阻,失去了进犯的机会。包围临朐城的十万共匪,也被满槽的弥河,分为两半。东岸的敌人,无法以全力攻城,也减低了不少的直接威胁。当然,共匪这时的重武器,已配备齐全,一城之点,遭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强大火力,其战况之惨烈,那是可以想知的。张专员接到第八军的情报,曾三次集合所有的地方团队,前往策应。出动的部队有孙玉田的自卫一团,孙荣第的第九团,和张景月专员所辖全部十四区的部队,其中徐振中就是主力之一。这些驻在昌潍的地方团队,组成了一个战鬪体制,名义上都归第八军的张旅长统率指挥。直开临朐城北,在河东的丘阜地带,藉高梁地的掩护,施行扰袭。共匪不知虚实,不敢硬行堵截。我在益都方面,虽然没有作战实力,但每次出击,必指定不少情报和后勤人员,担任监视共匪活动,和一些补给联络等重要任务。由于地方全体工作人员的努力,事无大小,没有一次失误过。振中带兵沉着,作战勇敢,每次出动,都是由他担任右翼,就是最靠弥河的一线。我则作他的后卫,留在益临边界。他对我特具信心,知道如果共匪在他的后面偷渡弥河,我绝不会不战而退,让他阻断了退路。我最有把握的是情报正确,凡是从益都城或云门山一带,经一区而窥视河东的共匪活动,都随时和振中通达消息,使其安心策应第八军作战。这几次的支持行动,虽然对匪军主力未能给予致命的打击,但在牵制其兵力,打击其士气,都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我们深深的感到,这次第八军的孤守临朐,对昌潍地区的存亡,完全是一体不可分的,临朐一失,昌潍无法独存。所以当时整个地区民众的命运,也都寄望于临朐一战了。在这一期间,大家的精神心理,显然都有一种反常的表现。十万以上的敌人,进攻一座孤城,可说是稳操胜算,那是人所共知的。守城的要不是八军,那就难以设想了。当战局进行到国历七月二十七、八号的那天,我正在昌乐县府作客。郝芾村秘书和王星坦科长吿诉我说:「听说临朐的情况很紧急,有消息传出来,说李军长吿诉当局,不要飞机投弹药了。」我们对于这一传闻,自然都向坏处分析。那天我们的谈话,一反平素的连说带笑,对局面的演变,全部都失去了信心,好像是可怕的恶运就要临头。如果第八军在临朐一败。本已十分空虚的昌潍地区,还不是马上就被赤流所淹没?那几天云层很厚,大雨极少停歇,对于空投支授,影响很大。因此大家格外焦急,什么精神都打不起来了。
  我在乡间工作,进城市的机会较少。战况瞬息万变,都没有办法随时了解。八月一日,也就是由昌乐回县后的三几天,忽然接到张专员的电话,一听他喊我名字的第一句话,声调中带有不少的兴奋成分,使我从心底下泛上一种莫知所以的欢欣。果然,他接着吿诉我,中央大军已达到临朐,和第八军会师,共匪向北逃窜,临朐城的包围,业经全部解除,邀我同去临朐劳军。这一令人高兴的消息,不次于日本投降时,抗战胜利的报导。第二天一早,我陪专员坐了一部吉普车,直向临朐进发。沿途被大批共匪蹂躏过的村庄,民众的余悸还未完全消失。村道上路滑泥深,车子经常陷入泥坑中。有两三次,是经随从人员跑出很远,找来耕牛帮忙拖出的。从河东进城,要在城南过桥,然后调车北行,进入南门。目睹残垣断壁,坑道沟渠,遍地都是作战工事的遗迹。共匪的尸体累累,都还横陈在城外的壕坑里。我们经过的街道,没看见半间完整的房屋。我们一看到李军长,又格外增加了一层亲切。我们道贺他的胜利,也慰问他的辛劳。他仍然那么儒雅谦和,精神饱满。只是经过一个多月的壕洞生活,苦心铸思,比以前略为淸瘦了一点。我们也到所属各单位走了一周,知道了许多有关作战的经过,和敌人攻城的疯狂。我去看关县长的时候,他一见到我,便拉着双手,木然了一阵,才吿诉我说:「没想到我们还能再度见面,我这一回,可以说是两世为人了。一个月以来,几乎没有见到过天日。匪军炮火之烈,根本无法在地下室以外立足。城里北关所有的房舍,就是军长住的那一间,只被一个炮弹打穿,尙存有半间屋顶,其他连一段完整的墙壁也不多了。我当了大半辈子军人,这样惨烈的战争,还是第一次遇到呢!」他很想把所有的经过,一气说完,才感到舒畅似的,又接着说:「其中最严重的一夜,是共匪一营之众,冒死突进城来,正距我们县府位置不远,眞是令人闻讯丧胆。李军长却能从容不迫,调集兵力,把进来的匪兵包围。不理城外的敌人如何猛扑,严令墙上的坚守,下面的加紧包围,当夜就把那营匪兵全部解决,总数四百多人,非死卽俘。我眞算知道第八军作战的英勇了。」李军长的沉着,也是一般人难以做到的。据由昌乐跟去的几位服务人员,吿诉我说:「军长在战地上的生活,和平时完全一样。炮火不管怎么激烈,我们有时饭都吃不下去,但军长则照常洗澡盥漱,整理服装。对部下分配任务,电话指挥作战,从没有紧张动火的表情,有一次我们的地下工作室被敌人的炮弹打垮了,大家都吓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军长竟自己跑进来,帮我们收拾机件,搬动桌椅,邀我们到他住的地下室去继续工作。还向我们分析战局,有说有笑,给了我们许多安慰,就像家长爱护子弟一样的无微不至。」
  我们来此,李军长甚感高兴,带我们到各处观察了一次战后景象。我以前从未到过临朐县城,任民政科长时在城西南的七、八区,任县长时在城东北的三、六区。有一次李军长要为我收复县城,被我婉拒作罢。第八军这次据守此地,我又碰巧调回益都。这回是以客人身份来此,对环境没有半点印象,正好藉此机会,看看临朐县城的全貌。一到北关,情况更惨。北关范围很广,南北总有三里多长,原是临朐工商业的中心地带。本来是街道纵横,市肆密集,蚕丝发达时代,曾有其繁荣辉煌的历史。在这次的攻防战中,就是先从北关展开的。其北端靠弥河西岸,有一孤立小山,叫做粟山,以其突出平地像一堆粟粒而得名。所谓「粟山孤耸落平川」,原就是临朐的八景之一。这一突起的地形,对整个战局的影响很大。在战事开始不久,被一位作战不力的营长所弃守,而自己却死于军法审判之下。自此卽展开浴血巷战,逐屋据守。共匪以人海火海战术猛扑,穿房挖洞,明攻暗袭,几使守军无法立足。第八军健儿,曾在北关分区据守,互相策应。凭藉破壁残垣,隔绝围攻的敌人,使共匪的消耗,达到顶峰。另一个重要的关键地形,是在县城正东偏南,紧靠弥河东岸,也有一座孤山,那就是名闻遐迩的朐山,因其地形酷似卧虎,通称卧虎山。山脚和城墙仅一水之隔,这一突出的孤立山丘,防守不易,放弃不可。李军长也在这里布置了一个营的兵力,命其固守。山上旣无人工建筑,也缺自然沟渠,平地突起,俨若童顶。而全营官兵,竟以临时挖掘之坑道,作为战鬪起居之所。在敌人方面来说,对这一独立于河东的八军碉堡,不但深受威胁,而且也是一种很大的侮辱。必以全力消除此一障碍,才能渡河攻城,东西呼应。共匪为了破坏这个位于自己阵地里的对方营堑,曾牺牲了四个完整团的兵力而没有成功。第八军的战术,是以重机枪的火力,守置在城墙上,直向卧虎山的两侧,扫射那些抢山的匪羣,更以迫击炮炸射东面背山的攻击。敌人一再的轮番上阵,希望一鼓而夺下此山,结果都是连番败北,遗尸无算。临朐解围后,这个营所遭受之损失,自不待言,但始终与卧虎山共存,功列前茅。守军和来援的国军会师的那天,共匪主力急撤,守在西北角上的一位胡团长,正指挥炮兵射击逃匪,被最后的一枚敌弹炸中,不幸阵亡,是第八军坚守临朐孤城一役中,牺牲的一位最高军官。我们也和来援的国军,第九军军长王凌云及六十四军黄军长晤面,并提供了一些有关地方上的现状和情报,他们于临朐解围之后,匪军主力北窜,也就挥师继续前进。王军长要我随军行动,一路不断有零星枪声,当系土八路的武装小组,故意施行扰乱,掩护其主力退却的。我们于国历八月五日抵达益都,当地的共匪也闻风远遁,马上收复了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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