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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9-07-07 22:11
鄌郚总编

出发,追寻圣人的足印

    出发,追寻圣人的足印
    2018年03月22日  来源:齐鲁晚报
    □本报记者 张九龙
    一个人,一座城,相守两千多年,依旧散发着无尽的魅力,吸引无数慕名者前来,也是种奇迹吧。孔子、曲阜,向来是形影不离、人城合一。重走孔子之路,就从这座鲁西南的小城开始吧。
    孔子故里 沾着老夫子的灵气
    千秋荣辱,百代废兴,斗转参横,沐雨栉风。在孔子身上,在曲阜城里,悠悠时光似乎被施了定身咒,一下子慢了下来。重走孔子之路,自然首先要看看这方水土,沾沾老夫子的灵气。
    三月,春寒料峭,更添庄严肃穆气氛。虽然带着一本正经的情绪,但是从京沪高铁曲阜东站出来,看到路口的隔离栏,还是忍不住笑了:上面的装饰字分明写着“礼乐射御数书”。这不是孔子的看家本领“六艺”嘛,迎头就出了道考题,孔子故里真是个费“墨水”的地方。
    没错,曲阜到了。当你踏上这片土地,第一眼就会确认,这里是孔子奋斗过的地方,一座有足够文化资本“炫耀”的小城。在这里,孔子他老人家一天到晚不知要被念叨多少遍。
    2018年央视春晚,山东曲阜分会场的震撼亮相,向世人传递出山东的人文风采,也让儒家文化惊艳了世人,带火了曲阜旅游。一听要去孔庙,开出租车的刘师傅便打开了话匣子:“往常这时候是淡季,来曲阜逛三孔的人不多,春晚播出后,许多人都慕名而来。曲阜是个小城,主要靠旅游。”
    曲阜是个小城,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总面积八百多平方公里,人口六十多万,确实不起眼,可要论国际知名度和影响力,曲阜恐怕要排在许多大中城市前面。
    目光扫向车窗外,许多临街的房屋都顶着古风十足的大屋檐,而“孔子大道”“大成路”“大同路”等道路的铭牌更是霸气外漏。“曲阜可真是有文化啊,连路名都这么讲究。”我不禁感慨。
    “那是,要不然出圣人呢!”虽然没看见刘师傅的脸,可光听这语气,便能想象出那骄傲的神情。
    背《论语》游三孔 小城有大气派
    没过多久,便到了孔庙南门附近。径直走过去,就是万仞宫墙了,再向里,即是孔庙。布局紧凑,一点都不浪费,曲阜真是小城。
    可是,小城也有大气派。
    万仞宫墙路东二百米,有处《论语》背诵厅。来时路上,刘师傅就温馨提示,在里面背《论语》可以免费逛三孔,不妨试试。
    这事我倒是早有耳闻。按照“厅规”,游客只要在10分钟内背诵出《论语》的30条,并由评委随意抽取其中5条能够正确释义,便可持通关证书在一年内免费参观孔庙、孔府、孔林景区一次。
    你会背,我免费,曲阜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湖南岳阳楼、江西滕王阁都曾用过。如今,底蕴深厚的景区不少,但能让游客有所收获的却有限,虽然此举有“逼迫”游客被动学习之嫌,但总比只顾门票收入要强太多。
    姑且去瞧瞧热闹吧。然而,走进厅去,才发现自己是想简单了。
    “我们现在每个月都排名,这个月目前排第一的是许灿文小朋友,仅用了46秒。”工作人员的一句话让我瞠目结舌。
    46秒是个什么概念?要不是提前做了充分的功课,如此短时间,照着念都不一定念完。
    “许灿文小朋友家是济宁梁山的,今年才10岁”,工作人员告诉我。虽然没亲眼见到他,但还是能感觉到“后生可畏”四字。我相信,这个家庭绝不会单纯为了省百余块钱门票就让“宝贝疙瘩”费时费力背《论语》的,一定是平时就很重视传统文化教育。
    从大厅里人群的表情看,大家乐在其中,颇为享受。“立我烝民,以理以风”,寓教于乐要比单纯说教好得多,这一点,曲阜景区倒是深得孔子真传。
    孔子,一直争议不断。如何看待孔子、看待儒家思想、看待中国传统文化,往大了说,是个涉及中华民族文化自信的问题,关系到中国人的骨气和底气;往小了说,会影响到我们每个人如何为人处世,用什么理念去教育后代。
    “欲人勿疑,必先自信。”只有对自己的文化有坚定的信心,才能获得坚持坚守的从容,鼓起奋发进取的勇气,焕发创新创造的活力。重走孔子路的过程,也正是审视传统基因、重拾文化自信的过程。
    一个人一座城  相守两千多年
    从背诵厅出来,穿城门,直奔孔庙。
    “不如意事常八九”,对这话,孔子定深有感触。他是知名学者、满腹经纶,追随者三千;他胸怀天下、游历列国,却无法施展政治抱负,反而受到许多同时代人的嘲笑和讽刺,凄凉时“累累若丧家之狗”。
    神奇的是,孔子既没有像平民百姓一样淹没在漫漫历史长河中,也没有像其他诸子百家一样,如流星般划过天际,转瞬即逝,反而光芒越来越耀眼,从“尼父”到“文圣尼父”到“先师”再到“至圣先师”,最后一直封到“大成至圣先师”。
    孔子离世时,只有三间破败的茅草屋。去世后,他的“家业”越来越大,便有了这占地327亩,前后九进院落、464间房屋的雄伟孔庙。棂星门、圣时门、弘道门、大中门、同文门、大成门,一道道古朴的大门,正是历代王朝扩建孔庙的见证。
    地震、大火、战乱,宫阙四百间,兴废几何?真正阅尽人间冷暖的,还要数那些沧桑的古树。正所谓“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两千多年后,在孔子的故土之上,依旧古柏林立,千载不朽。
    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鱼贯而出,过阙里几步,就是孔府。“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孔子没享过的福倒是泽被后人了。衍圣公宋代位列八品,元代三品,明初为一品文官、后又“班列文官之首”,清代还特许在紫禁城骑马、御道行走,好一个“与国咸休安富尊荣公府第,同天並老文章道德圣人家”。
    “墓古千年在,林深五月寒。”毕竟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相比孔庙、孔府,数里之外的孔林则安静许多。
    “你好,孔子。”站在孔子墓前,倒更能静下心来。
    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究竟如何才能懂你?你将向何处去?三孔一路走来,脑中的困惑反而越来越多。
    “这不是一次学术研究,也不是一次旅游观光,更不是使徒朝圣,而是一次和你的隔空对话、真心交流。我希望周游归来,能找到答案。”望着斑驳的墓碑,我心中默念。
    在快节奏的今天,借助便捷的交通工具,我们完全可以只用十几天的时间,就走完孔子当初走了十四年的路。可是,把路重走一遍只是手段,而非目的。
    韶华白首,不过转瞬。一个人前进的方向和方式会对人生的广度和深度起到决定性影响,而方向和方式的选择往往要依靠积淀和领悟。历史是最好的老师,古人是最好的镜鉴,回首向来萧瑟处,两千多年的岁月有太多值得我们咀嚼的真味、借鉴的灵光。
    这一次,暂且洗却铅华,沉心静气,细细读读孔子的书,再好好走走孔子经过的路,想必会有一番别样的启迪。
    奔波,本身并无意义,重要的是能如孔子一般,在奔波中有所顿悟、有所收获。这,恰恰是现代人所缺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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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1楼] 发表于:2019-07-07 22:13
鄌郚总编
    端详尼山
    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想真正了解一个人,去看看他的出生地和幼年生活之地很有必要。三岁之前,孔子几乎都在尼山附近生活,这里沉淀着太多太多叔梁纥、颜征在、孔子的喜怒哀乐。同时,特殊的家族背景和幼年成长经历,为孔子日后的成长留下了特殊的印记。
    孔子出生地 只剩一块仿制碑
    早上六点,我便出发前往孔子出生地——尼山方向。不过,第一站要去的并非尼山,而是尼山脚下一个名叫“鲁源村”的村子。如今人们常认为孔子生于尼山夫子洞,其实这只是后世附会而已,从出生至少到三岁,孔子一家都是在鲁源村生活的。
    鲁源村在尼山之南,距尼山五华里左右,而距离曲阜明故城则有六十华里。鲁源因“鲁水之源”而得名,村南有昌平山,山下多泉,曾有“七七四十九泉”之称,这些泉水汇入沂河,流入曲阜城。
    相比之下,“鲁源”的旧名“昌平”更让我感兴趣。孔子出身于“没落贵族之家”,这话是有凭据的,孔子一脉源自宋国开国国君微子,也就是《封神演义》中那位不满商纣王暴政、去国出走的王兄。后来,孔子的祖先为躲避宋国内乱,举家迁到了鲁国定居。
    从商朝王族到周朝诸侯,从宋国公卿到鲁国的士,这个家族几乎一直在走下坡路。直到孔子父亲叔梁纥的出现,颓势才有所扭转。叔梁纥以勇力著称,一人可托起城门,曾立下两次战功,是当时鲁国著名的“战斗英雄”,“鲁国三虎将”之一。
    国有勇士,必以重任。《左传》记载,鲁僖公三十三年(公元前627年),“鲁伐邾,取訾娄”。此地归鲁后,称陬邑,是鲁国的边邑重镇,孔子父亲叔梁纥被封为了陬邑大夫。
    陬邑治所就在尼山一带,叔梁纥的家安置在当时的昌平乡,也就是现在的鲁源村,这就是《史记》所称“孔子生鲁昌平乡陬邑”的来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在鲁源村下车后,我心里还是有些发凉。举目四望,这里和沿途路过的村庄并无二致,各种历史遗存早已消失殆尽,就连古“尼山八景”中以树木繁盛著称的“鲁源林”也不见了踪影。
    清晨的村落有些冷清,公路边的店铺也尚未开门,左右徘徊中,终于寻到了一名刘姓村民。他告诉我,村里还有块康有为写的“古昌平乡”碑,不过是后来仿造的,原碑在尼山孔庙里。“现在村里大部分人姓刘,好像没姓孔的了。”村民补充道。
    尽管是赝品,总好过什么都没有吧。沿着他所指方向,终于找到了那块“古昌平乡”碑。仔细端详,该碑上款作“孔子生二千四百七十五年”,下款作“甲子九月康有为敬书”,当是1924年所立。
    经过两千多年岁月的洗礼,孔子幼年成长的痕迹在鲁源村几乎消失殆尽,可这不正是最真实的吗?遥想当年,也不过是步履蹒跚的小脚印,稚嫩的小脸,无忧无虑的笑声……
    这里的孔子是平凡而朴素的,两千多年后,这里的土地依然平凡而朴素。尘归尘,土归土,也挺好。
    孔子因尼丘得名 尼丘因孔子改名
    鲁源村五里外,沿石径逶迤而上,便是尼山了。
    在孔子生活的那个年代,尼山还叫“尼丘”,当时住在山脚附近的孔子父母“祷于尼丘”,或许是感动了尼山的“土地神”,不久就有了孔子,两人干脆给孔子起名丘、字仲尼。
    从专程上山祷告求子的举动可以看出,孔子承载着父母太多的期待。叔梁纥与正妻施氏有九个女儿,没有儿子。他的妾虽然生了个儿子,却因为有足疾,不能继承家业。为了保住孔家的香火,六十六岁时,叔梁纥和年仅十五岁的颜征在走到了一起,按当时的习俗,这种老夫少妻的搭配不合周礼,因此被称为“野合”。唐朝之后,有人望文生义,把“野合”当成野外媾和理解,则是不懂先秦古礼的笑话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尼山海拔不过340余米,山顶五峰连峙,后人为避孔子讳,将尼丘改称为尼山。没有孔子,尼山不必改名,可若是真没有孔子,尼山也断然不会有如今的名气,如此分析,尼山并不委屈。
    现在,尼山大有和孔庙、孔府、孔林并称“四孔”之势,成了海内外游客寻访孔子文化的重要地点。尼山中峰东麓有尼山孔庙和尼山书院等建筑物,另有五老峰、鲁源林、智源溪、坤灵洞、观川亭、中和壑、文德林、白云洞等所谓“尼山八景”。
    这其中,最具传奇色彩的莫过于坤灵洞了。坤灵洞俗称夫子洞,有人说孔母于洞内生下了孔子,有人说孔子出生后因相貌丑陋被扔到了洞内,各种添油加醋的故事传得神乎其神。
    其实,早年间尼山本身并不热闹。东汉建宁二年(公元169年),人们为纪念孔子,才在不远处的昌平山上建了座昌平亭。那时人们为了尊孔,虽也会祭祀尼山,但是在昌平亭遥祭,登临尼山倒显不敬。
    现在的尼山孔庙是后周显德年间修建的,而观川亭、尼山书院等景观则是元朝时才兴建的。孔子生于坤灵洞的传说也是那时才流传开的,这一点倒是印证了历史学家顾颉刚先生“层累地造成的中国古史”的观点。
    尼山孔庙东南角的观川亭也是个有趣的景观。它东临沂河,相传是孔子看五川汇流的地方,据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感慨就是从这里发出。或许是修建尼山水库的缘故,或许是季节不对的缘故,亦或许是时过境迁的缘故,如今站在这里远眺,并不能看到波涛翻腾、奔流不息的壮丽景象,倒是可以瞧见以孔子母亲颜征在命名的颜母山。
    颜母山附近便是孔子母亲颜征在的娘家,如今那个地方叫颜母村,距离鲁源村也不远。询问工作人员得知,颜母山一带还有些和颜征在有关的传说和遗迹,只不过最初的颜母村已经沉在了尼山水库里,现在的颜母村是迁址而成的。
    将父母合葬 孔子是第一人
    在曲阜,梁公林绝对是一个很小众的历史遗迹,然而既然重走孔子之路,这里又是绕不开的一站。
    梁公林位于曲阜城东13公里处的防山乡,是孔父叔梁纥、孔母颜征在、孔子兄长孟皮的墓地所在。由于远在城郊,这里很少有人前来,也并不容易找到。虽然离兖岚公路不远,但若是没有当地村民指点,很容易错过进村的路口。
    沿着一条土路前行,农田里突兀地立着一座古树参天的庭院,不用问,这里就是梁公林了。
    过去想来这里参观,经常会吃“闭门羹”,好在现在经过整修,已经对外开放。“需要登记吗?”我问守在门口的管理员。“那就登记一下吧。”管理员带我来到桌子旁,从抽屉里取出一本登记簿,拍拍上面的尘土递给我。
    很荣幸,这本登记簿,我是第一个留下名字的。和管理员攀谈一番,得知平时确实鲜有人来参观,而他对这里也不熟悉,只负责治安,这让我有点失望。
    孔子三岁时,父亲就去世了,死后葬在了防山一带。孔子的祖上是宋人,宋人是殷商后裔,所以孔家当时还遵循着殷礼“不树不封”的葬俗。所谓“不树不封”,就是下葬之后不立墓碑、不起坟堆、不种树木,这种简约的葬俗虽然值得肯定,但是也给后人扫墓带来了困扰。
    十四年后,十七岁的孔子就遇到了这个难题。这年,孔母颜征在去世,孔子悲痛万分,想把父母葬在一起。姑且不说这在当时民间并无先例,就是想准确找到父亲的葬身之处,也不是件容易事。
    没办法,孔子只好将母亲的棺材暂时停放在五父之衢,四处寻找当年参加过父亲葬礼的知情人士。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名职业牵引灵车的妇女帮孔子找到了孔父叔梁纥的墓地。找到后,孔子便把父母二人合葬在了现在梁公林的位置。有了之前寻墓的坎坷经历,孔子特意在父母墓上修起了四尺高的坟堆,以作标记。
    可以说,梁公林在中国墓葬史上值得大书特书。这里不仅是孔子父母的墓地,而且开中国民间父母合葬、墓上堆土的先河,具有标志性意义。
    有意思的是,梁公林除了叔梁纥、颜征在墓之外,还有孔子兄长孟皮的墓。孟皮墓在父母墓左侧前方,墓碑正中篆刻“圣兄伯尼墓”,是明朝的孔希范所立。
    皮,跛也,因天生跛脚,又是家中男孩排行老大,故名孟皮,亦称伯皮。过去贬称孔子为“孔老二”,正因孔子家中排名次于孟皮,居于第二的缘故。
    从梁公林出来,在村子里找到一位姓张的老人。据老人介绍,孟皮的墓也是孔子后来迁过来的。孔子和哥哥从小关系不错,成年后的孟皮娶妻,生下了一儿一女,儿子长大后还做过官。
    当年叔梁纥担心没有后人能承继宗庙,去尼山祈祷生下了孔子,谁会想到,最终常伴自己左右的,还是那个不能主持祭祀的大儿子孟皮。而自己的二儿子孔丘,虽没能一直陪着自己,却带给了整个家族无限的荣耀,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想必,对孔子、孟皮、叔梁纥、颜征在而言,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归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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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2楼] 发表于:2019-07-07 22:17
鄌郚总编
    入仕历练
    本报记者 张九龙
    在齐国,孔子不仅如痴如醉欣赏过韶乐,也开始了他人生一次重要的入仕历练。齐景公曾问政于孔子,并想委孔子以重任,两人亦曾在齐鲁外交舞台上交锋,留下一段传奇佳话。如今,故人不在,只有齐景公的殉马坑还默默守着临淄城。莫忘了,想当年金戈铁马时,孔子也曾在这里指点社稷、气吞山河。
    六百匹马陪葬,埋下衰败隐患
    在淄博临淄,有一处间接与孔子相关的历史遗迹,它便是东周殉马坑。东周殉马坑位于临淄河崖头村西、齐国故城的东北部,隶属于一处春秋时期的齐国国君和大贵族墓地群,目前附近已发现大、中型墓20余座。
    殉马坑的主人被认定为姜齐第25代国君齐景公。齐景公年幼登基,在位58年,是齐国历史上统治时间最长的国君之一,和孔子有着大半辈子的人生交集。孔子青年时代,齐景公曾多次向孔子请教政治话题,并差点委以重任。后来,参加夹谷之会,又再次与孔子交锋,算得上是孔子的老熟人了。
    春秋战国时期的临淄是座巨大的城邑,这造成许多历史遗迹相距甚远,往返着实不易。从1983年算起,殉马坑对外开放已有35个年头,几经辗转来到殉马坑时,我发现这里无论是建筑风格还是展陈布局,都带有改革开放初期的浓郁气息。
    殉马坑展厅不大,除了殉马坑以外,便只有些今人的书法作品了。不过,当透过满是尘埃的橱窗看到累累马骨时,还是能感受到无比的震撼,甚至感觉不寒而栗。
    工作人员介绍,展出的殉马坑只是一小部分,剩下的还没有进行考古挖掘,就在地下绵延处埋着,全部殉马可达六百匹以上,举世无双。
    齐景公可真是会享受的君主,居然舍得拿六百匹马殉葬。要知道,在春秋时代,战马就是国家军事和经济实力的象征。战斗开始,甲兵纵横,驰骋冲击,以决胜负,步兵跟从车后,只起辅助作用。当时的“千乘之国”是指有千辆战车的大国。一辆战车配备四匹马,六百匹马足以装备一百五十辆战车,这几乎是一个中小诸侯国的全部战力。
    在展厅内可以看到,殉马按顺时针方向分两列埋葬,侧卧,脑袋朝外,昂首作行进状,呈临战姿态,前后略有叠压,排列整齐,井然有序,气势雄伟壮观。工作人员告诉我,这些殉马多数是六七岁的壮年马,统一杀死后,按照葬式排列而成。
    瞧完齐景公的殉马坑,自然而然会想到秦兵马俑。可即使是以奢侈著称的秦始皇,陪葬的也不过是陶俑陶马,而且比这还晚280多年呢。难怪《论语·季氏篇》有句话说“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德而称焉”。国君靠不靠谱,老百姓是最有发言权的。
    早年间,齐景公是个有理想、有作为的英明国君,曾经也和孔子一见如故、志趣相投,可惜最终没能逃过奢靡享乐、带领国家走向衰败的魔咒。显然,对此后的“田氏代齐”,齐景公应担负不少责任。
    夕阳斜照,从殉马坑走出来,我心里五味杂陈,震撼之余更多了些惋惜。这样的心情,当年孔子也有过吧。
    传授六艺,不如入仕更高效
    《论语·为政》中,孔子用“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来描述自己的青年时代。30岁到40岁,对每个人来说都是黄金十年。从30岁到35岁,孔子在鲁国国都曲阜办学收徒,传授“六艺”,有了自己的事业和稳定的收入,过着相对安逸舒畅的生活。
    若是一切如旧,孔子恐怕最终不会成为“圣人”。公元前517年,孔子35岁时,鲁国发生内乱,他追随鲁昭公投奔齐国。齐景公是个有韬略的君主,他闻讯亲自带兵去慰问,并当场答应送给鲁昭公两万五千户人口和土地作为奉养之用,齐景公善待鲁昭公的举措在列国间成为一段美谈。
    孔子对仗义的齐景公并不陌生。就在几年前,齐景公与晏婴一起出访鲁国,见到了以博学著称的孔子。齐景公向孔子请教“国小处辟”的秦穆公能够称霸的原因,孔子的回答是“国虽小,其志大;处虽辟,行中正”。他断言,秦国要是能坚持下去,不仅能称霸,而且最终能成王道。历史的发展检验了孔子的判断,齐景公则从那一刻起,对这位有见地的青年才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风水轮流转,这回,要换成孔子主动结交齐景公了。这一年,对孔子乃至中国历史进程,都是极其重要的转折点。孔子早年虽然也曾游历过不少地方,可都是出于学术考察的目的,而因政治游说而出国,这还是头一遭。
    鲁国“三桓”叛乱逼走国君的事件深刻触动了孔子的灵魂。之前,他的心思几乎全部放在了学术研究上,每次学到新知识,总是难掩心中的兴奋。我并不怀疑,过去35年,教书育人、传承文脉才是孔子的初心。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那注定不是安逸顺遂的时代。孔子意识到,世道变了,丢了秩序,家将不家、国将不国,关起门来传习“六艺”、大谈“理想国”已变得毫无意义。生逢乱世,要改变这一切,教化执政者比教化士族平民更有效。
    孔子此时早已不缺钱、不缺名,他游说君王不求升官发财,而是真心为了百姓社稷,儒家“入仕”的基因大概就在此时形成。
    维护世间秩序,为万世开太平,时代选择了他。
    短短八个字,戳中齐景公痛点
    故人相见,无需客套。巧的是,这一年正好是齐景公在位的第三十年,齐景公政治上的而立之年。他第二次向孔子问政,孔子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作答。国君要遵守君道,有个国君的样子,臣子守臣子本分,有个臣子的样子。同理,当爹要像个当爹的样子,为人子女的也有个为人子女的样子,不可乱了规矩。
    八个字,黄口小儿都懂的道理,却戳中了齐景公的痛点。这话,孔子表面上是针对鲁国眼前的“三桓”之乱说的,臣子不臣、国君蒙羞,鲁国不正是血淋淋的反面教材吗?
    同时,齐景公自身也有这样的灰色经历。齐景公幼年时,齐国权臣崔杼弑齐庄公,随后,崔杼扶持年幼的齐景公坐上国君宝座,独揽大权。齐景公本人在权臣的阴影下生存十多年才得以亲理朝政。
    两方面因素叠加,听了孔子的回答,齐景公能不触动吗?齐景公连赞孔子说得好,直言真到了“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那一刻,自己怕是有粮食也没机会吃了。
    可见,孔子是有几把刷子的,虽然他年纪不大,但是许多事情能看得透彻、说得明白,反倒是我们这些现代人对他有太多误解。
    水有源树有根,言语有特定的语境。“君臣父子”哪是强调阶级雷打不动,分明是在提醒每个人要扮演好自己在家庭和社会中的角色,不缺位、不错位。孔子要是活在当下,估计会讲医生要有医生的样子、教师要有教师的样子、律师要有律师的样子……当回到原点那一刻,我忽然有些迷茫:到底是谁思想保守?
    后来,齐景公第三次向孔子问政,孔子答曰“政在节财”。孔子的回答又是为齐景公量身定做的。执政三十载,齐景公倒是能保持着复兴齐国霸业的壮怀激情,任用贤能,从善如流,不过,他却有个贪图享乐的毛病,喜欢大搞排场,大搞个人享乐。这一点,从他那座劳民伤财的殉马坑就能看出一二来。
    孔子这次的回答可够直接的,批评的锋芒直接指向齐景公本人,丝毫没有畏惧权贵,担心失去靠山的考虑。有良知的知识分子与帮闲文人、投机政客的差别正在于此。“君子爱人以德,小人爱人以姑息”,君子志在求道,眼中看的是大局,所以能直言不讳,而小人则只顾溜须拍马、捞取名利。单就“政在节财”四字,就可以说孔子是位无私的真君子。
    心胸坦荡的孔子不仅没有让齐景公恼羞成怒,反而越发博得了齐景公的好感。齐景公心动了,想重用孔子,“欲以尼谿之田封孔子”。
    只是,孔子注重礼教的观念与齐国务实尚功、极简主义的基本国策相悖,遭到了以国相晏婴为代表的众臣排挤。最终,齐景公对孔子只是以厚礼相待而不加以册封,会见孔子时只表示尊敬而不向他请教。
    客观来说,晏婴是忠心为齐国考虑的,孔子的政治思想确实与当时的齐国水土不服,这才是孔子不得重用的根本原因。
    孔子在齐国生活了两年多的时间,齐国成为孔子早年除了鲁国以外,待的最久的国家。临淄东边有座稷山,相传孔子到齐后,齐景公最终没有重用他,他壮志难踌,心灰意冷,经常登临稷山,以游山玩水解其忧闷。
    头一次游说异国国君便遭受了失败,孔子心里自然不好受,不过,人生哪有这么多的顺风顺水。无论结果如何,经验也好、教训也罢,齐国之行对他来说都是一次难得的历练。他的事业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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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3楼] 发表于:2019-07-07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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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盖如故
    记者 张九龙
    如今的郯城是山东的南大门,毗邻江苏,而在两千多年前,这里是郯国的地盘。当年,孔子曾专程前来并遇到了晋国学者程子,留下“倾盖”美谈。如今,东夷文化的基因还能在这片土地上找到。
    曾遇8.5级地震 尚有老城墙遗存
    追随孔子足迹到郯城,心情是有些复杂的。历史上的郯城曾有不少和孔子相关的遗迹,然而清康熙七年(公元1668年),这里发生了一场8.5级大地震,释放的能量约是1976年唐山7.8级地震的11倍。受此影响,郯城当时“房屋倒塌一空”,“震塌房屋数十万间”,城楼、县治、学宫、寺庙、村落全部倒塌如平地。所以,对到郯城找寻孔子遗迹这件事,我最初并不太乐观。
    在孔子周游列国的路线图上,这里孤悬东南,显得格外突兀。从曲阜到郯城有220多公里路程,在人拉马驮的年代,孔子不顾舟车劳顿,专门赶到小小的郯国,也算是“真爱”了。
    惊喜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从郯城汽车站出来,过了马路,抬头望见一座高高在上的古典雕像,打眼看去,隐约是跟郯子或者孔子有关联。我继续前行,正四处打量这座陌生的鲁南小城,没想到一块“郯国故城遗址”碑豁然映入眼中,正直挺挺地立在路边公交车站旁的草地里。草随风动,似乎正在跟我点头示意:快过来,我们在这儿等你好久了。
    顺着遗址碑瞧去,却并没有看到郯国故城遗址的影子。走近了才知,古老的城墙已经被各种植物覆盖,城墙顶上更是长满了大树,若是没有石碑的遗迹,真不觉得这里与普通的树林有何区别。
    穿行于草地之间,绕着残存的城墙遗址走了一圈,终于算是看清了城墙的真身:高不过四米,宽也不过十米,长度有几十米,夯土筑成。城墙遗址的西段有条红砖和水泥修砌的登墙小路,拾级而上,站在城墙顶端举目四望,终于寻觅到了郯国故城的感觉。
    当年,郯国附庸于鲁国,是鲁国的南大门,如今郯城依旧是山东的南大门,尽管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可总有些东西是因循传承的。
    从城墙下来,朝着此前看到的雕像径直走去。仔细瞧了瞧基座的介绍,这雕像名叫“郯子出行”,基座的四周还有几幅和郯子有关的壁画,其中一幅就是“孔子师郯子”。
    如今这里已经建设成了一处小广场,看模样,应该是郯国故城遗址公园的一处节点。广场上,不少老人正在晒着太阳,悠然自得。跟老人们交谈得知,这一段是郯国故城的北城墙,如今东城墙和南城墙早已被推平,西城墙在郯城一中那里。
    老人说自己的孙子就在郯城一中上学,学生们几乎都跟校园里的那段老城墙合过影。听到这里,我的眼前浮现出一幅古墙之侧桃李芬芳、书声琅琅的画面。
    重修倾盖亭,当年逸闻犹存
    鲁昭公七年(公元前535年),郯子到了鲁国。由于郯国是东夷少昊氏后裔,鲁昭公一时兴起,便问郯子为何少昊氏以鸟名作为官名。郯子对郯国祖先的历史了如指掌,侃侃而谈,清晰细致,令众人无不折服。那年,孔子才27岁,教书育人的事业刚刚起步,身份也不显赫,听说这件事后,好学的他专门到郯子下榻处登门求教,想了解更多跟东夷文化有关的知识。
    郯子毕竟也是一国国君,与孔子身份相差悬殊,但是谦逊有礼的他还是热情接待了孔子,两人相谈许久。《左传》中记载,事后,孔子发出了“吾闻之,天子失官,学在四夷,犹信”的感慨。可见,孔子收获很大,那次相见,两人也结下了特殊的情谊。
    后来,孔子游历诸国,又专程来到了郯国。或许,当年两人曾许下约定郯城再见,这回孔子是来履约的。广场上的老人告诉我,郯城的北门是主城门,过去山东各地的人到郯城来大都是从北门进入。或许,我站的位置,当年孔子就曾走过呢。
    从郯国故城遗址再向北一段距离,在白马河畔,另有一处和孔子有关的遗迹:倾盖亭。当年还没走进郯城,孔子便在这里遇到了位老师。
    程子,名本,春秋时晋人,因聚徒著书名闻于诸侯,当时正住在郯国。也许是上天的安排,两位当世知名的学者就在郯城十里外的路上偶遇了。两人久仰彼此的大名,相互俯身交谈,一见如故,连车上的伞盖都倾斜了,一直聊到天色将晚。孔子感觉受益匪浅,特意让学生子路取来“束帛”送给程子作为见面礼。“倾盖”从此也就成了一见如故的代名词。
    后人为了纪念这件事,就在两人相见的位置建亭纪念,便是倾盖亭。按说此处曾是著名的古迹,可因年久日深又孤立于城外,许多百姓也说不清亭子到底在哪儿,无奈,我只得根据地图朝着大体方向摸索,好不容易才在白马河畔找到了倾盖亭。
    可惜,倾盖亭没有古城墙那么身强体壮,老亭子早已不在。所幸,近年当地政府在遗址附近重修了一座观赏河景的仿古亭子,并在旁边立了一块《重修倾盖亭记》石碑。
    孔子和程子各自乘车在此相遇,想必这里当时应该是一条交通要道。可是如今倾盖亭却远离郯城县城和主干道,鲜有游人到来,再加上时至中午,倾盖亭周边只有我一个人在游荡。
    研读石碑可知,最初的倾盖亭很早便消失了,明万历十一年(公元1583年),当地知县重建倾盖亭,后来毁于郯城大地震。清康熙十一年(公元1672年),知县黄六鸿重为鼎新,建起了大门、亭、祠等,可惜又毁于战火。直到2008年,当地政府重修了倾盖亭,用以“显学无止境之意,彰见贤思齐之风”,也是一桩善举。
    走进亭子,正想起了韩愈《师说》中的那段话:“圣人无常师。孔子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
    坐在倾盖亭里,望着近在咫尺的白马河,悟到了一个道理:就像孔子那样,没有谁生来伟大,人与人的差距不过是从点滴处拉开的。生活是最好的老师,然而只有心怀求知之心,才能注意到生活里的学问,才能成长、进步。
    非遗“木旋”,暗藏东夷基因
    虽然建筑容易被各种天灾人祸所摧毁,但是民俗往往能传承有序、历久弥新。接下来,我的探访点选择在了郯城当地一种特有的非遗技艺上。
    “樊家堰紧靠大沂河,家家全会做耍货。耍货虽然无大用,娃娃拿着笑呵呵。”这首歌谣是20世纪50年代左右创作的,歌谣中的“耍货”学名叫“木旋”,是当地流行的传统木制玩具。
    距离郯城县城西南方向15公里左右有个港上镇,这里的樊埝村便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郯城木旋玩具”的发源地。走进村子,时不时能听到机械切割打磨木料的声音。
    樊继美是这门非遗技艺的传承人,据他介绍,明成化年间,樊氏七世祖樊木从江苏赣榆逃荒至樊埝村一带。樊埝村农田有限,即使是现在,村里每家的农田平均不足一亩,想要生存还得另谋出路。幸运的是,当年在这里,樊木遇到了一位手艺超群的木匠并拜其为师,从此靠做木工活为生。
    樊木家里有不少孩子,为了哄孩子玩,他便经常用木材的下脚料制作些玩具,这就是木旋的雏形。此后,这种简易又有趣的玩具逐渐流行开来。受此影响,村民们纷纷以此为业,郯城木旋玩具的名气便在周边几省传开,每到办庙会时,总能看到樊埝村村民挑着扁担、推着独轮车去贩卖木旋的场景。
    郯城木旋玩具虽然距今只有六百多年历史,但是毕竟生于郯城、长于郯城,不自觉受到了当地文化的熏陶。樊继美介绍,郯城木旋玩具主要有虎头槌、燕车、高低棒棒人等几种经典造型,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卖得最火。
    从这几种造型上,我找到了郯城东夷文化的蛛丝马迹,比如凤鸟崇拜。郯国的祖先少昊氏以鸟命官,是源自于东夷文化中的凤鸟崇拜,而这种古老的文化记忆体现在木旋制作中便是燕车。
    燕车是一种燕子造型的玩具小推车,推动的时候,车上有根小木棒会不断抬起落下,从而敲击小鼓发出声响,同时,小燕子的翅膀也会随着车轮的转动而上下扇动,翩翩起舞。这种设计确实精巧,很难想象是出自几百年前乡间工匠之手。
    樊继美说,如今村里70%以上的村民从事木旋玩具加工与生产,涌现出数百名木旋玩具能工巧匠。样式也大为丰富,目前已经有700多个花色品种,木旋玩具已成为樊埝村农民致富的主导产业。
    也许村民们说不清啥叫东夷文化,也弄不明白郯国和他们有何关系,但是这种以鸟为设计元素的玩具有很好的市场,成为他们养家糊口的途径,足以证明文化是具有持久生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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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4楼] 发表于:2019-07-07 22:19
鄌郚总编
    风润中都
    记者 张九龙
    汶上,孔子宰中都之地。公元前501年,51岁的孔子在这里行教化、劝农耕,使百姓安居乐业,留下了许多仁政的美谈。如今,中都的符号、孔子的印记依旧深深影响着这方水土,充满趣味性、参与感的研学体验更是让传统文化持续浸润着这座城,浸润着年轻一代。
    “千年佛都、儒释圣地”,这是汶上的城市品牌。二十多年前,汶上宝相寺太子灵踪塔内佛牙舍利的面世,让这座名不见经传的鲁西南小城又热闹了起来。每到农历三月十五,朝圣的人流便会像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向汶上。近年来,当地更是倾力打造宝相寺景区和宝相寺太子灵踪文化节,在这种大背景下,究竟汶上的儒家文化保存状况如何,我希望从这次探访中寻得答案一二。
    汶上不通铁路,从长途汽车站一出来,远远便望见了金光闪闪的佛塔,原来,这里离宝相寺只有一河之遥。汽车站广场正中有处主题雕塑,亦是佛手拈花的造型。
    在汶上县城漫步,还是会发现一些不一样之处。汶上虽然有香火鼎盛、名震四方的古刹,但儒学和孔子对这片土地的影响显然要早得多,也深刻得多。
    汶上似乎更喜欢叫自己为“中都”。中都大街、中都文苑、中都广场、中都宾馆、中都特曲、中都博物馆……在汶上街头,“中都”二字的出镜率甚至比“汶上”二字还高,初来乍到的人也许会产生一种进入中都城的错觉。
    为了考察当地百姓对孔子的认知度,我在街头做了个小实验,随机询问了六名附近的居民。有意思的是,提起“中都”的来历,无论白发老翁还是黄口小儿,答案都差不多:孔子在这里当过官,做过中都宰,从孔子那时候开始,汶上就叫中都了。
    文脉还真是割不断。当地百姓提起孔子总是客气、敬仰的态度,他们建议我去中都文苑广场瞧瞧,说那里有座很大的孔子像。刚听到“中都文苑”这个名字时,我习惯性地以为是处商业楼盘,没想到居然是大广场。
    在路人指点下,我到了中都文苑广场,远远便望见了高大的孔子像,果然气势不凡。看雕像基座铭文得知,孔子铜像高9.5米,基座高6.6米,加起来足有五六层楼那么高。这座孔子像于2013年建成,曾是当时世界最大的孔子铜像,可见当地对孔子、对儒家文化的定位之高。
    或许,在汶上人眼里,只有这么高大的铜像才配得上孔子吧。汶上可谓孔子一生中少有的政治“试验田”,公元前501年,51岁的孔子终于有了主政一方的权力,出任中都宰。在这里,他行教化、劝农耕,使百姓安居乐业,留下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美谈。
    众所周知,孔子是思想家、教育家,却不是优秀的政治家,甚至只能算政治的失意者。然而,人们并不否认他政治思想的可取之处。生在拼拳头的时代,礼乐仁和、王道乐土无非缥缈,于是从古至今,多少人都在替孔子鸣不平,同情他无用“文”之地。
    好在,还有中都。在短短一年的中都宰任上,他将自己的理念变成现实,给当地百姓带来切身的实惠,让大家一度过上了美好的“小康”生活,也让世人看到了以礼化人、以德治国的意义所在。这是孔子之幸,更是中都之幸、百姓之幸。
    难怪,两千多年过去了,人们依然念着他的好。
    >> 文庙升级为体验基地 研学游圈粉“10后”
    到汶上县城寻访孔子遗迹,有个地方不得不去,这便是汶上文庙。
    汶上孔庙的大门上挂着一块“孔子宰中都博物馆”的牌子。工作人员介绍,2015年,当地政府对戟门、大成殿、明伦堂等古建筑进行了落架大修,并在东西两侧新建起仿古建筑,分别展示孔子宰中都文化和古代科举文化,进一步丰富了文庙的文化内涵。
    重走孔子之路的旅程中,总要经过大大小小的文庙,它们的建筑结构往往相差无几,然而走进汶上文庙,我还是受到了震撼。
    好大的文庙。汶上文庙大成殿系明代建筑,长22.5米,阔13米,高11.6米,上覆琉璃瓦,内外皆施斗拱,悬山式建筑,一座县级文庙能有如此规模实属罕见。景区工作人员介绍,明嘉靖年间,曲阜长支衍圣公早殇无嗣,汶上孔氏后裔孔胤植继得以袭衍圣公爵位,因此,汶上各支孔氏后裔纷纷被加官进爵,汶上文庙亦不断扩建。
    端详大成殿,我意外发现匾额下方悬挂着一条幅,上书“济南市馆驿街小学二年级春季课程研学活动”字样。询问工作人员得知,汶上文庙现在针对不同群体开发出了形式多样的研学活动:针对青少年学生,设计了以寒窗苦读、尊师重教为主题的青少年传统文化体验活动;针对成年人,布局了以儒家学说为主体的儒家文化教育活动;针对党员领导干部,布局了以“孔子宰中都”施行仁政为主题的政德教育活动。近年来,研学游已成为汶上文庙的主打特色,前来报名者络绎不绝。
    奥妙就在大成殿东西两侧。外表是清一色的仿古建筑,可室内的布局却各具特色:有的设计成了明代的县衙,参观者可以坐在大堂上、穿着朝服过一把穿越瘾;有的设计成微型迷宫,参与者可通过单个隔间的电子屏幕答题,答题成功后电子门自动打开,继续通往下一个隔间;有的则提供活字印刷、拓印、投壶等体验项目,供参观者尝鲜……总有项目会让你跃跃欲试,这是一座有活力、可以玩的文庙。
    “前期组织的多期研学游活动,打造了成长、学习等主题内容,参与其中的青少年反响不错。”工作人员如是说。到访当天,虽然没遇到成群结队的研学队伍,但我并不怀疑这座文庙对年轻人有足够的吸引力。
    孔子当初周游列国可谓开研学风气之先,而研学最重要的应是带着兴趣上路。如今,要想让生长在互联网时代的“00后”“10后”,对研学特别是传统文化主题的研学感兴趣,就应根据他们的特点,与时俱进,精心设计路线、选择体验方式。
    汶上文庙的尝试是值得借鉴的。传统文化跨越历史的长河流传下去,既需要汇聚古典建筑的博学大成,又应当融入现代布展艺术的奇思妙想。如此,教育才有魅力,文脉方能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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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5楼] 发表于:2019-07-07 22:23
鄌郚总编
    夫子还乡
    孔子是山东人,也是半个河南人,在鲁豫交界处,散落着不少和孔子有关的历史遗迹。近年来,河南夏邑还乡祠、永城夫子山等地在保护的基础上“深加工”,昔日以采石著称的永城芒山镇亦打出孔子牌,把采石场变成了儒风汉韵文化园。
    河南夏邑还乡祠,孔子祭祖的地方
    孔子是春秋时期鲁国人,生在山东,长在山东,但他的祖辈却生活在河南夏邑。于是,就有了孔子还乡祠。
    孔子还乡祠位于夏邑城北的王公楼村,沿着村里一条街道走到尽头,就会看到一座黄色琉璃瓦覆顶的古建筑。临近孔子还乡祠百十米,路边两侧有不少商贩在摆摊,出租车师傅告诉我,这里每隔几天就有固定的集市,要是赶上集市过来,车很难开过去。
    孔子还乡祠是夏邑最有名的景点,每年都有不少海内外游客慕名前来,为此,当地政府在两年前刚刚重修了门前的这条水泥路。
    孔子祖先是宋国人,当时就住在还乡祠一带,他们的坟墓也埋葬于此。公元前680年,宋国内乱,孔子曾祖孔防叔为避乱而奔鲁。据《礼经》记载,孔子年轻时曾多次到宋国考察殷礼。据《夏邑县志》记载,孔子在居宋期间曾来此扫墓,百姓于是把这个地方叫“还乡里”,后人立祠纪念,名曰“还乡祠”。
    进了大门是个开阔的院子,甬道直通大殿,青石板路面,两边高大的柏树夹道成行。甬道尽头是一尊孔子的青铜雕像,只见孔子身体略微前倾,长须垂胸,双手合一,笑容可掬。
    绕过孔子像,便是还乡祠的主殿大成殿了。此处并不供奉孔子,而是供奉着孔子的祖先。每尊塑像前都有人物简介,包括微子启、孔父嘉、弗父何等人,这在其他文庙、孔庙里并不多见。
    真正的镇祠之宝不在殿内,而是在大殿前侧的草地上。几块新碑上书有“宋大司马孔父嘉之墓”“宋卿弗父何之墓”“宋卿正考父之墓”等,揭示出孔子祖先坟墓的位置。
    景区工作人员介绍,孔子还乡祠始建于唐,之后屡建屡毁。宋真宗时,孔子第四十五代孙孔良辅、孔彦辅由曲阜迁来此处定居,对还乡祠进行了整修。古时候每到春秋两季,州、县地方官员和儒学师生都要到此祭祀。可惜,夏邑北临古黄河,历史上黄河多次决口,洪水泛滥,夏邑每次都是重灾区,加上战乱频繁,还乡祠的古建筑全部损毁了,现存的大成殿是二十多年前重修的。
    提起夏邑,山东人可能感觉有些陌生,但当真正走在这片土地上时,会有种莫名的亲切。孔子祖居地夏邑虽然远不如孔子故里曲阜名声大,可在当地百姓眼里,孔子同样令他们自豪。夏邑最宽的道路叫“孔祖大道”,特产白酒叫“孔祖酒”,药房、酒店、学校也处处印着“孔祖”的名字。
    在夏邑,你不必担心找不到和孔子有关的遗迹,因为,孔子早就融入了百姓的生活里。在这里,孔子不再那么高不可攀,而是一个有出息、有礼数的后辈,质朴、谦恭。
    永城夫子山,周游列国避雨处
    距离夏邑四十多公里,便是河南永城。永城有座夫子山,据说是世界上唯一一座以孔夫子命名的山脉。
    夫子山其实是芒砀山的一部分。芒砀山由大大小小20多座山峰组成,虽然最高峰才156.8米,但它已经是豫东平原上唯一的山了。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芒砀山以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而名扬天下,而夫子山则因孔子周游列国时在山上避雨而闻名于世。
    沿夫子山主山道拾级而上,迎面而来是座文庙,当地人称“夫子庙”。这座夫子庙简陋得很,只有山门、厢房、启圣殿等几间屋,看年头并不算太久。不过,白墙灰瓦倒是有番江南韵味。
    从夫子庙出来,继续向前行,眼前出现一片崖石。相传当年孔子周游列国时,率众弟子“去曹适宋”,路过芒砀山主峰西侧的这座山岭时,突然天降大雨,情急之下,一行人就到山间的这处天然崖洞避雨。雨过天晴后,孔子让弟子在崖前晒书,并在山坡上的大杏树下开坛讲学。
    崖洞不大,避雨足矣,当教室也足矣。孔子就是孔子,不管什么环境,都能静下心来传道授业,这也不失为一种修为和境界吧。
    这处十多米宽的“夫子避雨处”成为孔子传道的名胜古迹,一直保留至今。当地人把这座山叫做“夫子山”,把这片崖叫“夫子崖”,山前的村庄叫“夫子崖村”。
    春秋时期,芒砀山属于宋国,且地处宋国的边陲,人烟稀少,森林茂密,遍地沼泽。孔子师徒一行人想要在荒郊野外找人家避雨怕是不太容易,反倒是上山避雨更现实些。“夫子避雨处”虽然不见于正史,但从位置和路线分析,还是比较有可信度的。
    走进崖洞仔细打量,可以看到崖壁一层层向外伸缩,造型奇特。景区导游告诉我,这里有个美丽的传说。相传孔子一行刚进洞时,崖洞不大,无法容纳所有人,有人仍淋在雨中。不知谁说了句“洞子再大点就好了”,话还未落,崖洞显灵,山洞向外长了一大截,如此三次,孔子和弟子们都躲进了洞里。
    感动天,感动地,却感动不了大国国君,倘若孔子听到这个传说,又会作何感想呢?想到这里,我不禁哑然失笑。
    如今,当地在洞内修建了一组孔子和弟子的塑像,用以还原当年孔子避雨的场景。在洞的正中央,有座塑像特意用玻璃罩了起来。导游解释说:“这是孔子的雕像,立于明代,是全国罕见的孔子古石雕像。”
    只可惜,这座孔子像的面部被破坏,要不然一定是件了不起的文物。好在,在当地百姓心里,孔子的形象依然是完整、丰实的。
    旧时采石场,建起儒风文化园
    我到夫子山的时候,景区内正在大兴土木,一派忙碌景象。导游解释,当前景区正在扩建,“以前看完夫子庙和夫子崖就基本结束了”。在他的带领下,我们穿过曲径通幽处,又来到了一侧的文生园景区。
    这是一处新建的仿古建筑群。通常我对这类景区是不太感兴趣的,可是走进去,还是感到了无比的震撼。穿过大门,中轴线上是一座高大的孔子像,而在孔子像身后,则是一座更加高大的楼阁式建筑。
    导游介绍,这里是“儒风汉韵文化园”。当地政府为提升夫子山内涵,传承儒家文化,引入了社会资本,投入巨资对这里进行文化保护和旅游开发,建起了这处新景点。
    文圣殿、碑林、芒山书院、曲水流觞、国学堂、鸿儒轩、藏书堂、夫子书屋、六艺堂、咏诗亭、晒书台、邀月台、状元桥、飞龙潭……整个景区规模宏大,据说已经投入了两三亿。虽然不是文物古迹,但是能斥巨资建设如此体量的儒家文化主题的景区,已经能看出当地对传统文化的满满诚意。
    导游告诉我,要是前几天来就好了。农历三月三的时候,景区在孔子像前的广场上办了一场女子成人大典,很是热闹。“身穿汉服的少女们参照传统礼制,在这里举行成人礼,很受家长和孩子欢迎。随着各种建筑落成后,这类传统文化体验活动在景区里会越来越多。”
    继续向前走,远远望见一条充满现代气息的玻璃栈道,虽然与儒家文化不沾边,但它却给景区增加了不少人气,不失为“曲线救国”盘活资源的法子。玻璃栈道的下方是一个巨大的湖泊,名叫“夫子湖”,可湖泊四壁的岩石却看着突兀,明显经过了人工的开凿。
    见我疑惑,导游表示这处湖是人工湖,以前曾是附近村民采石留下的矿坑。“不光这个湖,早年间,整个夫子山都是采石场。”他介绍,夫子山、芒砀山所在的镇子叫芒山镇,由于豫东地区一马平川,芒山镇成了远近闻名的采石场,周边城市修建沟渠、河道,都要到芒山镇拉石头。没多久,无限制开山采石,便使耸立在芒山镇境内的一个个山头成了平地,接着成了大水坑。
    挣了钱却毁了环境,当时的芒山镇没能免俗。然而,芒山毕竟不是普通的山,随着汉墓频现,1996年,芒山一带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97年,当地政府终于痛下决心:芒山全部封山,任何人、任何公司不得采石。此后,芒山镇把旅游业作为主攻方向,经过二十年的发展,才有了今日的硕果。如今,附近百姓换种形式“靠山吃山”,日子越过越好。
    此前,夫子山在整个永城芒砀山景区中并不算突出,许多游人常感慨“没东西可玩”,如今这里已经成了豫东地区最大、最知名的儒家文化主题景区。
    作为山东人,我忽然有种危机感。相比这处正史没有记载、全靠民间传说捧起来的孔子遗迹,山东有太多货真价实的古迹值得包装策划、开发利用。然而,近年来,与邻省相比,山东在儒家文化旅游方面,无论是保护性开发还是文化创意,做得并不够惊艳。永城芒山镇的“新旧动能转换”实践,有许多值得我们思考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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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6楼] 发表于:2019-07-07 22:24
鄌郚总编
    忠义曹地
    当年到曹国,孔子既不是为了政治游说,也不是为了学术考察,而只是单纯地车行至此,心向往之。落魄之时拜谒心中英雄的陵墓,自然别是一番滋味。千百年来,滔滔黄河水一遍又一遍浸染了这片土地,激荡着推重忠义、尚武崇文的曹风。
    不算高的仿山 孔子特意来扫墓
    先秦时期,鲁西南有个曹国,封地在今菏泽定陶、曹县一带。公元前495年,正在周游列国的孔子已近花甲之年。
    人倒霉时,连喝凉水都塞牙,那两年,又挨欺凌又挨饿,孔子可真是尝尽了苦头。虽说卫灵公对孔子还算不错,但此公生性好色,又有南子搅乱国政,终究难成大事。孔子在卫国待得憋屈,于是便离开卫国,打算前往宋国。
    卫国在北,宋国在南,还有个曹国夹在中间。此时曹国弱小且附庸于鲁国,按理说只是途经之地,孔子完全没必要停留,但他还是选择在曹地稍作休整,并带领弟子一行到达仿山。
    仿山位于定陶城北,虽然叫山却不是山,而是人工堆砌的一系列高大土丘。这里埋葬着曹国的历代国君,是曹国的皇家陵园。
    孔子是来扫墓的,他要祭拜曹国开国国君——曹叔振铎。这是个另类的安排,因为孔子虽然向来好学,对许多事情很感兴趣,但各种记载中却很少见他有考察王侯陵寝的习惯。
    曹叔振铎是周文王第六子、周武王之弟,同时也是周公的兄弟。他向来以忠义著称,在武王伐纣、开创周朝伟业的过程中直冲一线、英勇杀敌,立下赫赫战功。周朝建立后,武王将他分封到了曹国。当时的曹国有“天下之中”之称,军事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在曹国,他励精图治,文武兼修,深得民心,使曹国成为拱卫周天子的坚强堡垒。
    初到仿山,记者完全没有传说中那种“积壤之高,仿佛若山”的体验感。目测了一下,仿山的海拔高处也就十几米,矮处不过四五米,占地规模倒是很大。对此,仿山风景区工作人员解释,定陶以平原为主,紧邻古黄河,两千多年下来,黄河泛滥不计其数,使得地面淤积层不下十米,在孔子生活的时代,仿山确实要比现在看起来高大得多。
    如今的仿山更像是一座碑林,目之所及,是大大小小、新新旧旧的各色石碑。有的是标示曹国历代国君陵寝所在的墓碑,有的是历代重修重建所立的纪念碑,有的则是曹氏子孙捐款捐物所立的功德碑,好是热闹。
    遥想孔子当年,身为皇家陵园的仿山怕是要静谧许多吧。那时的曹国在中原群雄里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无险可守的曹国甚至只能依托鲁国的保护而延续国祚。
    如果说制礼作乐的周公是孔子眼里的伟人,那么忠义立身、以周礼治国的曹叔振铎至少也是孔子眼里的英雄楷模吧。可是,站在仿山那一刻,周公子孙治理的鲁国已不是原来的鲁国,曹叔振铎子孙治理的曹国也已不是原来的曹国,想到这些,孔子应当会阵阵心痛吧。
    何况,彼时的孔子也不是原来那个人人奉为座上宾的博学鸿儒,只是尘世中难觅根基的一缕浮萍。
    问苍天何谓正道,问世间谁是英雄。隔着两千多年的时光,我似乎在曹叔振铎陵墓的黄土上寻到了孔子眼角落下的老泪,那味道又苦又咸。
    不知道,在这里,他是否重拾起信仰和力量?
    热闹的仿山庙会 每天十万人客流
    公元前487年,曹国灭亡后,当地百姓怀念故国,便在仿山建造曹伯祠,供奉祭祀曹叔振铎。虽然朝代更替,几经兴废,曹伯祠还是一直延续了下来。围绕着曹伯祠,仿山陆续修建起了数十座庙宇,儒、佛、道应有尽有,成了附近百姓烧香的好去处。仿山风景区工作人员表示,前些年仿山总是浓烟缭绕,近年来移风易俗已经改善了不少。
    刚到仿山时,我便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虽然仿山离定陶城区较远,但是这里的人气却很旺,景区外的道路几乎被各种商贩包围,这与之前我重走孔子之路时到过的许多郊野古迹大不相同。对此,景区工作人员表示,这还不算什么,要是晚来几天,赶上一年一度的仿山庙会,那才叫真正的“水泄不通”。
    据了解,定陶仿山庙会是民间百姓为纪念曹叔振铎自发举办的祭祀活动,已经延续了上千年。每年农历三月廿七至廿九是仿山庙会的日子,来自晋、冀、鲁、豫、苏、皖等省的商贾游客提前数日就会来到仿山,每天的客流量不下十万。每年的仿山庙会车水马龙,贸物交易,是鲁西南及周边地区农贸交易的大型贸易场所。
    仿山庙会期间,仿山各处热闹非凡。娱乐区域设有乐鼓、民间戏曲、现代歌舞、武术杂技表演等;宗教祭祀区有道场、神像法物信香开光、百神谱展示、古玩字画展示、寻根祭祖等活动;商贸交易区有日用农具专卖、牲口专卖、日用杂货、儿童玩具、衣帽服装、鲁锦粗布、风味小吃、炒面茶汤、糖人面人……各种活动应有尽有,是当地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
    听了工作人员的介绍,虽然没机会亲自体验,但我还是能想象出那人山人海的壮观场景。孔夫子要是在天有灵,知道如今曹地百姓安居乐业、物资充盈,也该无比欣慰了吧。要是有机会,说不定他也会带着弟子,赶赶这仿山庙会,给周游列国之行置办些补给物资呢。
    曹叔振铎身后如此风光,还因为他是中华曹姓的始祖。工作人员介绍,每年仿山庙会的时候,很多曹氏子孙都会来此祭祀祖先、重修庙宇。2015年时,当地在仿山举行“西周曹国建国3060周年暨中华曹姓祭祖大典仪式”,海内外4000余曹氏宗亲参加了活动,创下了纪录。
    如今,曹氏子孙已延续至八十多代。在菏泽市曹国文化研究会副会长曹恒顺看来,曹姓家族兴旺与良好的家风密不可分。曹恒顺曾主持编修《曹口村志》一书,其中的《曹氏族规》围绕“行良善、去邪恶”提出了“兴学校、重读书、尚文武、敬师道”等具体要求,深受儒家文化影响。“《曹氏族规》从政治、经济、文化、教育以及为人处世各个角度提出要求,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彰显了正能量,在今天看来,这些规定也是很有意义的。”
    功夫高德行好 想当好汉不容易
    在曹叔振铎影响之下,曹地自古有忠义之风,距离定陶九十余公里便是“中国好汉之乡”郓城。在郓城,曹地的忠义之风则以另一种更加鲜活的形式延续下来。
    郓城是古典名著《水浒传》所写故事的主要发生地,小说中水浒好汉的主要头领晁盖、宋江、吴用等都是郓城人,当地素有“水浒一百单八将,七十二名在郓城”之说。“智取生辰纲”“玄女庙得天书”“枷打白秀英”等故事据说就是发生在这里。
    在郓城,我见到了宋江武校副校长刘国庆。刘国庆是土生土长的郓城人,七岁习武,1985年时与樊庆斌共同创办宋江武校。相见时,他是从建筑工地上赶回来的,脚上、裤腿上沾满了泥,一下子让我感觉亲切不少。
    地处鲁西南黄河岸边的古县郓城,无论男女老少,至今都深受水浒故事的影响,他们忙时务农,闲时习武,古道热肠,忠勇仗义。在刘国庆看来,山东是孔孟之乡,深受儒家思想影响,即便以尚武著称的水浒文化,其灵魂依然是教人忠义和孝道,这与孔子倡导的学说是一脉相承的。
    古人尚武且崇德,孔子有“见义无为,无勇也”“仁者必有勇”等观点。刘国庆认为,武术除了竞技性元素外,在精神层面,武术蕴含着许多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基因,最突出的就是武德。
    他表示,传统武德讲究“学拳以德为先,凡事恭敬谦逊,不与人争,方是正人君子,学拳宜作正大之事”,强调习武者要仁爱、守礼、忠诚、谦让和宽厚。“功夫再好,没有武德,别人就不服你。”
    正因如此,宋江武校在建校之初便确立了“以德保武、以文保武、以武促文、文武并进”的教育方针,“武术能强身也能伤人,只有建立在文化的基础上,加强学生的武德教育,才能够健康长久地发展。”
    如今,宋江武校学员是每年央视春晚的常客,早已名扬天下。走在宋江武校,遍布学校角落的文化墙都是德育教育内容,走进教学楼,迎面而来的是《弟子规》全文。刘国庆介绍,宋江武校的学员人人都会背诵《弟子规》,这也是学校开展武术德育教育、培养文武兼修人才的一大特色。
    刘国庆虽然是习武之人,但他本身对传统文化很感兴趣,借助开发水浒好汉城的契机,他走遍了半个中国去寻访各地优秀古建筑,几乎成了古建筑保护领域的专家。
    临别时他告诉我,刚才是从郓城文庙遗址工地赶回来的,建筑工人在施工过程中挖出了文庙的古碑,喊他去看看。“那么好的碑给铲断了,真是可惜。”
    冥冥之中似乎真有安排,谁曾想一切又绕回了孔子身上。
    武术的精神不是简单的打打杀杀,而是有担当,敢负责的一种大丈夫格局。我发现,即便是在尚武之地,孔子强调的“仁义礼智信”也从未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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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7楼] 发表于:2019-07-07 22:25
鄌郚总编
    问道洛阳
    “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自周朝开始,汉魏、隋唐等多个重要王朝先后定都洛阳,1500多年的定都史给这座城市留下了众多宝贵的精神财富。孔子在33岁时,曾离开老家,专程到周都洛阳向老子问礼。这大概就相当于今天的山东青年,离开自己的老家,到首都去“游学”了。
    入周问礼乐 老子故宅论道
    在学生南宫敬叔帮助下,孔子得以上达天听,鲁昭公专门赏赐了车乘一辆、马两匹,并派遣一名童仆侍从,命南宫敬叔与孔子同行,到洛邑游学。这一年是公元前518年,孔子33岁。
    公元2018年,沿着孔子的足迹,我来到了河南洛阳。洛阳不仅是东周王城,而且还是十三朝古都,文物古迹、历史典故俯拾皆是,遥远的东周文化反倒有些落寞了。
    东关大街是洛阳老城里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巷,在这里,有块问礼碑与孔子有关。碑面上阴文刻着“孔子入周问礼乐至此”九个大字,立于清雍正五年(公元1727年),是当时河南府尹张汉与洛阳县令郭朝鼎所立。
    石碑临近东关大街,不远处就是马路集市,熙熙攘攘,若不是有洛阳市道教协会秘书长王洪涛的指引,怕是从跟前路过也不会注意到。街上的民居大多是近几十年翻建的,置身于此,很难想象出孔子当年来时的环境状况。
    在王洪涛带领下,走街串巷,又找到了老子故宅。这里离问礼碑只有3华里,如今是洛阳市24中家属院。据说老子从少年时入周到70多岁时西出函谷关,在洛阳生活了半个多世纪,其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一带度过的。
    老子故宅昔日的规模很大,后来又建起书院、做过学校,始终跟“文化”二字沾边。当然,故宅中最有文化的一件事,还是非孔子与老子相见莫属。老子年长孔子几十岁,学识渊博,孔子早就久仰其名,来到洛邑,他最想见的人就是老子,两人确实也很有共同语言。
    虽然老子故宅仅存一间正房,而且经过翻修,但当我走进去,踏上这片土地时,还是感到兴奋,我想当年孔子也会有和我相似的心情吧。如今的老子故宅已经打造成一处弘扬老子文化的场所,王洪涛是这里的负责人,每次有客人来探访,他总是很热情地接待大家,给大家讲解老子故宅的故事。
    近年来,王洪涛一直致力于老子故宅的保护和开发。在他看来,老子故宅是宝贵的文化遗产,它体现了老子对天地人如何和谐相处的辩证认识观及方法论。“老子在这里酝酿了对‘道’的基本思考,与孔子进行了哲学对话,老子故宅背后代表着两千多年前我国文化发展的高度。”
    谈及孔子见老子,王洪涛表示,“入周问礼乐”正是孔子当年洛邑之行的目的。据介绍,长期生活在洛邑的老子不仅是道家学派的创始人,而且是一位知识渊博的礼学大家。老子长期担任周王朝的“藏室史”,相当于国家图书馆馆长、档案馆馆长一类的职务,掌握着大量的典籍文献和王室起居材料。“由于工作职责的原因,老子对周朝的礼乐制度非常熟悉,因此好学的孔子很期待向老子请教礼乐话题。”
    这次学术考察极大扩展了孔子的眼界,老子的言论给了他很多启发。虽然年龄有代际差距,但是在他们的骨子深处,有着对礼崩乐坏、物欲横流的共同不满与愤慨,有着平治天下的共同理想,因此交流很深刻。
    “在‘礼’的基础之上,老子通过研究历史发展规律,率先提出了‘道’的概念。从文献记载看,在交流过程中,老子向孔子介绍了‘道’。”王洪涛指出,孔子的《论语》中“道”字出现了89次,比老子的《道德经》还多,虽然两人对“道”的理解有所不同,但无疑可以看出老子给孔子带来了启发。
    王洪涛介绍,孔子到洛邑后,不但向老子请教周朝的礼制,还向周大夫苌弘学习了贵族的音乐,并游览了王城的殿堂庙宇。通过访问和考察,孔子对制定周王朝礼乐制度的周公很敬佩,并对礼的内核有了全新的认识。
    看着故宅内古色古香的陈列,望着墙上“道法自然”四字,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许多孔子与老子对话的场景。何谓礼,何谓道?一人敏而好学,一人乐于分享,孔子与老子亦师亦友,此间之乐,怕是乐不思“鲁”了吧。
    只是,有些遗憾,老子故宅的保存状况并不算好。故宅藏在一条小巷里,城市建设的步伐一路逼近,这里只剩下最后一间正殿。老子故宅有太多故事,这里是河洛文化的根,应该留住。
    忆周公定鼎 周礼古风洛阳存
    孔子崇礼,这是因为他生活的鲁国乃周公家族的封地,而周公正是制礼作乐第一人。可以想象,孔子对周公是多么崇拜,对集礼乐之大成的东周王城洛邑是多么向往。
    全国存留纪念周公的庙宇有十多座,最为著名的是陕西岐山周公庙、河南洛阳周公庙和山东曲阜周公庙。现存的洛阳周公庙始建于隋末唐初,有着浓厚的文化内涵。
    周公规划建设了洛邑城,是洛阳这座城市的创立者和奠基人,因此洛阳人对周公和周公庙有着特殊的感情。洛阳周公庙地处洛阳老城西关,道路由宽变窄,所有的车辆到了这里都要拐个弯,好像是刻意在给周公致敬一般。
    尽管到达周公庙时已经临近闭馆时间,但是来此参观的人依然不少。门口道路有个奇特的名字,叫作“定鼎路”,为此,我特意咨询了周公庙博物馆的志愿者讲解员。原来,洛阳当地传说武王伐纣后,要把象征王权的九鼎从商都朝歌搬到周朝国都镐京(今陕西西安),结果拉到洛阳一带时死活拉不动了。
    见此情景,周朝便把九鼎留在了洛阳,并在周公主持下,举行了定鼎大典。后来,人们为了纪念周公,就兴建了这座殿宇辉煌的周公庙,庙里的大殿叫作“定鼎堂”,庙前的道路则取名为“定鼎路”。
    周公庙坐北面南,有定鼎堂、礼乐堂、先祖堂等主要建筑,是洛阳市区保存下来为数不多的明清建筑群之一,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东、西廊房现在是《周公史迹陈列》展室,对牧野之战、辅佐成王、东征平乱、分封诸侯、营建洛邑、制礼作乐等周公一生的大事件进行了集中展示。
    难能可贵的是,洛阳周公庙虽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又置身于旅游城市的繁华地段,但却完全免费向社会开放,只要刷下身份证就可以自助进入参观。与此同时,洛阳的文保志愿者队伍素质也很高,他们会主动上前为你答疑解惑,并给予热情、专业的讲解。
    时隔那么久,制礼作乐之地至今礼仪昌明,看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各地文庙中常见的一款匾额:“斯文在兹”。我不禁设想,在那个礼坏乐崩的时代,孔子来到洛邑王城,看到这里的王朝气度和正统周礼,看到周公当年留下的丰厚文化遗产,又该有怎样的感慨和惊叹呢?
    “礼之用,和为贵”,此言不虚。
    探源白马寺 自带文化交流基因
    洛阳,从来不缺少文化上的惊艳绝笔,来到这里,看完道家文化、儒家文化,佛家文化也是不能错过的。探寻三教源流,问道洛阳足矣。
    天公作美,我出发去白马寺时,细雨已停歇,又没有艳阳高照,空气中多了些湿润,这样的天气和白马寺倒也搭配。
    洛阳白马寺,中国历史上第一座佛寺,始建于公元68年,比著名的少林寺早了四百多年。站在山门之外,终于见到了无数纪录片中出镜率最高的那两匹石马。千年而往,风雨剥蚀了那曾经耀眼的光环,尘埃湮没了那昔日苍茫的梵音,但白马寺一如它千年以前的模样,召唤众人冥悟生命的崇高与伟大。
    从落地生根那刻起,白马寺就有文化交流的基因。东汉永平年间,汉明帝夜寐南宫,梦见一个高大的金人,身长丈六,自西方而来。次日,汉明帝得知所梦为佛,于是派人前往西域拜求佛法。天竺高僧迦什摩腾、竺法兰用白马驮载佛经、佛像,跋山涉水来到洛阳,建起了这座白马寺。
    那时起,中国的僧院便泛称为寺。随后,佛教从白马寺传到了朝鲜、日本和东南亚,使佛教在亚洲得到普及,白马寺便成了亚洲佛教徒心中向往的圣地,同时,也接受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参拜者膜拜。
    适逢周末,白马寺内香客云集、梵音缭绕。虽每日接待的海内外游客和佛教信徒众多,可并未被世俗商业气息沾染,因此人们走在其中时,更能静下心来思考禅道。
    如今的白马寺并不单纯是座佛教寺院或者文物保护单位,而是延续它的传统,发挥着文化使者的作用。在白马寺一侧,有个国际佛殿苑,建有印度、缅甸、泰国三组寺庙。初见时,我觉得这种中外合璧有点不伦不类,可真正走进去才发现并非如此。这三组外国寺庙均由双方国家政府层面主持修建,规格之高、营建之精良、陈设之珍贵绝非普通的山寨景点所能比,是各国友好交往和文化交流的见证,倒与白马寺的精神和境界颇为契合。
    如果说周公和孔子是儒之源,老子是道之源,白马寺便是佛之源了。尽管在历史上,三家的信徒没少打口水仗,但总的趋势是融合发展的。儒中有道,道中有佛,佛中有儒,这种三教合流的现象恰恰体现出中国传统文化包容开放的特质,也是中华文明绵延不绝的生命力所在。
    奔波,本身并无意义,重要的是能如孔子一般,在奔波中有所顿悟、有所收获。这,恰恰是现代人所缺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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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8楼] 发表于:2019-07-07 22:31
鄌郚总编
    郑风新韵
    惠爱千秋的丰碑,立在郑州人心里
    春秋时期,河南郑州一带是郑国的地盘。
    如今在郑州城区,由于岁月久远,许多和郑国相关的古迹早已不存。还好,在金水河畔,尚有一处复建的子产祠园,用以纪念这位郑州历史上有名的“市长”、孔子眼中的“活周公”。
    子产祠园是一处沿河公园,靠近郑州大学南校区,曲径通幽,恬适雅致。祠园入口处是一座高大的牌坊,上书“惠爱千秋”四字,意在褒扬子产惠民、爱民的精神。
    走进祠园,和想象的差距有点大。虽然叫作祠园,但是里面既无祠也无园,更像是因地制宜修建的一小片绿地广场。除了牌坊、“子产祠园”石和一组有些抽象的雕塑外,并没有找到和祭祀子产有关的太多痕迹。
    子产曾任郑国的执政,相当于丞相,他是一位有魄力、了不起的改革家。接手这份工作时,郑国已经是个被群狼环伺的弱国,他顺应时代潮流,承认私田的合法性,向土地私有者征收军赋;他把法律条文刻于鼎上,统一标准,制成我国最早的成文法律;他主张保留“乡校”、听取“国人”意见,善于因才任使,采用“宽猛相济”的治国方略,将郑国治理得秩序井然。
    子产为郑国换来了百年的太平时光,让老百姓得到了实惠,他为官清正廉洁,去世后,家里甚至没有钱厚葬他。得知这个情况后,郑国百姓纷纷拿出家中的金银珠宝和首饰,送到子产家,很快成车的金银首饰堆积在他家门前。
    子产的儿子遵照父亲遗嘱坚决不收,自己背土把子产葬在了新郑和长葛交界处陉山的乱石之上。这也是子产的遗愿:生不与百姓争财,死不与百姓争地,把墓朝向郑国方向,以示永不忘本。
    郑州老城区曾是子产的封地,人们为了纪念他,很早便修起了子产祠。只可惜,几兴几废,原有的子产祠早已不在,就连故址也已改作别用。不过,人们依然没有忘记他,1998年,当地修建金水河滨河公园时,又修建起了这座子产祠园,以表达对子产的纪念。
    孔子早年便曾到过郑国,向子产请教,并与子产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史记·郑世家》记载:“孔子尝过郑,与子产如兄弟云。”子产去世后,孔子闻讯痛哭流涕,发出了“古之遗爱也”的感慨,在孔子眼中,子产已经接近古代圣贤,堪称完美。
    据说,不远处的金水河也和子产有关。相传当年百姓拿出自己的金银首饰为子产送葬,子产的家人不接受,百姓便将金银首饰投到河中,这条河从此得名金水河。
    两行绿柳,一条金水,与这曲径通幽的静所最是般配。记者找了处石凳安坐下来,翻出《子产不毁乡校》再读,别有一种思考。对国家也好,对个人也罢,最怕的既不是土地贫瘠、人口稀少、资源匮乏,也非家中赤贫、门户败落,而是怕没有灵魂和气血。正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子产的作为告诉我们,只有不断与时俱进,才能起舞弄潮、卓然而立。
    此时,我倒觉得这样的子产祠园蛮符合子产的意愿:不与民争利。他不喜欢给自己立高大的丰碑,然而,那座丰碑早已立在了郑州人的灵魂深处,一立就是两千多年。
    孔子徘徊的东门,建起了“爱情公园”
    从郑州市区向南四十多公里,就到了新郑。新郑虽然名字里有个“新”字,但却是个资历很深的城市。新郑在上古称为“有熊”,轩辕黄帝在此建都。近年来,新郑叫响了“黄帝故里”的品牌,每逢农历三月初三的“黄帝故里拜祖大典”吸引了越来越多海内外华夏子孙。
    新郑是春秋时期郑国国都所在,又是战国时期的韩国国都所在,郑国、韩国相继在此建都539年,新郑可谓当时中原地区最重要的中心城市。
    走在新郑,想找到郑韩故城并不难。由于地处中原,地势平坦,当年的郑韩故城便以城墙高大而闻名天下,时隔两千年,新郑市区仍存城墙约16公里,是目前世界上同一时期保存最完整、城墙最高、面积最大的古城。
    我要寻找的是郑国古城的东门,当年孔子曾经到过的地方。孔子晚年周游列国的时候又再次来到了郑国,那一次,他和弟子一行正在逃亡,很是狼狈。
    到郑国时,孔子和子贡等弟子走散了,无奈之下,他便来到繁华的东城门处,等待着与弟子会合。子贡一路打听老师的下落,好不容易有个郑人告诉他说:“我看见东门边有个人,他的前额像尧,他的脖子像皋陶,他的肩部像子产,不过自腰部以下和大禹差三寸。这人长得不一般,只是,看他疲惫的样子简直像一条‘丧家之犬’啊。”
    按照线索,子贡终于找到了落魄的孔子,并把刚才那人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孔子。孔子很坦然地笑着说:“一个人的外形、相貌是细枝末节,不过人家说我像‘丧家之犬’,真说到点子上了。”
    多少无奈最终只能一笑了之,时隔两千多年,品味孔子的回答,仍能感到无比心酸。
    孔子当年驻足的郑国都城东门在新郑市区东部的溱水之滨,如今已被打造成郑风苑景区。郑风苑景区建于2002年,是个开放公园,河桥路相连,林水亭相映,是周边市民休闲的好去处。虽然高大的东城门早已不在,但是绵延的古城墙依稀还能让人辨出都邑的沧桑模样。
    东门之于郑国,还有特殊的意义。“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这是《诗经·郑风·出其东门》的诗句,故事的发生地也是在郑国都城的东门。正因如此,当地政府选址在故城东门打造了这处景区。
    走在郑风苑景区,可以看到散立着许多美石奇石,有的巍峨,有的漏透,上面分别镌刻着《诗经·郑风》的全部诗文。有意思的是,《诗经》辑录了十五国风,多数国风中涉及情爱的占总篇目的不过十之三四,唯独郑风的爱情诗文占十之八九。
    我不禁想,孔子晚年曾删订《诗经》,三百篇诗文皆经过他的手,当他整理郑风时,看到《出其东门》,会不会想起自己当年在郑国都城东门的遭遇?若是想起,孔子也当会心一笑吧。
    如今郑风苑以美丽的自然风光、脍炙人口的郑风诗歌和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传说故事,成为新郑人心目中的爱情圣地,甚至俗称为“爱情公园”。情侣们在这里可以开启诗经觅踪之旅,品味东方古典爱情的甜美;也可攀岩戏水,荡舟垂钓,尽情领略自然风光。
    真希望,这样美好的景致一直延续下去。
    大遗址保护, 让城市永远受益
    由于种种原因,郑国存在许多历史谜团,围绕郑国进行地下考古总能带给人们无限惊喜,郑国车马坑的发现就是其中之一。
    郑国车马坑位于新郑市区文化路南端,是春秋时期郑国国君及其家族墓地。根据新郑市文物管理局的调查,整个墓地面积约50万平方米,墓葬总数在3000座以上,其墓葬数量在全国已发现的春秋墓地中为最多,密集程度在全国同期墓地中极其罕见,可用无卧牛之地来形容。
    郑国车马坑现在建起了博物馆,用以展示片区的考古成果。“1号车马坑内葬多种豪华实用车辆22辆和40余匹马,是中国目前发现春秋时期诸侯级别葬车最多的车马坑。”工作人员介绍。
    这里是2002年建成开放的,起初叫作“郑王陵博物馆”,后来更名为“车马坑景区”。要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士,还真不建议前来参观。这是因为郑国人似乎是空间集约化的先驱,不仅墓与墓之间挨得很近,而且每座墓里面的陪葬品也是密密麻麻,丝毫不浪费一点空间。
    展厅的布置也很充实,从方方面面介绍了郑韩故城、郑国贵族墓地、车马坑的情况,这一点,要比临淄、洛阳等地的车马坑好得多。工作人员告诉我,郑韩故城是首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又是首批国家重点扶持保护的大遗址,因此当地对相关遗址的保护非常重视,投入也很大。
    据了解,在大遗址保护方面,新郑累计投入近6亿元,相继启动了占压遗址保护区村庄拆迁,建成郑国车马坑、东北角城墙遗址公园、郑风苑等遗址展示点。由于新郑的老城区是叠压在大遗址之上的,当地政府计划将老城区生活人口转移至北区和东区,为郑韩故城遗址公园的建设预留大量土地,给老祖宗留下的文化遗产让路。
    “地上一无所有,地下气象万千”,这是很多大遗址的真实写照。就在上个月,因北城门、3号车马坑考古挖掘成果突出,郑韩故城遗址成功入选2018年全国十大考古发现。可见,大遗址保护的过程本身也是重新认识一座城市历史文化的过程。
    当时,三号车马坑考古工作全过程向公众展示,观众零距离感知考古,这在河南考古发掘历史上尚属首次。在考古现场设置有四面屏显示器,通过考古队员头上佩戴的小摄像机,可在显示器上看到工作近景特写,现场还建有考古发掘体验区,供公众体验。这些措施引发了社会的不小反响,提高了大家对文化遗产的认识和兴趣。
    规划一块绿地,可以带动上百亩土地升值;而建设一个遗址公园,则可以让整个城市升值。建设一个工业项目,可以服务一个城市几十年,而保护一处大遗址,可以让一个城市受益上百年、上千年。
    大遗址保护要靠大手笔,尤其是那些城市核心区大遗址,涉及大量的拆迁、环境改造等工作,需要巨大魄力,新郑在大遗址保护方面值得很多城市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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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羁旅濮阳
    公元前497年,54岁的孔子与弟子一行数十人,自鲁国抵达卫国国都帝丘(今河南濮阳),开始了长达14年周游列国的政治生涯。孔子在濮阳生活了大约十年时间,待的时间仅次于曲阜。黄河深埋了帝丘故城,却埋不尽中原大地的厚重苍茫。
    耿直的子路 为道义慷慨赴死
    子路坟和戚城遗址几乎是在现今濮阳城最中心的位置,似乎整座濮阳城都是围绕着它们修建起来的。
    子路是鲁国卞人,也就是今山东泗水人,他比孔子小九岁,家乡又毗邻孔子所在的曲阜城,因此很早便投入到孔子门下。在《论语》中,子路是高频出现的弟子之一,他因为性格鲁莽、看问题简单粗暴,经常挨老师的批评。然而在濮阳,耿直的子路却留下了千古美名,受到濮阳人的尊敬和爱戴。
    依托子路坟,古时的濮阳就营造起子路墓祠,如今当地又在原有基础上建起了子路博物馆。子路博物馆地处繁华城区,门口的小广场上有很多从事古玩、瓷器经营的商户,很是热闹,不过我想尚武的子路更希望门口卖的是刀枪剑戟吧。
    子路博物馆由子路坟、子路祠、子路生平展厅三部分组成,整体保持明清建筑风格,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子路坟在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河水》里就有记载,因此当地对此一直笃信不疑。多年前,子路坟曾被盗掘,在抢救性发掘中,墓中出土了部分西汉时期的文物,有专家据此质疑子路坟可能是西汉时修建的。
    其实,对今人而言,“真”与“假”已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子路坟早已成为濮阳的文化地标,子路的精神和灵魂真真切切地留在了这里。
    到访当天,濮阳暑气正盛,但是得知我来重走孔子之路,今年80岁高龄的孙德萱先生还是早早就来到子路博物馆相见。孙老是河南省著名文物考古专家,毕生致力于濮阳市文物考古事业,主持过马庄遗址、西水坡遗址两次大型抢救性考古发掘,戚城、子路墓祠的规划、建设也是他一手推动的。
    孙老介绍,濮阳这座城市与孔子有着很深的历史渊源,孔子晚年周游列国时曾经多次出入卫国,并累计在卫国生活了十年左右,这个长度仅次于曲阜,堪称孔子的第二故乡。
    孙老告诉我,子路身上虽然有不少缺点,但在濮阳人心中,他绝对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当年,子路积极入仕,曾经做过卫国蒲大夫,后来又成为卫国权臣孔悝的家将,孔悝的采邑就是紧邻子路坟的戚城。公元前480年,卫国发生宫廷政变,为了维护自己的主人孔悝,子路当面斥责叛军,留下一句“君子死,冠不免”的壮烈遗言,慷慨赴死,被乱军砍成了肉酱。
    忠义、正直、坦荡……提起子路,孙老用了一连串的褒义词汇来评价,让我看到了和《论语》记载完全不一样的子路形象。是啊,每个人都是有血有肉的,子路是这样,孔子也是这样,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让我对儒家学派所坚持的原则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记得《论语》中孔子曾经评价子路“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意思是子路虽然进入师门学了不少东西,但还算不上精深、贯通。我知道,这话一定是孔子早些时候说的。
    站在子路墓前的这一刻,我不忍想象孔子得知子路用生命捍卫儒者尊严时,心中该是多么的痛苦、惋惜。
    依我看来,子路更像是胸怀道义精神、仗剑走天涯的侠客。在老师身边时,他贴身护卫,时刻保护恩师的周全;入仕为官时,他牢记师教,用生命维护纲常和道义。说他另类也好,说他奇葩也罢,耿直的子路总是以自己的方式,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
    不惜力、不惜命。真是可爱的子路,真是可敬的子路。
    精美麦秆画 从希望的田野走来
    从子路博物馆出来,一旁的商业街建筑风格古色古香,仔细打量,两侧商铺的经营业态颇具地方特色。一路走来,我看到有多家麦秆画的门店。
    好奇之下,走进了其中一家较大的店铺。麦秆画,顾名思义,是用麦秸秆为原材料进行艺术加工形成的画作。牡丹、喜鹊、人物、祥龙……这些宝贝或静或动,或大或小,或古朴或典雅,或平面或立体,让人爱不释手。看到一幅幅装裱精美的画作,真不敢相信是由麦秸秆变身而来的。
    店主名叫王华平,攀谈后得知,他们家祖上一直从事麦秆画创作,到他这里,已经是第八代了。据他介绍,麦秆画是一门古老的艺术,隋朝时期,濮阳民间已开始流行利用麦秆拼贴出的扇子、昆虫造型,小装饰画之类的工艺品,而用麦秸秆进行艺术创作,甚至可以追溯到秦汉时期。如今,濮阳麦秆画已经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中原大地沃野千里,自古就是粮食主产区,麦秸秆自然是不缺的。古代的劳动人民将它们变废为宝进行艺术创作,反映出了中原地区深厚的文明积淀和普通民众淳朴的审美情趣。
    虽说是拿麦秸秆创作,但是王华平告诉我,这门艺术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麦秸秆需要优中选优,百里挑一,适合艺术创作的麦秸秆,其原料采购价格甚至远高于小麦的价格。
    麦秸秆需先用药水浸泡,再熏、蒸、漂,小心翼翼剖开整平后制成麦秆平片,然后通过熨烫来完成华丽嬗变。在熨烫过程中,通过温度的高低变化,使其形成深浅不同的色彩。至此流程远没结束,还要经过刮、碾、贴、剪、烫、粘贴、组合等十几道工序,一件普通作品需一周左右的时间,复杂作品需要两三个月甚至半年多才能完成。“一幅合格的麦秆画,能保持上千年质地不老化,不褪色。”
    王华平介绍,麦秆剪贴作为民间传统艺术,不仅在河南范围有着悠久的传承历史,哈尔滨、潮州、浦江等地生产的,同样较为著名。在他看来,濮阳麦秆画的主要特色是保持麦秸秆的自然色,天然去雕饰。
    然而,坚守传统也需要付出代价。他坦言,外地的大部分麦秆画都会人工上颜色,这样的画更具有现代感、时尚感,而且价格便宜,更受中低端市场欢迎。如今,受人力成本上涨等因素冲击,濮阳麦秆画虽然与洛阳的唐三彩、开封的汴绣、南阳的玉雕并称为“河南工艺四宝”,但还是遇到了不小的市场挑战。
    为了应对这种形势,除保持传统技艺外,王华平尝试大胆创新,吸收了国画、版画、剪纸、浮雕等众多艺术品的表现手法,融入到麦秆画的创作之中。在他看来,濮阳麦秆画有着自己的独到韵味,应该放宽视野,积极进行国际对话,让更多人了解这门艺术。“近年来,我们经常参加各类展会,特别是国际展会,做好文化遗产的国际传播。”
    与水相伴的城市 因《水秀》焕发新活力
    濮阳,顾名思义,这座城市位于濮水之阳,然而,今天我们却完全看不到濮水的踪影了。说起濮水,和山东还有些渊源。濮水是古济水的一条支流,濮阳、城濮、临濮、濮州等一批城镇,《诗经》中卫国“桑间濮上”“卫风新声”的美景正是昔日濮水的杰作。
    然而,好景不长,周定王五年(公元前602年),黄河下游第一次大改道,从此黄河从濮阳境穿过,濮水故道淤塞难寻。据统计,在黄河下游26次大的改道中,决口地点直接发生在濮阳境内的就有6次,占近四分之一。
    濮阳成了黄河泛滥区,昔日卫国国都帝丘被深埋在了黄土之下,这直接导致一个遗憾:孔子在濮阳生活了十年,但是如今在濮阳却很难找到原始的遗迹。不过,深埋在黄土下的帝丘城犹如罗马的庞贝古城,整体保存完整,也许未来对其展开考古挖掘时,会有很多意外之喜。
    水,给濮阳这座城市带来了太多的喜怒哀乐,好在如今黄河安澜,百姓再也不用过提心吊胆的日子。温顺、灵动的水给当代艺术家们提供了许多创作的灵感,一台以《水秀》为名的杂技表演已成为濮阳耀眼的名片。
    濮阳与河北吴桥并称为“中国杂技之乡”,有“杂技南北两故里”之美誉。提起传统杂技,无外乎走钢丝、柔术、车技、顶碗等内容,濮阳的这台《水秀》虽然取材于传统技法,但是形式上有了很大突破。
    《水秀》充分运用现代化的声光时尚元素,为剧目注入了音乐、舞蹈、花样游泳、跳水表演等多种艺术形式,通过特制的水幕舞台突破平面舞台的限制,实现水陆空舞台的有机结合。
    《水秀》的最大特点就是杂技演员与水共舞,河南杂技集团编剧朱林介绍,《水秀》是2009年河南杂技集团筹资8000余万元打造的国内首部以“水”为舞台的大型杂技综艺秀,被誉为开创了一个引领国际潮流的“新杂技”时代,并荣获中国杂技界的最高奖——金菊奖。
    杂技表演原本就非常辛苦,在水中表演无疑会大大增加表演的难度。朱林介绍,一台《水秀》需要有八十多人同台表演,为了适应水深四米的水下舞台,每个杂技演员都是潜水员,为此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但大家极少抱怨,只因心中的那份杂技情缘。朱林表示,杂技是中国的更是世界的,大家都希望通过不懈努力,让这门古老艺术焕发新鲜活力。
    事实上,《水秀》发展状况也符合大家的期望。自2009年公演以来,《水秀》已经成功演出300余场,接待观众30余万人次,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赞誉。依托《水秀》,濮阳当地还推出了“水秀宴”等项目,延伸了产业链。看来,好的创意加上好的营销,古老的技艺也能焕发青春,创造新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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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弦歌于陈
    河南淮阳县是羲皇故都,昔日陈国的都城宛丘就在这里。孔子周游列国期间,曾经在陈国居住了三年,并在湖泽之畔度过了一段难忘的岁月。此后,孔子厄于陈蔡之间,一度危及生命,他却依然抚琴放歌。行迹天下至此,耳顺之年的孔子多了些淡然与无畏。
    君子不忧也不惧 绝粮陈蔡且弦歌
    这是一座与湖相伴的城市。淮阳的龙湖面积达到了16000余亩,是杭州西湖的2.5倍,也是中国最大的环城湖,呈现出“湖中有城、城中有湖”的奇特景观。
    弦歌台在淮阳县城西南部的湖畔,这里原本是座湖中的小岛,后来逐渐变成了三面邻水的半岛。弦歌台是为了纪念孔子厄于陈,也就是孔子及弟子险些被饿死的“陈蔡绝粮”事件而建。
    其实,“陈蔡绝粮”是有些冤枉陈国了。历史上记载“陈蔡绝粮”是陈蔡大夫合谋的结果,目的是阻止孔子到楚国去。然而,河南省孔子学会副会长程子良认为,当时陈、蔡分别与楚、吴两家结好,处敌对状态,两国大臣不太可能合谋算计孔子,“陈蔡绝粮”应该是蔡国的主意,而发生地亦在蔡国境内,即今河南上蔡县。
    尽管淮阳弦歌台并非当年孔子受困的真正地点,但是依然值得去瞧瞧。这里早在东汉灵帝时便已存在,当时是陈王刘宠的苑台。唐朝开元年间,当地为了纪念孔子厄于陈,专门把孔庙迁到了弦歌台的位置,这里又叫绝粮祠、厄台。
    十多年前,为了回报桑梓,淮阳籍的一位商人捐资对弦歌台进行了整修,在大门外建起了广场、牌坊、照壁、亭子等建筑,衬得弦歌台宏伟了许多。
    穿过大门,迎面就是正殿了,布局陈设与各地的孔庙大成殿并无二致。正门两侧石柱上有对联,“堂上弦歌七日不能容大道,庭前俎豆千年犹自仰高山”,倒是挺应景的。
    为什么叫弦歌台呢?《孔子家语》关于孔子当年被困的具体情形,有一段是这样描述的:“外无所通,藜羹不充,从者皆病。孔子愈慷慨讲诵,弦歌不衰。”当年,孔子一行七日无粮,弟子们困的困、病的病,孔子依旧讲授学问、弹琴唱歌,毫不畏惧,弦歌台正是为了纪念孔子这种大无畏的乐观精神。
    “陈蔡绝粮”让我们看到了孔老夫子在温文尔雅之外的另一面。孔子说过,“君子不忧不惧”、“仁者必有勇”、“勇者不惧”。
    饱经沧桑的孔子早已活明白。真正的勇不是血气之勇,而是不为生死、安危、荣辱、利害所动,为仁处义行己有耻;是坚守正道,危难关头也毫不苟且;是“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正道”。这样的人堂堂正正,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又有什么忧虑和恐惧呢?
    淮阳人知道这里并非孔子真正的受困处,但还是专门建祠来纪念,为的也正是留下这份宝贵的精神遗产。弦歌台大殿后面,是始建于明嘉靖年间的弦歌书院,西面靠墙处有些石碑,碑上刻着从书院走出的优秀学生名单。他们在弦歌书院的学习中,得到了最深的濡染,从骨子里受到了夫子的洗礼,得到了永恒的精神动力,践行着夫子的语言,然后又把这精神动力广布在自己所到的地方。
    如今,每到周末,弦歌书院会邀请专家学者来此讲授传统文化。弦歌书院国学公益讲坛自开讲以来,人气爆棚,这充分说明了国学文化在生根发芽,发扬光大。
    高大的孔子像肃然立于弦歌广场中央,他双手作揖,长须飘动,似乎还在娓娓而谈。
    伏羲氏定都宛丘 古陵墓香火鼎盛
    在陈国,孔子还是有很多美好记忆的。陈湣公奉他为座上宾,请孔子为大臣、子弟们讲学,遇到难事也多请教于孔子。在这里,孔子一住就是三年,后来因吴楚伐陈而离开。当孔子受到卫灵公冷遇时,他又再次来到陈国,可见在孔子眼中,陈国是值得依靠的。只不过这个国家太弱小,难以承载孔子的全部梦想。
    孔子在陈国生活时,已经六十岁了。“六十而耳顺”,他这样评价自己。
    陈国虽小,但是文化却不简单,太昊伏羲氏的陵墓就坐落在这里。太昊伏羲氏被称为“人文初祖”,他所生活的时代正好是处于从母系到父系、由野蛮向文明的重要转折点。
    传说伏羲氏定都于宛丘,在位一百多年,去世后就葬在了宛丘。伏羲陵墓始建于春秋,汉代在陵前建祠,以后历代帝王不断扩建太吴陵,成为帝王朝祖祭拜的重要场所。伏羲氏位居“三皇”之首,其陵墓被誉为天下第一陵。
    伏羲陵是淮阳最著名的文物古迹,整体建筑别具一格。相传,伏羲氏创造了八卦,因此伏羲陵是按照八卦的理念设计的,处处体现出中国古人的哲学智慧。不过这些建筑大多是明清时期才修建的,走马观花过后,我直奔伏羲氏的陵墓而去。
    站在伏羲氏的陵墓前,我有点震惊:好大的一座陵墓。景区导游介绍,伏羲陵的底座边长有182米,上圆下方。最初的伏羲陵肯定不会有如此大的规模。导游解释,从古至今,全国各地来此上香的老百姓太多了,很多人来时怀揣着自己家乡的黄土,就为了把这把土添到伏羲陵墓上,来表示自己对先贤的尊崇之心,因此墓也就越来越大了。
    更让我震惊的则是伏羲陵的鼎盛香火。伏羲陵虽然不是宗教庙宇,但前来祈福的百姓常年不断。导游介绍,每年的农历二月初二到三月初三,世界各地会有几百万人涌向淮阳,农历每月初一、十五,还有盛大祭祀活动,游人如织,香客虔诚。在2008年以“单日参拜人数最多(约82.5万)的庙会”被载入了吉尼斯世界纪录。
    由于香火太旺盛,陵墓正面的几株松树已被香火熏烧死。为了更好地保护文物古迹,减少环境污染,现在规定香客烧的香高度超过50厘米,直径超过1厘米的,一律禁止带入。如今,景区会给每位有需求的游客免费提供三炷清香,然而依然无法满足香客的热情。伏羲陵两侧,可以看到许多香客在阴凉处席地而坐,虔诚地叠着纸元宝等供品。
    导游告诉我,庙会时盛况空前,人山人海,拥挤不堪,香火缭绕,有的人挤不到近前,隔着人群把香扔进祭坛。为了安全,现场有大型铲车,不停地清理香灰,备有消防枪,随时准备灭火。每天祈福结束时,陵墓里遍地都是香灰,足见民众对伏羲的敬仰之心。
    孔子当年在陈国若是到过伏羲陵,应该只会见到一座寂寞的小土丘吧。他怎会想到,从蛮荒时代走来的伏羲、尧、舜、禹等先贤和他一道,会受到海内外中华儿女的尊重和礼遇。
    泥泥狗古拙怪诞 远古走来的技艺
    泥泥狗是淮阳的一种特产工艺品,当地百姓叫它“灵儿狗”,传说中专为“人祖爷”伏羲氏守陵,因此被奉为祭祀伏羲的神物。每年农历二月二到三月三的太昊伏羲陵庙会上,县城的街面上便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泥泥狗,南来北往的游人香客祭拜过“人祖爷”后,都要买一些泥泥狗带回去,据说不仅可以沾沾灵气福气,还可以驱邪避灾。
    淮阳泥泥狗的造型古拙怪诞,色彩艳丽,以黑色垫底,周身施以五彩纹饰。中国传统文化中,玩具工艺品多以大红大绿为主,泥泥狗有些另类。更奇特的是,泥泥狗虽然叫“狗”,但是造型已经抽象成人形,真正变成了守护神的模样。
    淮阳人捏泥泥狗的习俗由来已久,十里八村,上至耄耋老人,下到顽皮孩童,几乎人人都能顺手捏几个小玩意。据说淮阳泥泥狗源于伏羲女娲抟土造人的传说和女性生殖崇拜,可谓“真图腾”和“活化石”。2006年,以泥泥狗为组成部分的“太昊伏羲祭典”被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淮阳泥泥狗的种类很多,虽说都习惯叫泥泥狗,但实际上大多数都不是狗,鸟、兽、虫、鱼什么都有,造型也非常多样。主要包括传统的生殖崇拜系列、造人系列、图腾系列、吉祥物系列、十二生肖系列等。
    在淮阳,有许多长期从事泥泥狗制作的艺人,邵波就是其中之一。他表示,淮阳泥泥狗的每种形式都有它的神话来源、远古遗韵,不是民间艺人随意捏造出来的。比如,泥泥狗有一身两首造型,如两头狗、双头马、双头燕等,尤其是两头狗作品,前后有头,代表了传承自原始生殖崇拜的遗俗和生命意识形态。
    据他介绍,通常情况下,捏一个泥泥狗要经过挖泥、槌泥、和泥、捏塑、扎孔、晾晒、过黑、点画等十来道工序,算下来制作一个泥泥狗要六七天。但泥泥狗本身是庙会的产品,定位比较大众化,销售价格很便宜。
    同时,传统泥泥狗在捏塑晾干之后直接点彩,等颜色全部干透即可售卖。这样的作品若想长期保存,必须恒温恒湿,才能保证泥土始终保持干燥不变形,不利于收藏。
    与老一辈的艺人相比,邵波有更加浓烈的创新意识。他尝试着把泥泥狗与陶瓷相结合,在捏塑晾干之后增加了一道高温烧制的程序,让泥土变质为陶瓷,将作品的形态固定了,增强了它的收藏价值和艺术价值。
    泥泥狗的原料来源于自然,色彩来源于自然,题材来源于自然,造型来源于自然,甚至是绘画的工具也来源于自然——农作物高粱的秸秆,用完之后又回归于自然。
    泥泥狗是给泥土以生命的艺术。“抟艺心造、土中求道”,这是一代代泥泥狗传承者的执着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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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山岩岩
    孔子说过,“知者乐水,仁者乐山”。可见,他对山水的热爱非同一般。孔子一生爬过的最高山莫过于泰山,泰山在他的心中有着非比寻常的地位,孔子也成就了泰山的名气。正应了那句话:“泰山岳中之孔子,孔子人中之泰山。”
    仁者乐山 登泰山而小天下
    泰山留下了与孔子有关的许多遗迹。沿着传统的线路登泰山,起始处就有著名的“孔子登临处”石坊;在泰山极顶通往碧霞祠石阶路向北,有一石阶岔路,道口有“望吴圣迹”石坊,这里的北山岗被称为孔子崖;青帝宫东上便是岱顶的平顶峰,密集分布着许多有名的石刻,“孔子小天下处”石碑就在这里……
    最妙的还是泰山之上的孔子庙。泰山孔子庙位于岱顶望吴峰海拔1472米处,是全国名山中罕见的儒家庙宇,始建于明代。山门外两侧墙壁镶嵌一副石质对联:“仰之弥高,钻之弥坚,可以语上也;出乎其类,拔乎其萃,宜若登天然”,历来为人所称道。
    现在的泰山熙熙攘攘,无论寒暑阴晴,前来登山的人总是络绎不绝。然而在孔子时代,泰山是齐鲁两国的交界之地,山高林密,并没有太多人文景观。尤其是一些人迹罕至之处,经常有野兽出没,于是便有了泰山脚下“苛政猛于虎”的故事。
    就是这么一座鲁国边陲之山,在孔子心中却充满了分量。“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这话虽然是孟子所言,但真真切切道出了孔子的心声。
    我们无法算清孔子究竟多少次携一众弟子登临岱顶,但毫无疑问,从少壮青年到垂垂老矣,孔子总是愿意攀登泰山,一探天道人伦之究竟。
    人的视点越高,视野就越宽广。随着视野的转换,每个人对人生和世界也会有新的领悟。站在古罗马斗兽场的废墟上,世间的一切权势纷争,金粉豪华都化为过眼烟云,万古长存的唯有残垣断壁与飘扬在空中的历史回音;置身寂静的撒哈拉沙漠之夜,心静如春雨秋水,世间一切都可放弃,唯有天地才是永恒。
    试问,一次次站在泰山之巅,孔子又会收获怎样的人生感悟呢?
    明代《泰山志》有句话:“泰山胜迹,孔子称首。”某种意义上讲,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成就了泰山,而巍峨的泰山也成就了孔子。
    “泰山其颓乎!梁柱摧乎!哲人萎乎!”多少爱恨都作了土,人生最后唱出悲歌时,孔子又想起了泰山。
    泰山岩岩,鲁邦所瞻;孔子思想,惠泽四海。
    实景演出 让游客多住一晚
    孔子是个求知欲极强的人,来到泰山,自然也不只是为了欣赏大自然风光、磨练意志那么简单。
    泰山自古就是一座名山、圣山,传说中的泰山神更是掌握着人世间的个体生死和政权更替,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因此,祭祀泰山,便成了一件神圣的政治大事,封禅由此而来。
    所谓“封”,是在高山之顶聚土筑圆台以祭天帝,增高山之高以表功归于天;所谓“禅”,就是在山之下的小山丘上积土筑方坛以祭地神,增大地之厚以报福广恩厚。
    相传秦朝之前,有七十二位贤君曾经到泰山进行封禅。为了印证这种说法,孔子登临泰山时做了详细考察,从而对封禅这种礼制有了新的认识。
    儒家以礼为重,而国家之礼的重中之重便是封禅大典。如今,除了登泰山以外,观看《中华泰山·封禅大典》也成了不少人到泰山旅游的优先选择。
    《中华泰山·封禅大典》是山东省文化旅游重点项目,以泰山文化为创作素材,将秦、汉、唐、宋、清五朝皇帝登山封禅的历史背景作为创作主线。演出主要表现了华夏民族敬畏天地的精神导向,弘扬和歌颂了中国历史文化上所呈现的“天人合一”精神。观看这部实景演出,可以对封禅、对泰山有更深刻的认识。
    这场演出弥补了泰山多年来的夜间旅游空白,对提高泰山旅游品位、提升泰山品牌有重要作用。演出品牌打响之后,许多游客选择在泰安多住一天,由此形成了食、宿、行、娱、游、购等一系列需求,对当地经济起到很好的带动作用。
    一场《中华泰山·封禅大典》,需要六七百名演员参与。其中,有一二百人都是当地的农民,有助于解决农民就业、提高农民收入。
    《中华泰山·封禅大典》始于2009年,如今也已经走过了近十年光景。过去十年,正是中国各地力推大型实景演出的十年,《印象丽江》《宋城千古情》《长恨歌》等竞争者层出不穷。时间往往是把双刃剑,既会让一部作品趋于成熟,又容易造成程式化倾向。
    实景演出本身面临着市场的洗牌,要实现可持续发展,还应追求自我完善。与电影等其他文化产品相比,实景演出是“活的”,是会生长的。精品是在实践中反复打磨出来的,只有不断地打磨完善,才能永葆艺术活力。
    泰山皮影 独角戏世界罕见
    提起泰安当地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应首推泰山皮影和泰山泥塑,两者身上都带有浓厚的泰山本土文化烙印。同时,随着近年来泰山旅游文化产业链的延伸,它们的名气越来越大,受众越来越多,逐渐成为“泰山游”的重要一环。
    朱玉馨出自泰山皮影表演世家。据她介绍,泰山皮影与其他地方的皮影相比,除故事选材、皮影制作外,最大的不同就是“十不闲”。其他地方的皮影有“七紧八松九消停”的说法,表演往往需要七至九个人来完成。而在泰山一带,一个人便可以搞定,这需要艺人“脑里想着词儿、嘴里唱着曲儿、手里舞着人儿、脚下踩着锤儿”,相当于五官、四肢、头脑一刻都不能闲着,这种“皮影独角戏”在全世界都是罕见的。
    孔子的形象在泰山皮影戏中经常出现,他的思想更是深深融入了泰山皮影戏,融入了每个人之中。对此,朱玉馨认为,传统文化是扎根在每个人血液中的,每个人的行为、言语都保持着传统文化的基因。
    在保持古老技艺传承的基础上,近年来,泰山皮影戏也在不断丰富发展,尝试把流行音乐、绘本等现代元素融入,让更多年轻人接受并喜爱这门古老技艺。随着与旅行社、学校合作,如今,泰山皮影戏表演经常是一票难求,名声在外。
    玄绪东是泰山泥塑代表性传承人。泰山泥塑源于“女娲造人”的美丽传说和祭祀泰山制作神兽的现实需求。泰山泥塑艺人用自己独具的艺术慧眼,以泥巴为载体,将久蓄心迹而又呼之欲出的形象,用双手去捏揉,用雕刀去刻画,用心灵去滋润。
    艺术只有不断创新,才有永恒的魅力。近年来,玄绪东尝试着不断丰富泰山泥塑的内涵,如今泰山泥塑产业链不断延伸,已发展为“一泥、一画、一石、一墨、一陶”的布局,泰山泥塑文化产业初具规模。
    与此同时,他非常重视泰山泥塑的保护,积极走出国门,让海外人士了解泰山泥塑。他还实施了“泰山泥塑进校园”活动,让青少年感受非遗技艺的魅力。
    “造化之功,神手之力,神也,妙也。”在玄绪东看来,泥土文化身上所蕴含的特质和哲理恰恰能反映出传统文化的精髓。传统文化根植于民间,来源于群众,有着悠久的历史和很强的可塑性。将传统文化与时代精神相结合,是当代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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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楚不遇
    孔子周游列国是一场人生苦旅,行至楚国时,他才真正看到了一线希望。然而,最终这次楚国之行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对孔子来说,奔楚不遇显然是人生一大憾事,但如果不是命运反复和他开玩笑,又怎么会最终成就他的不凡呢?
    踌躇满志到楚国 最终悻悻而归
    天下的形势,孔子看得通透。在同时代的许多人眼里,楚国不过蛮邦而已,可在他看来,楚国地大物博又人才辈出,有很好的发展前景。纵观孔子周游列国十四载,真正到过的大国唯有楚国一个,他对楚国之行充满了期待。
    只是,这次游历从一开始便不顺利。当时吴国大举伐陈国,陈蔡一带陷于战乱,孔子欲经蔡国前往楚国,然而就是在此时,孔子陷入了“陈蔡绝粮”的困境。若不是后来子贡前往楚国求救,楚国援兵及时赶到,孔子和弟子的性命怕是真的断送于此,以后也就不会有什么《论语》和儒家学派了。
    当时的楚昭王是楚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中兴之主,求贤若渴,得知孔子要来楚国,自然满心欢喜。在负函,孔子见到了楚昭王,楚昭王以隆重的迎宾礼节迎接了孔子一行。在楚国期间,孔子与楚昭王来往密切,楚昭王一度要给孔子七百里土地任意施展,只是后来被大臣阻止而未能实行。
    遭楚臣排挤,遭楚王疏远,又遭隐士讥讽,孔子在楚国的境遇并没有比之前在那些小国好。政治上不得志,再加上背井离乡许久,孔子越发思念鲁国。不久,楚昭王去世,孔子自知失去了宝贵的契机,便再度返回了卫国。
    这是一次离成功最近的游说,可最终孔子还是被现实撞得鼻青脸肿。孔子到楚国时已经过了花甲之岁,在那个年代算是垂垂老者了。姑且不论他的主张究竟对不对,在这个年纪他依然坚持着自己的梦想,仅从这个意义上说,孔子就是值得我们尊敬的。
    孔子的思想究竟有没有实践价值,其实时间早已给出了答案。只不过,他的主张放在当时的社会大环境是过于超前的。春秋时期的诸侯国,大的忙着争霸,小的忙着自保,一切问题都靠武力和实力说话,说白了,大家没有选择,只能使用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知识渊博的孔子当然悟得透这个道理。只是,时代可以这么选择,孔子却不会这么选择。认定对的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才是孔子。如果让我说孔子有没有伟大之处,我想这必须算一项。
    不南不北一座城 造就豫风楚韵
    负函是我们确切知道孔子到过的楚国城邑,然而负函究竟在哪里,却是个千古谜团。根据目前通行的说法,负函位于今天的河南信阳,我们的奔楚之行便选在了这里。
    信阳是河南最南端的城市,紧邻着湖北,因为正好在淮河一线,所以这座城市虽然处在北方省份,却是典型的南方城市。乘高铁从郑州一路南下,行至信阳不过三百多公里,可到信阳附近时,窗外的农田已经呈现出稻麦兼种的景象。南北方特征在淮河一线交织出现,大自然就是这么神奇。
    早在先秦时期,信阳因为处在中原的核心地带,资源丰富,所以分布着申、息、弦、黄、江、蒋、蓼等众多诸侯国。到了春秋战国时期,信阳长期被楚国所占领,不仅是楚国和中原国家交战的焦点,也是楚文化和中原文化的交汇地带。
    “豫风楚韵”四字可以说是最能概括信阳这座城市特质的。这一点,信阳博物馆让我有了充分的体验。
    信阳博物馆的基本陈列以“淮上故园——信阳历史文化之旅”为主题,以豫南历史发展的脉络为序,通过远古家园、淮上诸侯、楚地王风、天下根亲、茶韵天香、豫风楚韵等六大板块,介绍信阳的历史。
    虽然早听说信阳博物馆精品文物多,但是真正走进去,还是感到不小震撼。中国最早的床、最早的酒、最早的弹簧、最早的轿子、最精美的漆器……信阳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件件都是令人惊艳的国家宝藏,这在地市级博物馆中并不多见,甚至让一些国家一级博物馆都相形见绌。
    展厅内,从锋利的兵器到简单的日常用品,从栩栩如生的铜像到做工精美的首饰,每一样都精致绝伦,让参观者沉浸在深沉而又辽远的古文化氛围里。
    一圈转下来,能让人深刻感受到楚文化与中原文化的不同,尤其是青铜冶铸、丝织刺绣、木竹漆器、美术音乐方面,楚文化堪称惊艳。
    在先秦的诸民族中,楚人的民族偏见最少,主张民族融合,强调兼收并蓄,能够融合其他民族、国家的文化,其中当然也包括齐鲁文化。楚国曾经兵伐鲁国,鲁国为了避免战事,奉送楚国100名刺绣工、100名木工和100名纺织工。楚国接纳了这300名技艺高超的工匠,迅即退兵。这300名工匠传授了先进的技术,对楚国的手工业发展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可见,楚国能从一片混沌之中自立自强,并逐渐发展成为大国绝非偶然。
    信阳楚王城大墓 埋着历史玩笑
    负函在历史记载中出现很少,根据相关学者研究,负函就是信阳北部的城阳城。城阳城又叫楚王城,是楚武王破申时所筑,随后成了楚国北攻东进的军事重镇。公元前278年,秦破楚郢部,楚顷襄王曾到此避难,并把城阳城作为楚国的临时国都,“亡羊补牢”的典故就发生在这里。
    与中原各国相比,楚国的内政外交比较混乱,国君经常迁都或者外出避难,因此楚国的城邑情况留给后人许多困扰。单是楚王城,目前全国已经发现的有五座,包括宜城楚王城、秭归楚王城、云梦楚王城、荥阳楚王城以及信阳楚王城。其中,信阳的楚王城,也就是传说中的负函城,是保存最好、规模最大的一座。
    1957年,河南省文物工作队在楚王城西南一里许的山坡上,发掘了一座震惊中外的战国大墓。墓中出土的300余件彩绘木漆器,绘满了各种各样富丽堂皇的图案,较敦煌壁画更为逼真。墓中还发现了毛笔,推翻了秦代蒙恬造笔的说法。如今,这些珍贵文物就保存在信阳博物馆里。
    大墓还出土了一套编钟,1970年,中国第一颗人造卫星发射成功,向太空播放的乐曲《东方红》,就是由这套编钟演奏的。如今,在信阳博物馆里摆放着一套复制品,讲解员每天现场轻轻敲击编钟,为游客演奏。悠扬的乐曲带领人们穿越两千多年的历史时空,身临其境感受到楚人生活的优雅与从容,把对生活中的审美、崇尚礼乐延展到各个层面。
    据专家考证,这座大墓的主人是楚国左司马目反,跟孔子系同时代的人。换言之,从这座墓的陪葬品,便可以大体看出孔子时代的楚国国力是多么强大,楚文化是多么灿烂。
    然而,历史总是喜欢和人们开玩笑。
    谁会想到,僻处西北、文化落后的秦国,任用商鞅变法,成为列国中的第一强国,最后完成了统一中国的大业;而国土最大、人口最多、军力最强的楚国,吴起变法受阻,屈原忠谏被逐,江山断送在一群昏君佞臣手中。
    谁又会想到,一辈子郁郁不得志、饱受排挤的孔子,会在去世后被推到了“万世素王”“至圣先师”的境地;昔日被诸侯无比嫌弃的儒家思想,会成为两千多年里中国社会的主流思想,昂首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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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洙泗流长
    晚年,孔子又回到了鲁国。他不再执念于政治,而是把最后有限的精力用在了整理“六经”上。洙泗之间,他为中国文化的传承做出了不朽贡献;舞雩台上,他留下了中国文人的豁达与淡然。
    文/片 本报记者 张九龙
    不畏浮云遮望眼 洙泗书院有余声
    公元前494年,孔子周游列国十四年后,执掌鲁国国政的季康子不想让人才继续流失在外,派出三名特使,带上重礼到卫国将孔子迎请回国。
    再次踏上故土,孔子已经六十八岁了。望着魂牵梦绕的曲阜城,回味这些年的种种经历,孔子似乎已脱胎换骨。年近七旬的他看淡了政治,转而把更多精力放到学术上。
    追寻孔子的脚步,我来到了洙泗书院。
    洙泗书院位于今曲阜城东北四公里处,孔子人生最后的五年,大部分是在这里度过的。孔子周游列国返鲁后,曾在此设教讲学、删诗书、定礼乐、整理古籍。东汉时“诸弟子房舍井瓮犹存”,光武帝刘秀还曾来此凭吊。
    虽说现存的洙泗书院在曲阜的旅游版图上并不起眼,但它在中国文化史上却是个了不起的存在。“六经”中至少有四部是在这里定型的,“洙泗”二字甚至成为孔子、儒学乃至中国传统文化的代名词。
    沾孔子的光,洙泗书院所在的村子就叫作“书院村”,让人好生羡慕。洙泗书院处在泗水之南、洙水之北的一块平原上,离最近的公路还有段路程。书院周围被农田包裹着,东侧是一片不大的村舍。
    走到这里,似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这一刻,脑中一下子浮现出那句名联:“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我忽然明白,孔子晚年为什么不在曲阜城里搞学术、办教育,而是选择了这么一处今天看来仍有些荒凉偏僻的地方。
    孔子的心静了。他只想安安静静做个老夫子:推行政治主张无望,那就把有限的人生用来教好学生、整理好文献吧。或许,这是他能为这个社会做的最后贡献。
    洙泗书院古称“先师讲堂”,元初毁于战乱。公元1337年,孔氏子孙在旧址上进行重建,开堂教学,这才改叫“洙泗书院”。走进书院,双眼掠过苍劲古老的翠柏,凝望暗红色的大门,端详讲堂中的夫子像、四圣像,孔子秉烛夜读、埋头著书的场景似乎浮现了出来。
    常年在此值守的陈茂东告诉我,书院的大门是2017年5月重新向公众敞开的,原本这里一直处于封闭式管理状态。尽管现在已经免费开放,但是每天来参观的人仍然屈指可数。“曲阜的文物、旅游资源太丰富了,除非是专门来寻找,否则很少会有人过来。”说这话时,陈茂东的脸上流露出了惋惜之情。
    曲阜当地文物部门也意识到了问题,为了让洙泗书院的文化效应发挥出来,专门成立了洙泗书院国学院。国学院依托洙泗书院现有的讲堂硬件,经常在这里开展一些国学讲堂及公益教育活动,邀请国学大师、各界学者举办讲座、研习班,真正发挥书院的功用。
    除去“儒家文化正源”“儒家祖庭”的光环,当洙泗书院回归到书院的本真,它的价值越发凸显,随之,它的生命力也重新旺盛起来。
    舞雩台上吹吹风 沂水河畔观自在
    《论语·先进篇》中记载,孔子曾让几个弟子各言其志。当子路、冉有、公西华分别说出自己的志向后,曾皙接着说:“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孔子赞同他的主张,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在舞雩台上吹吹风,是孔子的乐事。回到曲阜,怎能不看看那座留存孔子欢声笑语的舞雩台呢?
    在舞雩台周边寻了好几圈,直到看见“浴沂路”“舞雩台路”“咏乐路”,我才确定目的地到了。
    经过两千多年风雨侵蚀,舞雩台早变成了一座大土堆,台上长满了树木和杂草。附近的居民正围着舞雩台一圈圈散步,个个精神抖擞,似乎舞雩台天然能带给人们无尽的动力和乐趣。一名居民告诉我,早些年,舞雩台还可以登上去,后来四周修起围栏,就只能远远观瞧了。
    舞雩台毗邻沂河,是鲁国祈雨用的高台,在鲁国故城南门之外。两千多年前,孔子曾带着一众弟子来此郊游,游游泳、吹吹风,谈谈志向,踏歌而回。没了繁文缛节,没了师道尊严,在这里,每个人可以尽情回归自然、率性而为、逍遥自在、恬淡适意……在我看来,舞雩台上的孔子比大成殿神龛里的孔子更加真实。
    遗憾的是,这次没能像孔子般到舞雩台上看看。随后,我沿着舞雩台路继续行走,终于看到了视野更加开阔的沂河。
    为了跟临沂的沂河区别,曲阜的沂河又叫“大沂河”。它源出曲阜东南的尼山附近,流经曲阜、兖州,汇入泗水。
    “大沂河”堪称曲阜的母亲河,城南的沂河公园便是当地专门打造的一处滨河公园。公园属于开放式公园,不售门票,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大门,很多地方都可以出入。
    沂河公园建设了展示儒家五德文化的“忠、孝、廉、勇、和”5个主题园林,步入园内,随处可见具有儒家文化特色的雕塑、木刻、碑刻、篆刻等,让游人在欣赏美景的同时,感受到浓郁的儒家文化熏陶。
    最耀眼的当数跨河而过的大成桥。大成桥是连接曲阜古城区与曲阜新区的重要桥梁,虽然是全新修建,但是融入了古典廊亭、汉代宫阙的元素,令人耳目一新。
    站在桥下,从侧面望去,大成桥按九孔设计,栏板、抱鼓石、坐凳以及各种神兽的雕塑颇为精致。仔细端详,桥洞之间各有一幅浮雕,分别雕刻着代表“八音”的古代乐器。每个桥洞正上方雕刻着一种凶猛的神兽,寓意能吓走洪水等危害,确保大桥安全。另外,每个桥墩下还趴着另一种石雕的神兽,造型源自传统文化中的镇水兽。可以说,这座年轻的桥梁本身就堪称一部传统文化的教科书。
    凭栏远眺,宽阔的沂河碧波荡漾,两岸绿树青葱。这条古老的河水,曾伴随孔子几十载,留下了他对家乡的诸多回忆。
    风云变幻,山水情长。一年又一年,孔子的故事还会在这方土地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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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齐闻韶
    “孔子闻韶处”就在临淄韶院村一个青砖灰瓦的院落里
    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肩继踵……昔日繁华的齐都临淄城如今已换了模样。鲁昭公二十五年(公元前517年),35岁的孔子来到这里,听到了让他如痴如醉的韶乐。两千多年过去了,孔子不在,但是齐风犹存。
    挖出古碑 村民守护几百年
    孔子闻韶处位于淄博市临淄区齐都镇韶院村。齐都,“齐国国都”的简称,好大气的名字。要知道,与齐国相邻的鲁国故都所在地今名“鲁城”,洛阳东周天子故都今日也不过称“王城”。
    时光荏苒,如今的孔子闻韶处已被周围的村庄包围,想前往瞻仰需先经过一条不算宽的乡村道路,路边的桃花开得正盛。
    孔子闻韶处的小院虽然只有三四十平方米,但是全部青砖灰瓦砌成,与周围白墙的村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此并不容易错过。
    走进小院,迎面的灰墙正中镶嵌着一方石碑,碑上隶书大字题曰“孔子闻韶处”。石碑左右,分嵌两方石刻,比碑略小。左边一块为“舞乐图”,上刻二人席地而坐,一人执管横吹;另一人居右,端坐正视,似乎全部心神沉入美妙的艺术境界中,当是孔子在欣赏音乐;下刻两个美女,长袖飘带,翩翩起舞。右边的一块为“韶乐及子在齐闻韶”简介,是1982年时所立。
    这三块石碑不算久远。中间那块最为“年长”,也只是宣统三年(公元1911年)所立。据1910年的《临淄县志》记载,韶院村原名枣院村,清嘉庆年间,村人掘地得一古碑,上书“孔子闻韶处”,后又于附近地下得石磬数枚,遂易村名。
    只可惜,出土的旧碑年深日久,字迹已模糊不清。当时村民担心古迹湮没,盛事无传,又重立了“孔子闻韶处”石碑,也就是现在所能看到的那块。
    从小院出来,遇到一名村民抱着孙女正端详着我,四目相对,村民露出了善意的微笑。见状,我便过去攀谈起来。村民姓王,今年55岁,世代住在韶院村。“咱村里人人都知道孔子闻韶处的故事,‘三月不知肉味’嘛,孔子当年就是在这里听韶乐的,经常有外地人过来参观。”他笑着说。
    他告诉我,韶院村是个小村,只有四百多户,但是大家对“孔子闻韶处”都很重视。“家里大人从小就给我们讲这里的故事,我们对这里很有感情。”听到这话,我突然有种莫名的感动。从古到今,由于后辈的不珍惜,多少文物遗存灰飞烟灭,多少古碑古墓遭受灭顶之灾。这里的村民却把无意间挖出的一块石碑视为珍宝,代代相传、世世守护,并主动地去挖掘石碑背后的文化内涵,这是多么难能可贵。
    包容、敬畏,这,就是齐地之风吧。
    斗鸡游戏 改变孔子人生轨迹
    鲁昭公二十五年(公元前517年),35岁的孔子来到了齐都临淄。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彼时,孔子的名望和学识正盛,然而鲁国的一场变故却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春秋末年,政治权力下移,鲁国的大权落在“三桓”的手中,所谓“三桓”就是孟孙氏、叔孙氏、季孙氏三家贵族。到了孔子生活的时代,季孙氏的势力日见膨胀,季平子几乎独揽鲁国大权。
    当时,斗鸡是鲁国贵族之间一种带有赌博性质的娱乐活动。季平子家与鲁国另一家贵族郈昭伯相邻,两家经常以斗鸡为乐。为了取胜,季平子在鸡翅膀上偷偷撒上了芥末,使得郈昭伯连连失败。后来,郈昭伯识破猫腻,便在鸡爪上装上小铜钩,从此季平子总以失败告终。
    季平子向来专横跋扈,他要郈昭伯让步,郈昭伯不肯,季平子怒而发兵攻打郈氏,一举占领了郈昭伯的封地。另外,季平子与臧昭伯也有矛盾,还将臧氏的家臣囚禁了起来。因此,郈氏与臧氏一起向国君鲁昭公告状。
    鲁昭公对季平子的专权早已不满,于是趁机出兵包围了季平子。鲁昭公此举,让“三桓”中另外两家感觉到了隐隐的危机,“三桓”干脆结成了攻守同盟,一起发兵起事、攻打曲阜,救下了季平子。鲁昭公万万没想到“三桓”如此猖狂,眼见大势已去,连忙出逃,投奔齐国。
    孔子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场斗鸡游戏,竟会使得原本一派歌舞升平的鲁国瞬间陷入了混乱,自己收徒讲学的平静生活被彻底打破。更让他气恼的是,权臣以下犯上,逼走国君,实在是国家的丑闻。
    无奈之下,孔子追随曾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鲁昭公脚步,前往了齐国。这一次,孔子并非单纯为了避难,而是带着政治目的前去,他希望齐国能帮鲁昭公重掌大权,并希望齐国能采纳自己的政治主张。
    在齐国,孔子人生地不熟,他选择投奔齐国重臣高昭子,做其家臣,从而寻求机会结交齐景公。高昭子对这位鲁国的青年学者早就有所耳闻,故而对孔子礼遇有加、奉如上宾。
    高昭子的故宅就在今韶院村一带,当时这里位于齐国故城大城东南部,很是繁华。在高昭子家中,孔子得了个意外之喜。身为音乐“发烧友”的他听到了传说中的韶乐,如闻天籁之音,令他魂牵梦绕。
    对于韶乐的美妙,《论语·述而》记载:“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不仅如此,《论语·八佾》记载,孔子称韶乐“尽美矣,又尽善也”。
    重现韶乐 探“不知肉味”之奥秘
    不知肉味、尽善尽美,世上居然有如此美好的音乐,好想去听听。随后,我前往临淄的齐文化博物院,据说在那里还能听到韶乐演奏。
    韶乐是汉族传统宫廷音乐,起源于5000多年前,相传是上古舜帝之乐,是一种集诗、乐、舞为一体的综合古典艺术,由金、石、土、木、丝、革、匏、竹等八音而成。韶乐延续至夏商周三朝,是中国宫廷音乐中等级最高、运用最久的雅乐,算得上当时社会的“主旋律”了。
    周武王定天下,封赏功臣,姜太公凭借首功封营丘建齐国,韶乐从此传入了齐国。齐文化博物院陈列着不少包括编钟、石磬在内的先秦时期乐器类文物,佐证了昔日齐地音乐文化的发达。
    据齐文化研究院副院长、齐文化博物院院长马国庆介绍,韶乐入齐后,在齐国改革开放、因俗简礼的基本国策影响下,适应当地民情民风习惯,吸收当地艺术营养,从内容到表演形式都有了很大丰富和演变,更加贴近东夷传统乐舞,比传统的韶乐尤胜一筹。随后,马国庆又围绕齐文化谈了很多,在他看来,开放包容、锐意进取、敢为天下先等都是齐文化的核心特征。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也养育出了一方的文化。就拿韶乐来说,原本是一种庄重严肃的宫廷雅乐,到了齐地,得以吸收当地的文化营养,与东夷民间音乐相结合,才形成了雅俗共赏的新风。我想,假如当年韶乐传入了鲁地,必然会一个音符不改地传承下去,孔子听到传统的韶乐,还是否会“三月不知肉味”呢?
    齐文化博物院有座韶乐演奏厅,在这里,世人得以一探韶乐之奥妙。展厅中间是复制的编钟和编磬,每天固定时间会有工作人员表演韶乐。
    古代将高雅的音乐称作“金石之音”,将贵族们的优裕生活称为“钟鸣鼎食”,这都与编钟编磬为主的宫廷雅乐有关。站在厅内,当编钟编磬敲击的声音次第响起时,清脆的高音、明朗的中音与浑厚的低音交织在一起,就像有一缕流畅飘逸的绸带在飘荡,确实给人宁静致远、心旷神怡之感。
    不求金堂玉马登高第,但愿高山流水遇知音。马国庆告诉我,齐文化博物院一直在坚持韶乐表演,并经常举办社会活动,让更多的人接触韶乐,接触传统文化。然而,在演奏厅,我也明显感觉到现代人对这些“金石之音”还是不太感冒的,大多停一会便走了,完全没有陶醉其中的感受。
    这也难怪,毕竟两千多年过去了,人们的审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今人未必就能认可孔子耳中的天籁之音。其实何止是今人,如果韶乐真的一直符合人们的审美情趣,又怎么会到宋元时期就逐渐衰败,几乎失传了?
    如今,韶乐演奏厅除了表演古典韶乐之外,也会迎合现代人的口味,演奏《茉莉花》《彩云追月》《东方红》等耳熟能详的现代音乐旋律。我想,这也是一种开放包容、与时俱进,保持“金石之音”生命力的尝试吧。
    可见,在临淄,两千多年前的那种精神还在,齐文化从未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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