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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0-01-26 19:59
鄌郚总编

朱文勇丨那年,那月

  散文:那年,那月
  文/朱文勇
  曾经到一农家饭庄用餐,看到大堂里陈列着一些旧物:蓑衣、磨盘、风车、扁鱼篓、捞箕等等,顿时勾起我对孩提时光的回忆,禁不住想写些什么来舒展心中的情愫,以表达对流逝年华的眷念。
  一、山坳里的父辈们
  我是在山里长大的孩子,从小就耳濡目染父辈们的艰辛,闻鸡而起,荷月而归,是生活常态。不管是艳阳高照,还是刮风下雨,或者数九寒天,没有一个清闲的日子,人人这样,家家如此。唯一可以稍作休息的时日,就是春节、中秋、端午的那几天。记得父亲,大年初一也在劳作,编织装木炭的篓子。那些年,从年头起早贪黑到年尾,不但没盈余而且还亏欠。父辈们的生活压力非常大,嗷嗷待哺的孩子们的抚养、婚丧嫁娶的随礼应酬,尤如一副副重担压在身上,又如一道道沟壑刻上额头。
  生产队的时光,孩子们是高兴的,牵着一头牛,满地跑,摘山果,采野菜,钓青蛙,捉泥鳅,寻乐其中。然而,父辈们高兴不起来,脸上难以看到舒心的笑容。粮食往往是不够吃的,闹饥荒是经常的事,一大群孩子,饥饿难挨,番薯丝拌米饭就已经很满足。为了补贴家用,男主人往往承担更重的活,或修农田水利,或进山烧木炭,以增添加工分的收入。
  那年,我的父亲就挑选烧木炭一活。一个人,一把砍刀,一根扁担,一对篓子,一条小路,早上六、七点进山,晚上六、七点下山。中午吃干粮,就着一根盐萝卜,以山溪水解渴,除了听虫鸣鸟叫,杳无人声,那个寂寞劲儿难以诉说。傍晚下山回家时,挺着饥饿还要扛一捆木柴,或者挑一担木炭回家,那种辛苦无从倾诉。但每每回到家看到小孩面黄肌瘦的样子,忍着心痛,再累都得每天坚持,长达数年之久。父亲辛苦,母亲也不例外。我的母亲,在农忙之余,每天往返十几里山路,帮父亲把烧好的木炭挑回家。那些年,因为没钱买闹钟,白天看太阳,晚上看月亮,干什么活都是估算着时辰。记得有一次听母亲说,她顶着月光进山,挑一担木炭回家,天还没亮,煮好早餐后,坐在灶前长条凳上睡了一会天才亮,然后再去参加生产队的“双抢”农活。按时间推算母亲应该是凌晨2、3点左右已经进山了。母亲讲这事的时候,是带着笑说出来的。但这事却像烙印一样搁在我的脑海中。现在想来,父辈们那是用血和泪来养育着我们成长,也是用透支生命的方式表达对子女深深的爱。
  记得唐代白居易有一首《卖炭翁》的诗,写尽了卖炭翁的艰难和辛酸:“卖炭翁,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小时候一读到这首诗,我总以为是在写我的父亲。城里的孩子可能对这首诗不易理解,但我几乎是“秒懂”,因为我是卖炭翁的孩子。
  二、“商品粮”的诱惑
  那些年,“好好读书,长大后吃商品粮。”是父母教育孩子常说的一句话。懵懂时期,我已知道吃商品粮的人不要下田干活,不要上山砍柴,需要什么都是由公家供给,来的容易,吃得快活。当时,我村里还没有一个吃商品粮的人,就是平时少下农田的老师、医生,也是民办的,俗称赤脚老师、赤脚医生,在“双抢”季节还是要回到村里下农田干活。当时我见过的吃商品粮的人,是那公社的干部。“双抢”季节,全村社员拔秧的拔秧,莳田的莳田,仅有公社驻队干部拿着一根量好尺寸的竹子或树杆,在田里不断比划着,比划着,批评这个人禾苗莳宽了,责怪那个人莳窄了,何其威风!
  有一年,我跟随父亲去公社粮站交公粮,又见到一个吃商品粮的人,同样威风。粮站满院子人山人海,这个一挑子,那个一板车,粮袋子这边一堆,那边一堆。送粮人到一个小窗口领到一张写着号码的纸条子,在粮袋旁等着。一旦被叫上号,立马将粮袋往前挪,接受粮站人对稻谷的检查。送粮人笑脸相迎地讨好着,生怕稻谷过不了关,早早地准备一支卷烟递过去。只见粮站人拿着枪刺一样的铁家伙,往粮袋里一插一抽,一溜子谷子在枪刺上,捡几粒往嘴里一咬,再吐出来。交粮人紧张着,楞楞地望着他,听到他说“可以”,便满怀欣喜送过去称重。如果从粮站人嘴里蹦出一声“不行,挑回去重晒”,那便满心沮丧,无可奈何。我父亲是吸烟的,但只抽自家种的烟叶,买不起卷烟,为了还粮顺利,只得将谷子在家多晒几个太阳再送去。轮到我家检查称重,我父亲同样巴结着,讨好着,只等他一声“可以”就万事大吉。我在旁边紧张地盯着他的嘴,没承想,他从乌黑的牙齿中蹦出了三个字“还可以”,就多这个“还”,害我和父亲在粮站的晒场上,将稻谷全部倒出来,顶着40多度的高温晒了三个小时,回到家已经天黑了,还暗自庆幸没有叫我们挑回去。那天,本来想要父亲买一本“拳打镇关西”的连环画,看到父亲不高兴,不敢开口。联想现在当农民,不但不要交公粮、余粮,而且还有种田补贴,这是何等快活的一件事。
  农村土地承包之前,吃商品粮始终诱惑着像我一样农村土生土长的孩子,它是那么高端、那么傲骄、那么不可一世。谁家有好女,都想嫁给吃商品粮的人,钱按月发,粮按月领;谁想攀亲附友,也想找个商品粮的人结交,有颜面,有地位。有个同事,讲了个冷笑话,说是有个公社的退休干部,向邻居家摆谱,大声地对儿媳妇说,“家里有三张躺椅,躺着休息就行了,每天三块钱进帐,能吃得完吗!”这是何等“霸气”的话语!
  而今,我已吃上商品粮,但它却早已失去往日的风光。现在,很多人放弃“商品粮”宁愿回农村去种地,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呀!
  三、晒谷场上的银幕
  那年,看电影是孩子和大人们最高兴的一件事,放影员也是最受欢迎的一个人。公社有个放映员外号“二溜子”,人很和气,真正是个妇孺皆知的人物,全公社每个村里老人小孩都认识他,他在哪个村里出现,看电影喜讯就带到哪个村。就我来说,虽然辗转多地工作,相隔几十年难得见一面,但只要一见到,我立马能认出并热情地喊声“二溜子叔叔”。我只能这样叫,也只会那么叫,因为他的大名没人叫过,也没几个人知道。小时候我甚至希望自己长大后也像他一样也当个放映员,让伙伴们羡慕死!
  放电影的谷场是热闹的,孩子们早早地把自家的板凳拿出来占位置,有的晚饭没吃就来抢占地盘,生怕来晚了板凳没地方搁了。放影前,孩子们相互追赶着,嬉戏着;大人们聚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地唠嗑,谁家闺女长得标致,谁家母猪下了崽子。挂银幕大家都是主动帮忙的,就是村里的懒汉也会靠前动动手。当时,最受欢迎的片子是打仗的,比如渡江侦察记、洪湖赤卫队、上甘岭等等。可在当时,放正片之前都会放一部关于农业学大寨类似的记录片,对于记录片孩子们都不感兴趣,大人们也没几个感兴趣,都大声说着话,巴不得早点结束。正片开始,嘈杂声自然停止,眼盯着银幕,享受电影带来的愉悦。第二天,还会相互谈论着电影情节,孩子们模仿电影人物的动作和对白。
  如今,电视家家都有,电脑、手机想看什么看什么。日新月异的变化,改变着人们的追求,我也再没有去当放映员的想法了。
  那年那月发生的一切,是永远磨不去的印记,我只是选几个记忆厚重的往事进行怀想。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经过的事情很多、看到的变化也很多,土地承包、打工潮、企业改制等引发生产、生活方式的改变,也给大家带来了欢天喜地的收获!
  谨以此文纪念逝去的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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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朱文勇,江西永新县人,某单位工作人员。26年军旅生涯,在大江南北工作和生活过,近年转业到地方工作。爱好诗词歌赋、赏花垂钓、摄影观景。偶有文章散见文学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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