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
肖金光
下雪了，这是今年开春以来的第一场春雪。
一夜的北风呼啸，伴随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洒，清晨早起，推门撒望，就见村庄内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庭院里，街巷间，屋顶上，到处都披挂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天空间依然阴沉，时不时地飘落下几片细碎的雪花，一群早起的鸟儿，在那一棵棵被风吹刮的没有一丝雪痕的树枝间，相互追逐嘻戏着，给这个寂静的雪后清晨，带来了一丝愉悦的气息。
作为村里的一名疫情巡逻员，居住在村东河滩果园里的秦二爷一家，是我负责的联系户，今天也该去他家看看了。于是我便戴好了口罩，走出了家门。
天光渐亮，街巷间依然静谧的出奇，街巷两旁的屋顶上，几缕瘦弱的炊烟，在那一根根竖立着的烟筒里袅袅升腾飘摇着。
顺着村子东头那堵土崖上的一条隘口小径，我走下了河滩，拐过一座凸起的土包，一片
果园便出现在我的眼前。这是一片靠崖而建的果园，园内植满了一棵棵早已被剪理过的苹果树儿，也许是受前几天婉约曛风的抚慰，远远望去那棵棵树干枝丫间泛扬着一片淡淡的青晕，似有若无，氤氲缠绵，恍如一抹飘逸荡漾着的朝烟。
面对着伊始显现的这抹梦寐以求的春色，内心深处不由怦然一动，匆忙间朝果园边上靠去。
忽然间，随着一声高昂的嘶鸣，树林间一群停落枝头上的喜鹊被我惊起，就见它们纷纷扇动起翅膀，打着旋儿穿过那交错相连的枝丫，快速地朝树林深处飞去，刹那间就不见了踪影，不一会儿，果园深处随风便传来了一阵又一阵“唧唧喳喳”的悦耳鸟鸣。
闻听着那不断传荡而来的欢叫声，我不由地惊讶起这片果园里鸟儿数量之多来。我循声往果园深处眺望着，恍然间我看到在前方不远处的林间雪地上，有一个人影在晃动着，定睛细细望去，方才认出那晃动着的人影正是这果园的主人——秦二爷。
也许是刚才鸟儿的惊飞引起了秦二爷的注意，他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扭头往我这边搜寻探望着，看清是我，便迈步朝这边走来。
“吆喝，是肖家二小子啊，咋滴了，作为村里的疫情巡视员，是不是又想你二爷爷了。”秦二爷说起话来总是那么的爽朗风趣，叫人听了心里很是舒坦。
我不停的点着头，心里不免有些好奇:“秦二爷，你这一大把年纪了，雪后大冷的天儿，不待在屋里暖和着，跑到这林子里的雪地上忙活啥？”
秦二爷听后哈哈一笑:“不瞒你说，这场雪下的这么大，地上的草草籽籽都被大雪压住了，俺正在打扫出几块地儿，撒上些粮食粒子叫鸟儿啄着吃。”
我瞪大了眼睛，顺着他刚走来的地方望去，果然瞅望到一块刚刚清扫出来的黑黝黝的土地。
我正要好奇的再问下去，就在这时，树林深处走来了满头白发的秦二奶奶，她不时地侧歪着身子，躲闪着那一根根横竖在面前的苹果枝条，胳膊弯处挎着一个饱鼓鼓的书包，来到秦二爷刚刚打扫出的那块空地上，伸手从书包里掏出一把麦粒子，满地上撒落开来。没多大一会儿，一群鸟儿像是早已收到了通知似的，纷纷地从四周围的枝丫间飞落下来，围绕在二奶奶的脚边，就像是一群饥饿的孩子依偎在娘的怀里一样，争先恐后地啄食起来。
霎时间，我终于明白了眼前的一切，心中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秦二爷，原来你这是在鸟儿喂食呢！”
“嗯，嗯”，秦二爷随口应承着，布满绉纹的老脸上溢满了一片舒心的笑意，他正要张口说些什么，不远处的二奶奶却闻声凑了过来，“是二小子啊，这没事儿来俺家里看看，还是住在乡下好吧，不像是城里人，这会儿都呆在自家的楼里，像是关在笼子里一样，唉！都是那瘟疫作的孽。”
“是啊！那个该千刀万剐的病毒真是把人们给害惨了！”我一边咒骂那新型冠状病毒，一边满含称赞地对她们说:“二奶奶，你和二爷爷真是好心人，这大冬天里不搬回村子里住，原来就是为了守护着这些鸟儿啊！”
二奶奶点着头，叹了口气说:“唉！这不是被那些没有良心的人给逼的呗；往年的秋后，等果树上的苹果拾掇完了，俺老俩都是搬回去住的，可谁成想，去年冬天，有一次你二爷爷抽空儿来园子里看看，撞见了不知道是哪个丧天良的人，在树上撑上了一张大鸟网，那网上套住了许多可怜的鸟儿，有的早已断了气，耷拉着翅子直挺挺地挂在了上面；有的鸟儿还在网上挣着命地扑棱着，满地上散落着沾满血渍的羽毛，想起来这事儿就让俺疼地直掉眼泪儿；这不今年冬天我和你二爷爷一商量，干脆不回去住了，就住在园子里守护着那些鸟儿吧！”老人说到这是，忙抬起衣袖擦抹了一下眼里涌出来的泪花儿。
看看老人那有些伤心的样子，我急忙叉开了话题，故意笑着对他们说:“我要是把你们这喂鸟儿的事说给别人听，人们肯定不会相信的。”
听完我故意逗他们的话儿，没料到那二奶奶竟然扬起了脸，拿手梳理了一下那被树枝挂乱了的满头白发，一本正经经地对我道:“信也罢，不信也好，反正做人要讲良心，你说这大雪捂地，鸟儿寻不到食儿，天气又这么冷，俺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饿着，可别忘了那一只只鸟儿也是一条条活蹦乱跳的生命啊！”
听着老人这番最为朴素的话语，我真的无言以对了。猛然间，我想起了时下全国人民众志成城抗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那些事儿，想起了这场疫情的起因就是人们因猎食野生动物所招来的祸，拿那些所谓有钱人的所作所为和眼前这俩位朴实无华的老人相比，我真的替那些有钱人们感到羞耻了！
告别了俩位老人，我转身走向了回家的路，走没多远处，我再次蓦然回首，看到的依然是俩位老人在果园里清扫积雪，撒扬麦粒的身影，看到了鸟儿在老人的身边欢腾雀跃的幸福场景，心头一热，眼里情不自禁地流下二行 感激的热泪。
抬头仰望天空，漫布天际间的乌云已渐渐散去，一缕明媚的阳光，透过乌云的间隙，将一抹醉人的温暖尽情地挥洒在雪后这片故乡的大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