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居大地上的诗意挖掘
——读张克奇散文集《在黑夜里醒着》
王耀东
张克奇的《在黑夜里醒着》，放在我的书桌上，它也醒着，看着我，心灵的对话，也许就是这样开始的。终于在和它的对话中看完了，我掩卷思考，浮想连翩，他对故土的描述，对亲人的回想，一幕幕的重新展现。竟然一时无语。我想无需再说什么，“年轮的记忆有山，有水。我行走时傍着山，伴着水。”“没有痕迹，便处处是痕迹。”无语胜过有语，因为对它的思索是那么的“饱实、丰满、硕大”。
这书来自我的家乡临朐县。这个县有着连绵的青山，弯延的弥水，就在这青山绿水边上印上了我童年的脚印，洒上了种瓜摘豆的汗水。忘不掉这个曾经破旧的县城里，曾出过一个令人敬仰的作家，叫郝湘榛，他在50年代因写小说一举成名，想不到也因此，招来了祸灾，一顶帽子在他头上戴了30年，复出之后，又因短篇小说《人之初》获得山东文学的大奖。可以讲在临朐县的人民当中曾是名声显赫，他的威望不仅在小说上，还在点拨培育新人上。临朐这个小县，曾出不穷地出现了一些小作者，有的写报道，有的写小说，有的写诗。几十年过去，这批小作者摇身一变，有的进了市县机关，做了文书，或者新闻秘书，有的还进了省市报社当了记者，编辑一行，有的或者混个小官什么的，因之这个小县就成了远近闻名饿文化县。近几年张克奇的散文也随之崭露头角，在不少大刊物上发表作品，成了其中极有代表性的一位。这本《在黑夜里醒着》是他多年散文精品的结集。在临朐的作者中，写小说，写诗的占多数，再就是写戏，写剧本，有的还成了全国知名的剧作家。在临朐的年轻一代里，写散文的，而且能够走出去，能够创造自已的影响的就数张克奇了。无数的实践证明，好的作品只能在行动和写作过程的交替中诞生，它不仅此产生于当代现存的文化结构，而在能创造出激发读者的锐敏性和回味性。艺术这个东西，并不像一些思维性的东西，瞬间产生于大脑，而是通过感官体验而发现，例如在你前面有一扇窗，一朵花，一片云，在你受到一种特别的触发时，会不自觉地出现一些狂喜的眩晕，甚至还不停地折磨着你，激情也如鸟群或者是说想象的翅膀，使你欣然命笔起来。好作品就是这样出自艺术家的敏感，而不是什么别的。凡是美的艺术品，它的文字不是躺在纸面上，而是从纸面上在你眼前站立起来，显示它的身材与亮丽，从这些色彩斑斓的林立中得到了震惊。我读张克奇的作品，那些随手拈来的故事与细节，苦躁乏味全然消失，犹如夜的沉默，使你顿然锐敏，那村前的小河，庄稼地里的小道，家门前的小胡同，瞬时散发出一种诱人的气息，弥漫在你的身边，产生一种磁石般的力量。
张克奇属于新一代，他在不惜一切代价地寻求着创造性自已，并不寻求浮浅的思想，也不为了求索而求索，而是为了一种特殊的差异性。这个差异正是随着时间和时代而正在改变的阶段。他正在透过故土的艰辛，而仰望神明，锐利的目光直薄云天，立足之处却仍在人寰之地。他把原始中汲取的营养，进行了一种系列性艺术性的转换，于是渐渐构成了自已创作的独特性。
海德格尔是德国的一个哲学家，他有一句使作家们十分佩服的哲理名言，是：“人诗意的安居于大地之上”。就是这样一句十分普通的话成全了世界上不少大作家大诗人。这句话非常准确地道出了作家和诗人的作品成功的奥妙。大地是对土地十分通俗的命名，也是十分流行的不用思考的语言，然而有了“诗意”二字，它就不凡了。它的“诗意的安居于”就在于给人一种别有空间的想象。人们安居，是因为人们在这里生产生活所需要的庄稼、蔬菜、房屋、工具等必须，否则非然。然而，“安居”二字中，还有一种自身的精神建筑，安否？动否？则是心灵里面的一个建构，而“诗意”二字是安居之上拔离大地的空间建筑，是与大地相隔离的东西。所谓作家和诗人所从事的根本意旨恰恰在这里，他们的使命就是将这种诗意带给大众，带回大地，使人更安民心，更乐观地在此安居。海德格尔说：“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地安居于大地之上”。这是一句完整话，张克奇的作品中，写了大地上的劳绩，因为，劳绩是安居于大地上人们的手段和行为，我们的祖祖辈辈为什在此充满劳绩而不悔，就是这里自然潜藏着一种丰富又非常不易觉察的诗意，正因为有这种诗意，才道出人生的本质。如果我们从这个角度来看张克奇的散文集，这里面一桩桩一件件生活细节，令人动情，原因在那里呢？那就是真诚地、深层次地揭示了这片大地上的诗意。它的个性化，它的别具一格，就在这里。所以它不像眼前一些到手的作品集，仅给你一时的惊喜，而张克奇的作品不是一时的激动，而是在不断地增加你的阅读欲望，这些作品身上凝集着各种各样的活力，阅读感使你如吃饭一样，使你对它的欲望不断地增加。例如他写的《亲亲的土地》《生命与故乡》《永远的家园》《和一棵树说了一下午话》《击中我生命的那些碎片》《奶奶的习惯》等等。当然不只这些，还有一些没有举出它的名字，每读一篇就像我在小时候，在地头上捡到一块小石子，采摘到一朵野花，甚至是捕到了一只又大又美的蝴蝶，使我突然打开收藏已久的大门，连我自已也感到惊奇和震奋。真是难得啊，我的家乡又出一个大手笔，一种自豪感也就油然而生。于是在激动之中，写了下面这样一些散乱的句子：“同样是一只右手/一只左手/捏着的笔/立成了一座山//山/立在一片博大史页上/兀立起一座无际的空间/遥遥望去/它流着/一朵朵暖人的云蕾/流出一道无尽的清泉/有几条小鱼/还调皮地在里面/晃动尾巴//当你伸到水流中/一摸/在飞浪撞击时/意想不到的/感到一种力//它仿佛是/在你眺望转弯的时候/那里竟然早有龙门布阵/在你漫步跋涉的时候/竟然有赤裸在此显身//一枝奇异的花瓣/竟然会绽放在黑夜的心灵/一把精巧灵珑的钥匙/竟然会躲在树叶重叠的深处//它征服了浮夸/它敲响了神钟/它的真实魅力/是在文字林里的/轻轻飘拂//就在这时/帮你推开一扇明亮的窗/打开了一座奇异的门/看到千变万化的仪态/听到上善之鸟的歌吟//多么纯朴的泉水/深埋的哲思/让你难以置信/多么美妙的画图/恢宏的视野/竟然都是出自历史的一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