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素荣|为娘做棉被
入冬以来，天气一天冷似一天。
早晨，我乘车匆匆赶往娘治病的住处。途中，接到弟弟的电话：“娘今早大便了，量很大，我已经收拾好，但被子上还是粘上了一些粪便痕迹，你过来时再收拾一下。”
我忙答应着，让弟弟先去上班，随后赶到。
来到娘的住处，看娘安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我低声唤道：“娘，还睡呢？醒醒了，还没吃饭呢！”娘微微睁开了眼，瞅我一下，又闭上了。
我笑笑，赶紧给娘准备流食早餐，扶正她，一勺一勺将娘喂饱。
收拾完碗筷，我轻轻解开娘盖的被子，果然，屁股处的被套上，有一块拳头大小的淡黄色痕迹。我忙拆被套准备去洗。等被套拆下后，发现被套里的棉被有着大大小小的尿痕，尿痕使得棉被变成了毫无规则的地图。我将脏了的棉被叠起，给娘重新换了一床。
傍晚，弟弟下班回来，我带着娘的被子回家进行拆洗。洒了大把的洗衣粉，尿渍还是洗不去，我又用84消毒液，终于将雪白的被里漂白干净。
又一个晚上，我在白炽灯下，将娘的棉被伸展开来，把之前的棉絮重新覆盖上，摸着娘盖的棉被，我的心竟疼了起来。
娘的棉被竟是如此的单薄，她为儿女们做了四十多年棉被，从儿女们小做到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她每年都让我们带回家棉被进行拆洗重做，每次做着做着就厚了。娘做的棉被，一床抵得上人家两床的厚度，可是没想到，娘也会做薄，薄的只留给了她自己。
一年前，娘还没生病，暑假我去看她，娘正在家中的院子里拆洗棉被。两床被子刚刚拆完，棉絮泡在一个大铁盆里，灰不溜秋，黑黢黢的一大团，少说也有二十年光景了。我忍不住说：“这是哪年哪月的破烂儿？这么脏旧的棉絮，扔到沟里都没人要，路上的叫花子盖的也比这要好得多。扔了吧！我刚买了两大包棉絮，明天给你带过来用！”说着，我就弯腰去捞那旧棉絮准备扔掉。
娘急忙阻止，笑骂了起来：“放那里，别给我动！狂的你，敢给我扔！谁要你的棉絮，我这里也有，这些棉絮虽说旧了，但洗洗还很干净，到时候拿去弓坊加工一下，跟新的差不多，做床铺被子比新棉絮好垫。有分钱你就烧包！”
娘最终没让我动那旧棉絮。等我第二次回家探望她时，她早已做好了三床棉被，有铺有盖，整整齐齐叠放在了床头。娘还问我：“你天天忙得不着家，把你们盖的被子带过来，我给你们拆洗了做做吧？”我口头答应着，始终没将自家的被子带到娘家去。毕竟，娘已是七十岁的人了，眼睛花得大半天穿不上线。
娘病了，一病就不起。她那么爱干净，每年都要将被褥进行拆洗。如今，娘的被褥该由我来拆洗了，摸着那薄薄的一层棉絮，我眼睛有些潮湿了。娘心里装的总是儿女的冷暖，唯独没有她自己。这让做儿女的情何以堪？
我赶紧下了楼，去地下室背来新棉絮，拿出一沓，给娘的棉被又敷上厚厚的一层。缝合时，针扎下去拔不上来了。我只好换根长针，重新穿上线，仔细地给娘引起棉被来。
我做得很细致，娘是个手巧的人，女红总是精益求精。我唯恐做不好，惹娘不高兴。娘虽然再也不会注意到针脚的大小，棉被的厚薄，但我想，娘盖着我做的棉被，她一定能感受的到儿女的心思。娘心里装着儿女，儿女的心里也满满得装着亲娘。
厚厚的棉被终于做好了，我腰酸腿麻，想到娘盖着松软的棉被，会舒舒服服地做个美梦。梦中，娘的身体好起来了，腿能下地走路了，眼能看到棉被做工的精细了……
作者简介：朱素荣，女，山东寿光人，中学一级教师，国家三级心理咨询师，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潍坊市作家协会会员，寿光市作协会员，《寿光日报》副刊“十佳作者”。爱好文学，闲暇时间喜读书，爱旅游。多篇散文、小说、诗歌发表在各国家级刊物及省、市以上地报纸、刊物、网站上。代表作散文集《芳草青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