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遇见你
文 / 韩连宗
爱上茶，源于一句表语：君子之品，香如兰芷。
中秋节前夕，我们街上新开了一家茶店。听朋友们说店里的茶叶不错，绿茶、红茶、黄茶、青茶、白茶、黑茶等各种品种都有。我正想买些过节时招待客人用，于是就去茶店里看看，买什么样的合适。来到茶店里，一股芬芳的茶香迎面而来。茶店面积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店内干净整洁，精致的货架上陈列着各种茗茶的样品，古香古色的博古架里摆放着许多令人爱怜的壶盏杯罐；在朴拙的老榆木茶台上，一套现代化的煮茶设备与它相得益彰。店主是一位很热情的女士，友好地招呼我和另一位顾客先坐下来喝杯茶。其实我平日里是没有喝茶这个习惯的，也就是在家里来客人或者到亲友家做客时才喝茶，但喝茶后晚上总是睡不着觉，这次生怕自己再次倍感煎熬，所以并没有去坐下喝茶，依然站在货架前欣赏各种茗茶的精美包装。浏览中，忽然发现一种叫做“踏雪兰妃”茶下面写的一行字：君子之品，香如兰芷。
“君子”一语，在先秦典籍中多指“君王之子”，着重强调地位的崇高。后来“君子”一词被赋予了道德的含义，自此，道德崇高即成君子修养的典范。《周易》有云：“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人心向善，路人谁不以君子自榜？既是君子，品味自然要高，言谈举止、饮酒品茗无不以涵养满怀而彰。好酒以绵醇为上，佳茗当如何？香如兰芷！兰草和白芷，皆是香草。唐人杜牧有诗句：山实东南秀,茶称瑞草魁。如果有一种茶叶，聚天地之精华，吸日月之灵气，凝兰芷之芳香，那定是茶中的极品了！我正想象踏雪兰妃茶的构画与韵味，比拟自己可不可以如君子那样优雅地饮茶品茗吟诗弹唱。店主看我盯着踏雪兰妃茶一动不动，就过来介绍说：“踏雪兰妃茶是一种新工艺黄茶，它产自四川蒙顶山1000米以上茶园，在传统的加工工艺中多加了一道独特的闷黄工艺，添加黄山优质春兰花，反复七次窨制而成。踏雪兰妃茶色泽嫩绿清香馥郁，茶香和兰香相溶又若芷香，汤味及其醇美。我这里刚刚进来了新品，泡一杯给您尝尝。”正在这时，我的一位发小也来到店里买茶，见我在看茶，就说道：“来买好茶也不吆喝声！你想要那种？”店主一看又来了客人，就热情地说：“您来得正巧，我正要沏好茶呢，您坐下来尝一尝。”
我的这位发小可是一位标准的茶瘾君，每天一有空闲就泡茶喝，而且总喜欢喝泡得浓浓的茶水。他常常约几个铁哥们饮茶品道谈古论今，每当聊起茶来总是眉飞色舞，自曰喝遍天下名茶，大家都戏称他为“茶痴”。我想，既然来了懂茶的，就一同坐下来喝一杯，听听他的评价。
店主拿过来一个玲珑剔透的玻璃茶壶，从冰柜里取出踏雪兰妃茶，打开封装茶叶的铂纸袋，用茶铲取出适量茶叶，轻轻地放进茶壶里。她说，泡茶最好是紫砂壶，但是泡新茶却一定要用玻璃壶，这样可以详细地观察茶叶在浸泡过程中的形态和茶水的色泽，这个过程是很美妙的，它能给人一种跨越时空的感受。话说间，煮壶里的矿泉水已经烧开，稍作冷却降至八九十度，店主开始向茶壶里注水。向茶壶里注水是很有仪式感的，她左手摆正茶壶打开壶盖，右手端起煮壶，煮壶壶嘴距茶壶口约两寸，壶身微微倾斜，一股细若钗尖的清水便慢慢地流了出来；水柱起初如银环初直，继而又似凝珠断串，在到达壶底时迸起欢腾的浪花，发出悦耳的声音，像伯牙抚琴，又似春雨敲扉。原来静卧于壶床的茶叶一下子被激活起来，它们像一群舞者，时而手牵手团舞如伞，时而各自扭俯蛮腰状如盛莲，随着水流和浪花翻腾回旋，花样百变。注水即停，舞蹈的节奏渐渐地慢了下来，茶叶一片片如踏芭蕾，它的柄部朝下，优雅地旋转着飘落下来，如初降瑶池的仙女，拥抱那清新的甘霖。茶叶在没浸泡之前，它的身躯是卷紧的、呈尖尖的针状，它毛茸茸的叶底朝外，光滑的页面朝里，像一位身着裘裾的高贵女子，把韵味和内涵紧锁于胸，从不轻易打开。如果把水比作君子，那么茶就是一位窈窕淑女，他们已等了三千年，今生相遇，便奋不顾身地相拥而舞，忘却了时光和空间，情开初窦敞开胸怀释放她那蕴含已久的馨香。茶叶在水中由翠绿逐渐变得青黄，茶水也由清澈变得朦胧起来，如晨阳未现的东方晴空。一股氤氲的香气升腾开来，我不由得闭目凝神，心随之飘摇千里之外——
云雾缭绕的蒙顶山上，茶园里那一片片翠绿中透着鹅黄的嫩芽触手可及，它们像一个个小精灵，在春阳温润的目光下调皮地摇曳着；风儿也被它们感染，挥手采下一团团雾霭披在这棵茶树上，随之又撩起蒙在另一棵茶树上，似一个巧手的裁缝在为每一个准新娘量试婚纱。歌声传来，一群采茶女姗姗而至，她们所到之处，那件还没有飘走的婚纱不小心被踩在脚下，如雪如棉，轻柔了垄陌。她们兰印花的布衫像极了蝴蝶，开始曼舞在一棵棵茶树之上。采茶，是一项细腻而快乐的活儿，那些刚刚萌发出来的鲜茶嫩芽细若雏雀之舌，不能拿不能捏，不能搓不能折，采茶女的双手都纤纤如修，拇指和食指的甲儿轻轻一碰 ，那淘气的雀舌尖儿便顺从地躺在她的手心。采茶女的心是善良的，她像一位年轻的母亲，把茶叶放在腰间的小茶篓里，目光满怀慈祥。
采满小小的茶篓需要半天的时间，已晌，云雾早已隐于山涧歇憩，采茶女们踏歌而归。制茶过程对于这些娇嫩的茶叶来说是痛苦的，杀青、揉捻，是对它柔弱的躯体和坚强意志的考验；它必须经过一段时间的煎熬，它的灵魂在那位高尚的匠人手里得到熏陶，沉默与暗窨使它的精髓再次升华，它被赋予了新的使命，必令每一位饮者感叹生命的价值：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好了，可以品茶了。”茶店老板端起已经斟满的茶盏递了过来，我双手接过表示感谢。我微闭双目将茶盏凑近嘴边，一股氤润吻附在了那干涩的双唇上，我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两朵兰花飞进了鼻腔，它打开了我的喉结，瞬间击穿了整个肺腹令人心旷神怡；口齿亦没有了抵御，半盏茶水竟然自己流进了嘴里，舌尖、牙龈、腮腺被荡涤一空；心灵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呼唤，茶水便直流而下，又似涓似潺，被躯体的各处截留匀和，如春雨浸润干燥的大地，身心清爽怡然。
“好茶！好茶好茶！”。我正陶醉在回味里，发小忽然站了起来，他伸出大拇指连连称赞：“我再往后就喝这个茶了！叫什么名字？”
“踏雪兰妃”，老板笑着说。
“踏雪兰妃? ! 好 ！名字也好听，富有诗意!”
我也笑了起来，头一次见他这么激动地夸这个茶叶好，也头一次见他说出“诗意”一词，看来这茶确实是不错了。我的心情忽然愉悦了许多，情不自禁的又品饮了几杯。老板也很高兴，说以后走到这里就过来喝茶。我忽然想起了卢仝与孟简的故事：多仁之士谢茶而赠人好歌，便骚耳挠腮学古人作出拙句《咏踏雪兰妃茶》：
撷采春风巧手芳，尖尖雀舌绛唇香。
茗心只为君初吻，蹈火重生又赴汤。
买了茶叶回家之后，我仍然感到余味未尽，就喊来邻居又沏了一壶茶品啧，有好东西要分享嘛！邻居对踏雪兰妃茶也青眼有加。说来也怪，那天我喝了那么多茶水，晚上竟然准时而眠，没有了以前喝茶后的那种恍惚与烦躁。原来喜欢一种东西，是缘分的相濡和精神的依附。踏雪兰妃茶，它会缓解劳动者疲惫的身心，它会安抚远方游子的思乡情结；踏雪兰妃茶，它会让智者如水，让仁者如山。
人有时候是需要按下暂停键的，整天奔波忙碌的你，不妨稍作停歇，在阳台或者庭院，放一把舒适的躺椅，沏一壶踏雪兰妃香茶，忘却你的身份和地位，崇饰君子之品，把生活中积攒的欢乐或者辛酸，变得香如兰芷。
作者简介
韩连宗，山东省潍坊市安丘人，潍坊市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发表于报刊杂志和中国作家网等媒体，有散文入选中国当代散文精选三百篇，并多次在省市中获奖，其中有作品在山东省委宣传部和山东省作家协会举办的《纪念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征文》大赛中获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