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懊悔——沉痛悼念我的母亲
娘离开我已经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今天是给娘上五七坟的日子。
在娘走后的这段日子里，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我的眼前老是晃着娘的影子，耳边始终觉着娘在喊我的名字，声音很真切，以至于每每感觉娘在喊我的名字时我便习惯性地扭过头去答应着。恍惚之中，仿佛觉得娘依然还在我的身边，我还可以像过去一样在电话中听到娘的声音，每次回到家中娘还会兴冲冲地从老屋里出来迎接我。但是，透过模糊的泪眼，我看到的却是娘的坟头已经长出了青草，坟头的芝麻也早已枝繁叶茂了，我悲不自禁，忍不住地再一次失声恸哭！
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娘了，我已经成了没娘疼爱的游子，成为一个灵魂再也无从寄托的游子了！
娘真的走了，娘永远地离我而去了，连让我最后看她一眼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阴阳相隔，令人悲痛万分，追悔万千，在这个世界上我永远失去了疼爱自己的亲娘，在遥远的天际从此多了一双遥望关切儿子的眼睛！
最后一次见到娘是在去年的农历冬至月初五。这是娘一年之中的第4次住院，还是因为下肢水肿和右心功能不全引起的心衰，娘这次住院前后10天，但我回去陪娘只住了一个礼拜的时间，看着娘的病情一天天好起来，没有等到娘病癒出院我就归队了。归队前的那个早上，天刚蒙蒙亮，我和妻子一道去高密人民医院跟娘道别，娘已经起床，坐在病床上两眼望着窗外，见到我们进来，娘说你们安心回去上班吧，我已经好了，甭再挂念了。我说您安心养病，好好保重，过年时我们再回来看您。
当我怀着难舍与复杂的心情离开高密人民医院驱车回京的时候，天空阴沉沉的，不久便飘起了雪花。望着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我心里骤然感到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想娘，鼻子一阵阵发酸，泪水不住地从眼角滑进了嘴边。我不到20岁当兵离家，尽管已年过半百，但每次离家时都感到自己像个孩子一样对娘难舍难离，尤其这次是在病房中跟娘道别的，一路上我心如刀割。盘算着离过年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很快便又可以见到娘了，我懊悔而又痛楚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一些。
但是我作梦也没有想到，我与娘的这次见面竟然成为永别！
子欲孝而亲不待。每年我都是回高密老家过年的，但是由于受突发的新冠病毒疫情影响，今年这个春节我对娘的承诺没有实现。1月24日，正是阖家团圆的除夕日，北京和山东几乎同时在这一天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机制，这意味着我既出不了京，又回不了村。这个春节我在无比思念和万分焦虑中度过的。自从疫情管控封村后每每往家里打电话，娘总是急切地问，这个病毒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复一句话：快了，快了！娘是多么盼望能够尽快见到儿子一面！
春节过后娘又先后两次住院，我都是因为疫情管控没有回去看娘一眼。娘患有肺心症的毛病已经很多年了，但最近两年身体每况愈下，不仅严重心衰，而且肝脏淤血严重，肾功能也受到严重损害，我先后咨询过北京同仁医院和山东省人民医院的朋友与同学，他们都是心内科方面的知名专家，他们都说娘的病无法根治，并且随时会出现生命危险。
前年夏天，娘来北京住了一段时间，但我明显感觉娘已不如从前，上次来北京的时候还是10年前，那次娘来北京兴致勃勃地游故宫，逛颐和园。
但这次娘来京哪里都不想动，即使陪娘去离我所住小区附近仅有一站之遥的都王烤鸭店，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娘中间竟然气喘吁吁地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歇息了3次。
娘真的老了。娘从去年开始病情加重，已经走不了路了，尤其是春节过后，因为疫情管控出不村、进不了京。我在电话中向她问候，放下电话后又在心中默默祈祷。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的滋味！
离今年春上那次住院仅仅隔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娘在农历5月初又因呼吸困难和全身水肿而住院了。住院前娘已经好几天吃不下东西，呼衰憋气无法平卧，不仅全身水肿，而且还因出现腹水而肚子胀得非常难受。此时的北京，疫情依然十分严峻，我尽管心急如焚，但却无法回到娘的病床前，我内心万分焦虑与深深的愧疚，不停地向省城和北京的专家进行咨询，向熟识的权威专家征询对娘的最佳治疗方案，并热切期盼着北京的疫霾能够早点结束。
如果说病痛是对娘的一种折磨，但在苦熬期盼中的等待却是对我的一种摧残！从春节盼到元宵节，从清明小长假熬到五一假期，老家的疫情管控尽管早已结束，但北京却因新发地突发疫情而形势再次变得严峻起来，我回家的愿望又一次成为泡影。
在煎熬等待和日夜苦盼中，我的期盼最终变成了绝望。
我一直无法接受娘突然离世的事实。娘临走前的那天晚上还跟我通过手机视频通话聊天。娘说她很快就可以出院回家了，但我明显感到娘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显得有些很不耐烦，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视频通话后仅仅过了几个小时，凌晨两点多我放在床头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来电显示是二弟的号码，一种不祥的预感立马涌上我的脑际。电话里，二弟告诉我：咱娘不行了，正在抢救。但仅仅过了十几分钟后便传来噩耗：娘驾鹤西去了！娘临终前没有留下一句话。
随着娘的离世，我的心也日夜浸泡在悲痛、懊悔、遗憾和无限思念之中，夜夜泪水相伴，天天度日如年！
从此以后，我每次往家打电话时再也听不到娘的声音；从此以后，我无论什么时候回家再也见不到娘的身影；从此以后，我有什么事情再也听不到娘的叮嘱；从此以后，当我放下一身的疲劳盘坐在炕头时再也吃不到娘亲自腌制的咸鸭蛋和亲手烀的玉米面饼子！娘啊，娘！您活着时我没有伺候一天，您走了却因为疫情回不去而没有送您最后一程，这是我永久的悔恨和一辈子的伤痛！
娘啊！您走了，我的心也已经碎了！娘这一辈子就没有享过几天福。她还未过门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进了家门不到半年奶奶又扔下还未成人的三个叔叔和三个姑姑撒手人寰，在那个填饱肚子成为农村人最高奢望的年代，我们家的境况可想而知。长兄如父，老嫂比母。娘这一辈子含辛茹苦，就没有享过几天福，等把叔叔和姑姑们相继拉扯成人了，我们兄弟三人和妹妹又熬尽了娘的心血。
一直在病床前陪护的小妹在电话中告诉我，住院期间娘天天唠叨：不信这个老毛病会把我拖垮，今年虚岁才80，不甘心就这样走了。听到小妹的这些话，我悔恨交加，痛不欲生。
孝不能等！不是娘连最后一次伺候她的机会都没有给我，而是因为我的大意和疏忽给自己带来了终生的悔恨和伤痛！娘去世以后，因为疫情不让回村，没有送娘最后一程。听三弟讲，给娘下葬的那天下午，闷热的天空中却突然下起了绵绵细雨，我知道那是娘的眼泪，是娘对这个世界的眷恋与不舍！娘啊！我好悔啊！
有娘在家就在。如今，虽然家依然还在，盛满美好记忆的老屋也还在那里，但娘却已经不在了！有娘在的老屋是幸福完整的家，但没有娘的家却已经变成了存放泪水和寄放伤痛的老屋。
娘走了，我已迷失了回家的方向，尽管自当兵离家之后怀着幸福与期盼朝那个熟悉的方向走了整整35个年头，但随着娘的离世我却再也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再也回不到有娘痛爱的从前的那个家！
娘啊！儿想您！天堂没有病痛，愿您在天堂一切安好！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