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欢喜
文/张素兰
所有的欢喜开始于眼睛刹那间的撞击吧？一切的清水明媚，一切的山风浩荡，皆在刹那。那晚，秋风微凉，朋友相约，去广场散步，走累了，在一处单杠上压腿。抬首，撞见温柔的灯光照在雍容华贵的银杏树上，闪亮、纯粹，美轮美奂。金黄色的树冠，宛如天庭放下的华盖，聚拢在苍劲的树干上，在灯下熠熠闪耀，习习生风，给人一种丰饶的感动。
这世界上，最美的存在，应该是“光”吧。只有“有光”的时刻，才有红的热烈、黄的灿烂，绿的青翠，也才有光阴的流转，有美好可期待。
《诗经》中说：“既见君子”。其实是邂逅遇见，其实是刹那惊鸿。《洛神赋》里那翩若惊鸿的洛神，又似开得正茂盛的木槿花。何以开到如此浓烈缱绻？大概遇到自己最欢喜的季节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夏天葱葱茏茏的树木，并不是它们最美的时候，就好像美女一样，只得见丰腴的感觉，却少了些骨感的美。反倒是秋日凋零静美的样子，更能看得到树木们夏日里被隐藏起来的绰约的风姿，疏朗的感觉像极了中国画。当然，秋天的瑰丽，更像是沉淀了一年的历练，五彩纷呈，美不胜收，又像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别有一番欢喜。
也是秋季，二十年前，我们十几个美术教师去日照的九仙山写生，那是一个最美的季节。
九仙山是旅游胜，自然而然吸引很多画家到此写生，我总觉着,九仙山本身就是一张迷人又有格调的山水长卷。
那些几乎是最原始的村落，那些山野间的树，那一段一段的褐色石块垒成的院墙，还有那像被打翻了颜料盘的山谷，那夯土的老屋子……
远山，村落。茶山，书院。飞鸟，古松。溪流，亭子。洗衣的女人。我们提着画架，背着包,看浅红深红的柿子挂满了枝头，看白云在干净澄澈的天空中游走，看仙山之畔的农人，把褐色的栗子装满了筐，仿佛采撷起和煦的秋阳，深秋的情意都已融进饱满厚重的果实里。
秋天真的是适合写生的季节，登高而望远，果然有不一样的风景。山上的植被各自变换着颜色。想起来那流传已久的诗句：“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山川松涛，有不言之大美。可那些花花草草枝枝叶叶里也有着小美好小欢喜。
自然的风景朴素自在，慢慢欣赏，每一处风景都可入画，简直就是世外桃源。每次外出写生，我看着村子里的远山、云雾，觉得这里一定住着神仙。
夕阳西下，我们三五成群再次回到热情的农户里，吃着刚从地里采摘的青豆，新鲜的萝卜，每天的蔬菜都是天然的。印象最深的是每次都有大碗大碗的栗子，香甜，纯正，醇厚，好吃到崩溃。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谈着家长里短，说着风土人情，那份世俗的心，觉得亲切，像刚刚画好的柿子、老屋、远山、澄净的天空……那份自然的亲近在笔下荡漾，谁能抵挡一粥一饭的力量呢？
在写生中看到盛开和枯萎，每一笔都是生活异常的生动。我想起黄公望在山水间游荡，怀着对山水光阴的深情和朴素，人至中年，慢慢能体会到那些深情和朴素了，多了几分欢喜。
一夜微雨，空气里添了几分寒意。楼下的菊花儿是正艳的时候。枫叶红了，此刻光线像金属一样珍贵。踏一路的轻盈，置身于深秋的小城和田野。天空是没有一丝杂质的蓝色，澄澈的感觉，让人无由来的开心。听，风的声音，看，叶的飘零。心头，是小小的欢喜，难得享受这片刻时光的清宁……
三个孩童，穿着粉的、格子的衣服，两个正弯着身子，一个蹲在苔痕滋生的石块上，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清澈的水面，他们是在看自己的倒影吧？还是在观赏着鱼儿欢快的游动。
这里的白菜长得正欢，扑棱着叶片，迎着深秋的阳光，绿意盎然。那一朵开得正美的小黄花上，一只蝴蝶停在上面。这一片的牵牛花，大都凋零，只有零星的两三朵花儿仍在炫美的绽放。
一只老丝瓜正孤独的吊在楼墙外的老藤蔓上，叶片有的干枯，也有几片保持着原先的绿色。墙外的大片绿叶上开着润白色的小花，一串串的扁豆饱满厚实。一只蚂蚱正偷偷藏在红薯叶上，享受着秋日的安闲。一只蜻蜓落在叶片上，好难得的画面。这两簇辣椒造型美丽，红绿相间，在绿色的叶片上盎然向天，笑成了花。放眼望去，满眼的秋色之中，或远或近的绿，从来不是最醒目的，却带来妥贴的安全感。
空气里这种散散淡淡的味道，丰富而复杂，每到一处都有或多或少的欢喜。
此刻，饭桌上，小米和豇豆熬成的粥，散发着迷人的饭香，阳台上的三角梅依然在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