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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楼主] 发表于:2013-12-03 00:22
昌乐 刘文安

老鸹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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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1楼] 发表于:2019-02-12 16:18
鄌郚总编
  老鸹赵
  陈正宽
  鸟儿是进化的歌手。若是没了鸟儿,谁知世界会寂寞成什么样子。小时候,在故乡白浪河畔,开春过鸟季节,看见庙上的老和尚吩咐小和尚,满街贴黄帖儿,帖子上印着:一年之计在于春,花鸟虫鱼传子孙。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望母归。我去玩耍归来,白发苍苍的老祖母,总要把我叫到面前,唠叨几句:从小行好,到老错不了。祖母的意思我明白,莫打鸟呀。而背了书包上学校,老师早把作文题写在黑板上,也是《鸟儿鸟儿我爱你》的一类。总而言之,儿时春来,鸟语花香,巷陌市井,无处不是天造地设,一个“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美丽环境。
  乡城小小,紧靠了一条清清亮亮的白浪河。白河两岸,还连翩了金灿灿的沙滩。沙滩边沿挤满了伸胳膊踢腿的柳树行子,馥郁葱茏。也便诱使各种鸟儿,愿意打这儿过路,沐浴,歇晌,打尖……林子大了,什么鸟儿也有。探春啦,黄雀啦,红下颏啦,,光棍掇锄(学名叫布谷鸟)啦……一队队,一排排,从它们越冬的地方飞了回来,好不红火。只这翎毛家族,多半是过客,少有长户。此地有长期户口的,大抵只有麻雀和乌鸦吧。麻雀这家伙,适应性强,繁衍快,又不择食,也就家丁兴旺。老鸹俗称乌鸦,与喜鹊同属大禽,它们一样喜欢黑大褂,喜把用树枝筑成的巢,搭在高高的枝头。
  乌鸦所以叫老鸹,也许由于它恋群,喜欢簇拥在树头,拉开大嗓门儿,刮刮杂杂地叫个不停。小时走在上学路上,到前所街东头,看见魁星庙,庙中古树盘桓,虬枝纵横。大礼帽一样的老鸹窝,用枯树枝编缀,挑在树头,很是打眼。至于乌鸦们,有的悄立,有的凝望,有的啼唤,有的剔翎,有的则凝思,画出一帧《古刹停乌图》,引得过且过好奇的我,仰观悬想许久,沉湎怡悦。
  但童稚目光里的爱慕,在传统观念里,却是异类和不祥之物,真也固执得可以。乌衣郎遭此不白之冤,历有年矣。信不信由你。在深山老林,清晨绝早,若有此君飞上谁家屋脊,呀呀大叫三声,这家本拟外出的老主人,准此不敢越门槛半步,也许惶惶然若惊弓之鸟,一连坚壁几天也说不定。乡亲们说,老鸹属阴。倘不,何以不到夕阳西下,暮色苍茫时候,诗词歌赋也总是不写它?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这是一幅秋画,画中有鸦,乌鸦。梁园日暮乱飞鸦,极目萧条三两家。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时花——这是一幅春图,图中有鸦,乌鸦。鲁迅小说《药》的坟场上,充斥着安特莱夫式的阴冷,阴冷的道具是,乌鸦,“铁铸一般站着”,叫人厌噤不迭。
  但厌噤归厌噤,乡亲们总是雍容大度。射猎的枪口,无论如何不会对准呀呀唔唔的乌衣郎。《聊斋志异》里有个《竹青》故事,写无端化为乌衣郎的白面郎君鱼容,不幸中弹负伤。作为乌妻的竹青,则悉心侍奉,举案齐眉,群乌掀船,报仇雪耻,极富于侠肝义胆。日前,逢到一位环保局长朋友,小话环保。他说,环保治理的最终企求,在于返璞归真。治理的好坏标准,也只一条,即是看看在城市遁迹多年的乌鸦,是不是又安土重迁。
  这是最简单也最易证验的客观标准。相当初,人与自然,两来无事,本该就是这样子的。潍城西郊有个村庄叫老鸹赵。包围全村的,是密密匝匝的树;占领树头的,是重重叠叠的巢,乌鸦的巢。赵姓村民,平面上传宗接代;鸦的子孙,则立体里五世同堂。原来,明代洪武初年,四川有赵姓迁民,移居山东,到了白浪河畔。遥望河边埠上,林木葱茏,树头鸦巢,团团如盖,旭日东升,鸢舞鹤翔,小桥流水,疑非尘世。此人雅悦,因名其村:老鸹赵。好一个老鸹赵!当天空中弥漫着的废气,残忍的弹弓,狩猎老的枪口,美味烹调的炒勺,齐朝着都市乌巢虎视眈眈的时候,此物则远走高飞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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