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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1-07-17 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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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其安丨郑王村的冢子和圩子

  郑王村的冢子和圩子
  刘其安
  郑王村是一个古老的村庄,它是昌乐县经济开发区也是昌乐县的北极,东西、北三面与寿光为邻,因村中有一座高大的郑王冢而得名。郑王冢在村子西北隅,连同附近几处残存的数米高的古老圩子墙和上面那些古木大树,犹如一群饱经风霜的老人,在无言地倾诉着那些已经如云烟般散去的历史。
  郑王村西北隅隆起一带数十亩的高埠,郑王冢就位于高埠的南端,封土高数丈,占地数十平方米。上面自生自长着柏、榆、槐、杏、柿、梨、枣等各种树木,因野生于荒凉之地,大多根系裸露,虬枝蟠曲,堪称奇树,如胭脂瓣子、榆抱柏、L字榆、迎客樗、连根槐等。其中有一株被称为“茶松”的大柏树,造型奇特,无人知其植于何年。此柏煮叶可以代茶疗疾,香而不苦,品种殊异于他柏,令人称奇。另外还生长着一些当地已经稀有的野草野花,如二月兰、驴驹嘴、伯伯救子等。村民自古视郑王冢为神灵之地,附近的住户也自觉保护,村民很少贸然闯入其上。连最顽皮的孩子,在偷偷攀援时也不敢大声喧哗,以免惊扰长眠者之梦。多年来,外界一直纷扰不断,而郑王冢上却永葆静寂。由于人迹罕至,所以也成为喜鹊、戴胜、斑鸠等一些鸟儿集散栖息的福地,真是世间别样一处风景。
  提起“圩子”,年轻人大多感到很生疏了。“圩子”就好像是一个家庭的“院墙”,也相当于古代大城市的城墙。过去,它对一个村落的安全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清代咸丰十一年,捻军过境(乡人称之曰“长毛反”),清廷谕令各村掘壕沟、筑圩墙,坚壁清野,配合清兵以抵御捻军。郑王村的圩子墙大约就是这时候由本村的地主绅士牵头修筑起来的,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还保存得比较完好。传说早先村人在修筑圩子时,曾请高人指点,仿照古代寿光城的建制,按“六爻”建为龟形,以具老龟伏卧之功。五、六米高三、四米宽的圩子墙,在上面几乎可以跑马车。圩子墙环绕在村庄的四周,算是龟甲的边缘。南、东、西三个方向共有五个大门,分别是龟的头颈和四肢。南门是正门,应该有个好听的名字,可惜已经无人记得。前街十字口向东五百米左右是村东门,上面有刻石,额曰“朝阳”,向西五百米左右是村西门,上面也有刻石,额曰“夕阳”。后街也是,向东、向西各有一个东西门,但是这两个门的名字也同样无人知道了。过去兵荒马乱,要防敌防匪,到了晚上就关闭五个大门,外人如果想进村就难了。在冷兵器时代,村庄有了这圈圩子墙,真是易守难攻。村子周围只有东北隅的龟尾部才是薄弱之处,因为那里留有一条往外排水的阴沟。说到排水,村里村外的河湾渠沟设计得很是科学合理。由于在孤山以北的扇形平原上,广大村庄的地势都是南高北低,又有丹河、桂河等大小河流南北贯通,所以排水就非常顺畅。村子里有西湾和后湾,是龟的胃和膀胱,雨季几乎可以接收村子里面的所有积水。后湾在村中地势最低,积水太多的话则可以从北面圩子墙的阴沟排泄到村外的壕沟里。壕沟其实就是绕村一周的护村河,生长着芦苇、荻子、荷花和各种水草,相当于古代的护城河,足有两三米深,常年流水不断,鱼虾游来游去,乐在其中。壕沟里的水如果太满,就从村外东北隅流淌到七八里远的桂河里去。那时候尤其是多雨的季节,整个村子真的像一只大龟在水里漂浮着呢。
  有关郑王冢的传说故事很多。然而没有谁知道郑王冢为何人之墓葬。老人们岁时进香祭扫,总是默念“郑武爷保佑”。“郑武爷”是谁呢?有人认为“郑武爷”即东周郑伯友之子掘突郑武公。但是郑武公的墓葬又如何会在齐国故地呢?又有人说,隋唐有王世充称郑王,明代有下南洋之郑和称郑王,五代时的柴宗训也曾降封为郑王……然而都毫无根据罢了,不过是些闲言妄语。还有人认为,郑王冢是春秋、秦、汉抑或唐、宋间此地一位郑姓王爷排行第五者之墓葬。而最普遍的一种传说是,郑武爷是汉代一位横刀立马的红脸将军。在战场上他所向披靡,战功卓著。后来学作良弓藏,便隐居这里修炼道行。时值大战刚刚结束,鬼怪横行,郑武爷便扶弱救困、拿妖驱邪,声震四乡。明代初年瘟疫流行,周围村庄里的多数人被夺去了生命,但这个村子里的人们却安然无恙。人们都说,那都是郑武爷的保佑之功。
  郑王冢西面的大沟,大约自明、清、民国以来,作为寿光、昌乐之间的官道,一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昌大公路建成。从前客旅从这里北来南往,皆知“过了郑王冢,就是牛角子(尤角子,今龙角村,古时土人发音之讹)”。有个关于明代洪武初年的传说很生动。说的是那叫做“殃”的怪兽,长着三只角五条腿,张牙舞爪自寿光奔来,将要闯入村庄的西门。这时郑武爷出现了,大喝道:是何方妖孽敢来侵扰!怪兽一听,害怕了,就狼狈南去,窜进龙角村北门里。于是那年从龙角村北门里开始“殃人”,一个数百口人的村庄,劫后余生仅存十几人……
  郑王冢西南方向的圩子墙下,也就是原来的官道旁,至今有座“长毛坟”,据说早先曾经年年有来上坟添土焚纸叩拜的。以前村里的一些长辈常常告诫年轻人:不可妄动此坟之土,动则必患疯癫之疾。据说这是有原因的:当年村中曾经从昌乐县东南乡马宋镇买来数门生铁大炮,安放在郑王冢西面的圩墙上,至今这里还能看见当时的炮台遗址。这种铁炮俗称“老母猪炮”或曰“辘轳头”,算是当时颇具杀伤力的先进重武器。当时,山东各地大办团练(团练类似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的民兵组织),村中有个齐姓的民团炮手,在捻军来到圩墙下的官道上时,十分性急,不等命令,突然开了一炮,当场炸死捻军二人,炸伤多人。有一位捻军军官仰望圩墙,以皖南土语惊呼道:辘轳头!辘轳头!炮手初见捻军披头散发的模样和血肉横飞的情景,听到那呜里哇啦的安徽口音,简直如活见鬼一样,当场吓得歪嘴瞪眼,口吐白沫,未几中邪而死。所以后来人们就代代相传,谁如果动着长毛的坟土,谁就会疯癫。“长毛坟”,就是当年两位捻军战士葬身的坟冢。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次事件中,的确没有听说过当时村民有什么伤亡。老辈相传,当时长毛(捻军)过境,寿光、昌乐、潍县等地很多百姓在兵荒马乱中罹难,而郑王村的人们能够依据圩墙炮台拒敌于村外,是因了郑武爷显灵保佑:他一手掣一铁碌碡,一手挥舞长柄大刀,一声怒吼,竟然喝退了前来围攻的十万长毛……不过这毕竟是神化了的故事吧。
  郑王冢上裸露着不少长约35公分的大砖,看上去十分久远,有人说至少是东汉以前的。2002年冬,冢子被盗掘,盗墓贼盗走大量文物。据说其中有一青铜鼎,三足两耳,椭圆状,边沿因锈蚀严重而残缺。
  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郑王村“圩子墙”内外也发生了一些历史事件,留下了故事也不少。
  1938年春节期间,日本鬼子曾经闯入圩子墙,登上郑王冢,为了练习瞄准,竟枪杀前往赵家庄走亲戚的无辜少年刘焕茂。为了开心取乐,抓住张立财、李福来等村民,往他们衣服里扔烟头,灌辣椒水,进行惨无人道的折磨,他们却在一旁哈哈大笑。1945年8月,田柳庄战役结束,杨国夫的渤海军区八路军战士押送被俘的张景月部旅长马成龙至郑王村圩子墙下。马的锁骨被穿了铁丝,犹骂不绝口,给村民留下深刻的印象。
  1947年,潍县战役前夕,许世友、谭震林的山东兵团和赵寄舟的渤海纵队开过来了,攻打郑王村西北方向的寿光重镇田马和西南方向的昌乐县黄埠,那里盘踞着张景月两个团。赵寄舟的司令部则设在郑王村中刘介亭家的东屋里。人们发现,无数根电话线捆在一块儿,有碗口那么粗,从这里扯出去。一个叫罗平的排长找到村中一个张姓农民带路,攻打黄埠。黄埠是一个大村庄,村子四周也有又高又厚的坚固的沙土圩子墙。据说手榴弹扔上去,只能炸个小小的麻点。村中大门关闭后,只有村子北面的圩子墙有一道雨季用以排水的豁口可以进入。豁口外面是地势险要的哑巴沟,与丹河河道相连。所以这个豁口其实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驻守黄埠的是张景月的苗思久团,装备精良。广饶的县大队从豁口处先开始攻坚。苗思久的重机枪“哒哒哒”地响开了,据说这是一挺从日本人那里受降得来的机枪,连机枪手都是原装的日本人,此人训练有素,精通枪械,投降后在张景月的部队里做教官。县大队伤亡惨重。从黄埠抬回来的烈士尸体放满了郑王村南面圩子墙下的几个大场院。民工们像装秫秫个子一样往马车上扔,一会儿就垛满了三辆马车,据说是拉往寿光的陶官庄去了。
  一天夜里,刚刚转为国民党正规军的十五旅徐振中团奉命增援田马守军,他们从昌乐出发,沿着石家庄、孙家庄、大北庄一线的一条河沟行军,遭到赵寄舟部的伏击,伤亡惨重。赵寄舟的部队夺取了敌人驮在马背上的一挺崭新的重机枪,往郑王村这边跑来。敌人发觉后不甘心,就在后面追赶,昌乐城内的一些国民党军也往这边增兵。赵寄舟部的机枪很快就架在了村子西南隅的圩墙上。枪声一响,敌人立马倒下去一大片!但是毕竟寡不敌众啊。危急时刻,许世友的一支正规部队,从东北方向的西庞村赶来增援。无可奈何的徐振中,眼睁睁地丢了一件宝贝家当,只好狼狈地撤退了。据说在昌乐东关附近的龙王庙,吃了大亏的徐团长当时痛哭一场!老人们说,枪声响了一夜,翌日拂晓时分最激烈了,真像爆豆子一样。此仗打完,村中一个姓齐的孩子,在圩墙架设机枪的地方,黄铜弹壳捡了足足一箩筐。
  郑王村的圩子和冢子,承载着如许多的历史人文故事,剪不断,说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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