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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1-07-18 08:52
鄌郚总编

六一、八区署上下团结 昌乐县支撑大局

  
  由于胶济铁路的全线通车,给沿线的军民带来莫大的希望。我们也紧盼着国军的力量能日益壮大,会同地方团队,直捣共人巢穴,以便尽快复员。但由于世界局面的变化莫测,国际共产统战阴谋的诈欺宣传,再加民主国家的姑息养奸,都使我们的战后局面,蒙受了极为不利的影响,坐看毛共人帮,收取渔利。共人从东北苏俄手中获得大量的精良装备,其地方上的土八路,也因之而得以加强了火力,气焰之盛,较已往任何时期为高。他们以欺骗的、威胁的、宣传的种种手段,想尽方法,把当地的男女老幼,控制到手,或以血腥的残杀,使民众屈于淫威,供作驱使。这样的地区,卽使由我们的国军,作了一时的占领,也不能算是眞正的收复。所以共党对于土八路和基层武力,非常重视。抗战胜利后,更是加意培植,大量补充械弹,使成为他们深具潜力的战鬪单位,胶着在地方,纠纒在地方,控制着全部民众的精神和行动。而我们却于抗战胜利后,只注意复员命令的贯彻,未顾到地方骚乱的事实存在,把对抗土八路的游击部队处于缩减孤零状态,不被中央和国军所重视,且在许多措施和宣传上使他们受到伤害和摧残。有一天我在从临朐到潍县的途中,看到靑岛出版的一张民言报上,有这样的一段消息,那是一位东北的最高长官发表谈话说:「所有的地方游击部队,一律解甲归田,另行成立国军五十万。」我当时看了,就感到非常难过,心里在想:「这一下子可就糟了。」在山东也有高级军事指挥官,在大众集会场合里,公开宣布地方抗战武力为「游杂部队」。在八年抗战期间,游击队由民众自动所组成,杀敌第一,救国为先,只要不使我们沦陷区的人民被怀柔、被奴化,则其对全民抗战的总目标就不算错误。而其组织之散漫,纪律之松弛,良莠不齐,行动不一,也是无可避免之事实。但其牺牲之大,伤亡之多,倒下去,站起来,打散了,再集合,长期奋鬪,始终如一。使日本强敌在其广阔的占领区中,仅拘束于点线范围之内,尙不能保持其交通的畅行无阻。更无法利用广大的物力人力,实现其以华制华的美梦,这都是任何人无可否认的事实。日军投降后,如果我们的局面是单纯的、正常的,他们原从农村来,自然要回农村去。但由于遍地共人,到处都是八路,游击队的任务和目标,早就从抗战救国,变成剿人保乡了。经过一些大小战鬪,杀来打去,已由国仇变为私恨,在基本生活形态上,已达到了汉贼无法两立的程度。这些游击部队,如果眞以政府命令能使他们解甲,实际上却没有办法让他们归田,因为他们已经无田可种,无家可归了。局面很复杂,道理很简单,不是当共人,就是打共人,任何地方,都很不容易当一个安善良民了。値兹共人大举叛国,猖獗已极,在此紧急关头,任使民众武力自生自灭,殊为可惜。因此,大家的安全和生存,在心理上、精神上、观念上,都完全放在国军的身上了。国军到那里,那里就算是安全地带,国军开走了,马上又变成了共人呑食的目标。我们就在这一阶段,铁路上的火车,在一个为期相当短暂的时间里,虽也曾看到东奔西驰,很像是一种太平景象,但在数里甚至几百公尺之外,就有人军骚扰,袭击我们的据点。共人深知国军的作战行动,多半固守防地,不会轻易出击,更不会为发现一个武装小组,穷追不已。地方团队,早在心理上、精神上解除了自己的武装,也没有足够的弹药充实战力,所以也就没有勇气打硬仗了。
  三十五年的下半年,临朐仍维持着三个区的小康局面,但也是天天和共人互相攻击,打来追去,两不相让,自然更谈不上是一块安全地区。可是由于地方人士的热心桑梓和团结振作,成为当时不靠铁路线,而能自食其力的少数县份之一了。且对连续多次负担分监总部所分配来的大宗面粉,虽感极度困难,但临朐民众仍以为还有这份能力,对征战辛劳的国军有所贡献,依然引以为荣。当时的环境,虽甚艰险,但在县政日见开展的情况之下,我们冲破了许多困难。大家都以只顾耕耘,不管收获的精神,创设了一所县立初级中学,以发展敎育文化,奠定固有道德的思想体系,以与共人展开正必胜邪的长期鬪争。由敎育科长马秀生兼任校长,请来张梦桥先生为敎务主任,各单位的行政主管,甚多师范毕业者,也都成了热心赞助的义务敎师。我三弟国庆适由阜阳的山东师范学院回来,也在这里担任了一些重要课程。校址设在桲罗林子,学生宿舍也有在张果店子的。招收的学生,三、六两区的人数最多,但一、二等区陷人村鎭逃亡出来的子弟,为数也不在少。这所学校的寿命虽不太长,可能还没有临届毕业的学生,但却成了临朐敎育史上的昙花。我和三弟在这里相处,虽然只有半年,实际上也还没有晤谈过几次,但却算是十多年以来,生活在一起的最长时间,接着他去济南本校复学,就又各自东西了。在我个人的战时生活中,以这一段的工作最顺适,大家偏安在这一县局中,都很团结,也很努力。上半年接二连三遭受的打击,也逐渐复苏,带兵的几位大队副、中队长,均各争相出发,扩展地区。由吃亏上当中所得的敎训,学会了更多对人鬪争的方法和技巧,只是多跑点腿,多受些辛劳罢了。赵仲诺、刘福堂、于乐亭配合着宫子英、陈祝三等几个主要区队和乡鎭上的工作人员,完成了许多预定的工作目标。我被大家的苦干精神所感,也不得不振作精神,赴以全力。今天迎着太阳南去,明日背着月亮东返,不是在会场里讲话,就是在途程上奔忙,每天往返百里,成为生活上的常态。我家住在埠南庄附近的张家河,而县政府所在地的桲罗林子,又在其以南的二十多里,我们经常从桲罗林子向南或西去三十多里的乡鎭开会或训练,多半都是当天往返,而不给共人以可乘之机。所有当地工作人员,也都忽来忽去,居无定所,使敌人的武装小组,无地用武。一个人在风雪交加,严寒澈骨,而晨星尙未隐身之时,天天从温床暖被里爬起来,确是一种行动和心志经常冲突的生活。唯一促成这种勇气的原因,只是在于对小局面的开展,和对大局面的期盼而已。我们深深的了解,一切幸福与前途,不管是归于个人的,还是属于全民的,都要寄放在全盘的胜利上。共人一天不除,痛苦就一天不灭,万一遭逢失败,那是一种多么凄惨的下场啊!我们还有个一隅之地的临朐,可以用武,像那些早就沦陷的县份,只有少数人员逃避在昌乐境内,或流亡于国军防区,生活已无法自顾,还有什么作战的能力呢!想到这些,还有什么艰苦不能忍受,还有什么安乐敢去苟享?在这一段早出晚归的生活中,我唯一能享受到的,就是张专员若干次招呼我到潍县去,有属于个人指示的,有属于行政集会的,吃几餐在山乡中尝不到的餐点美食。所谓美食也只是厨师的技巧和城市中的一般菜肴。那时的生活,都极节约,宾朋招待,很少准备山珍海味,成席论桌。所谓礼上应酬,可说少而又少。八区上下,没有傲居官位的上级,也没有迎合谄媚的部属,就事论事,一团亲切。我到程秘书韫珊家里,程太太一定留我吃顿利津拉面,眞是有钱也没有办法买到的。那是一种面食上的高度技巧,面性不硬不软,不压不切,越拉越长,越抽越细,两手不断折迭,面条匀称成把,吃起来柔软适度,满口芳香,一餐吃罢,回味无穷。到民政科长田英三老师家和财政科长光家三叔那里,师母和三婶多半都以水饺来招待我。在中国北方产小麦的大半个疆土上,不论男女老幼,不好吃水饺的人,恐怕很少很少。就是以稻米为主食的江南,也没有人不知道水饺是面食中的高级食品之一。在我们家乡,不但城市的饭馆小吃都以水饺作为营业的主要项目,就是农村僻野的人家,逢年过节,祈神拜祖,也多以吃水饺,供水饺,表示祝贺与虔诚。有些很穷苦的人家,平素都以粗粮为餐,但每逢年初一、年初五、正月十五,这一年中的三个日子里,说什么也要把这三顿水饺吃完,否则这一年的生活中,总感心里不是味道。所以水饺这种食物,不但家家会做,而且人人爱吃。但是有关水饺的一些名称叫法,则有许多外地上,都还弄不淸楚。我们当地上对于这种食物,没有以水饺称之的,甚至到乡村里还没有人听说过。水饺在潍县称为扁食,在昌乐叫做古乍,有其音而无其字。但潍县的扁食,是一面折个皱鼻,另一面平滑完整;昌乐的古乍,则两面都折上皱鼻,彼此方向相反。顺着弯道,排列整齐,不吃也好看。不像小馆里做生意,揑一把,丢一旁,意在快包快卖,那管什么式样。只要放在锅里一煑,就符合了水饺的意义了。敎育科长曹子君很少留我在家吃饭,都是约我到东关文升园品酥鱼、吃油面卷。有时也由我来作东,再邀上几位好友,小吃一餐。副司令张髯农是一位忙人,整天抱着电话机的听筒,一面听,一面记,时间对他,绝对可以一作二用,夜晚也很少回家。家里的床头上也有电话,经常被电话吵醒,那已成为他业务中的一部分了。他接待朋友的方式,是以潍县土产,或各种糖食,作为谈话的伴奏。他那种高度的服务精神和工作兴趣,也正配合他那副健壮的体魄,而永远没有休息。再困难的问题,再严厉的打击,只要听到他一阵不屈不挠的脾气发完,霎时间,云消雾散,雨过天晴,从来就没有看见髯农什么时候睡过头,丧过气。在专署里的几位主管当中,髯农确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他能言善辩,机智多谋,又能忠于长官,和睦部属。我听他打电话,对所辖军事单位,不但指示周详,而且明确易行。很少有「等我问问专员」,或是「等我考虑一下再答复你」一类搪塞敷衍、不负责任的措词。都是开门见山,旣能作主,又有办法。间有不在权责以内的问题,立刻请示专员,马上为人解决。和人谈话。雅俗互证,幽默不凡,叙事斩钢截铁,绝不拐弯抹角,只听其言,卽见其心。他对八区直属四五个团的单位中,所有连长以上的军官,在电话上只要对方一开口,他马上就能喊出其人的名字来。除了紧急军情之外,常在话完之后,开上几句玩笑,引的对方哈哈大笑。他对巩固军心,振作士气,有其不可衡估的力量。程秘书韫珊是利津人,他在昌乐服务最久,事变前就是县政府多年的秘书,昌乐已成为他的第二故乡。他是一位寡言力行的人,在文字上认定是非,比他用嘴头争辩曲直,其技巧要高出百倍。他忠于职守,信于长官,对人对事,都能容忍不争,以大化小,以小化了。有一次我们在晚餐桌上,大家正谈论安邱的人情紧急,土八路韩寿辰部有窥伺安邱城的企图。当时也有几位对那边情形特别熟的客人在座。张专员就请每人提出一些对付敌人的意见,作为参考,实则却是饭间助兴的成份居多,以免主客之间的沉默枯寂。大家虽都不是军事专家,但也乐于发表自己的看法。有的说调孙玉田的自卫一团追击不放,给他一次彻底的打击。有的说多调几个团去,用围剿的方式,解决韩寿辰的主力。也有人说请国军支持,粉碎共人的阴谋。我对安邱情况不熟,不便揷嘴多说。最后张专员看看坐在他身边的程秘书,慢腾腾的笑着说:「韫珊,你有什么意见,说说看!」张专员好像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紧紧的盯着程秘书的脸,等他把办法发表出来。如果这时候给他准备下一枝笔的话,我想他一定写的很有内容,而且满有道理。我和程秘书刚好坐个对面,看他欲言又止的考虑了多时,然后他以极严肃的神情和很沉重的口吻把办法说了出来:「就是打,就是打,狠打!」言下不胜气愤,还特别把个打字说的重而有力。张专员却把筷子向桌面上一放,很开心的笑了起来,且以十分幽默的口气说:「那还有问题么,你看这些人里面,谁是个主张和共人妥协的。」全桌的人都哈哈大笑,历久方止。赵光家三叔原任财政厅专员,抗战初期,莅县视察地方财务,张专员请他留县帮忙,专署成立后,任职财政科长。对粮税征收、军政开支,都有井然不紊的法规系统,是一位说话少,做事多的典型人物。他处理财政,稳重有远见,公私分明,毫厘不沾,那种安贫乐道,淡泊名利的人生,谁也不相信他会是一个掌握财政实权的主管。民政科长田英三老师,学养高深,德望孚众,是一位擘画入微,处事愼重的人,有关我和他私人情谊,对国家地方的贡献,已于前面提高,在此不再重复。敎育科长曹子君是泰安人,抗战期间任昌乐部队的政治部主任,曾襄助张专员对军队的训练敎育,思想灌输,使地方团队成为坚强的抗战劲旅,剿人主力,贡献甚大。三十一年秋,在一次敌人大举侵犯时,曾和昌乐县敎育科长赵伯枢同时遭俘,在东北煤矿里受尽折磨,一年后才都设法逃回。国仇私恨,更给他们锻链成一股子高昻的战志。
  三十五年间的八区辖境以内,敎育的发展也是很有可观的。省立潍县师范,设在东门里文庙后面,赵梦梅任校长,班级人数,都较战前省属的同性质学校大的很多。校内熟人不少,我曾好几次进去,稍坐片刻。省立潍县中学设在坊子,也是一处极具规模的新兴学校。由王象坤担任校长,他曾好几次嘱我把田冠五老师从益都请来,专敎数学课程。可惜我到处奔忙,琐事绊身,又感来日方长,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玩玩,岂料世局变化莫测,虽然近在咫尺,竟而始终没有去过。省立昌乐中学规模最大,人数最多,霍梓坡先生由创设而至全面发展的过程,容在下面以昌乐县政作核心时,再作较详的叙述。其他尙有省立益都中学、省立安邱中学,以及各县自己设立的中学简师,都已粗具规模,且在竞相发展之中。这年春夏之交,张专员曾召开过一次全区的敎育行政会议,各县敎育科长、中学校长,都是主要的与会人员。记不淸楚当时是以什么理由,特别要我也以临朐县长的资格前来参加,也可能那时我仍然兼任益都中学校长的缘故。由曹子君、赵伯枢、赵梦梅、于兰洲和我五个人担任主席团。我在三天六次的大会中,大家公推我包办了四次主席,把排满的议程赶完,在预定的时间内结束。对战后敎育制度的建议,区域性学校经费的筹集,人事人才的改进和遴选,都有很丰富的资料和方案,具体而可行。在这次会议上,我和安邱敎育科长于兰洲,接触最多,谈话最久。我们过去虽然不是经常在一起的熟人,但在我任益都敎育科长兼县党部书记长的时期,曾多次在全省性的党敎会议上碰面。我们也都同是五三惨案前后,基层革命工作的少年战友。对军阀的割据纷争,外强的侵侮欺凌,抱有强烈的反抗思想,牺牲决心。于科长面目慈祥,态度和善,讲话的声调淸脆而有力,具体而富内容,他有一种不言而能折服别人的潜力。我和他在这三天的共同生活中,吃饭我们同席,开会我们同座,彼此交换了许多意见,也吐露了不少的共同观感。当我由益都调临朐的时候,外界有些传言,说最初是张专员主动要我和安邱县长李桂登对调,而何主席没有采纳,弄了个周身都不协调。所以于科长曾对我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当时如果你能调到我们安邱来,那眞是再好不过了。」这虽然是熟人闲聊中的客套,但于科长不是一个善于当面说奉承话的人,旣是一种传言,更没有凭空提述的必要,所以很可证明我们的志趣一致,彼此的心交已久了。他在安邱敎育科长任内,对一般敎育的推行,和特敎工作的发展,一切做法看法,和我在益都敎育科长任内的情形,完全不谋而同。他对民为邦本,胜败全在民心的基本原则,是他从事多年的革命活动中体认出来的。他曾向我说过这样的一段话:「有些主持军政的要人,硬把游击部队和没有武装的人民分家,这完全是一种错误的想法。其实那些拿枪抗战的地方团体,又何尝不是由人民所组成。我们的缺点是顾了武装的一部分人民,而没有好好的把大部分非武装的人民加以组织和运用。如果不重视甚至不承认游击队的存在,那就等于自己解除了人民的武装,把多数人民怕惹事、怕吃亏的弱点,完全暴露无遗。共人针对这一弱点,控制了整个人民的意志和行动。我们要想制止共人的无限扩张和暴行,就必须使人民的实力武装,思想武装,有枪的杀共人,没有枪的反共人。如果有人说,只要人民而不要游击队,那就像当初日本人所说,他们只是和我们的中央军为敌,绝不和我们的人民为敌,是同样的道理。不过日本人是一种有计划的挑拨,而我们则完全是见解上的错误而已。旣然有了这种不正确的看法,也就等于不承认这部分武装人民对抗战牺牲所作的贡献,同时也就是要解除了人民的武装,而让共人驱策着人民跳进火坑。国军是保卫疆土,巩固阵地,摧毁敌人的主力,无法对广大的乡村带来安全,也无法对共人的残暴和邪恶的宣传予以根除。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今后我们的责任将更加重,我们的工作将更艰苦。」于科长对于当时局势的分析,和共人叛乱的扩张,看的非常淸楚。他以其在组织多中年的工作经验,对共人鬪争的原则和方法,眞是了如指掌。于科长讲话,没有废词,没有虚套,句句刺到问题的核心。所以和他在一起,越谈话越多,愈久愈亲切,眞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领导人才。
  我另有一位要好的同学知友,在以后不久的日子里,来任潍县敎育科长,大致的时间可能就在三十五年的下半年或是三十六年的上半年。因为情节特殊,决定提前在这里一叙。他是赵笃典字愼吾,寿光县人。在益都师范比我晚一届毕业,品学俱佳,性情刚直,作事认眞,战时在敎育厅服务,极得主管嘉许。我在潍县和他第一次相遇,是因为替曹科长子君到县府敎育科接洽点小事,才发现科长竟是自己的同学好友,而早却各不相知。我的来意尙未说完,他就像受了许多委曲,忽然看到自己的兄弟一样,脾气顿发,大骂地方派系复杂,只顾人情,不讲法理。在他面前已经积压了一大堆无法解决的人事案件,满腹气恼,不知如何处理才好。我对潍县地方情形,并不太熟,但同学亲友很多,各方面的复杂背景,还可略知一二。我在原则上为他分析说:「我们来此是为整个地方服务,任何派系,都是代表地方上的领导力量。他们生于潍县,长于潍县,对潍县敎育都有其历史上的贡献。其所以形成派系,或由于姓氏,或由于地域,或由于毕业学校,各有其原因背景存在。任何一个县份,情形多半如此。派系分歧,虽然影响地方事业发展,派系结合,也可能促进敎育的进步。我们是上级派来的敎育行政主管,自然居于地方派系之外。如果脚步不愼。处理不周,受了一派的影响,引起另一派的不满,把自己也挤到地方派系之间,招致怨尤,当然就无法任凭自己的意见处理了。」当时我看他满腹牢骚,伤感不已,足证其已到了进退维谷,左右为难的程度了。我因工作忙,距离远,潍县并非我常来之地,所以也就没有再来看他。我以为困难总有个止境,合则留,不合则去。想不到半年后,这位很有干劲的同学好友,竟而积劳成疾,在科长任内忧郁而终。逝年仅三十六岁,实在可惜。
  我在临朐和潍县的往返途中,昌乐城是我必经的中点站。县府秘书郝斐村、民政科长王星垣、财政科长赵华轩,他们经常留我作客,茶点便饭,坐下就吃,临走连个谢字也没有说过。现在想来,眞是亏欠别人的太多了。张专员原来以事变前的警察局长升任为县长的,自从当了专员又复驻了潍县,昌乐县长一职,在名义上就由财政科长赵华轩代理。但实际稳定县局,使一切行政业务,循规蹈矩,走上一个模范县的头衔,完全是由于郝秘书的稳健擘画,和王科长的全力实施。他们都具有一种学者的风度,毫无官僚习气。对基层人员的指导照顾,和各界首长的合作联系,都能针对事实,开诚布公,使政令的推行,收到迅速有效的成果。所以昌乐之能发挥地尽其利的实效,完全在于人定胜天。所有领导阶层,很少有恃其政治上的地位以高官自居者。都是想尽方法,协助自己的部下僚属,输其所长,献其心智,服务县民,造福社会。昌乐敎育的发展,也很特殊。事变以前,十分落伍,有些行政区,竟还没有一所完全小学,只有城里的书院小学,算是唯一够水准的小学了。那是赵伯枢、刘廉斋、徐晋三几位以校为家的校长,以克勤克俭的精神培育而成的。尤其是徐晋三在事变前的几年中,毕其全力,在极度困难的情形之下,一文当作两文用,与全校师生精诚合作,获得了辉煌的发展。全县保校毕业的初级小学学生,都以进入该校就读为荣。徐晋三毕业益都师范。为人温和诚恳,公正不私,有天赋的守法精神,有高度的服务热诚。先任该校敎务主任,和谐同仁,爱护学子,人事配合课程,改进敎学方法。使一个多年暮气沉沉的学校,充满了活泼的朝气。以后主持校政,更能展其才学,施以身敎,遂奠定了昌乐敎育普及过程中的良好基础。抗战开始不久,张天佐县长也非常重视敎育的发展。在敌伪不断侵扰,极度险恶的环境中,大约早在二十八年的春天,昌乐中学就在吉窝刘家沟一带成立了。设备虽极简陋,学生都坐小板櫈上课,老师也要自编敎材敎学。但其课程编排之严谨,读书风气之旺盛,倒比战前的任何学校,高出很多。校长霍梓坡先生寿光人,北平师范大学毕业,作事认眞,不辞辛劳,他有「仲辅旣然叫我来办,我就必须为他办好」的忠心和决心。只要对学校有利的,什么话他都可以说,只要对学生功课进步的,什么气他都可以吃。有时候他自己上的课程,比任何一个敎员还多。鬼子来了,学校解散;鬼子走了,学校复课。他办的学校,不是只读死书,一切正常活动,都配合了战时的需要,使整个学校表现出生动活泼的气氛。在战地上那么恶劣的环境,不但谆谆告诫学生认眞读书,也注重各种有益心身的课余活动。二十八年的四月十三日,敌人大举出动,鄌郚一役,曾有该校的部分学生,因参加话剧团的演出,竟遭遇到一次伤亡的惨剧,就是一例。八年岁月,随地搬迁,中学带动小学,使昌乐最落伍的敎育,能在战乱中,迎头赶上,实属难能。胜利后,在城东南三里吴家池子高地上,兴建校址,扩大招生,连省立益都师范也由霍校长兼理复校,收生上课。数千名学生,一律住校,管理也十分严格。这时徐晋三以其办学多年的经验,出任总务主任之职,对经费运用,敎学设施,都有大幅的创新和改进。那时昌乐的敎育科长,已由赵伯枢换成赵光汉了。光汉字文斋,济南师范毕业,朴实博学,尤长美术,有功而不居的敎育本色。这可能与他的家庭背景极有关系,其父鉴堂老先生毕业于优级师范,是昌乐县的敎育泰斗。早年担任过劝学所所长,就已开风气之先。以其渊博的学问,和力行实践的领导,为昌乐敎育作了不少的贡献。文斋科长自幼接受熏陶,先立志读完师范,再许身敎育事业。大敌当前,不顾身家,始终是昌乐县政上的一员主干。自任敎育科长后,经常莅临村保,解决学校困难。几百所保校及中心学校的校长,甚至大部分敎师,他都可以一口喊出他们的姓名,并知道他们家住何方。对他们办学敎学的实际状况,了如指掌。所以昌乐乡村敎育进步的快速,这也是主要原因之一。整个昌乐县政,在战时之有如此的独特表现,自助助人,除了一般军政人员的任劳任怨,合作无间之外,尙有三民主义靑年团的积极推行,普遍发展,成为高昻战志的一股原动力。凡是地方干部、优秀军官、农村靑年,极大多数都是靑年团团员。这在思想的领导上、命令的贯彻上,维系着整个的救国目标,结合了总体的战鬪精神。其分团部的组织,最早由张天佐氏兼任主任,敎育科长赵伯枢、政治部主任曹子君,日后曾任保安团长的刘耀文,都是当时的兼职干事。唯一的一位专任干事王华轩,则负责处理内部业务,建立基层组织,成为实际工作的负责人。一切推行计划的拟订,工作报告的编撰,以及各地团员的分组活动,几乎都由华轩来全力推动,内外兼顾。后来虽由赵伯枢接任了主任之职,华轩负责团部书记,但伯枢除了忙于敎育行政工作之外,在其两年多的被俘期间,历经顚险,受尽折磨,而华轩则以书记的身份,全力领导团务的发展,甚至对敎育科的内部事项,也以公私关系,鼎力协助。因而分团部的所有工作,和敎育科的有关业务,都未因伯枢的不幸遭遇而稍受影响。华轩昌乐城东王家庄人,济南师范毕业,对人忠信谦诚,有强烈的团队精神,急公益而淡名利。在昌乐局面的进步发展中,他始终愿意作一个无名英雄。总之,在昌乐境内,走完乡村,遍访居民,只看到大家在辛勤的工作,听不到民众的怨言怨语。我个人籍隶昌乐,也同享了这份荣幸。唯因常年旅居县外,对桑梓的进步措施,未能稍尽绵薄,眞是毕生的一大憾事。这时我却往返过境,大家都以至情招待,实感愧疚太深。由于局势的演变,连个报答的机会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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