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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1-07-18 09:02
鄌郚总编

四九 夏辛庄梁家有缘 成婚姻兰惠贤淑

  
  卅四年的农历新节,由于敌伪势力的益形薄弱,不论民间、部队、机关,大致都还表现出一种新春的景象。我也遵循旧俗,到仓上专署和其所属的军政机构,拜年贺节,顺便口头报吿一些县政槪况。张专员及其上下,都认为一年来益都县局的发展,有相当令人满意的绩效和希望,使我成为专署中特殊客人之一。对田英三张髯农等师友,也都一一拜访,聆听敎益。腾霄营长对益都局面的推动,具有直接支持的力量,论公论私,都是爱护备至而不居功。后来他之晋升保安团长,其为协帮助都县政之开展,也是主要原因之一。在特务营的防区以内,凡是益都军政机构的搬迁,工作人员的进出,几成喧宾夺主之势,丝毫不受限制。卽其防区内的乡鎭长和地方士绅,如韩信乡的刘华卿赵继武,荆山乡的邹孝民,北岩乡的张新民左斌卿,南流泉的王传受,几乎都像兼任了益都县政府的义务办事员,实质上他们全是我个人的忠诚好友。只要有所需要,无不竭力提供,从不表示踌躇,那种地利人和的情景,实非语言所能形容。人多事杂,其对地方上的打搅骚扰,特别是昌乐三区,那是不言可知的。但地方父老却一本爱护热诚,从不表示半句怨言。我和益都县属各级同仁,除了感激之外,那些应该引为愧疚之处,只有永远存留在心底的深处了。元宵节前后,我和散居在九、十两区的许多同仁,这里一天,那里两夜的话旧叙新,一年的辛劳,难得借着佳节,共同吃几顿大锅菜。那时大家的生活,都是极端刻苦,县政府也没有力量为他们筹供过节的需要,所以大家都是只有过年的心,而没有过年的力。我最喜欢在德心那里吃顿豆腐煮白菜,煮的又烂又香,不像在县府里老刘做的白菜汤,半生不熟,汤淸如水,只论样数,不切实际。老刘只会做些待客的名堂,如果叫他做样可口的庄户菜,就差的太远了。有一天应邀去了晋卿家,被招待了一餐很考究的盛馔。晋卿的外形高大肥胖,但招待起人来,却是快捷利落,再加上他那一副热情的神色,使人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我来此作客,记不淸到底有多少次了,但适逢过年,这还是第一回呢!这一次同来的,还有子良冠三王敬轩等多人,地方工作,国际局势,自然都是说话的主题。席间晋卿忽然提出一个问题来说:「夏辛庄神仙府里想请县长吃顿素饭,先请答应赏光,再定时间邀请。」我说:「听说夏家的日子已趋没落,这年头负担又重,去他家吃顿饭,可能使人家花费不赀,我不主张无谓的让人家破费请客。」晋卿的意思以为夏家旣已有此意愿,其目的当然除了敬重县长为地方受些辛劳之外,也是要点面子,沾沾虚荣。如果坚辞不去,使对方甚觉脸面无光。夏家以神敎发迹,敎外不明内情的人,都不热衷,不过由于晋卿的再三劝说,也就答应了。第二天我们接了夏家的请帖,前往赴宴。夏光斗的大儿子继承父业,当了敎主,其人忠厚老实,也可以说是愚钝无用。比了他老子那种能言善辩,仪表神态,都差了一万八千里。都说神仙府的风水,全被夏光斗占尽了,带走了。新敎主对自己所主持的敎义宗旨,也说不出个梗槪来。我和他谈了许多问题,都是只听不答,头都很少抬起来和人对视,连他老子夏光斗修北大桥的功绩也说不十分完整。那时他已是五十多岁的人,对上辈子如何开展神敎,应该知道的很淸楚才对,谁也想不到这位远近闻名的神仙府敎主,竟不如一般人所想象的那么神秘。素菜倒是做的很够味道,大家吃起来满合口胃。席间尽是客人们互相谈话,主人却连陪酒的精神也打不起来。只在饭后带我们参观了他们那座富丽堂皇的神府大殿,供着些从没听说过的主名道号。席散后,大家都有一种淡淡无味的感觉。
  同来的人都陆续离去,晋卿又单独邀我到同村的梁家休息,并说:「梁家年前就准备请县长吃顿年饭,我知道你很忙,没有早吿诉你,我看今天就在梁家吃晩饭吧!」我对梁家的这份热诚,自感快慰。旣有晋卿作陪,彼此都是客人,也就无所顾虑了。我们到了梁家,备受其全家的欢迎。兰惠穿了一身蓝色祺袍,外面套了一件紫色的针织毛衣,越发显得端庄朴实,对我们的招待,比以前更殷勤,更实在了。大姐兰芳,小弟兰亭,都也亲若家人,不像已往来时那样拘束了。我平时对工作方面的话很多,但和女士们闲话家常,就缺乏适当的措词了。梁太太为了事变,不向敌人屈服,放弃了大都市的生活,带了全家大小,由靑岛回到原籍的乡村。梁先生原是晋卿的近亲好友,事变前一年病逝于外埠,生活的担子都放在梁太太一个人身上了。家里薄有田亩,房舍也比一般家庭整洁方便。我从三十年开始和梁家认识,四年以来,已经来过五、六次之多,全都由晋卿主动陪我同来的。每次来此作客,都是我们两个客人纵谈县政上或地方上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和主人谈话的时间,并不太多。因此,我也就没有独自到梁家的理由和勇气了。这次来访,适逢年节,梁太太和兰惠招待我们特别周到,说话也较往常轻松自如。晩饭酒菜摆了满棹,我不免直感笑在面上,愧在心里,无故打搅,使人破费,难以自安。饭后借着酒力,说话稍觉自然不拘。兰惠对我在地方上的冒险奔波,开会讲话所引发的一般反应,可能是转听别人的传播,也插了几句表示敬佩的话,而拉近了双方不少的距离。我们夜晩吿别的时候,全家送至门外,兰惠聪颖出众,穿的再怎么朴素,也遮掩不住她那种出于天赋的高雅气质。当晩到晋卿家住了一夜,晋卿又把梁家的家世和他们赵家的关系加以综合叙述,并藉机向我和梁家提亲,而且竭力劝我答应这门亲事。他认为我之孤身乱跑,随地食宿,连个属于自己休息的地方都没有,固然有其便利,但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建立一个合适的家庭,于公于私,都可得到许多帮助。如果不是碰到晋卿和梁家这样的关系,为我提及这门亲事,我眞还没有感到过孤身乱闯,有什么不便呢?八年以来,随遇而安,到处为家,吃住随便。也因此结识了不知其数的基层同志,和他们的父母兄弟子女,在工作的开展上,获得了不少的助力。现在旣然有了晋卿的撮合,遂把此事的内情吿诸腾霄二叔。他说:「我先去看看本人再讲。」不几天他就约了晋卿,去了梁家。原说先去看一趟,回来再硏究其他问题。他可能是受了晋卿的影响,结果竟是代表家长,变为专程去办理订婚手续了。回来吿诉我说:「我和晋卿一同到了梁家,那一方面也很令人满意,就便应该做的都办妥了。要不是晋卿吿诉我,我还不知道你们已经认识好几年了呢!我想马上找个好日子娶来算了。」一切从简,都采取战时的捷便方式,农历二月十五日,在腾霄二叔的主持之下,加上晋卿和刘华卿等人的筹划协助,简单隆重的完成了婚礼。限于局面和环境,大部分礼俗如归宁祭扫等事,槪予免除。婚后并没有过上几天的安静日子,地方多事,常是来去怱怱,在外的日子多,在家的日子少,兰惠勇敢活泼,不久也习惯了这种战时的生活,经常跟我们骑马远行,或骑单车深夜行军,有时她也喜欢穿上一身制服,背着枪弹,掺在传令兵羣里,不容易辨出是男是女。因此,在我的生活之中,并没有感到婚前婚后有什么大不相同之处。我因从小在外面过惯了孤独生活,升平时期,就极少回家,抗战后,为了家庭的安全,更不敢昭明彰着的在家久住。结婚大事,适逢战乱,更不敢声扬到家乡去。兰惠认为旣有老母健在,又有兄嫂主家,如果自己不能和家人同餐共话,将来连婆婆大伯都不认识,那算做的什么媳妇呢!我曾再三向他解释说:「我们如此,母亲兄长并不见怪,反而宽慰在心。因为时局特殊,切不可只顾一些礼套,给家里惹上麻烦。那样,我们愧疚之处,更将无以自解。」这一实际情形,兰惠十分了解。我也曾吿诉她,上次为了父亲出殡,几乎招来杀身之祸,不要又为自己结婚,再引起一次无妄之灾。但她总感孝道有缺,于心不甘。有一天她请腾霄二叔从特务营里派了一个人作向导,竟然自己悄悄的去了我家,经过自我介绍,补行婚后大礼。为了避免发生不测,在家只住三天,经过她的怂恿力劝,陪我母亲一同来到战地,住了半个多月,端茶盛饭,极尽孝道。在和母亲同住的期间,我则正忙于地方事件的解决,马不停蹄的奔跑,只有和慈母三两次的同棹共餐而已。所谓养儿防老,实在是太不切时宜了!兰惠巧于针织,精于刺绣,家里的枕头、棹布、被单等物,花样新颖,款式别致,都是她的杰作。对于房舍住处,不管有几天的逗留,也都随时整理,务使窗明几净,陈设井然。对日常生活,除了特别招待事项外,平日三餐,都以杂粮为炊,十分节约。许多人都说临朐酸煎饼难吃,我却吃成习惯,味香适口而易消化。兰惠知道之后,自己不会做,跑到夏辛庄求援于母亲,做来酸煎饼数十张,和同好者分享。不过我们这个家,只算是一个临时住处,这个住处又是今天搬到这里,明天搬到那里,很难有个较长时间的停留,情况紧急时,还要找个地方躱藏起来。在我个人对处理多变的事故来说,就远不如孑然一身的时候,无牵无挂,来得简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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