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
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1-07-18 09:15
鄌郚总编

三二、两黄峪敎科设址 竭全力发展山区

  
  我们一区的训练工作告一段落之后,接着还有许多组织上、通讯上,发展上的种种技术和奔波,那自然是长期性的,不断性的活动了。工作的范围扩大了,人事的关系增多了,我们原来那种游荡不拘的方式,已不能应付日益繁忙的工作需要。所以我便商得房益全的同意,把敎育科正式安置在他防区南部的黄峪,建立了一个特敎工作的指挥中心。黄峪位居在一段山坡上,分为高低不同位置的两簇人家。位在上面的一簇叫做上黄峪,下面的一簇叫做下黄峪。下黄峪靠近一条水溜,也算是溪涧的分流。上黄峪更上一层陡坡,隐藏在一处凹陷的峭崖中间。松林茂密,怪石突出,幽径通到山顶,民房错落成层,几乎没有两户人家住在一个平面上的,眞像悬起来的一幅美丽画面。在下黄峪找到一间办公室,器物文案,一应俱全,这要感谢那位个子高高的,留着两撮八字胡的保长,为我们远从夏家庄搬借而来,忙了几天,才安排妥善。这位保长就是夏家庄人,可惜我已经记不起他的姓氏名谁了。这是我任敎育科长五个月以来,第一次有了自己正式的办公处所。我们的同仁已多,业务渐繁,如果再继续以飘忽不定的游击方式推行工作,势必影响辛勤终日获致的成果。又自阎实甫先生出任省党部书记长后,命我兼任益都县党部书记长之职。党敎合署、员工倍增,你来我往、接洽联络,更须要有一个摊位处理日常业务,建立起一个纵横联络中心。他们并特别为我在上黄峪找到一间闲房,空间虽小,却分内外两室,其整齐干净的程度,为山区民房中所仅见。由下黄峪的办公室走上几百步曲折的小径,再登两层平台,转身可至。是一家黄姓回胞的客厅,日常作为招待休息的地方,裏面安放着一张经过雕刻油漆发亮的双人床,一张净洁的方桌和两把大师椅。如果把那扇朝向驼山开放的木格窗子,换上两页玻璃活门,实在不输现代一般都市中的高级住宅。只是院子裏,一边是峭壁当墙,另一边是悬崖画界,到处堆满陈柴干草,牛羊饲料。每到夜晩,刺猬成羣竞咳,黄鼠狼结队骚动,野猫铁狸追逐其间,尖声怪调,应和不休,在我刚住上的那天下午。黄老太太就主动的向我有解释那些动物的生活情形,让我在心理上有个准备。她告诉我说:「它们都很善良,从来就不会伤人的,你放心睡就是了。」我十分领悟她的意思,这些动物,已成为她培养好生之德的一部分对象了。旣然如此,我一定会保持互不侵犯的原则。每天一早。黄老太太就让她大儿子从家裏,行经好几十步的崎岖石阶,端过一杯浓茶来。最初一段时间,我不好意思却拒他们的盛情,但喝了以后,肠胃极不习惯,终于婉转的谢绝了。回敎同胞一早喝茶,是生活上的一种享受,住在穷乡僻野,仍然保持着这一传习。像这样幽静淸雅,完全与大自然为伍的好地方,实际上我并没有享受过几天,一来工作太忙,一月之间,总有二十七、八天在外头奔波,连回来一看的时间都不很多。二来客人不断、或因公由省来县,或过往临时落脚,都以这间小客厅作为招待住所。和我同在临朐县府共事的李子绂秘书,当时仍任原职,为了太太生产,特地护送来此。由季祚忱联络特敎人员,送进城裏一所敎会设立的广德医院,经检查产期未到,前后出进城关三次,始获安全生产。在我去了五个区工作期间,李秘书就住在这间小客厅裏。一天深夜,忽然发现一只肥大的铁狸,蹲在桌面上出神,李秘书于窗纸透进来的暗淡月光下,看得淸淸楚楚。便悄悄的摸过靠在床头上的一枚荆木手杖,照着那只大铁狸身上猛力打出,砰的一声,弄了个杖断狸逃,煞时无踪,事后自己也不记得是睡前忘了关门,还是眞的老铁狸道业已深,竟能隔墙遁入。说眞的,住在这种环境裏,发现几只野猫狡狸,并算不了一件稀奇的事。最奇怪的是第二天夜晩,在窗外发现一只黑影,把窗纸撕的嗤嗤作响,久久不停,一直把全部的窗纸撕完,吓得李秘书蒙在被子裏发抖。好好挨到明天,马上收拾下山,从此不再到那间小客厅裏睡觉了。据黄老太太的解释说:「它们不会伤人的,这就像小孩子发脾气。过一些时候就没事了。」隔了几天,我回到科裏,窗子还没有糊好,李秘书的余悸也还没有完全消失。我向李秘书解释说:「我们原有一份互不侵犯的默契,进而结为友好同盟。它们看你寂寞独处,特来和你作伴。你却敌友不分,出杖伤狸,当然那是应得的报复了。」不管怎么说,李秘书在以后的几天客居中,再也没有回去睡过。以后我在时来时去的生活裏,虽然仍在这裏住了几夜,毕竟心存疑惧,还不如以前舒适了。
  在这一期间,我们的工作,特别繁忙,大有顾了西顾不了东的感觉。九区急着要开班训练敎员,本已派了冠三去协助进行,距县政府又近在咫尺,环境也和西部不同,可以公开上课,困难不多。但宋区长却三番两次快函急催,在每期的开课结业,一定要我去主持讲话,而我也不愿意躭误了和大家见面的机会。但我的实际工作中心,已在五区的潘村展开。两地东西绕道而行,足有一百五十多里,就是十天往返一次,也是一件很苦的行程。黄峪居于两地中间,我却常在潘村而很少在黄峪了。因为潘村的训练是兼办二区和四区,范围大、人数多,出门爬山迈岭,在作一些准备联络的过程中,消耗甚多的体力和时间。所以在举办五区训练的三个月期间,黄峪的敎育科,只是我往返东西的过路客栈,而季祚忱成了守摊应酬,主持城关和一区工作的忙人了。从黄峪到潘村,要先越过驼山北脚,进入二区;西行三十里,北折爬一大岭,下去才是五区。正北走到温庄南坡‘折西过一条大河,行数里而到潘村。一区的工作,也正发展到高潮,城裏的一切活动,都由季祚忱的四弟季云书担任出进,做向导,送情报,工作最吃力,任务最危险,敎育科的人,几乎每天都看到他的身影,来去乡城之间,眞是一位对国家兴亡尽了全责的好匹夫。那时许许多多的省级人员派到鲁北,或鲁北各县的地方干部去鲁南省府公干,经常在黄峪落脚,敎育科不但要招待食宿,还要为他们交换伪钞,送过铁路,这些工作,已列入我们的特敎范围之一部分了。天主敎的靳神父也是一位热心勇敢的革命同志,他曾多次出城,前来黄峪长谈,有时也会住上两天,翻阅有关党义书刊和特敎资料。他在敎会方面的救亡活动,具有坚强的领导作用。后来他介绍来一位孟小姐,直接参加了我们的党敎工作,负责城关的妇女组织,表现了她的坚强鬪志和领导能力。自我兼负书记长之后,党的活动就配合了特敎的发展,收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新请的专任干事有杨德生担任二区的工作、李温如负责五区的工作,其他各区则由敎育科驻区人员兼理一切。杨李两同志都是只知工作而忘记休息的勤劳干部,不但党性坚强,且有领导能力,都利用当地人事关系,建立了许多乡村小组。我曾多次在来去途中,找时间参加他们的小组会议,感到非常快慰。敎育科在各区工作的同仁,都对党务工作,深感兴趣,乘机吸收了不少的优秀党员,如一区的程植斋、郇传文,三区的张乙眞、张蔚峰,四区的常复祥、周庸夫、五区的邵云阶、张次先。九区的程美德、包子风,十区的杨源海、陶立阶等,都把全部的力量,贡献给组织。经常掩护党敎工作发展。横逆当前,而不稍退避。有这样的基层干部,分布各地,发挥了主动的领导作用。使后来益都局面不管变化得如何恶劣,对党务和特敎工作的功能,都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五区的工作情形,又和一区完全不同。当时的环境,游击队的势力大于敌伪,但都是一些外来就食的过客,没有一个单位是本区的中心力量,在这一带驻防的部队,徐琳驻在车马,距离县城最近;刘同春驻在温庄,算是五区南边的中心;李范五驻在二区的郭庄,也到五区西部驻些日子。他们时来时去,有时你来而我去,有时鼎足而三。大家都喊他们徐营刘营李营,少者百余人,多者两三百,究竟各属谁编,我始终没有弄淸楚。他们互相之间,则毫无牵连;有的来自路北,有的来自岭南,经常彼此戒备,内部都存有很深的敌意。但他们对于我在五区推行敎育工作,都表现出一种同情的态度,谁也不愿惹上一个破坏敎育的臭名。徐琳是我当年一块打游击的老友,刘同春也曾在名份上被编过第一大队的第三中队,我也曾给他队上讲过好几次话,自然就算是老关系了。李范五我虽和他没有深交,他却全身骨头裏没长客套,见谁就和谁熟。去年来往省府,曾经在他临朐城西的营部裏,两次过宿,蒙其招待,谈了不少的家常。他是益都六区高柳乡人,和徐琳是七区的朱良。刘同春是八区的口埠,附近黄家里双人,正好都是益都城北,各人代表一区,而这时却同时驻在五区,形成各不相让的局面。李范五这个人的底细,我始终没有弄淸楚,不知道什么机会,使他跟着赵裕增山南海北的闯荡了多年,成为赵部的一位营长,为人直说直道,牢骚满腹,外号都叫他李四疯子。虽是一个粗人,却能写一手好字,自称李氏书法,故作文人态势,但三句话以后,就会原形毕露了。在五区的工作,除了环境特殊,有如上述外,韩鲁溪先生的协助和支持,也是顺利完成的主要原因之一。他负责益都靑年团的领导,但对敎育科的工作,当作自己的事来看,不遗余力的予以支助。就像二十七年我来五区作民运时候一样,献出了全部的精神和心血。我和韩先生岁数虽然相差很多,但对地方工作的兴趣和看法,则毫无不同之处。有了韩先生那股子深厚潜力和其人缘的影响之下,给在这裏举办的三期特敎训练,士大了声色,充实了内容。在这裏的训练方式是公开的,集体的,一同生活,一同作息。由党的工作同志介绍来张蔚峰、张乙眞等四、五位靑年女将,都担任了音乐美术等课程、及课外的休闲活动,成为益都特敎史上的辉煌时期。这裏唯一的缺点是深处山区,偏居城西数十里,除由商玉符经常坐鎭主持一切外,其他敎育科的人,都不能常日留此,甚至在这裏来看看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其中有一期我住的最久,也是别人来的最少,我自己就担任了二十多节的功课,几乎由我和商玉符两个人包办了。有一期遇到徐琳适在五区驻防,我曾拉他来上了两节游击战术。李范五也曾毛遂自荐,来吹嘘了两个多小时。大家听了,也感意味深长。九区的训练,是和五区大致齐头并进的,在三十年的四、五月份中,我曾于东西之间,独来独往,走了七个往返,行程超过千里。除了专为五、九两区的特敎训练,上课讲话之外,也有吴县长特别指定的急要事项。常是刚到西部而又奉命赶回东部。大半的路程,都是中间在黄峪停留一宿。但也有急着赶时间而继续走完全程的,实际算起来,几乎有一半时间,都牺牲在路上。有一次为了赶上第二天在潘村的结业典礼,我于夕阳落山后,自黄峪继续西行,八点多钟,越过驼山北脚,三更后翻过温庄南岭。温庄村内,有刘同春的营部驻守,如果惊动岗哨,値兹深更半夜,又无口令以对,万一遇上一个莽撞哨兵,半句话答不来,砰的一声,岂不立卽变成寃鬼了么!因此,我就于村南三里以外,向西迂迥,岭坡忽高忽低,没有路径。一步深、两步浅,跳了百多条梯田的堰墙,滑了五、六次陡峭的斜坡,最后到达一处很深的河岸,那就是平日走在对面谷底大道上,所看到的悬壁绝崖,上面是荆棘丛生,下面是急流潺潺。此地已是温庄正西五里,没有路径的绝境了。潘村的位置,就在西北方向的隔岸,但咫尺天涯,可望而不可及。如果行由正途,只好沿着岸顶东返,再回温庄,或是西去七里,走到薛庄,否则只有揷翅之一法了。看起来,随便绕行捷径,那完全是一种平原生活的观念,有路没路,怎么都可以走了过去,若是住在山区,往往会欲速则不达了。东看西瞧,又躭搁了好大一阵子时间,崖下幽暗,深不见底,一直走到正冲潘村的位置,岸壁略呈斜坡,不像其他地方如刀切的那么悬陡可怕。遂卽作了最后决定,全身紧附岸石,连滑带滚,溜至河床,两脚浸入流水,幸好仅湿裤脚,全身还算完整,擦伤自不可免。过河后,天已大亮,回顾南岸,高不可攀。我对别人说从对岸溜下来的,大家都不敢相信,这是由于暗中看不淸楚地形高低,辨不出危险程度,故敢纵身一试,旣已开始滚滑,也就身不由已,不达到目的不止了。可见人的本能很大,潜力很深,只是过于看淸利害,顾虑太多,不肯全力以赴而已。我们最后的一期训练,正遇到国历六月三十日,德俄大战爆发。据我们中央电台的广播,和敌伪报纸的登载,三天的激烈战鬪中,双方的伤亡,已超过了一百万人。这是一件非常令人兴奋的消息,国际上的战争越扩大,对我们的抗战前途越有利。我也抓住这一事实,作为最好的训练资料。我曾对世界局势,详加分析,虽然资料不多,认识未必十分淸楚,但有一个原则是可以确定的,就是欧洲方面的战场越扩大,美国参战的可能就越提前。我们蒋委员长所说的「以空间争取时间,等待时机的来临」,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当时大家的心情,高昻万分,那是对我们的工作推行上,最有利的一段时期。当然啦!我们的力量越扩张,敌人的防范也就越加严厉,而对付我们的手段也就越发狠毒,所以我们前途上的困难和隐忧,还是日在加大之中,我们不能因一时的有利变化,放松了我们的警觉。这一点,我们早就有了预感,对一切工作上的布置和人地方面的配合,都经详细硏究,作了很周密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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