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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1-07-18 09:18
鄌郚总编

二八、携资料赴省开会 遇汉奸险作阶囚

  
  我们的首期训练,刚一结束,适逢敎育厅召开特敎工作会议。我们整理了全部的经办资料,内容相当丰富,数量着实不少,乃邀同特敎指导员商玉符,准备赴省参加会议。在这种恶劣环境中,举办一期特敎训练,方法无论如何严密,风声还是会散播出去的。我们为了避免敌人的来袭,所有的工作人员,作了一次临时的疏散,转移一下危险的目标。我和商符玉冠三先到了冠三的老家瓦庙子,这里也算是去省府必经的一条捷径,只是距敌伪据点太近,危险性较大而已。在这里住了一夜,认识了冠三的大哥孙晚斋,忠厚文静,对人十分亲切。在以后的许多岁月中,为我们的工作,义务帮了不少的忙。晚上我们把所有的资料,重新整理,分类包札。一早,由冠三就其本村找来一位向导,用一条装粮食的布袋,盛了一大捆文件和资料,背负而行。因为必须经过临朐城东不远的一段最危险地区,那是敌伪经常出来活动的范围。在那一时代里,我想任何人都是一样,不但要有冒险的精神,同时还要有一种取巧的心理。「那里会那么倒霉,一眼看不见,把逮不住,我们就冲过去了。」这种创侥幸,抓机会的想法,能使人活泼振奋,临危不惧,有一种不成功,便成仁,活一天拼一天的意念在内。否则处在那种恶劣环境里,随时都有不测。如果心地狭窄,顾虑太多,只向坏处想,那么吃饭睡觉也找不到个安全地方了。不过我们预先也都加以筹思,作了一次小心的安排。让着背文件的向导走在我们前面数十步的距离,表示他和我们没有什么旅途上的关连。我和商玉符也计较好了必要时应对的重点。那时正値旧历腊初,遇有人问,就说在瓦庙子当敎员,放了寒假回家,以资搪塞。我们总以为这都是一些备而不用的对答而已,那里会想到眞的能派上用场呢?我们从瓦庙子出来,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日上三竿之际,那位向导走在我的前面有三十多步,我又在商玉符前面二十多步,正遇一条很深的宽沟,事前未及注意对面的情况。一下一上,中间还有一段平坦的沟底,就像没有水的河床一样,自然要躭误几分钟的时间。旣至爬上沟来,迎面来了二十多个汉奸,装备齐全,武器也极精良。一看他们那副贼相和满身的穿戴,从心底就泛起一阵恶心。尤其是那个戴着墨晶镜子的队长,更是令人厌恶到家。但走了没有几步,就已碰在一起,脱逃的想法已经不切实际,只有任其盘查,随他摆布了。内心的恐惧,自不必说,但事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皮碰运气了。说时迟,那时快,马上他们就大喊:「住下,你们都是些干什么的?」这时我感到全身的毛孔,在作紧急的收缩,一阵酸软的味道,从皮肤的外层,迅速的向着心脏凝聚。接着就有三数个汉奸兵在前面拦住了向导,要检查布袋里装的什么。越过来的十多人把我围住,另有五六个走过去考问商玉符。这时我们相距很近,同时都以「我是们在瓦庙子当敎员,学校放了假,要回家过年。」来答复他们的追问。此时正好有两位好心的农民,荷着农具,由此经过。就在商玉符的近旁,帮他了说一句:「不错,他是这里的敎员。」但那几个汉奸兵竟不予相信,拿起枪来威胁那两个农民说:「你妈的,滚开!谁问你来。」农民急步而去,商玉符又把老话重复了两遍。我这边的情势重更为严重,他们一面问,一面翻。我一眼看到前面那几个汉奸兵,强制着我们的向导要他打开布袋检查。自他自己心里有数,迟迟不愿着手,并且不断的用急出神来的眼光望着我。我这里正被他们解开全部的上衣,彻底翻搜,任何一个小口袋都不放过。他们特别注意我那件纯白没有染色的毛衣,那是敌伪势力范围内绝少看到的东西。而我这一件原来是在枣行当民政科长时期,当地毛织训练班的出品。望不幸的是从口袋里被他们一下子掏出来了一张毛织合作社的股票。一时十分伤心,悔恨自己平时粗心大意,不应该把这种游击区里举办的证件还带在身上,认为人赃俱获,狡辩无益,这一回是非裁跟斗不可了。在这一刹那里,自身虽已难保,但对前面那条布袋问题,忧虑更大。我看那位向导两手拆着布袋的结扣,不想解,又不敢不解,正在无可如何的样子,我为了转移他们的目标,想使他们信而不疑,拖一时算一时,就高声的喊着说:「你就把它打开,全部拿出来给兄弟们看看。反正是些破书烂纸,你怕什么,他们不会为难我们的。」这时我就硬起胆子,侃侃而谈,向他们讲述有关我这件土制毛衣的故事,这样一来,奇迹出现了,那几个翻搜布袋的汉奸兵竟放弃了自己的任务,而凑到我这边来听故事,接着那几个盘查商玉符的人也过来了。二十多个汉奸把我围在当中,静听羊毛变毛衣的过程,以及合作社的制度和运销,也把临朐毛产的利用和农民的收益,对全县人民的生活影响,都很具体的连贯起来,让这一新兴事业,一时成为敌友不分,共同向往的目标,中间那位面貌原很可憎的队长,也以相当和气的口吻提出来几次问题,我也为他作了圆满的解释。我怕当中再生枝节,一直不敢停嘴,说了相当多的时间,看他们没有恶意了,才慢慢的间断下来。望后那位队长竟以相当礼貌很客气的说:「好吧!我们走了,对不起,你们也赶路吧!」我听了这句话,好像判了死刑的人,接到了一纸大赦令似的,多少还带了几分怀疑的心情说:「好,以后再见!」天呀!鬼才希望和你们再见呢!说眞的,当时我竟不知道是由于什么理由脱此险境的。我回头看看商玉符,面色如土,正不知所措。他对汉奸兵的突然离去,也深感意外。那位背布袋的向导,也自庆无事,又把已经松开的袋口挽了起来,向我表示出无言的贺词。遂后,这三个差点被他们吓破胆的过客,又重新踏上抗战的征途,不久便进了回峰转路的山区。
  我们到了敎育厅,就像到了自己的家,毫无客居之感,自然还有来自更遥远,更艰险地区的与会人员,各有各的不同遭遇,从谁的身上都可以找到一件不太平凡的故事,但在这里,都成为一些茶余饭后的说笑资料了。从刘厅长以下到各科室主管,都对这批在基层工作的部属,备加爱护。他们自己的生活,虽极艰苦,但招待这些远来的客人,仍然尽量优其飮食,乐其心神。每餐非米卽面,菜里少不了鱼肉,所以很快就把一路的凶险辛劳冲淡消逝了。事实上,在那种环境里,旣然参加了抗战行列,不论是军是政,是文是武,任何人随时都会遇到不测,所以那些凶险事故,也和飮食一样,早就包括在生活条件之中了。这次以推行特敎工作为目的会的议,由刘厅长亲自主持。他认为特敎工作,完全是对敌人的一种心理战、精神战、思想战。由这种战鬪集聚起来的力量,还超过有形的炮火。它有不可捉摸的形影,它有长久不息的耐力,它不但鼓舞现在的国民奋起向前,还可武装下一代的子孙挽救祖国,是敎界同仁抗战救国的最佳途径。那时他就力主用新人,拨专款、行新政,完成革新措施,他对全省敎育大计的着眼点,确有独到之处。他深信支持抗战的潜力和耐力,都深藏于敎育工作之内,敌人可以击溃我们的军事体制,可以侵占我们的行政领域,而绝对无法消灭我们的敎育功能。敎育工作的本身,不须任何凭藉,只要我们的工作人员,以正确的思想,爱国的热诚,和百折不挠的意志,什么地方都可以推行,任何阻力都归于无效。他对特敎工作发展的构想,完全基于他自身坚强的爱国思想,和不怕牺牲的无畏精神,他希望每一县市的敎育科长都是一个工作推行的领导者,而不单是一个敎育行政的主持人。冒险犯难是自己领着别人做,不是支配别人去做。特敎工作能攻进敌人的心脏,能肃淸敌人的奴化毒素,责任之大,胜过千军万马。出席的代表们,也都报吿了他们当前的工作槪况,和地方环境的险恶。我将益都刚办完头一期特敎班的经过情形,作了一个槪要的说明,以及今后更进一步的推行计画,引起会场上不少的注意和关心。当然,由于各地环境的不同,而在工作推行的程度上,必然也会有其不同的表现。但极多数的县市,都各有自己的方法,不断的向前推展,并已收到非常的效果。那时特敎工作施行的原则,有两句口号可以代表,就是要做到「敌来则停,敌去则开。」这是适于敌人势力还不能完全控制地区的一种办法,也就是说我们的敎育,不因敌人的侵扰而趋于崩溃。至于完全被敌人控制的区域,则须用个别方式策动争取,或抽调训练、或指定行动,总设法让他们身在曹营而心存汉室,完成思想战上的里应外合。当然环境是多变的,机会是偶然的,当敌人气熖最大的时候,也就是我们工作最困难的时候。这次渗加大会的,有一位蒲台的敎育科长梁天民,很幽默的站起来报吿说:「敝县蒲台的特殊义敎,只推行了一半。」大家听到这里,认为有了百分之五十的成绩,也就算是不错了。但他又接着说:「敌来则停是做到了,敌去则开还没有做到。」引起大家一阵大笑。实际上,蒲台的特敎工作,当然不会像梁天民所说的那样完全在停止状态,但也证明当时地方情形的恶劣,和大家所负责任之重大了。敎育厅特别拨发特敎经费,专是用在敌伪控制区里的汉奸学校,取争有爱国思想的伪校敎员,安排攻心的线索和据点。此一措施,产生了极大的效果。这项经费的数额虽甚微小,但对被策动的人员来说,是一种具体而有意义的表现,我确记那时发给住在城里的每位特敎同志,一月只有面値十元的一张中央法币,为数实在有限。但有许多人收到我们一张簇新的法币,并不重视面値的高低,而竟收藏起来,作为珍贵的纪念,就和一件有力的证件同样的重要。可见住在敌伪圈子里的敎界同仁,大多数是和我们心心相印的,这也是特敎工作容易发挥功能的主要原因。所以敌伪方面的兵力虽极雄厚,但其心理上的防线是很容易攻破的。这次会议,就是针对这些问题,加以详彻的硏究,互相沟通意见,交换工作经验。除了接受上级的指导,再就自己的环境,予以高度的运用。后来在全省各地,都展现了极大的功效,完成了许多重大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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