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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1-07-18 09:35
鄌郚总编

七、奉上命潍县追踪 拉秦三无功而返

  
  我回到温庄队部,大家对于我这次神秘的外出,很感怀疑。我把事情的经过,略加陈述,极出他们的意料之外。对我的胆量和计画,也都说了许多鼓励的话。几天后,消息传到司令部,蒙杜司令特函邀我到尹家庄去,垂询经过,奬许有加。为了工作上的保密,略吿进城去的见闻。对城关方面的工作布署,均未提及。因为司令部本身的职员卫兵,不少是家住城关的。人多嘴杂,容易泄漏事机,致当事人于不利。但从此竟将我连日的行动,遍传各队。他们也为了好奇,都争相邀我到他们的大队上会晤,并给官兵讲话。一连十多天,跑遍了境内的大部分山区。也因此和各大队的人事建立了很深的友谊。就在这一期间,更结识了两个游移未定尙没有明显归属的小部队,在前文中已经提及过他们。一个是北关一带子弟组成的岳联邦队。岳联邦字效朋,他家就住在北关西街,原以卖布为生。日军侵入后,卽联合了几位好友,秘密成立了一部分武力,暗中活动。数人虽然只有一百多人,但因人地两熟,活动非常方便,经常派人出入城关,不把敌人放在眼里。我们第一次见面就谈得十分投机。他说:「我对赵先生那次烧毁戏台子的事,非常高兴。你能想到事后不叫敌人乱抓无辜,我要代表北关全体居民向赵先生致谢。」岳效朋读书不多,说话爽直干脆,胆大肯做,是一个很有为的靑年。他于那年六月间,曾在北城和车站之间,俘来一个日本兵,长得面目淸秀,年龄不过二十稍多。会说几句简单的中国话,谈不通的就用写字来代替,大致可以沟通意见。他曾和他谈过多次,并设法给予安慰,以减轻其被俘的痛苦,我也敎了他几首抗战歌曲,了解了不少有关我们抗日救国的现况。两个月后,就由司令部解送到其他地区,可能是更上级去收容了。我把岳效朋介绍给徐琳,编为第一大队的第四中队。不过他的关系复杂,只是名义上的部属而已。另一个人是房益全字子周,是云门山前李葆峪人,在益临边界上的一部分小势力,人数有一百五十人左右。其本人体力充沛,勇敢善战。控制着敌人进出山区的要口,便衣活动到南门及东关。也是全县抗战人员东西通往的孔道,形势非常重要。我在这里住了两天,也开过几次民众集会,印象至佳。这使我后来在敎育科长兼县党部书记长时,以此地作为活动中心,及负责省方人员由鲁南过往鲁北的掩护地区,大有帮助。想不到在此时建立下的公务私交,使若干年后,收致良好的效果。当时我也曾把房益全介绍给徐琳,成为第一大队的第五中队然,当也只是名义上的联系而已。在这一阶段中,敌人势力薄弱,不敢出城侵扰。各大队便乘机争相增加人数,扩大组织。所谓大队都变成没有人数限制的番号,就像振中那一千多人的中队一样。司令部兵少权轻,形成了一种割据局面,那一区的人就控制着那一区的地盘。第一大队原由七区发祥,开到铁路以南,驻在五区,自然就成了客居地位。主要原因还在五区本身有一个第五大队,大队长刘毓桐和他的全体队员几乎都是五区人。地方行政和人事关系都无法和第一大队相配合。不过此时有一位韩鲁溪先生,五区辛庄人。以其博学德重:众望所归的领导力量,对我们第一大队的发展,极大的支助。他是一个拥护团体,支持全局的人。当时我在五区推行民运,举办训练,他都主动帮忙,全力协助。尤其是对那些女同志们的接待和生活上的照顾,眞是处处关心,竭诚爱护。连他自己的两位女公子韩金芳、韩金兰也都参加工作,使大家都沾到了不少的家庭温暖。有关韩先生对地方上的特殊贡献,和其最后的牺牲经过,容在后文中再作较详的叙述。当时我虽然以司令部政训处长的身份,巡回各区各队讲演训话,但因司令部本身先天不足,大家多半仍以我是第一大队的「赵先生」称之,很少听到有人喊我处长。我从心底下也不愿任何人称我处长,只有住在司令部里的时间是例外的。我总以为拿匹夫的身份参加抗战,要比当处长加官衔有意义的多。所以在我个人的心理上,毫无地位观念,更无权力思想。只要有机会尽我一己之力,不论在宣传鼓吹方面,或是奔走联络方面,我都不计成败的感到十分快慰。因为有了此一观念,所以就经常接受一些上级的指示或友情的嘱托,到那些有企图有意见的团体部队中,拉拢、联络、调处、和解、疏通等不同程度的沟通关系。希望大家结合在一起,朝向一个目标发展。有时也做一些枉费唇舌而又不一定讨好的差遣。
  农历四月初,我奉了杜司令的命令,去联络一个拉跑了的大队,吃尽了辛苦而却毫无结果。那是在九区里发生的一项波折,当时大家都感到是一种损失,而后来实际上的演变却是地方上的一大幸运。该区铁路北刘鎭一带,在事变前出了一当子土人,为首的叫做秦令,其弟秦军字冠三是主要的帮凶。他们兄弟二人,由于地方团队的缉捕,常年逃往境外,很少在地方上露面。七七事变一起,因为行政机构解体,治安负责无人,他们又乘机思动,在二十六年底回到家乡,公开活动。打起抗日救国的旗帜,正式筹组游击部队。他们有一位远服的表弟叫做刘鸿柱字云轩的,是济南师范毕业,为人忠厚老实,学识不错。曾当过县督学及小学校长,是地方上一位很孚众望的敎育人士。秦令兄弟为了组军之事,需要一位有学问的军师参赞其中。一方面得其筹划运算之力,一方面也可藉以洗刷自己以前走黑道闻名的污点,让人家知道他们确是改过迁善了。一天,他们亲自到了刘鎭,当面向刘云轩及其老父表明了自己的打算。秦令态度谦和,很诚恳的说:「表大爷!我这次来是诚心诚意的请云轩表弟到我队上帮忙,指导我们成立抗日军的,我想你老人家一定会赞成这件事。」又向刘云轩说:「表弟!你一定答应我这一要求,我来请你,是没有半句虚伪的。我决定在正月初五那天,在家里准备几桌菜,迎接你去和全体弟兄们见面,到那天我再派人来接你。」还没等云轩父子答复出个可否来,秦氏兄弟就已吿辞,登马而去。刘家世代都是「忠厚传家,诗书继世」的门风,今天,忽然土人上门,热切认亲,并且还要硬邀自己的儿子去和他们为伍,令人如何忍受?父子两人着实愁了几天。最后考虑的结果,刘云轩本人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连年节都没有过好,便匆匆忙忙的跑到山区,找到杜华梓,在司令部里帮忙一些文书事项。但在秦令依期派遣专骑,前往刘鎭表亲家里去迎接这位表弟军师,莅营喝誓师酒的时候,竟是空马而返。秦氏对此,感到非常丢脸。曾在盛怒之下,带了许多喽啰,闯入刘家大门,兴师问罪,弄得亲不亲,友不友了。秦令从此不再请文人当军师,便和老三秦军硬干起来了。到农历正月底已经组合了两百多人,占有九区铁路北的几个乡鎭作为基本地盘。杜华梓在云门山上成立司令部以后,从刘云轩的谈话中,知道了秦家成军的经过。很希望把他收为己有,以增强团体的力量。而刘云轩胆小怕事,不敢直接和表哥接触。杜司令派了专差,携了亲笔信函及大队长的委令前往,完成了这项收编的任务。自此秦令成为益都抗战组织中的第八大队。三月底,九区南部的康岱五,以其原有的区队作基础,扩充了五百多人。秦家兄弟,原是他多年缉捕的对象,水火那能相容,冲突自然难免。经过几次战鬪,最后秦队败绩,全队东逃,不知何往。据地方人的传闻,很像拉到潍县寿光边界立足,确实地点,尙不得而知。有人知道我的老家位在昌乐东陲,可能了解那边的地理环境,容易探听个实在情形。就建议杜司令派我前往联络,设法劝其归制。我最初接到这份口头的任命,自然感到有些难色。由此东去,绕道行走,路程可有两百里不少,中途的艰辛和危险自不参说。而我已两年未归,家乡一带的实际状况,毫无所悉。关于秦队东去,只是根据传闻,并没有确切的地址可寻。他们都是土人本色,旣然因受打击而逃离,又和司令部没有直接关系,希望他们去而复返,可能性当然微乎其微。我个人方面,旣无地位,又无名望,与秦家兄弟素不相识,没有条件引起他们的归心。但当时我若说出这些理由,大家一定会疑心我因任务艰险而藉以推卸的。所以不管怎样,我还是密藏了杜司令的信件准备就道了。我先回到温庄第一大队部和徐氏兄弟话别,再过铁路利七区的前徐,和那里负责民运工作的同学好友交代了一些业务上的问题。便绕经寿光城南张景月的防区,折向东南,回到了我那昌乐城东二十里的老家坡庄。在这战时离乱中,猛然间又和家人见面,眞是别有一番滋味。父母的亲切,兄弟的热情,都感到无限的欢慰。但我在外面现正过着什么生活,都没有详细向家人禀吿,深恐为我担心愁虑,增加他们的精神负荷。也可免除传了出去,被敌伪探知,带来家庭里的灾祸。因为这里南距铁路线不到三里,到朱刘店车站只有四里而已。东、北两面的邻村都属潍县,西北距寿光的村庄也不超过七八里路程。三县边区的居民,到处都有亲友,消息十分灵通。所以我刚一到家,就听到潍县三区有秦部的队伍到处骚扰,其队部就设在毕家,距我家才只十几里路。其纪律之坏,完全与一般土人无异,人民受其害者,不计其数。我二姊家就住在他们防区的文家,已多次受到勒索,并强逼一个外甥去当了兵。听了这些令人沮丧的消息,就知道他们今后的作为了。但不管怎样,我必须达成我的任务,好回去有个交代。我向家人推说,他们队里有我益都的熟人,只是私人访问,不会发生什么危险。我到毕家的那天,秦令在而秦军不在。秦军排行老三,别号又是冠三,一般人都喊他秦三而没有称呼其名的。大哥秦令,只是名义上的队长,而秦三在他队上的职务是一名军需。所以全队上的人当面都喊他秦军需。其实他的权力比大哥秦令还大的很多,生杀予夺,都全凭他个人的好恶。他的特点,就是枪准心狼,六亲不认。防区的富有之家,遍被抓捕,吊打非刑,压索巨金。另外普征钱粮,仓廪成空。潍县三区,原是一块富庶之地,后来被秦队弄得人人自危,痛苦不堪。我和秦令见面后,他看了杜司令的信函,对我十分客气。听我专诚远道由益都西山而来,颇表感佩。他说:「等冠三回来,赵先生和他好好的谈谈。杜司令旣然对我们这样的关心,我们当然非常感激。至少我们已经明白那些乱子的发生,不是出于司令部的本意就是了。」他这些话中的涵义,也不是没有来历。原来我们司令部里还有一位挂名的副司令叫做陈葆田字砚农的,他是北关陈宅的一位纨袴子弟,和九区康岱五有点私人关系。康秦冲突的时候,陈砚农适在康队,陈好自吹自擂,言行无度。可能被康队利用,成为打伐秦队的参谋人物。最初秦队就认为是司令部有意指示康队来解决他们的。晚上,秦三回来,外表上他对在益都方面的不吿而走,表示歉意。但经他分析说明之后,我就断定他无意再回益都老家了。秦三识字不多,但很会谈吐。他说:「第一、康岱五和我作对,司令部没有力量阻止。第二、杜司令眼前就有人向着康岱五,而对我们却有成见。第三、我是九区人,回去仍然离不开九区,现在旣然有家不能归,杜司令待我们再好,也是于事无补。第四、潍县这地方十分富裕,环境也比较单纯,在这里已经安定下来,各方面都建立了关系,实在无法再动了。赵先生回去报吿司令,以后有用我秦军的地方,一定全力帮忙。」秦三讲的头头是道,言语之间,一点也不粗野,完全是一个表里绝然不同的人物。当夜住在秦部,对于这次任务的未能如愿,早在意中。第二天经过文家二姊家过响,由亲戚的谈话中,知道这个秦部是由一个叫毕袍的人勾来的。毕袍原就是毕家人,也是一个多年的老跑家。他自己只有十几名同伙,却收编了秦部当起队长来。刚把他们勾来安排下不久,就被秦三全部解决,来了个尸骨无着,人影消失,这就是毕袍引狼入室的下场。我带了他们写给杜司令的信件回家,又住两夜,然后拜别双亲,回到益都复命。这次差遣,虽未完成任务,但总算有个结局。大家对我个人的不顾困难,毅然东行的服从精神,也给予不少的同情和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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