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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1-08-19 14:10
鄌郚总编

刘 平丨永远的鞋垫

  永远的鞋垫
  刘 平
  外出回家,脱皮鞋换拖鞋,右脚鞋垫跟着脚一股脑儿的窜了出来,我弯下腰捡起,望着手中娘做的鞋垫,睹物思人,思绪万千。
  我记事起,娘就不曾轻闲过。
  那时候,还是大集体,一家老少八口人的吃穿大都是娘操持,起早贪黑,推碾拉磨,煤油灯下缝缝补补,缠得粽子似的小脚走过了怎样艰难岁月,我拙笨的笔根本无法表述。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等娘熬到我们姊妹六个都成了家,心想她老人家总能好好歇一歇了,但是从来也不见她闲下来,八十岁后,力气活干不了,她开始给我们纳鞋垫。娘把我们穿过的旧衣服拆了,洗净,晒干,用白面打好浆子粘在木板上或饭桌上,粘五至六层,风干后就成了“阙子”,这是做鞋垫的第一步。娘用剪子依次剪下我们姊妺六个的鞋垫,她不知道我们几个穿多大码的鞋,但铰出的鞋垫我们一看就知道是谁的,阙子剪成鞋垫是第二步。第三步是把阙子垫的上下再各贴一层布,背面大都是旧裤子布,正面多是花布拼凑的。第四步是镶牙边,有牙边的鞋垫不容易拖碎,但牙也得用斜布,斜边用料大,我娘一般是用白棉花线界边的。第五步才是纳鞋垫,这是工夫活。棉花线粗,不好穿针,即便穿了针又不便引线,娘用的线是旧些年自己用棉花纺的线,一针一线,一线一针,年迈的母亲就在这针针线线里打发着对孩子的牵念。
  那年,我生了女儿后,娘还给我女儿做过两双虎头棉鞋,样子极好的,女儿周岁照就是穿着娘做的虎头鞋拍的。娘身高170,体重190斤,操劳一生,饭食上从不挑剔。中年时就患心脏病,当时说心里疼。腰部有个鸡蛋大小的瘤子,因家中孩子多,花销大,所以不舍得钱看病拿药,疼痛时都是自己坚挺着捱活过去的。82岁以前,娘硬是对抗着疾病带来的痛苦,从未打过一次针、吃过一片药。
  我六岁时,有天晚上突发肺炎,高烧不退,人事不省。父亲和大哥用独轮木头小推车,推着我来昌乐医院住院,娘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小推车后面,那双小脚硬是在漆黑的夜里丈量了30多里路。
  娘83岁时,夏季在天井里用快壶烧水,滚开的水从壶嘴冒出,烫伤了母亲的脚,从此行动更加不便。我们都害怕她躺下,但她硬是撑着下地,料理自己的日常生活。后来,因心脏病的缘故身体每况愈下,自此用上了拐杖。娘在病情严重时也曾住过几天院,病情略有起色就闹着回家,我知道娘生怕给孩子们添麻烦,娘一生自己能做的事绝不麻烦别人,也包括自己的儿女。出院后,娘的话少了很多,有时叫她也不应,只是闷着头给我们做鞋垫。我数过,单我一家三口的鞋垫就有100多双。
  娘84岁的那年春天,突然有一天,说要吃方山苦菜做的小豆腐,大哥就去方山挖了一蛇皮袋子,磨了豆糊,做了一锅苦菜小豆腐。母亲早上吃过一白碗小豆腐后,就躺在了床上,再也没有起来,母亲就这样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母亲的娘家是方山店子,冥冥中母亲又回了方山。在整理母亲的遗物时,有一双纳了一半的鞋垫,很显然鞋垫是我的。我是父母六个孩子中最不省心的,八岁前我每年都生一场大病,一病就得住院,一住院就得花去三十多元,“三十元”就成了我的乳名!那双纳了一半的鞋垫成了我一生的珍藏。
  又是一年春天,又是用苦菜做小豆腐的季节,我望着手中的鞋垫,泪不由得流下来,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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