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起源及其民族形成
（一）人类起源到中国远古人群
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要到哪里去？这是所有历史学家和哲学家必须思考和要回答的问题。现代科学让这个问题变得轻松了，现在有了比较科学且越来越准确的答案。
我们是地球人。我们飞行在浩瀚无垠的不断膨胀的宇宙中，在宇宙数不清的璇玑模样的旋盘之一银河系里，在银河系两个主旋臂之间，在太阳领着金木水火土等八大行星飞奔的世界里，在时时刻刻围绕太阳公转又自转、像一个球形太空飞船的地球上。我们每个个体在太空飞行轨道上出生，又在目标未知的前进轨道上消失。我们之所以在超长时间里得以存续，全靠我们与生俱来与众不同的代代繁衍和突变进化这两项本领。自地球有水以后，祖先便从几乎看不见的细微生物开始，寻找机会向高级生物突变进化。从真核生物开始，经鱼类、爬行动物，到灵长类动物，花了30亿年；从灵长动物变为猴子，又花了5千万年；从猴子，到猩猩，到猿人类，到原始人类，到智人类出现，又经历了近3千万年。近20万年前，现代人类祖先才正式登上历史舞台。近20万年前之前，祖先突变进化的历程实在太冗长和枯燥无味了。我们还是从现代人类的起源和发展说起吧。这可是一个非常神奇的旅行故事。
首先，人类起源的古老传说与科学溯源神奇地趋于“一致”。
中国神话认为，人类起源于创世神伏羲和女娲。混沌初开，大地上到处都是山川河海、花草树木、鸟兽鱼虫及其邪魔外道，并无人类。天庭的玉皇大帝对侍立身旁的伏羲女娲说：天地之间，本应有天神、仙灵、人类、动物、饿鬼、地狱等六道轮回。当今天地之间唯有天神、仙灵、动物等五道，而没有人类。便命他们从天落地，合婚繁衍。于是，便有了我们人类。在西方《圣经》中，伏羲与女娲变成了亚当与夏娃，只不过，亚当是耶和华神所创造的世上第一个人类与第一个男人，耶和华又用亚当一根肋骨创造了人类第一个女人夏娃，并让他们结为夫妻，生活在伊甸园里。后因犯了禁忌被逐出伊甸园，成了人类的祖先。
在新世纪初，中美等国科学家在人类DNA、基因序列以及人类迁徙遗传地理图谱研究中，神奇地发现：目前全世界人类繁衍自15万年前非洲大陆上一个被科学家命名为“线粒体夏娃”的女人的后代。尽管“夏娃”不是当时唯一活着的女性，然而她却是唯一一个将血脉延续繁衍到今天的原始女人。几乎同时，世界分子人类学家又成功破译了男性遗传密码Y染色体的秘密。通过研究，科学家得出结论，现代男性都有一个共同的父亲，他生活的年代也应该在大约15万年前的非洲东部。复旦大学科学家李辉说：“DNA中的遗传密码让亚当、夏娃离开了神话世界，变成了有血有肉的非洲人。他们成了包括中国人在内的所有人的祖先”。这很神奇吧！
其次，世界不是同时出现现代四大人种，而是按照黑、棕、黄、白顺序在迁徙和演化过程中神奇地渐次出现的。
以男性遗传密码Y染色体突变和演化为例，大约15万年前，在东非大峡谷，亚当夏娃出现。大约8万年前，亚当夏娃的后代，逐渐分化出了很多黑色人种与部落，其中就已经包含了现在的黑、棕、黄和白四个人种的祖先。大约在6万年前，突变进化的棕色人种最先走出非洲，他们主要是在海边捕鱼为生，捡食滩涂上的高蛋白食物。他们拿着旧石器和尖木叉，沿着海岸出发，从阿拉伯半岛—伊朗—印度，沿印度洋海岸东进。5万年前，他们占领了南亚和东南亚的陆地和岛屿。一支系从东亚向北进入西伯利亚，之后又继续向东，于1。5万年前穿过白令海峡到达美洲；另一支系则向南进入澳大利亚，并扩散到整个南太平洋诸岛。其后走出非洲的是矮黑基因人群，他们和棕色基因人群共同形成棕色人种。他们同样沿着印度洋岸边，拿着旧石器和尖木叉，由西向东，经过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扩展，来到了印度，形成了前达罗毗荼人。接着继续东进，到了东南亚。到后来海平面抬升以后，澳大利亚和安达曼群岛远离亚洲大陆，棕色人种成了这两块孤立大陆上的最早居民。4万多年前，棕色人种又北上占领整个东亚大陆，创造了中国的旧石器时代晚期文化，如山顶洞人、资阳人。
在棕色基因人群中，大约在4。8万年前发生突变，黄种基因基本形成。黄种人走出非洲的时间要比棕色人晚了近2。5万年。但他们的扩散速度要快得多。他们只用了棕色人群1／5的时间就到达了东南亚。他们沿喜马拉雅山南麓匆匆通过，进入滇缅地区，这期间也融入了少量棕色人种的基因。3万年前，在东南亚地区的密林里，真正的黄种人群诞生。其后，黄种人群逐渐发展壮大，并在与棕色人群的竞争中，渐渐占据了优势，并最终取代棕色人群。2。5—3万年前，黄种人群便分化成了沿海支、内陆支和中间支，逐渐繁衍发展成为今天中国人的直接祖先。大约2万年前，由东向西迁徙到亚洲中部地区的部分黄种人群突变进化出白色基因，到今天欧洲地区定居以后，最终形成了白种人群。
第三，黄种中国人并非起源本地，而且汉藏最亲。
科学家选取1。2万个现代中国男人个体样本进行分析，研究发现，中国人与生活在东非的非洲人有关，且这1。2万个样本几乎囊括了绝大部分中国人染色体的类型。证明以华人占大多数的东亚人群起源于非洲。科学家还认为，现代人是单一物种，而远古时代散居世界各地的猿人差异却很大，属于不同的物种，他们并没有都进化成为现代人，只有东非的猿人走上了向现代人进化的道路。所以，北京古猿人等不是我们中国人的祖先。他们可能因为某种灾害比如冰川期极寒天气、或者战争、或者地震、或者瘟疫、或者其它原因绝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从非洲不远万里迁徙而来的现代人种。所以，现代中国人包括主体民族汉族祖先，并非起源本地，而是来自非洲。另外，分子人类学家根据DNA研究得到结论，汉族与藏族起源相同，而且汉藏“分开”不过是五千年前的事情，汉藏关系比苗、越关系更接近。在3万年前，那时中国陆地上的许多山脉被积雪常年覆盖。棕色人种早于黄色人种在黄河、长江流域活动，在东南亚的缅甸一带，黄种人群部落已经取得一定势力，棕色人种不断沿海岸线退缩，或者躲进东亚边缘山区。目前发现，关于黄种南亚语先民进入中国，有两个入口、三条线路。其中一个入口在云南，一个入口在珠江流域。三条线路中，第一条线路是，黄种南亚语先民从云南进入中国后，沿着云贵高原西侧向北跋涉，他们最终在距今1万年前的时候到达了河套地区—黄河中上游大湾地区—“这里应该是中华文明的真正起源地。”他们是汉藏语系的祖先，也被后人称之为先羌，也包括从南而北迁徙过程中，仍留在云贵高原西部及四川西部河谷地区的羌人。从青藏高东部到黄河河套广大地区，羌人经过1万多年的迁徙和定居发展，由于粟谷农业开始出现，新石器文化开始在这个地区出现，人口增长使群体不断扩增新的居住地，汉、藏两个语族开始分野。他们带着这个突变向南行走，一直到渭河流域才停留下来。他们掌握了农业文明，开始以农耕为生。这个群体就是华族，也就是后来所谓华夏大族的前身。所以，无论是从语言、考古还是DNA分析，汉族与现代的羌族都是很接近的，汉民族在黑暗时期关于昆仑山昆仑神的传说恰好应证了这一点。从某种意义上讲，汉人就是定居的羌人。遗憾的是，现代汉族对羌族没有认同感。因为进入定居生活的华羌集团开始渺视那些还保持原始生活的羌人，慢慢地在中国西边形成了两大对立且生活方式截然不同的集团，即汉人和羌人。直到两汉王朝时期，汉羌还不断兵戎相见。后来，羌人在北方衰微，转而向西南发展，形成西南众多民族。而此时的华族则正在向黄河中下游及其两翼地区扩展。
汉藏分野出的另一个亚群被称为藏缅语族群体。他们或是战败、或是为了寻找食物，最终离开了黄河流域，又向西南高原方向迁移，最后在喜马拉雅山脉南北居住下来，成为另一支古羌人。后又与最早到达东亚大陆的棕色人种和小矮黑人发生了大规模融合，逐渐演变为现代藏族。在迁徙过程中，这个群体就像细胞一样不断裂变，分化出了藏、彝、景颇等族。因此，中国历史地理版图首先就应该包括（长）江（黄）河流域和青藏高原地区。但是，这部分羌族，这时候不再被华夏族认做是“同宗兄弟”，而称其为“西戎”。尽管如此，苍天在上，历史发展没有“忘记”汉藏同源关系，华夏与“藏族同袍”至今仍同版图同国家，真乃天之幸矣。
第四，中国南方各民族的形成与发展，两条路线的迁徙、融合和分化，促进大陆民族的快速发展与扩散。
从云南进入中国的黄种南亚语先民，一部分沿第一条线路循青藏高原东侧北上的时候，另一部分走了第二条线路，即通过贵州、四川这条路线北上，这一线路又分出了两支。一支沿着四川的几条大河（金沙江、雅砻江、大渡河）北上，来到了黄河上游地区，与先期到达该地区的古羌人，形成了汉藏民族。另一支则沿着长江往下走，到了长江中游（以江汉平原为中心，南包洞庭湖平原、西尽三峡川东、北达豫南豫中、东抵鄱阳湖的广大地区），形成西系古汉人。在沿长江持续东进的过程中，在南方中部广大地区逐渐形成了“三苗”群体，最终聚集和发展起了南方苗瑶集团。科学家通过分子遗传学分析发现，现在很多湖北人DNA和苗人关系更接近，胜过与汉人的关系。苗瑶族继续东进和南下的汉人融合后，最终形成吴人，所以吴人遗传结构变化多而复杂，与邻近的古越人完全不同。
从珠江流域入口进入中国，是黄种南亚语先民进入中国的第三条路线，他们从中南半岛、珠江流域到沿海各地，逐步迁徙发展，形成南方沿海原始民族。沿海支黄种人又称南蛮（侗台）和南岛民族。沿海支黄种人最初在越南占城一带形成，其中的南蛮民族离开占城北迁至广东（如柳江人，1958年发现）。在广东，南蛮民族居住了几万年而没有外迁，因此发育出了统一的体质和文化。南系古汉人分成南北两部分，南部是壮、傣和黎的祖先，北部是侗、水和仡 佬的祖先。总体说，百越族首先进入两广地区，穿越南岭的变为北越，也就是后来越国的祖先。南方越人自秦汉以后迁往广西山区的，后来形成侗族；迁往浙江一带的，则成了古越国的祖先（浙江一带越人语言和侗族语言有相同之处）。东部沿海支的南系古汉民族最早的扩散方向是空旷无人的正东和东北。北部古汉人向东迁徒进人江西，形成干越。后来，干越一部溯长江而上向西远迁到贵州西北部，成仡 佬族群，在商朝时建立了夜郎国。在殷商末，楚国发动了对江西干越的征伐，干越大部分人退到广西梧州，被称为骆越。秦汉时候，部分骆越迁到了广西北部的融水一带，又渐向贵州移动成为今天的水族。宋代受越南侵略侵扰，骆越又从梧州北上广西、湖南、贵州三省交界地带，成为今天的侗族。部分干越后来东迁进入浙江，形成了於越，在太湖平原和宁绍平原创造了光辉灿烂的文化。於越民族继而又从江苏进入山东，与当地的西系古汉人、通古斯人融合创造了古华夏文化。南系古汉人部分也在北系古汉人离开后一段时间后开始东进，到达福建和浙南，形成后来的闽越和东瓯。西汉时武帝灭南越，南越开始大规模西迁，到唐朝时进入西双版纳、老挝、泰国。1215年更从云南的勐卯国（现云南德宏）西迁至印度阿萨姆省建立了阿含王国（Ahom）。台湾原住民是不同时期沿不同路线从大陆来到台湾的，大部分属于北越，少部分属于南越。东部沿海支的南岛民族，与同胞百越民族相反，他们不是向北，而是向南面广阔的大洋进发。公元前3000年之后，逐渐从占城、马来半岛扩散到菲律宾、印尼、马来西亚以及印度洋和大洋洲岛国，甚至夏威夷。
第五，北方各民族的形成和发展，东边融合了部分棕色人种基因，而西边则融合部分白种人基因。
在中国自然地理的北方边缘地区，包括新疆、外蒙古、外兴安岭以南及东北亚地区，匈奴人、鲜卑人、突厥人，蒙古人，满族人，朝鲜人和日本人都有矮黑人基因和棕种人基因，而汉族人无论是南方汉人还是北方汉人，Y染色体中都没有这两种基因，这是汉族与北方其它东亚民族的重要区别。中国还有另外一大民族人群，就是西北民族。西北地区处于亚欧大陆中部，是古代东西方民族迁徙的走廊，因此在血缘上是最复杂的。维吾尔族和哈萨克族都属于突厥语系民族，突厥语族属于印欧人种阿尔泰语族。吉尔吉斯人最初与阿尔泰人等类似，也居住于阿尔泰山北麓以及叶尼塞河流域，后来迁到中亚。
总之，根据基因研究，汉族人虽然是染色体类型多样化的民族，但同时也是主体染色体占据主导地位的民族。今天，中国有56个民族，虽每个民族基因比例都有区别，正如同一个民族，在不同的区域都有一些细微差别一样，但区别都不是很大。就整个人类而言，其实无种族之分，人类就是一个种族。现在，区别不同种族最常用的特征，比如肤色、眼睛颜色、鼻子高宽等，是由相对而言极少数的基因控制，而不是本质区别；区别不同民族所常用的风俗习惯、冠带服饰、语言文字等，更是不涉及自然人本身基因问题。所以，我们在广播电视网络里听到看到的所谓民族问题，实际只是一个社会概念，并不是一个科学概念。
以上就是人类起源非洲的“亚当夏娃理论”的基本结论。1997年，在埃塞俄比亚出土了赫图化石，这是大约16万年以前的人类头骨化石，进一步佐证了“非洲起源说”，于是这个学说及其结论被大多数人所接受。这个神奇的人类旅行故事，为我们提供了人类（包括中国人）起源、迁徙、繁衍和分化的如此清晰的线路和时间，并与现代所有人都建立了联系，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可这个故事。有的科学家就质疑“亚当夏娃理论”，比如《自然》杂志就曾刊登一项研究，科学家在一个4岁男孩身上发现，仅有六成线粒体DNA是来自于母亲。这个“线粒体紊乱症”病例表明，线粒体DNA并非完全是遗传自母方，也可能会遗传自父方。在中国，因发现和发掘出有如此众多的旧石器时代考古遗址，一些科学家也一直在致力于寻找证据推翻这个故事。比如，2002年中国科学家对前面提到的华南柳江人再次做了测定，结果发现柳江人大约生活在距今7万年到13万年之前，他们留下了中国乃至东亚到现在为止发现的最早晚期智人（骨头）化石。人类学家吴新智等甚至认为，智人就起源于东亚。2007年，许昌市旧石器时代遗址出土许昌人头骨，科学家研究发现，许昌人出土的遗址中，石器和骨器都是本土文化产物，并没有非洲文化元素，因此人们更倾向于许昌人是北京猿人的延续。2018—2019年，中国考古学家对陕西省汉中市南郑区梁山镇疥疙洞遗址进行的抢救性考古发掘发现，在这个旧石器时代考古遗址中罕见地保留了距今10万年至1。5万年期间连续不断的人类化石和丰富文化遗存（成为2019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之一）。2020年9月，考古学家又在河南鲁山县仙人洞遗址发现了距今3。2万年的人类头骨（断块额骨）化石，这是目前河南已知年代最早的早期现代人化石。从8万年前到1万年前，是现代人起源和发展的关键时期。中国不断发现的早期现代人类牙齿化石，也刚好处于这个关键时期。特别是疥疙洞遗址出土的分层实物及其连续年代，成了现代人类“多中心起源”学说的重要证据。中科院科学家黄慰文说：“用基因研究结果推测人类进化的过程，无论如何都是间接的，而来自化石的证据是直接的。”2019年，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高星说：“目前，中国已发现旧石器时代遗址超过2000处，并涵盖了距今210万年到1万年的各个时段。”中国从巫山人化石以来的200万年间，进化是不断的，是延续的。在中国，从直立人、早期智人到晚期智人都有着较为详细的化石证据，证明了中国古人类有着非常明显的体质特征和连续性，有一条完整清晰的古人类进化链。因此，一些科学家坚持认为，中国人有独立起源，是在东亚本地独立发展起来的，中国古人类并没有被非洲人所取代。
不管我们中国人是“非洲起源”还是“东亚本地起源”，从炎黄到如今，在中国传统历史地理范围内，都是有多种称谓的中国人在这块土地上共同生活和发展，如今的中华民族更是有五十多个民族。显而易见的是，现在的中华各民族历史同源，文化同根，发展同路，目标同向。
本节根据张振、李辉《人类六万年：基因中的人类历史》（2019，文化发展出版社）以及网络资料整理编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