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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2-01-17 20:23
鄌郚总编

王桂珍丨二姐

    二姐(作家王桂珍)

    早有一个心愿想写《二姐》,但没有勇气拽出深埋在心中那个尘封已久的苦难包袱,生怕管不住自己决堤似的眼泪-------
    不写吧,心愿难了,如鲠在喉。一种徘徊的情绪搅的自己欲罢不能,寝食难安!
    蹉跎之间二姐的八十寿辰到了,借此机会我谨代表我的六个姊妹把这篇《二姐》献给二姐。以表达我们对二姐的真心爱戴和深切的感激之情。
    个人的命运总是和家国命运紧紧相连——
    三年困难时期,我的母亲在村里大食堂做饭,不慎将右脚和小腿严重烫伤,由于家里人口多,负担重,加之母亲常年营养不良,当时医疗条件又差,所以母亲从此一病不起。
    一九六二年,村里遭受了百年不遇的冰雹袭击,地里的青苗无一幸免,嫩绿的幼苗碎屑混合着来不及融化的冰雹漂浮在半尺深的水里,狼藉满地。全村上下哭声顿起。
    我家的炕上,母亲已不能起身,听到这个晴天霹雳更是雪上加霜,整日担心一家人的生活,由于忧思过重,病情急转直下,很快就在六月的一天,带着对生命的眷恋和未成年孩子的不舍,撒手人寰。
    母亲的去世让全村善良的人们扼腕痛惜,多好的人呀,心地善良,性格开朗,爱帮人,爱干净,人要强——老天真是不开眼,活生生收走了一个只有四十六岁的生命。
    母亲走了,我家的天塌了。
    当时除了大姐远嫁,父亲加上我们一个七口大家,且最小的弟弟只有三岁,整天哭着喊着要妈妈,那种困境让石人见了也落泪,老实忠厚的父亲顿时乱了方寸,整日愁眉不展。
    有句话叫国难思良将,家贫念贤妻,无论家、国在危难之时都需要有识之士挺身而出。
    天降大任于斯人
    我的二姐当时只有十八岁,已是阳高一中初中一年级的学生,文静秀气是班里老师同学公认的好学生,面对家庭的突然变故,二姐经过艰难的抉择,决定放弃自己钟爱的学业和远大的抱负,回家帮助父亲撑起家庭这片天。
    当父亲去学校帮二姐取铺盖时,老师不舍这个成绩最好的学生,再三苦劝,二姐流着泪对老师陈诉了自己家的困难,无奈之下二姐在老师同学惋惜的目光中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学校。
    在大街上二姐因内心苦痛引发了一个大霍乱,幸亏父亲在身边,带着看了医生,才保住了性命。经年后,当我初中毕业没有通过推荐去读高中,我才体会到那是一种多么撕心裂肺地痛。当我听到父亲学说二姐离校时的情景,从而更加感受到二姐伟大的奉献精神。
    忘记曾在哪里看到过一个小故事,说有一个小孩在投胎前整日啼哭,菩萨问他怎么啦?小孩说:“我好害怕去人间投胎。”菩萨安慰小孩道:“孩子别怕,你尽管去,我已派天使到人间去照管你,你管她叫妈妈”。我的母亲走了。照顾我们的天使没了,我们几个未成年的孩子虽小,但也懵懂的知道了忐忑和麻烦。
    二姐回来了,我们的心坦然了,可我们不知道的残酷是:菩萨赋予二姐“天使”职责的同时还没收了二姐所有的幸福与快乐。从此你在这个家庭里有的只是奉献和付出。
    二姐回来了,这个家庭又变的有条理了。父亲每天带着三姐下地劳动(母亲病重时三姐就已辍学)哥哥和四姐还按时去读书,而我和弟弟则跟随二姐左右。
    每天上午二姐带着我们在本院碾坊推碾磨面,你推着大碾棍我推着另一边的小碾棍,弟弟这个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就在一边跑来跑去的玩耍。
    硕大的石碾看着都令人生畏,二姐一手推一手扫,我呢,就起个帮扶作用,碰上碾米你还嫌碾轱辘压力不够大,就让我两脚离地趴在碾棍上,你就一个人推着,常常是累的满头大汗,晕眩着干呕。我实在不忍心,恳请你歇会,你却对我说:“这样快一点,一会下地的、上学的还等着吃饭呢。”
    下午,收拾好午饭后的一切,二姐就拿出了针线活。
    母亲活着的时候,人很能干,所以不大让几个姐姐碰针线,嫌她们做的不合自己的心意。二姐刚开始缝缝补补还可以,裁裁剪剪就力不从心了,不得不向邻居的姨姨、嫂子们请教,有时碰上人家不高兴,就把旧的拆开比划着剪新的。一边做一边流泪,我知道你又想母亲了——
    在我的记忆中从没见二姐早早睡过觉,多少次我们一觉睡醒来还看见你坐在昏暗的油灯下,低着头纳鞋底,眼睛是红的,鼻子是黑的(煤油灯的油烟熏得)。多少次看到你把被针扎破的手指伸进嘴里吮吸;谁若劝你休息,你总是那句:“你睡吧,我一会儿的。”可是等我们又一次醒来,你还在那里飞针走线。
    每逢过年二姐都会把全家人的衣服拆洗,翻色一新,人人都有合脚的新鞋袜,我们走在人前总能引来众多羡慕的眼神和“啧啧”声。我在得意之时,眼前就会浮现出——灯下那个疲惫的身影。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拆了棉衣改单衣;大的破了改小的,二姐用自己的勤劳和聪明才智换取了全家人的温暖和体面。同时也生生把自己逼成了一个裁剪、缝纫、刺绣、的全能型织女。不知不觉中,父亲的眉头舒展了,家里又重新有了欢笑声。
    二姐你把自己的整个青春年华奉献给了这个苦难的家庭。柴米油盐取代了书本上的ABC,全家人的冷暖、安危改变了你脑海里的方程式,浓浓的烟火气淹没了你满身的书卷气。谁见过你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和同龄的姑娘们站在大街上嘻嘻哈哈、谁见过你在家里高声说话、你总是默默的付出,像一个真正的天使,一丝不苟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我们在无忧无虑中渐渐长大,二姐也该出嫁了。
    嫁人后的二姐并没有卸下自己肩上的担子,倒是增添了牵挂。一年几次往返于左云和阳高之间。带来的是针脚密密的衣服和鞋袜,带走的是红肿的双手和全家人衣服和鞋子的尺码。
    再后来,因为小外甥的出生,二姐不方便常回阳高,为了替父亲分担负担就把我带到左云读书。
    二姐的家安在城里,姐夫在村里教书,那时粮食还不充足,家里又添了我一张嘴,自然就不够吃了。好在政府派发一些红薯干和春萝卜皮,我们就混合着山药一起焖着吃。由于那个冬天特别冷,地窖有点浅,所以山药都有不同程度的冻伤。一次吃饭时,我无意识的对二姐说:“我喜欢吃冻得轻的,有甜味儿。”后来每次吃饭二姐就把冻得轻的山药给我吃,并且还说自己就喜欢吃冻得严重的。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二姐是真的喜欢还是照顾我这个不懂事的人?反正日子好过了,再也没有听你说过喜欢吃冻山药。
    尽管生活还不富裕,我在二姐的身边是幸福的。那时候学校也常组织学生参加集体劳动,多数都是上山植树。每当我放学后告诉二姐明天我们要上山劳动,二姐就让我上街去买干粮,我说带一点家里的就行,可你就是不同意,并安顿我买什么什么食物。第二天休息时我的干粮总能引来同学们羡慕的眼光。我的好朋友悄悄的在我耳边说:“你二姐对你真好!”
    生活就是这样,有人享受就得有人付出。
    在自己的家里,二姐还和过去一样,每天晚上安顿好孩子睡下就带起了皮巴掌(一种纳鞋底的半截皮手套)坐在灯下,往往是还没有开始纳,手就条件反射地肿起来了。而我呢?就在二姐的身边,睡在暖暖的被窝里,一知半解的啃着一本本厚厚的小说,读着读着,蹭蹭的拉麻绳声音就送我进入了梦乡。
    记忆犹新的一次是我生病,刚好二姐回娘家。一进门你不顾自己坐车后的严重晕眩,马上煎汤熬药地伺候我,晚上你衣不解带几次问我喝水,直到一个月后我完全恢复了健康你才离开。你对所有的弟妹都那么无微不至,心里唯独没有自己,我不止一次地想过,有妈的孩子也不过如此!
    二姐像母亲,二姐像老师,无论是学习、生活、做人,你都对弟妹们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理。记得你曾说我:“你拙起两只手不学着做营生,我看谁能伺候你一辈子”?我知道你像所有的母亲担心自己的儿女一样担心着你的弟妹,但我更知道的是你侍候了我一辈子,不!是你伺候了我们所有姊妹一辈子!
    随着二姐孩子的增加,关心的方式便是邮寄,那时村里的大喇叭喊取包裹单,最多的就是父亲的名字,直到我出嫁时,家里的抽屉里,二姐寄的包裹地址就有厚厚一沓。
    尽管后来我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庭,生活也都富裕了。二姐还是放不下对姊妹的牵挂,就这样包裹单从左云飞到了呼市,飞到了新疆,更多的是飞往了阳高。上至毛衣,下至鞋垫。你知孩子们拿到手后说什么吗?她(他)们说:“那不是鞋垫,那是你的心血,那是工艺品!那么漂亮的手工,咋忍心放在鞋里踩在脚下?”
    二姐,我曾想,如果把你做给我们的所有衣物收集起来,它一定像一座山,它是物质的山,更是恩情的山!
    二姐,歇歇吧,当我们看到你挺不直的腰背,伸不展的手指,你可知道我们的心也会疼吗?
    二姐,天使更应该有个幸福的晚年,但愿下辈子我们还能做姐妹,到时候我为姐,你为妹,让我好好的呵护你。
    二姐值此喜庆之际,让我代表所有的亲人祝福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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