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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2-02-03 09:00
鄌郚总编

李华棣:从土匪到烈士

    从土匪到烈士
    李华棣:
    李华棣,1908年4月生于潍县辛正村(现属潍坊经济开发区双杨街道)。自少犷悍、好斗、黩武,信奉“拳头主义”。1936年自拉“杆子”队伍,靠“吃大户”立足,威吓一方。不几年,队伍分崩离析、岌岌可危,八路军潍北指挥部派人动员他参加了革命,因表现良好,任命他为“八路军山东纵队五支队三营副营长”。在一次奉命回乡重招旧部的途中,被国民党暗杀团逮捕,英勇就义。虽然从弃暗投明到捐躯仅三个月时间,仍铸就了他生命最炫丽的色彩。
    作者从发现自家屋梁上的一张神秘请柬起,到查清李华棣当土匪、投诚及就义的经过,时隔32年。通过他的事迹,更好地诠释了共产党统一战线政策化干戈为玉帛、变腐朽为神奇的法宝威力。
    本期撰稿:张建国
    主编:马道远 副主编:李海滨
    值班主任:王兵 美编:王蓓
    校对:曾 艳(01-02) 代进(03-04)
    王明才(05-06) 封敏(07-08)
    欢迎广大读者提供新闻线索并提出宝贵意见,本周刊邮箱为56352618@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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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脊檩上面发现神秘请柬
    《抗日战争时期烈士铭录》碑上刻有李华迪的名字。
    位于辛正村的李华迪墓
    张建国家南屋拆除时,发现了脊檩上包着铜钱的红纸竟是个请柬,落款为李华棣、庞书兰。25年后,他去寒亭烈士陵园,在《抗日战争时期烈士铭录》碑上,突然看到“李华迪”三个字,联想到请柬上的李华棣,勾起了他的好奇心。经调查发现,李华棣和李华迪是同一个人。
    拆除南屋发现可疑请柬 落款为李华棣和庞书兰
    1987年7月,笔者配合家乡潍坊市寒亭区双杨店镇孙家村村容规划,扒掉了自家处于挡街位置的南屋。无意中从明间脊檩上发现了一张包着8枚铜钱的红纸,展开一看,上写“即日下午两句钟(两点钟)菲酌候 驾临是荷 李华棣、庞书兰同鞠躬”。
    红纸包铜钱,悬塞屋脊是民间建房习俗,寓意大红大紫、吉利无边,所包铜钱(或铜板)不是4枚就是8枚,祈望四面八方来钱、财运亨通。可为什么用一张请柬包呢?盖屋是百年大计、后世基业,即使花销不菲,哪个农家也能用得起斗方红纸啊。转想,可能当时不凑手,或者仓促,就随便找一张红纸替代了。
    此年笔者40岁,所知祖上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明朝从云南流落至潍县北关,后逢火灾,遍寻活路,来到潍西大台村,道光元年(1821)再到北面以孙姓为主的孙家村,购地置宅,立下身来。可人丁不旺,辈辈单传,独门独户,家中无权势人物,其间凡有红白喜事,只是口头捎话告知到场,哪会用请柬这种庄重的方式呢?
    自此,笔者心中疑团萦绕,一直耿耿于怀,念念不忘,希望有一天能解开请柬背后的神秘故事。
    烈士铭录碑上发现李华迪 赴民政局优抚科查证
    2012年清明节,笔者前往寒亭烈士陵园,瞻仰刘英的纪念碑。刘英是潍县双杨店镇(今寒亭区)马家村人,接周恩来接令铲除大叛徒王复元,又先后当过鄂豫皖苏区四个师的师长,1932年不幸被捕牺牲。由于离家早,且直系后人殇殁,籍贯一直是个谜。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始,研究者踏破铁鞋查清了他的详细事迹,让烈士名属故乡。寒亭烈士陵园为他建了纪念碑,徐向前元帅亲笔题写了“刘英烈士千古”的碑铭。
    笔者恰遇一群戴红领巾的学生进纪念堂,便信步跟进。在《抗日战争时期烈士铭录》碑上,突然看到“李华迪”三个字,这和请柬上的名字仅一字之差,于是笔者跑到寒亭区民政局优抚科询问。管理员王伟丽热心拿出烈士花名册,找出了资料,上记:“李华迪,男,1908年4月生,辛正村人,1939年9月参加革命,任八路军山东纵队五支队三营副营长,1939年12月在高里村被敌人杀害,后安葬于本村。”仅此而已,且“棣”成了“迪”字,反倒给笔者心里又塞了个问号。
    联想到刘英烈士籍贯的查清,不由得想起孙中山先生在《〈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传略〉序》一文中的感喟:“七十二烈士者,又或有记载而语焉不详,或仅存姓名而无事迹,甚者且姓名不可考……滋可痛矣。”这种情况,于我党、我军的革命英烈何尝不是。李华棣寂寂无名,地位虽不能与刘英相比,但都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革命者、献身者。于是,笔者打算先从资料中的信息入手,去辛正村找信息。
    辛正村求证多人 李华迪乃李华棣
    辛正村在孙家村东南方向,相距约2公里,亲戚过从密集,打听什么事,十之八九有渠道。笔者教过不少这村的学生,也认识他们的家长。一个清晨,笔者早早地来到辛正村,在村口就被人认出打招呼了。笔者向其打听村中有无叫李华棣的,并将名字中“棣”和“迪”写给几位老人看,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是有这个人,听说他在你们村王乡长家楼上起事的。不过‘迪’字应该是无棣县的‘棣’……‘棣’字有点生僻,弄不好念成‘奴隶’的‘隶’,改写成‘迪’字,也许就避免念错了。”
    更有热情家长引导笔者去远处的西南坡果园,指着不远处的墓说:“李华棣的坟碑是上级批准建的,他儿子李学文后来竖的。1977年,潍县整理万亩方(农田大平整),零散坟都迁移集中到村管墓田里去了,只有他的坟原地没动,也没谁说什么,这算是他受到的特殊优待和尊敬吧。不过,现在正在办手续,要把坟迁到咱寒亭烈士陵园去。”
    一望无际的果树吐着新芽,焕发出勃勃生机。一位正在耧柴草的老农把笔者领到密枝遮掩的双坟前,说:“前面大坟,是李华棣和他老伴的;后面小点的是他们儿子李学文的——他抗美援朝立过功,死了不多年,遗嘱要求挨着父母埋……”笔者仔细端详了墓主名字,再轻轻拂去小字上湿粘的碎叶。大坟碑上镌名“李华迪”,生卒年和民政局烈士名册上所记一样,是1908-1939。
    可以肯定地说,两个名字表示的是同一个人,毋须再去繁琐考证了。一回头,雾气已像幕布一样拉开了,旭日朗照。笔者顿舒一口气,暗喜浮云终会去,备感浑身添劲,继续调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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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占据乡长楼吃大户筹钱
    李华棣占据过的乡长楼(现已拆)。
    李华棣给富裕户发的“请柬”。
    李华棣祖父是制鬃大户,家境富裕,可他生性好斗,家人见他没心思读书,便让他辍学回家。谁知他一心称霸王,占据孙家村乡长楼,给周围几个村有五亩地以上的富户下“请柬”,逼他们交钱,用来招兵买马。许多“达标户”无奈纷纷交上钱粮。
    家族从事猪鬃业 性狂好斗早辍学
    经过查证,笔者大体了解了李华棣。辛正村北面的前、后阙庄和杜家庄子等村,清朝同治年间由掖县客商导引,兴起了猪鬃制作业,不少有眼力的农户抢得先机,跻身这行发了家。李华棣的祖父李慕仁就是制作大户,雇用数百号人,自有商号,坐镇青岛,直接和洋人联系出口,富甲一方。他有三个儿子,李华棣的父亲李祥云排行老二,没念过书,但知道没文化束缚手脚的困苦,就供头脑灵光的老大李华棣在潍县城里读中学。可李华棣并不安分,倚仗体格好会武功,常打架斗殴。一次,为翻单杠次数谁多谁少,和一个望留同学互不服气发生争执,把人家腿骨打断了。同学被家长抬到他家养伤三个月才走。李家看儿子是个“惹事精”,念下去也不会有大出息,家里营生正好需要人手,尽管差半年就初中毕业,也让他辍了学。
    回家后,李华棣成天捧着古典小说读不够,《水浒》《三国演义》等,翻看得书页都起了毛,在家啥活也不干,谁也支使不动他。家里有鬃场,将来可以传给李华棣,可他根本不寻思这些,竟语出惊人:“这些脏乱臭的活儿,都是洋鬼子不屑干的,欺哄着中国人搓弄,要了去擦炮筒枪膛,掉过头来打中国的。你们干这个当场是挣点钱,到头来是自找挨打!”他的言论,噎得一家人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
    李华棣有一特长,毛笔字篆、隶、行、草都拿得出手,尤工柳体,谁家写年节对联、婚嫁柬帖、建房吉语等都找他。他也来者不拒,还时常搭上纸墨,甚至登门张贴,口碑不差。可谁也没想到,李华棣越来越出格,竟有强烈的出人头地欲望,认为人间就是“乱草岗子”“丛林地带”,就该弱肉强食,“拳头大了是哥哥”,他想占地盘称霸王。经常招来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家喝酒捞肉,高声大嗓说出吓人心跳的话。爹娘看他没正形,于是尽早给他完了婚,想捆住他那狂肆的心,但不济事。
    占据孙家乡长楼起事 划定富户摊派要钱粮
    白手拉“杆子”(匪队)谈何容易,需要钱粮和武器。李华棣制定了“吃大户”的策略,把孙家村作为起事的地点,这里有潍县三区杨家庄乡长王怀之盖的楼,地势有利。王怀之也是靠制鬃业发起来的,他看北面双杨店村几家制鬃户都有2层青砖小楼,艳羡得很,就请窑匠去考察,回来完全照搬,盖了构筑相同的楼和院子。后来,王母有点后悔,说是“给绑票的画了记号,招惹饥荒”,想拆又舍不得,便闲置在那儿。家人谁想进去,必须有要紧事,向她要钥匙,还限制时间,担心“弄脏了,想卖卖不出去”。
    岂料,王母一语中谶,李华棣带领彪悍人马提刀砸门来袭,全家人捶胸顿足,也无可奈何。开始,村里人以为是王怀之的人,过了几天,听到有人拿着铁皮话筒,在顶楼四个方向的窗口上吆喝:“我叫李华棣,辛正人,吃喝拉尿,是人不是神。大家听清楚看明白了,我站在这里不是白费唾沫蛋子,是要钱要粮,乡长也不落下。不拿,要么给他平了楼,要么在他家吃香喝辣管三年。有五亩地往上的富户掂量掂量,也看着办吧!”村民才知是李华棣强占乡长楼。有五亩地的“达标户”闻声都害怕,但没人主动去交钱。李华棣见连着几天村里没动静,看不到效果,就分派下属骑上马去村里街道上不停地驰奔,呱哒、呱哒,马蹄声碎,敲山震虎,撞击着村民的心。
    给村中富户下“请柬” 周围村民乖乖送钱粮
    高居乡长楼,可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牵住了敛财“牛鼻子”,抓住了主要人物,李华棣大概受启于古典小说的描述。登楼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得很快,威慑奏效:堂堂乡长他都敢动,还会怕谁呢?
    李华棣多管齐下,又来文的,亲笔写了下到富户的“请柬”,绵里藏针,署了自己和庞书兰的名。庞书兰是庞家村人,原先在国民党28团干营长的本村人庞书义手下当卫兵,后来偷枪逃跑,混迹江湖,为虎作伥,凶悍残忍,伙同儿子绑票、抢劫,无恶不作,乡里谈名色变。现在,已无法知道李华棣是否真笼络上了庞书兰,但署上他的名字确实效果不容小觑。
    孙家村近处的村庄,南面徐家、丁家,北面埠头子,西面万家,东面吕家等的“达标户”,乖乖送来钱粮,他们怕李华棣搞定了孙家村再轮上他们,敲诈没完没了,干脆送上点来堵住他的嘴。殊不知李华棣欲壑难填,自送的不作数,照样给他们发“请柬”,必须交上钱粮。李华棣的下属往往追缴到村,时常捞点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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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方设法敲诈乡长钱财
    李华棣拴过马的古槐。
    李华棣马队所用马鞍
    李华棣在孙家村催粮逼款近半年,村民被他折腾得痛苦不堪。他占据乡长楼期间,正逢潍县三区杨家庄乡长王怀之患重病,李华棣借机敲诈了一笔“疗葬费”。他从孙家村撤走时,马队驮箱负粮,兵士也有了长短枪。
    查出南屋建造日期 知李华棣进村时间
    2008年夏,笔者赴南方探望90岁的父亲,询问有关李华棣的事情。父亲说小时候见过李华棣,人很高大,平头,窝眉窝眼,声音低沙,说话干脆,出言给人一种不敢反驳的感觉。走到哪里,总有人提匣子枪跟着……
    “具体哪一年想不准确了,当时我和一群伙伴在南门外围子沟里玩耍,忽然听到马叫声,抬头一看,几匹大马闪奔过去。看背影,有的斜背砍刀,有的腰别板斧。很快,全村人都知道来了马子队伍。旧社会,叫不上名称的队伍多的是,你方走罢我登场,除了要钱就是要粮,再就是拔兵,没完没了,庄户人的心成天吊在喉咙上。我爷爷本来胆就小,见有马子拴在咱家院外老槐树上,吓得话都说不成溜儿了。”说完,父亲沉思良久。
    李华棣来孙家村应当是笔者家盖南屋的那一年,可到底是哪年盖的南屋,父亲也记不清楚了。
    笔者忽然想起祖母生前曾说:“南屋和你大姑同岁……”于是,回家后去前阙村询问大姑。她先哼了个小唱儿:“这年三月三,盖了南屋山,俺闺女来人间,洗泥(竣工)放了鞭……”随后又说:“我1936年生,正是咱家盖南屋时,你奶奶说了这么个顺口溜,我一懂事就听她唱,直唱到我出嫁……”那就是说,李华棣是1936年春来孙家村的。笔者祖上原先有10大亩(1大亩相当3市亩)地,鬼子来的前几年,曾祖弟兄俩一分为二,正好是李华棣规定的“达标户”,因此也收到了“请柬”。
    故意在村中丢弃马鞍 趁机抓个村民喂马
    笔者2009年曾采访村里老人孙宗延,他说:“李华棣来时我只有十几岁,那是个早晨,村里几条街上都扔着马鞍,挨得近的主儿看没人要便拾回了家。刚吃了早饭,王楼铁皮话筒又嗡嗡起来了,说是马棚失盗,少了牲口套具,哪个捡到还是谁偷了,今天马上送去。”
    孙宗延说,这就是个圈套,聪明的村民听到这话,又重新把马鞍扔回原处,权当没碰过。可孙景鲁太老实,听到喊话后害了怕,怕马队在楼上看到他捡了马鞍,寻思了半天,还是登门归还。
    孙景鲁进了楼,李华棣接过马鞍,非但没说客气话,反而叫人把他绑了起来,说是他偷的。孙景鲁吓跪了,颤着声辩解。李华棣打量了打量他说:“你老老实实给我喂马,就算不是你偷的。”孙景鲁只得无奈地答应了,说不能随队伍走,因为爹娘有病,家里什么都靠他……李华棣说:“看你又矮又瘦,经不住尿泚,谁会要你。看你还算老实,喂马不敢偷饲料!”
    孙景鲁就当了几个月的喂马人,自家的农活也撂下了。李华棣撤走时,把带不了的一点高粱、玉米、喂马豆饼给了孙景鲁,算是打发了点工钱。孙宗延说李华棣脾气阴晴难测,叫人难以琢磨。
    强行抬重病乡长 借机索要疗葬费
    李华棣占据乡长楼期间,恰逢乡长王怀之生重病,转治多地无效,最后停在坊子矿井医院。弥留时,抬往孙家村,刚过徐家桥,李华棣遇到拦下,换成他的人抬。抬了1公里,进到孙家村。没几天,王怀之死了。李华棣竟派人拿着他的“手谕”,大摇大摆地到杨家庄乡公所,讨要已垫付的“疗葬费”。原来他绞尽脑汁,为了弄到钱,自导自演了这出戏。王怀之家人也只能如数垫付。这么一闹腾,人们越发害怕他了。
    李华棣在孙家村待了约半年,来时一穷二白,撤走时马队驮箱负粮,兵士也有了长短枪。队伍南行,迤迤逦逦大半里路。李华棣走后,村民在围子南门烧起高条香,庆幸噩梦已经过去,祈祷老天别让他卷土重来了。约摸走出二三里地的时间,激烈的枪声传到孙家村上空。赶流饭桥集的人跑回来惊慌地说,李华棣的队伍在流饭桥埠上中了埋伏,不知截他的是劫匪还是“正儿八经”的部队。交火结果无人知道,可自此不断传来李华棣打仗的消息。这次遭遇战,当是他出山后的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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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骂日寇拒绝国民党招安
    董明昇
    李华棣旧居(已拆)
    李华棣为了扩大地盘,每到一地都如法炮制,用发“请柬”给富户的方法敛财,就连自己的亲大爷也不放过,他的恶名渐渐远扬。“七七事变”后,他大骂日本人,拒绝了国民党潍县当局的招安,还和日伪打起了游击。
    为了敛财四处要钱 亲大爷也难以幸免
    李华棣的地盘渐渐扩大,覆盖了潍县西部、北部。每到一地,都如法炮制“请柬”,先“礼”后兵。富户财主闻风丧胆,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用尽各种办法抵抗,散布他的土匪名声。
    常言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李华棣全然不顾这些,连他的亲大爷也不放过。他的大爷也在富户之列,觉得是自家侄子,收到请柬不想拿钱。可李华棣对着大爷吼叫:“拿钱拿钱,麻麻利利地,痛痛快快地!”大爷惊爆了眼珠子:“你疯了,不看看我是谁,我是抱着你长大的亲大爷!”李华棣拍拍腰间的枪说:“在家我可以叫你大爷,在外面呢,哼哼,这支枪可不依我叫!”
    要钱期间,李华棣大爷的儿子被绑架,只能到绑匪指定地点交钱赎了回来。虽然没有充分的证据,大爷却坚信是李华棣干的,村里人也附和相信。
    大爷对李华棣的父亲李祥云说:“二弟,咱家哪辈子造了孽,泰(李华棣小名)没一霎儿安稳。我看用这个法子吧,他再回来,叫他弟兄们藏在门后,等他一迈进来,齐呼啦上去,一阵锨镢二齿子,砸断他的腿,看他还有什么武艺?反正咱家有钱,我多出,满能养活他……”
    此话不知怎么传到李华棣耳朵里,他勃然大怒,拿手枪要找大爷算账,吓得大爷举家躲进潍县城,后人至今和辛正村无联系。李华棣六亲不认的行径也由此远扬。
    招兵买马扩充队伍 偶有善举难抵恶名
    李华棣的下属来路复杂,什么人都有,个个桀骜不驯,就是俗话所说的“茬子头”“愣头、懒散怠惰”的“流氓无产者”。对他当然不会个个忠心不二、死心塌地。
    有个下属大概还不知道李华棣的厉害,起了叛心,拿到问富户要的钱不见了踪影。李华棣找到他家声言要灭族,那人才从地洞里爬出来,如数把钱还上。全家人跪在旁边,哀求看在往昔舍命护主的面上饶过他,但没用,当场吃枪子丢了命。
    李华棣虽是个小草头王,极力扩大地盘、招兵买马,可收兵把关又严又死,门槛并不低,来投靠的要经过他面试。他择人看对方狠不狠、是否铁石心肠、有无应变能力等,必须不怕死,最好是来去无牵挂的光棍。他曾看好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带着去看飞刀杀人,一到场,“靶子”还没捆绑固定好,壮汉已吓得瘫在地上,被他踹了一脚骂走了。
    李华棣队伍兴盛时,有七八十人、二十几匹马,时不时“鸟枪换炮”。一次,有个拿着两支加拿大左轮手枪来投靠的,李华棣大喜,设宴款待。可过了不久,那人想要回一支。李华棣觉得他起了叛心,保不准哪天要篡位,就派人暗中盯梢。后来,那人偷了一支手枪趁夜逃跑,岂料早就被李华棣察觉,安排人埋伏将其杀害。
    李华棣戕害过农会干部,也用粮物接济过附近穷人。一次行军,碰上挡路一乞丐,他在马上低头认出是本村人,回头让手下丢下一袋粮食,斥一句:“拿回去,别给辛正丢脸,别撑破肚子!”李华棣嘴臭,有时心善帮了人,但说话太难听,远近都只认为他是个恶人。
    怒斥县长不抵抗 拒绝国民党收编
    “七七事变”后,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李华棣大骂:“泱泱大国,哪有叫几片柳叶子(喻日本国土狭小)上的鬼子占了的理儿!”听说日本人占领了济南,他气得掀翻了茶几。1938年潍县沦陷,厉文礼南逃,他斥骂:“县长怎么不叫我当,手下这么多兵,不抵抗就跑,有没道理?”
    日伪政权组建,招抚一些汉奸队伍,多次打他的算盘,却都碰了壁。1939年春,臭名昭著的匪酋秦三(秦冠三)势力东渐,国民党潍县当局认为李华棣正处穷途末路,是招安的绝佳机会,拟委他为“苏鲁战区挺进第二纵队第一特务大队队长”,位次冠于“第二特务大队队长”的秦三。李华棣怒骂:“秦三是土匪,要我和他并膀,做梦!”用“委任状”擦了鼻子,丢在地上,用脚尖碾烂。
    国民党看李华棣敬酒不吃吃罚酒,便想剿灭他,三天两头到辛正村抓人。李家老少成天提心吊胆,东躲西藏,不得安生。当局妄想制造一个威武屈之的“土匪样板”,出动军队擒拿,悬贴布告赏捉,都对付不了李华棣的冥顽倔强。
    李华棣打起游击来,昼伏夜出,神出鬼没。丁家村人董明昇曾回忆说:“我小时候跟着娘到东乡走亲戚,经过将军埠上的坟旮旯子,听到头顶上巴嘎巴嘎枪响,很害怕,俺娘俩快速跑了起来,听到有人吆喝:‘李泰打死了咱的人,别让他跑了,开枪别打头,日本人要活的!’后来寻思,这些人该是‘二鬼子’(伪军)。这是我头一回听到枪声,一辈子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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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规劝接受八路军安排
    远处为八路军在林家央子的演兵场。
    李华棣濒临绝境之际,面对八路军特派员苦口婆心的规劝,有所醒悟,表示愿意接受八路军的安排。进入潍北抗日根据地后,他开了眼界,接触了新思想,认识到今后全民族团结起来,同仇敌忾御外侮,才是人间正道。
    八路军伸出橄榄枝 被说服愿带兵投诚
    1938年11月6日,中国共产党六届六中全会发表了《告全国同胞、全体将士和国共两党同志书》,再次呼吁国共两党和一切抗日党派更加进一步地亲密团结,避免误会与摩擦,巩固国共长期的合作和抗战的民族统一战线。
    李华棣丝毫没有顾忌自己的“土匪”帽子,继续我行我素,与不少异己队伍干过仗。队伍毕竟属于盲流,没有正确的政治方向和军事目标,人心涣散。他也试图整饬队伍纪律,发现私吞钱财、嫖娼赌博、奸污民女者,严惩不贷,但治了一时的标,治不了长久的本,本人也处在连身家性命都难保的窘境。
    李华棣听说“潍县独立团”团长考斌之时常驻军辛正北邻前阙庄村,打鬼子口碑不坏,伤员还受到村民自觉保护。转而又想,考团毕竟是国民党军队,自己已经拒绝收编了,不能再去。正在犹豫时,听闻老考的姨太是前阙人,仍住娘家,心中又动。一天夜里,李华棣悄悄登门找上了。考斌之早听说他骂鬼子骂得狠,就动了收容之心。但听说他所要官职在营长以上,便哈哈大笑:“我熬个团长,你知道拼杀了多少年?你仨兵俩卒,还不知道敢不敢真枪实刀杀鬼子,就要营长以上!”条件没被接受,李华棣懊恼而去。
    在这种形势背景下,诸如李华棣这类爱国心未泯的散兵游勇就成了八路军的争取目标、团结对象。1939年春,眼看成“光杆司令”的李华棣,仍然拒收日伪伸来的“橄榄枝”。
    夏秋时节的一个傍晚,辛正李家来了三个北乡的“客商”,说要买一批成品鬃,李祥云自然高兴,摆宴招待。话到投机时,客人以和李华棣是昔日同学、盼着叙旧为名,套知了他此时躲在茅埠村的信息,即奔赴而去。
    李华棣见有人持枪来投,着实高兴了一阵子,拿出绸缎被褥铺炕留宿。殊不知,三人是八路军潍北指挥部派来的,执行开导李华棣带兵投八路的任务。经过几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苦苦规劝,李华棣表示愿意接受八路军的安排。
    潍北之行大开眼界 路上搭车深受触动
    李华棣跟随三个特派员,费时大半天,到了八路军潍北根据地的林家央子村西一个四合院里。几乎同时,进来了几个口音相异的人。进屋稍坐,里面人员抬出一张大方桌,上了酒饭,一起享用。几天后,李华棣才知道这些异乡人和自己一样,大多是散兵游勇。
    次日早饭后,一个通讯员进来说,首长安排大家自由活动,有啥事再通知。李华棣一直在南乡,没到过广袤的滩涂,没见过海洋。他拉着昨晚一个“酒友”,一块去看大海、看盐田。
    初秋的潍北,盐碱茫茫,海风萧瑟,蒲苇摇曳,偶尔有野兔从草丛中窜出。他们抄近路,在龟裂的硬地里走到了码头,一条耸起的砂土路直贯南北,连着潍县城。李华棣手搭眼帘,极目四望,情不自禁地指着大海说:“咱中国不用的地场也比柳叶子国大,把小鬼子撵进这里淹杀!”旅伴听了,若有所悟,缓缓点头。
    天色向晚,不能再按原路深深浅浅地回去,就上了砂土路。李华棣突然觉着脚踝痛,一摸,肿了,原来是不小心踏进杂草窝里崴着了。一个瘸着,一个扶着,荒坡野地,不知啥时能回到驻地,几次求助路上的车马,无人回应。旅伴说,这里也是根据地,咱俩说话大声点,看能不能有人听了愿意帮忙。“你看倒霉不,早不崴,晚不崴,偏偏这霎儿崴了脚,什么时候能回到指挥部啊!”“林家央子还有小20里呢!”“首长肯定着急了……”这招还真灵,即刻有辆铁瓦车停下,赶车人对着里面的人喊:“到家和你娘说,别等我吃饭了,我先到林家央子送下俩八路同志再回去!”就这样,他们回到了大本营。八路军同志深得人心啊,这件事对李华棣触动很大。
    受到新思想熏陶 讨论班里当班长
    李华棣当夜就进卫生所打了消炎针,用香油抹了脚踝。次日晨,感到轻松了,要下炕,卫生员警告不能“轻举妄动”。随即搬来一摞书刊,有文件、报纸、画报、讲义等。李华棣翻看,竟吸引得目不转睛了,多年前的学校生活似乎重演。许多闻所未闻的新词新语映入眼帘,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持久战”“地道战”“兵民一家”“铜墙铁壁”“敌后游击战”“国共合作”等等。他掩卷静思,原以为八路根据地就像古典小说里的山寨、城堡,旗幡摇曳,侍卫林立,威风凛凛的大王坐在虎皮椅子上,呼风唤雨,颐指气使,喝左斥右……现在,想象完全被颠覆了。这里人烟稀少,没有大部队拉来练去的大场面,但似乎有种无形的力量作底盾,官兵团结,民众热情,乐观上进,一呼百应,再难的事也难不倒他们。天天有青年唱着铿锵有力的歌曲奔驱而来,又很快不知分散到哪里去了……天空格外晴朗,阳光特别明媚。
    李华棣的脚伤痊愈后,首长来探望,这位铁石汉子流下了感动的泪水。指挥部组织了“酒友”讨论班,李华棣识字有文化,被举为班长,负责念报读文件。几天后,两位“长官”来询问并总结大家的讨论成果。李华棣看到其中一个就是自己几天前的旅伴,只听他动员说:“你们都有自己的班底阵营,也有爱国心,但谁是敌友还没认准,走了一些迷路,进了岔胡同。现在共产党要团结你们,和你们齐心协力,一定能把柳叶子国侵略者赶出去,赶进太平洋里淹死!”最后问了一句:“你们现在最急的是什么?”“把队伍拉过来,壮大打鬼子力量!”回应声高昂激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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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招旧部不幸英勇就义
    笔者采访的李华棣知情人。
    《寒亭区志》中载有李华迪和李兴义的名字。
    李华棣加入八路军后,有了觉悟,经常往潍北根据地带一些昔日下属加入八路军部队,很快被提拔为副营长。他每次往返根据地,都是同乡李兴义护送。在一次返回途中,两人不幸双双被捕英勇就义。
    动员旧部加入抗日队伍 表现良好提为副营长
    李华棣往返潍北根据地多次,每次都带一些昔日下属加入八路军部队。八路军潍北指挥部的首长决定安排他当副营长,先考验说:“缺个营长,你去担任吧。”李华棣稍一沉吟,说:“当兵熬个官,要几年时间,我才来到,就当得这么大……”话没完,立即被打断:“共产党打天下是为穷苦人民翻身,不是为了熬官。”李华棣一摸头皮,嘿嘿一笑:“那就给我个副的,我听正营长的指挥吧。”正合首长心意,他的讨论班学习成果和自我选职赢得了首长鼓掌。
    大约这年11月中下旬相交的一天,李华棣又去根据地送了一些人,再回来招旧部。指挥部要求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能动员来的人汇聚到大部队,接受正式任命。
    李华棣在辛正北面中小河村人李兴义护送下,离开央子,受到潍北地下党按照惯例的一站站接护。李华棣的起事、兴盛、窘迫、分崩的全部状况,李兴义最了解。他率先并及时汇报给指挥部,是规劝李华棣投明的三个特派员之一,每次李华棣返家都是他护送的。
    路上遭国民党抓捕 就义前不准表弟求刽子手
    化了装的李华棣和李兴义,傍晚来到碱滩村(一说柳科村)的一个小饭店,正要就餐,国民党“暗杀团”人员突然出现。经过一番搏斗,寡不敌众,两人负伤被俘,押解到县警察局高里分局关押,没几天两人就英勇就义了。
    据说,刑前,刽子手让他们说几句,李华棣回头对着用藤条筐抬出来的李兴义说:“咱俩真有缘分,你小名叫根泰,你就要跟着我这个叫泰的去了,一去不回了。觉得很对不住你,我早叫你离开饭店多好。这霎儿,咱俩并膀去死了……”李兴义说:“营长,这是哪里话?古语说不求同生,但愿同死,这是革命的、杀鬼子的缘分。革命志向把咱俩捆绑在一起,到了阴间我也护卫你!”李华棣转向看客们说:“他们要杀的不是土匪,是坚决抗日的八路军战士。谁杀我们谁是汉奸,谁是卖国贼,大家睁开眼看看,评评道理!”李兴义艰难地举起双手,用尽所有的力气鼓起了掌……许多人不忍心看下去,含泪离开了。
    李华棣的外婆家是高里,现场有他的两个表弟。看到表哥要被处决,表弟跪在刽子手面前央求。李华棣见状,喝道:“站起来,不做剔了膝盖骨的人!”转而又说:“表弟,咱们是平辈,本来说不上谁求谁,可我现在求你们了,再到辛正走姑家时,转告你们表嫂,抚养好我没管一天的儿子,教他长志气、走正路……”
    李华棣和李兴义就义后,两个表弟把他们的遗体推进一口枯井里掩埋了。直到解放,李祥云才把李华棣的遗骨挖出来,运回辛正安葬。李兴义尸骨归故里,名字现也刻在寒亭烈士陵园《抗日战争时期烈士铭录》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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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兴义回村 表演拆枪
    李兴义是八路军鲁东游击第五支队十四团三营战士,1937年入伍。离家后很少回来,连爹娘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
    有一天他回村,到街上招呼乡亲们说:“今天要老少爷们看个西洋景,我拆把洋人手枪,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玩意,子弹是咋射出来的。”一听说要拆枪,好奇的孩子们争先跟上。
    进了堂屋,李兴义拖过一张空闲方桌,铺上一块白布,就要动手。“别,别,万一炸了,伤着孩子!”大人惊恐地制止。李兴义说:“把枪成天别在腰里,能爆炸的话,我早就粉身碎骨了!”开拆了,人们越聚越近。他先取出子弹,把枪全卸开,然后拿起枪把子说:“这样就放心了,用它当捣蒜锤子也没事。”
    他很快又把手枪重新插装好,拿起一颗子弹装进枪里,走出屋,对准院里一棵树上的马蜂窝“啪”地一声射了出去,蜂窝应声落地。村民不约而同地惊呼:“兴义,好枪法!”他把手枪装进皮壳子,话题一转:“小鬼子就好似这把手枪,外表吓人,其实身上也是长着和咱一样的器官,不迷信他,就不怕他!”
    大家问手枪是怎么来的,他只说一句:“敌人给我们造的。”敌人是谁呢?“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游击队歌》里有这么句词。噢,人们恍然大悟,李兴义在外面当了八路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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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承父志朝鲜战场立功
    李华棣的妻子张同云
    李华棣的儿子李学文
    李华棣的儿子李学文因父亲的原因,从小就生活在恐惧中,“土匪儿子”的帽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也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孬种,1951年,他报名参加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上,他荣立三等功。
    儿子遭受另眼看待 报名当兵受到质疑
    1951年2月21日(正月十六),新兵征招工作队来到了辛正村。“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美帝必败,和平必来”的标语贴满大街小巷,爱国青年都可以入伍。李华棣的儿子李学文和张彦成、李学善等13人都验上了。张彦成外婆家住孙家村,一验上新兵,他就约李学文向姥姥报喜。
    当两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孙家村的大街上时,有人突然从背后指着李学文说:“他不是李二三吗,不是早死了十多年了吗?”“李二三是不是没死,藏下身来,要混过去?”“模样、身量,谈笑,都像……”也有反驳的:“看你什么眼神,这人才二十多岁。”孙家村民嘴中的“李二三”不是别人,正是李华棣。当时土匪头子秦三也在村里作恶多端,人们便说李华棣是“第二个秦三”,于是叫他李二三。
    征兵工作队工作人员得到反映,查看了李学文的简要记录:25岁,妻店子村人,一子二女,家贫无地……工作人员在他名字下面画了个大问号,留待研究。李学文得知后,犹如挨了当头一棒,回到家,关上屋门放声大哭。
    他从小就生活在恐惧之中,父亲是“土匪”,村里人都不待见他。他随母亲藏过炕洞、地窨子、坟窟窿,吃过糠咽过菜。他到博山下过三年煤井,受的苦、累、怕,说出来恐怕没人信。尤其赶走鬼子、打败国民党后,许多青年争先恐后跟着社会上进,他也想和大家一样,可“土匪儿子”的帽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现在,保家卫国人人有责,明明不论出身和成分,咋另眼看我。我要参加志愿军,我要证明自己不是孬种!”李学文在心底呐喊。
    看到档案有了底气 光荣赴朝奋勇杀敌
    李祥云看到孙子难过,就安慰说:“你爹是从潍北根据地回来的路上,叫国民党暗杀团抓住的。他死前还说自己抗日,杀他的人是汉奸卖国贼。这一晃12年了……”李学文一听,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我到上面找,去评理!”
    李学文来到当时潍北县政府所在的张氏乡杨孟村,倾诉自己背着黑锅的苦恼:“我爹确实黑,那我就认命了。求你们帮着查查,他到底是红还是黑,有没材料……”等了大约两个时辰,档案人员出来说:“找到了。潍北根据地一个叫徐兴的团长,调到东北抗日联军之前给组织留了封信,介绍并推荐他团的排以上指挥员,其中有你爹的名字,是副营长职务……高里警察分局局长庞书义去年被镇反,交代了杀你爹的理由是‘干了八路’。放心吧,你是革命烈士子弟!”
    3月10日再次征兵,李学文终于成了一名光荣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很快入朝作战,分在66军196师炮兵团迫击炮营。他暗自发誓:“我爹抗日牺牲,他的儿子要战场立功,长志气、走正路,做出样子来,叫所有人看看。”
    炮兵极少有机会跟敌人短兵相接,而李学文的右膝上有个碗口大的伤疤,归国几十年从来没跟人讲起过。直到晚年一次洗澡,被儿子李兴和发现,才说出了负伤经过。原来,一次敌机轰炸我炮兵阵地时,炮弹爆炸,他反应快,猛地将战友扑在身下,救了战友一命,他腿部负伤。为此他荣立三等功。
    1954年回国,李学文到设在天津武清县杨村镇的炮兵学校当教官;1958年以上尉军衔转业,分配到江苏常州客车厂,当副厂长兼工会主席;2006年病故在家乡,葬在了父母墓边。
    烈属牌子一度被摘 几经斡旋终得恢复
    受文革“怀疑一切”“打倒一切”思潮的影响,李华棣家的烈属牌子一度被摘掉。新时期拨乱反正,潍县落实各方面政策,重新调查他的事迹,端正了视听。党的“十大”代表、前阙庄支部书记的张秀英作证说:“那一年,我到北乡送信,经过高里河滩,一大堆人在那里嘁嘁喳喳不停口。我奇怪,凑上去问,才知道警察局枪毙了俩八路,辛正的李华棣和中小河的李兴义。我回村讲起这件事来,都说李兴义的姐姐还嫁在前阙庄呢。我当时心里很沉重,又牺牲了俩年轻同志。”她的话,助力李华棣烈士名誉的恢复。
    辛正村派支部委员、大队会计童立勇前往县武装部斡旋,到1979年才完全恢复了李华棣的真实身份,其遗孀张同云享受烈属待遇,直到1993年逝世。
    2019年4月,笔者应约调查固堤街道新中国成立前老党员事迹,与央子街道1945年干政治交通员的樊乐臣闲聊,他曾从首长那儿听说辛正出了个投诚人物李华棣……李华棣,这位抗日烈士的全部面目终于大白天下,历经32年的调查有了结果。
    历史是复杂的,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作为社会一分子,谁也无法独善其身,投身浩浩荡荡的时代洪流,顺则昌,逆则亡。在我党我军历史上,为服从斗争需要,“招降纳叛”并非鲜例,统一战线政策是共产党的制胜法宝,具有变干戈为玉帛、化腐朽为神奇的威力。李华棣犹豫、彷徨,后来做出正确抉择,华丽变身为抗日战士。从参加革命到壮烈牺牲,仅仅三个月,却铸就了生命最炫彩点。“出师未捷身先死”,令人唏嘘扼腕,可谓“是颗流星,也要把光明留给人间”。
    今天,要振兴中华,首要任务就是构筑和谐,要有既往不咎、向前看的包容心态,要历史地看人,要辩证地分析事物。写到这里,笔者倒是希望“李华棣”这名字写作“李华迪”——他迷途知返成为烈士的悲壮,于今天仍有华丽的启迪和深刻的借鉴意义。
    本期资料由李华棣侄子李学智、孙女李淑慧,庞希忠、李云久、于复初等提供。
    本期图片由张建国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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