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
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2-02-19 20:01
鄌郚总编

郝学群丨绝活

    绝活
    郝学群
    晚饭吃了没几口,常大为的老伴田三巧,被人称作“甜枣核”的她,一推饭碗就又走了。咳咳,八成又是去找她那些老相好凑热闹去了,这些他都习以为常。他自己默默地吃完饭,像往常一样洗好碗筷,心事重重的躺在床上,连平时他最爱看的电视剧《三国》也懒得看了。赤壁大战火烧战船一下子烧死了几十万人,那毕竟是人家诸葛亮的功劳,与自己无关。明天又是二月二了,现在他要急切的实行一个计划。他的这个计划一旦实行,虽然比不上诸葛亮,让几十万人霎时间灰飞烟灭,让天下人千百年来顶礼膜拜,他却能改变自己在全村人心中的形象。想到这里,他望了一眼旁边的大半袋子草木灰,一只簸箕,还有那根木棍……往年一到二月二他就心急火燎好几天,这不他的心思又在哪里马不停蹄了。
    在岳马村的人们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爱好,那就是不论背地里还是公开场合数算全村里的人,有谁活得最风光,有谁活的最窝囊。活的风光当然有许多指标,这些指标不外乎是谁的官大,谁的钱多,谁的老婆漂亮又贤惠,谁的子女出息又孝顺,谁的身子骨壮实有人缘等等。但这些指标又很难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具备,所以很难说有谁活的最风光。当然也不泛有人在人们的眼中活的算是比较风光的,也许在他们自己心中也许很不如意,离他们心中的要求还差很远也未可知。但如果要说有谁活的最窝囊,人们便会同时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常大为。说他活的最窝囊是有根据的,第一,是他矮丑笨。他不光长得个子矮且又丑,尖嘴猴腮。行为举止一副萎靡相且又笨。现在是人不是人都会开车,不论是轿车、面包、摩托摸过来开着就走,最次的也开着三轮子,连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也开着电动车,腰里别着手机。就是二三岁的小孩子的车也是电动的,手机电脑也都会戳弄。就是这个常大为一辈子连个自行车都不会骑,有手机也不会打,还“大为”呢,大为个屁呀。
    第二,自己的老婆管不了,给他戴绿帽子。按说发生这种事也不是稀奇事,但总得做得秀密些,隔着一层纸,虽然包不住火,但总得给自己男人留下一个捂着耳朵偷铃铛的余地。但是常大为的老婆“甜枣核”公然把她那些相好的招揽到家里来,在常大为的面前晃悠。要说你常大为敢怒不敢言也就罢了,偏偏他低三下四陪着笑脸去泡茶叶敬烟,这叫什么事啊。
    第三,家里明明有电饭锅、电炉、液化气,偏偏跑下楼来用柴火烧水,唉……
    第四,……别说了,且打住。有道是“天有所短,寸有所长”,只要你细心数算一下,常大为的一生,还真有些令人刮目相看的事迹呢。据说他曾经开过“银行”呢。他开的银行叫“鸡腚眼”银行。在极左年代,他竟敢在家偷着养了一只母鸡,用下的蛋换钱来称盐打油。碰上工作组来割资本主义尾巴,挨户大搜查,看谁家院里有棵果树,砍了;有颗扁豆芸豆,拔了。大多数群众遇到这种情况,大都知错必改,痛心疾首地坚决与资本主义划清界限。唯独这个常大为,当工作组一锄头把他的母鸡打死后,他经受不了这样巨大的经济打击,一腚做在地上,老牛嚎天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他那只小母鸡。这在当时来说,也算是一件不同反响的事。如果这件不足为奇的话,那么还有一件,一定是让人刮目相看,那就是他常大为还有一手绝活“打囤”。所谓打囤就是在二月二这天早晨,太阳未出之前,家家用小棍敲着盛草灰的簸箕,在院里院外土场里、大街上画圆圈,当做粮囤。只要早上听到紧张又有节奏的敲打簸箕声,就会知道今天是二月二了。在早先,由于生产力低下,庄家种在地上收在天上,遇上洪涝干旱、病虫害、草荒,只能干瞪眼。饥荒现象时有发生,饥荒成了人们最恐怖的字眼。为了应对饥荒,便用草木灰画圆圈当粮囤来壮胆,越是饥荒越是把粮囤画的又大又多。一来二去,二月二打粮囤就成了一个习俗。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抗拒自然灾害的能力提高,饥饿不再是一个问题。但这个二月二打粮囤的习俗却保留了下来。保留归保留,但执行起来却打了折扣,并不十分认真。直到前几年还见有人应了这个景,不过纯粹是应付。有个别人早上起来,咪松着眼走起路来东张趔趄,好歹用灰打出个不圆不方的圈,待会风一刮没了踪影,谁还拾在心里?在现在打囤的现象几乎绝迹的情况下,唯独常大为是个例外,他打起囤来不光认真负责,并且极有创新意识。把本来这种画饼充饥式应对饥饿的理想主义产物,愣是和现实主义结合起来,并把它发挥到极致。为了证明他粮囤的高大,特意打上了梯子;为了防止粮囤里有老鼠,再打只猫;为了防备小偷,打上只狗看护;为了囤的粮食来源,再打上牛耕田、马拉车;为了证明囤里的粮食真实可用,又打上驴拉碾磨……
    在相当年常大为的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好无悬念稳拿全村第一名,也听到了不少赞美的声音。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讥讽,反正他听了很受用,以致于越发潜心研究他那新大陆起来。打囤对他来说已经不是原来的传统意义,而是一个实现自我价值的有效途径。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独具匠心用草木灰做的图画,真是与那在头发上刻字,用石头雕刻鸟笼子,大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惜的是,岳马村毕竟是一个闭塞的地方,没有上报吉尼斯,要不然……
    常大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在思考天明后,把囤打在哪里?楼的周围已被绿化的图案占满,最佳的位置倒是有一个,那就是社区中心大理石广场,在那里最显眼,但村主任同意吗?看来他有这个贼心又没有这个贼胆,追求与放弃,出人头地的愿望与低人一等的现实反复折磨着他。他又望了一眼那大半袋子草木灰,那是他在楼下烧水一年来攒下的希望,难道就这样又一次付诸东流了吗?天渐渐地亮起来了,打囤的最佳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火红的太阳在东方毅然决然的升起,丝毫没有因为常大为的心焦而放慢它的步伐。随着太阳的升高,常大为的计划逐步的冷却,眼看着又一次化为了泡影。看来他的绝活怕是真正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绝活”了。
搜索更多相关文章:弥水学会
回复 引用 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