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
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2-02-20 11:23
鄌郚总编

薛立阶丨杨老师

    杨老师
    青州市 薛立阶

    一、血债
    一九四六年初秋,亓村西头两声枪响,丁氏兄弟俩双双毙命。消息传到学校,杨老师坐不住了。第二天一早,找我祖父,(祖父是村里推选的学校负责人)五哥啊!(论他的妻子)我来和你说声,我要走啊!祖父说:你教的好好的,十年来没赚出个“不”字来,为什么走啊?他说:时局不稳定,我在这里以后会连累到你啊!祖父问,你去哪里?四妹妹呢?去那里现在说不上来,落脚后你就会知道。玉珍先在娘家住着,我会回来的。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亓村学校,以后,教育上又派来两名教师。
    薛玉珍娘家隔家南邻,肖三贵(化名)经常来,四姑长、四姑短的刺探杨老师消息,在哪里?什么时间回来啊?她一句话顶回去,不知道!不知道!一天,她被带到刘镇三团关押,审讯受尽折磨,坚毅不屈,老人筹钱正托人去赎,第二天已被枪杀在刘镇墙子沟下,埋在亓村北娘家地里。
    杨老师到弥河北渤海军区,改名杨铁山,从此离开讲台拿起枪杆子,为了维护地下组织,鼓舞地下组织士气,他带着兵来亓村一带活动,在敌占区与国民党反动派周旋。
    杨老师成为一名军人,给肖月寒(化名)带来极大的恐惧感。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知心里有鬼,终日如惊弓之鸟,东躲西藏。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又找四弟想办法(小时抱养到外村的)。四弟魏明远(化名),是团长的红人,把他安排给特务队莫临福名下,为了便衣特务,拿同样俸禄,在暗处活动当幕僚。
    亓村本属三团辖区,由于肖月寒(化名)成为一团一名分子,一团势力强大,把黑手伸到亓村,抓人补充兵源和破坏地下组织成为能事。
    一天,特务队在亓村抓了一个地下组织人员,(肖家庄姓李)押在薛玉珍娘家小北屋里。企图以此做诱饵,引杨老师带人来救。再枪杀和活捉营救人员。杨老师对这里地形非常熟悉,出名的辘轳把胡同,很窄。有两个直角和一个分杈的半胡同,便于隐蔽,胡同北头的门是一座二层小楼,下层重木栅栏门,白天敞着通行。夜间出入上锁。上层向西开门,梯子上下,楼内南北有窗,便于瞭望,楼西有一空园子,周围是高墙,特务队长莫临福(化名)关上大门审讯刑罚人,有时,肖三贵也来帮忙垫砖。在胡同里听到惨叫。
    几天来,酷刑受尽,坚强不屈,特务队决定下半夜活埋,外围已经松懈,多亏好心人做了手脚,趁交班后当差人熟睡之时,逃离魔掌。特务队发现,追到弥河岸,见鞋在岸上,确定已经过河,回来,莫临福将看差的老杨枪杀在亓村西北湾上。
    太阳已经很高了,很多人去看,我跟着哥哥也去看,死人趴在地上,肖月寒之父拿一领席为死者盖上,有人半开玩笑说:你这里倒行孝,为干儿遮遮太阳,(肖月寒的结拜兄弟)。
    莫临福使出卑鄙手段,抓李家老人做人质。杨老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瓢大的牟家庄子也成不了保险楼,带人来抓了莫临福之父。这成了爆炸性新闻。特务队长连自己的老子也保不住。在肖月寒授意下找我祖父提出找杨老师交换人质,祖父不从,在莫临福威胁下,祖父提出必须两个人回去。祖母拆开祖父的褂子托肩,将信缝上。同薛世水二人去了弥河北,几经周折,找到杨老师,留两人吃饭后,当即写信,薛世水当天回来,走时,杨老师嘱咐,说战士们给蒙上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这样避免了很多口舌。留祖父住了一夜,夜里杨老师为祖父分析了战争形势,全国解放是必然地,以后,不要怕解放军,战士们有严明的纪律。
    第二天,交换人质后,杨老师送祖父到弥河畔,看着祖父过了河。
    一九四七年深秋一个夜里,杨老师叫开我家大门,(东屋后窗朝着胡同,窗上装有铁柱子,熟人很好叫门。)一个战士把着大门(常家庄子常道信)另一个战士(万家坊子白凤文),将一个大包袱放下,杨老师说:“这钱先放在这里”祖父说:你这是要我的命啊!这么多钱会招来横祸的。他说:这是渤海军区部队的棉衣费,过几天我就来取。于是,把钱深埋在粮食囤里,几天后,一个下半夜杨老师还是带着那两个战士,把着大门,祖父从粮食囤里扒出钱来,又要了个包袱,分成两包,由两个战士背着,临走时说:有人问就说我来拿我的书来。四八年春,昌乐、潍县已经解放,杨老师带领十来个战士从肖三贵胡同里出来,刚要进肖月寒胡同,在街上的肖月寒急忙进西胡同窜人家,越墙逃窜,又漏网了,杨老师来到我家,告诉祖父,我已经到了光山兄家(大舅哥)再到西亓村见见干爹。(杨老师在亓村没有家庭基础,结婚时拜丁惟信为干爹,把他家东屋整理后做了洞房,在他家度过百日破月)我要跟大部队走啊!以后有机会再来看您。今天,可惜没抓住肖月寒,脱了初一脱不了十五,欠下的债是要还的。解放后,政府为丁立功、丁立花、薛玉珍定为革命烈士,大门口挂上“忠于人民”的烈属牌子。

    二、诈骗
    一九四八年,我们的家乡已经是解放区了。村里在乡政府和解放军的帮助下,组织农救会、妇救会组织。开展农村工作。学校里传出一阵阵歌声,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民主政府为人民啊!共产党恩情说不完,呀呼嗨嗨一个呀嗨……。可是青纱帐一起,国民党的降兵游卒,不感恩党和政府的宽大政策,死灰复燃,兴风作浪,破坏解放区的大好形势。更为甚者,冒充军人诈骗,栽赃解放军。
    初秋一个夜里,一个军人爬墙进入我家,叫着,快开大门。首长在大门外等着。进门后,才看清两个人戴着口罩,当官的背一支匣子枪,腰带上挂一支手枪,士兵端着一支大枪,咬着牙,挤出鼻音说:我们的运粮车在沙坑里误了。借你家头狗(不知那里方言)拉出来。祖父说:我家没有头狗。士兵说:就是驴子。祖父忙去栏中牵出驴来,戴套包(硬把子)首长不耐烦的说:大车上有套包,祖父牵着驴前头走,两个穿军装的在后边跟着,到了土地庙前,再走十来米就出村口,能看到沙坑。士兵跑上来,叫祖父给驴戴上橛子(把缰绳前段蘸水扎到驴口里)接过驴去,要祖父回家拿套。祖父说:用你大车上的套就行,士兵拉开枪栓说,叫你拿套,你就去拿,何必多说。我们在沙坑里等你。士兵牵着驴往村外走,祖父拿好套抄近路来到沙坑,不用说大车,连根车辙也没有。只好拿着套回家,坐在屋里一袋接一袋的吸烟。祖母劝他,快睏吧,破财免灾,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当天早晨,消息传开,邻居们来问候安慰。肖月寒也来了。再三追问,并且肯定的说,两个人穿着军装,带着枪,就是解放军。祖父已经想通了,显出不以为然的样子说,破财免灾。
    俗话说,庄里无贼贼不来,庄里有勾子(眼线),早饭时,祖父说,知道儿出夫不在家,家里只有老人、女人和孩子。才来发坏。吃罢早饭,吩咐嫂子,拿上包袱去冯家庄,以走娘家为名,到纪台区人民政府报案。见领导你说一说诈骗经过,人是附近村的,大热天戴着口罩,穿军装,两支短枪一支长枪,挤着鼻音,冒充解放军,工作人员记好案情经过,住址。嫂子去了娘家。祖父照样早上坡晚下坡迷惑眼线。当时有枪就是大爷。谁也怕抢,唯恐杀人灭口。
    第二天早饭后,纪台区政府一个工作人员,打听着来到我家,告诉祖父,你丢的驴找到了,我们是两个县,一个偷驴的已经解往你县,你快去县里报案吧!祖父一听,何等高兴,急忙戴上苇笠,拿上毛巾,疾奔郑母。(刚解放我们是益都县,尧西区县政府在郑母)工作人员接待了祖父,陈述案情作了记录。祖父刚要离开,听到有人叫五叔(祖父兄弟排行第五)忽然发现墙角落一个绑着面朝着墙的人,两个背着枪站在两边
    听到祖父的声音问祖父来干什么?祖父走近一看是肖月寒,两个解差说,不能靠近,他是偷驴的,我们还没交差。祖父如梦方醒。勾子、勾子。从此肖月寒进了郑母监狱。
    祖父回来才知道,两个诈骗驴的,莫临福(化名)安世智,牵着驴赶往潍坊到汤锅上,卖给杀驴的,割上熟驴肉,买上酒,晚上肖月寒赶来分赃。正喝着酒,驴肉打着牙祭庆功,
    神兵天降,逮个正着,搜出枪支军装,带回纪台连夜分别审讯,不得不承认诈骗事实。自认为在这一脚踏两县(寿光县益都县)的地方作案,有处告状,无处拿人,诈骗栽赃一石二鸟,天衣无缝。没想到人民政府为人民,他们低估了人民政府的力量,不到二十四小时自己进了监狱。

    三、保释引出积案
    肖月寒老婆要算女人中的智多星,在这里加一个小插曲,有一个炉匠下乡揽活,她招呼过来钜红盆(在石磨下接煎饼糊子的特号大盆),小炉匠拿出两种钜子,问,用火打的还是用生砸的,火打的好,价钱贵她不讲价钱,用火打的钜好的就行。拿钱留。红盆钜好了,她说我没有钱,找孩子去叫掌柜的来给你钱。小炉匠砸着钜子等着。孩子把肖月寒找来,开腔就骂,踢翻挑子,你妈xxx,谁叫你在我门前钜盆,八路密探,来探听我家消息,找锨活埋,小炉匠跪在地上,抱着肖月寒腿,大哥大哥叫着,他蹬开小炉匠拿出锨来,又去找人。他老婆告诉小炉匠,是密探不是密探我也不知道啊!我又没钱给你,你快走吧!等他找人来,你就走不成了。小炉匠把撒在地上的钜子,连柴禾带土的捧到匣子里,挑起担子一溜烟跑了。又辛苦又害怕的离开亓村。一会儿,肖月寒回来什么事也没有的家去了。夫妻配合的真行。
    她以秋种无劳力为由,找秀才写上保释信,领上大车(亓村到郑母20华里)拉上妇救会、农救会成员,去郑母保释肖月寒。工作人员看罢信,当面能签字的签字,不能签的代签,分别摁了手印。等指导员回来批准后释放。中午指导员回来看罢保释信,问,名字好熟呀!什么时间进来的?工作人员答道寿光县纪台区偷驴案送来的。指导员说:找还找不着呢?放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查一查杨铁山走时备下张波案,亓村枪杀案。
    张波是博兴县地下组织负责人,派往胶东学习。那时,单线联系,由弥河北(王牟村到吕家庄北弥河西东流向)送到对岸送接头处,再由亓村地下组织送往尧沟接头处,安家庄到尧沟有六里大洼,没村庄,当时亓村地下组织同杨老师商量,决定派肖月寒护送,回来汇报,完成任务。第二天尧沟地下组织,又来亓村联系,没见张波。成为疑案,使杨老师坐立不安,两天后,丁立功、丁立花兄弟俩晚上回家,又在村头不知被什么人击毙。杨老师知道,亓村地下组织出了叛徒,怀疑肖月寒,这书再也教不下去了,从此,离开亓村。以后,人们议论杨老师早就是周围地下组织的发起人。

    四 、讨还血债
    一九四九年,中国大部分省份已经解放。十月一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制定了宪法试行草案,治理国家有法可依。
    一九五〇年,在全国范围内对有历史问题的反革命分子,依法逮捕,同时,依法搜查被捕分子住处,找罪证。公安局通过乡政府村农救会妇救会协助,对肖月寒住处搜查,据妇救会主任薛潘氏讲,从泥在屋墙里(屋顶同屋前后墙形成的夹角)搜出成沓的钱,装满尖尖的一大筛子。政府对反革命分子,通过检举、调查、审讯、对证、定案、判刑。肖三贵潜逃。
    一九五〇年,美国总统杜鲁门,派麦克阿瑟出兵,帮助李承晚侵略北朝鲜,朝鲜是个半岛国,海岸线很长,美帝国主义企图以海上、空中优势,迅速占领北朝鲜,以此为跳板,侵略中国东北三省。以及全中国。北朝鲜金日成求中国援救。中华人民共和国刚刚成立,几年来,解放战争的创伤还没愈合好。又正准备解放台湾,但是都知道朝鲜中国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毛主席毅然决定五〇年冬,派中国人民志愿军出兵朝鲜。志愿军战士们坐上安东通往朝鲜新义州的火车。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为祖国就是保家乡。在朝鲜同帝国主义摆开战场。
    一九五一年春,配合朝鲜战争,在全国范围内依法镇压反革命,简称镇反。光从县级开始,召开宣判公审大会,益都县第一批在郑母,有陈友皓、王连祥等三人。以后,分区镇压,尧西区第一批在现在的谭坊小学北,操场上搭的台子,镇压薛德忠、王全玉等三人。白荣贵判刑三年。五一劳动节,声讨美帝国主义,侵略朝鲜,全民大游行,同时,宣判六名反革命分子,治理潍河,欢送民工时又镇压五人。再以后,为了不影响生产,宣判会到村。麦前一天,益都县公安局来亓村勘察刑场,选定南湾子,并布置明天审判会议程。第二天会场布置完毕,只等罪犯伏法。丁立成(丁立功、丁立花之四弟)准备了火枪、铁砂、火药扬言为给公安局省下一粒子弹,我用火枪一枪一枪把肖月寒打成筛子。以慰两位兄长的在天之灵。可是,罪犯在解往刑场的路上,预料到没有好结果,肖月寒在为魏家庙子北铁路南,赖着躺在地上不走,最后,就地枪决。另外两名罪犯一个在推官,一个在刘镇枪决,公安局到亓村张贴判决书,宣布会场解散。
    一九五五年,国家开展肃反运动,凡是外籍人员,一律到原籍起户籍证明,肖三贵跑到亲戚家写证明,被亲戚村送往政府,被逮捕入狱,五六年春,戴反革命,戴反革命分子帽回亓村管制生产。五七年,因连锁案件牵出,被捕判无期徒刑,派往寿光清水波农场强制劳动,死于刑中。
    一九四八年初春,解放军从寿光过来,挺进昌乐,纪台一团闻风丧胆,溃不成军。真是一群乌合之众,狼狈往昌乐逃窜,肖月寒四弟魏名远(化名)以枪法好,留一支三八式一支匣子枪,留够子弹,在后边保护部队撤退。解放军先断绝他们后路,围在一个大墓田里。他以坟头松树作屏障,远用三八式,近用匣子枪,顽强抵抗,解放军四面围攻。包围圈越来越少。他子弹打光了。解放军想活捉,听到最后一声枪响,再没动静了,围上去一看,原来三八式里留了一粒子弹,推上膛脱去皮鞋袜子,足大拇指蹬着扳机,枪口对着天灵盖,一枪结束了罪恶的一生,也终断了很多案件的线索。

    五 、 九年后
    一九五七年一天,杨老师穿一身绿军装,没有领章帽徽,来到我家见到我祖父,寒暄一阵后,风趣地说:我已经专业了。祖父问转到什么单位。又回到教育上来了。调益都二中(担任校长)刚报到。祖父说,这就是你与教育事业的不解之缘。二人交谈了一阵,我再到光山兄家看看(大舅哥)还要到西亓村干爹那里。祖父说,找找孙子,把丁惟信叫来,在我这里吃过便饭。杨老师说,老人我必须去看,怎么能呼来唤去的。我也不住下,还要回谭坊赶火车。以后,以后我还会来看你们的。就这样分别了。以后,杨老师调任益都三中校长(原临淄一中)再以后临淄划回淄博,改为淄博七中。距离远了,两个地区了,来往少了,就靠鸿雁传书了。
    祖父常说,益者三友,交朋友就交杨省三(原名)这样的朋友,地位再高,也不小看人,忘不了朋友。
搜索更多相关文章:弥水学会
回复 引用 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