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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2-03-12 15:12
鄌郚总编

沂山林场,走过的那些青葱岁月

  沂山林场,走过的那些青葱岁月
  原创 夜语可书
  第一部分 沂山森林植被的历史变迁
  一、历史上的沂山生态面貌
  历史上的沂山森林植被,并无详细的文字记载。可是我们还是能够从有限的史料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对这座历史名山的生态面貌有一个大致地了解。
  如在《昌国艅艎》中,傅国收录了一篇自撰的《榣林赋》,其中写到沂山的树种“犹异不可穷,细不足数也,旁魄而陈,约略二千余种”。于是“乎南山之上,北涧之濒,终始嵩泰,欲吐云天”。一派漫无边际连天蔽日的原始丛林景象。在《东镇沂山志》所录的祭文中,也提到“惟夫沂山东镇是封,磅礴于海岱之间,苍龙走于平陆;嵯峨于少阳之地,翠浪翻于半空。草木生之,用之而不尽;禽兽居之,取之而不穷。”不唯植被很好,野生动物也非常多。
  另外,从《沂山虎记》、《沂山蟒记》和《获鹿碑碑记》中,我们知道沂山在明朝之前,不仅有老虎,有大虫,还有鹿。而这样的大型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没有大面积的原始森林是无法生存的。历史上的沂山,首先是一个物种丰富草木众多的植物园,有着完整的系统的食物链,同时成为动物的乐园。
  如今在歪头崮一带,还有保存完好的野生鹅耳枥群,树龄大多在千年以上。鹅耳枥本是乔木,可在沂山长成了灌木,就是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在法云寺和东镇庙等地,也有树龄达千年的松柏、银杏、国槐、板栗树等。在孟养斋的《游沂山记》中,便曾写到东镇庙中“丹墀上下,松桧无虑百株,皆千年物,参天蔽日,风声不绝,虽三伏无暑气。”仅东镇庙中就有这般气象,山中更是茂林积翠,如同世外桃源了。所以诗人“南登笔架山,如立岑楼上;北陟凤凰岭,如坐锦屏中。青黄碧绿,色色称奇。高下洪纤,种种呈异。地阔天空,鸟飞兽走;牧童樵子,野唱山歌。触目可佳,入耳可听”。
  二、清朝后期的水土流失和民国育林情况
  沂山的水土流失,始于清时。流失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森林植被遭到了破坏。这一方面是因为当地居民的乱砍乱伐,主要还是因为清朝曾把沂山作为青州北皇城的放马场。沂山附近数村,大多是清时才迁来的。如上寺院、东镇庙、桲椤栏子、南石砬村等。植被被破坏后,每逢大雨,必发大水,水土流失越来越严重。比如仅在《临朐县志》“大事记”中有记载的就有两次。光绪十四年,蒋峪大水成灾,房舍大部被冲毁;光绪三十四年,再次大水成灾。南石砬村,就是因为被洪水冲刷出石疙瘩而得名。县志上便有记载,立村处多鹅卵石。村本名石砬,因洪水把村子一分为二,又分出了一个北石砬。村子里因此留下了两个洪水纪念日,六月初八和六月二十四日。村里的许多老人都记得。
  另据史料记载,民国二十二年冬,也就是1934年,国民党政府亦曾派人在代家庄设立苗圃一处,购买土地十四亩;在桃园设立苗圃一处,购买土地二十亩。但植树造林还没展开,三年后来了鬼子,苗圃就无人管理了。买下的土地被群众瓜分,随意耕种。导致国民党政府绿化沂山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夭折在摇篮里。
  第二部分 艰苦创业,三十年封山育林
  一、五十年代,林场建设,大面积造林的开始
  沂山林场始建于1948年10月。当时沂山因为人为开采、放牧、火灾、虫灾等多种破坏,水土流失极为严重。森林覆盖仅在古寺周围有松树约200亩,歪头崮一带有一片野生鹅耳枥种群。古寺周围的松树还遭受了松毛虫害,几近灭顶之灾。代家庄、石人山、东屋稍沟、三岔河下游等处本来有民国政府造的枰柳林,由于无人管理,也多被群众伐掉。当时的沂山,堪称秃山恶水,一片荒凉景象。
  林场建立后,省政府实业厅派王龙前来担任第一任场长。最初定名为山东青州林场沂山分场,场址设在代家庄。1949年,改名为山东省省立沂山林场,场部迁到了东镇庙。1951年进行整编,下放到地区,名为昌潍行署沂山林场。1955年再次下放,改名为临朐县沂山林场。林场的经营面积,大约在40万亩左右。东至太平山,西至九山,南至沂水县于沟村,北至平寨张家庄子,包括现在的沂水县沂山林场。其中经营面积,1950年4月省实业厅林业调查队测绘的万分之一《沂山林地实测图》标明,总数为93062亩。这一年,设立苗圃7个,地点分别在代家庄、东镇庙、桃园、古寺、于沟、河口、野庄店子。其中于沟、河沟和野庄店子在今沂水县境内,后划归沂水县沂山林场。
  林场初立时,因为职工较少,又一穷二白,毫无基础,需要广泛发动群众,组织群众造林。可当地群众对国家封山造林在思想上不通,又加上生活困难,亦然我开我的荒,种植荞麦等农作物。有群众讲怪话,说什么“你栽你的树,我种我的麦,就是要处处和你作对”。更流传出“种麦种麦,吃饱就睡;造林造林,折腾煞人”之类的顺口溜。实际上当时的老百姓虽年年种麦,仍然生活在吃不饱穿不暖的境地。在这种情况下,林场的干部职工一是大力开展林业建设宣传,向群众解释一年树谷十年树木的道理,讲明绿化荒山的重要性。二是广泛发动群众,帮助各村建立了互助组,组织互助造林,制订奖励政策,在群众中培养植树造林模范。1951年土改,林场还根据上级的指示精神,打着锣鼓下放了部分面积给群众经营,下放 面积为28784亩。同年春,林场在东镇、于沟、九山组织了春季造林积极分子训练班,培训学员达175人。在此期间,林场自身造林面积较少,以发动群众为主,多为互助合营的方式。当时林场由辛献彩、肖德昌、孟洋勇等同志负责群众造林,给各乡划大片,再由乡里以村为单位划成小片。各村各队出人栽植,林场统一管理。因荒山面积大,造林任务重,加上经济力量有限,技术落后,这一阶段的造林多求速成,以达到涵养水源保持水土的目的。在树种安排上大部分是营造纯林,山前橡子山后松,忽略了造林的质量。在移栽时,多数刨六十公分见方的小穴。在陡山坡,土层薄的地方,更是采取不整地,抓住积雪融化或阴雨天气,把种子用黄土拌成泥丸,直接撒到山坡上的人工直播造林方式。
  在目前尚健在的林场老职工中,多为55年以后进场的。如冯兴林,曾在抗美援朝时负过伤,回乡后地方上给予安排来到沂山林场,是1956年。在他的印象里,当时场里只有5个工人,一个场长,一个会计,一个技术员,另加一个推广干部,也就是跑外的业务员。林场只有桃园、古寺两个林区。国民党栽的树才刚刚成材早给破坏了不少。高兴武,1958年入场。张兆国,1958年入场。两个人一个蒋峪代家沟,一个大关上寺院,都是沂山边上的人,从青年时代就直接从村里进了林场。1959年,林场又来了一批工人,都是在58年大跃进上马的工业项目下马后闲下来的。目前还健在的有冯赞、郇述忠,来自炼油厂;马成海,来自焦化厂;吴金荣,来自钢铁机械厂。58年的工业项目,多是浮夸风的产物,短命是必然的。但58年组织的运动也不全是无意义的。尤以万名青年治沂山产生了深远影响,不仅在沂山传为佳话,而且还上了《临朐县志》的“大事记”。
  这次会战是由团县委牵头组织的。省里在此之前曾在沂水县夏蔚乡召开治山现场会。县里为此组织了一个由300人参加的治山训练班。在1958年春天,成立了治山指挥部。指挥部设在东镇庙。由副县长许增璇任团长,团县委书记刘健任政委。县林业局长王永昌、沂山林场书记陈乐聪分别担任正、副指挥。将当时全县31个乡的近万名团员青年编为治山兵团,分东、中、西三路开赴沂山治山战场。治理范围北起蒋峪北大岭,南至虎口山,西起歪头崮,东到大关禅寺院。东路以古寺为中心,西路以黑松林为中心,中路以虎崖为中心。治理方式分挖鱼鳞坑和闸山沟两种。指挥部规定,凡在25度以上的山坡都要挖鱼鳞坑。鱼鳞坑长1.5米,宽0.8米,深0.6米,一律外高内低,成品字型分布,达到治一亩山保一亩天,保存降水的目的。闸山沟是指修筑拦沙坝、塘坝和蓄水池,同样是为了阻止荒山流沙,保持水土。在九天时间内共挖鱼鳞坑40余万个,修拦沙坝3.6万米,塘坝355个,蓄水池30个,治理荒山总面积达2.4万余亩。
  城关街道办龙王庙村的张玉禄当年曾是这治山兵团中的一员。谈起这万名青年治沂山运动,他记忆犹新。他说当时仅他们村里就来了十几个人,在山沟里一个村挨一个村地搭起了小帐篷,自家带着煎饼、窝头、干粮和咸菜,每天天不亮就上山挖鱼鳞坑。那时虽然条件艰苦,可是干劲足啊!山上红旗招展,歌声嘹亮。每个工地上都有高音喇叭宣传鼓动,天天编写“绿化战报”。一天一检查,一晚一调度,表扬先进,鞭策后进。还有的同志自发地编一些快板书,鼓舞干劲。如水磨村的刘仁先,就是这么一个能人。他编的快板书简短有力,在工地上到处传唱。老张说着,出口成诵,当时就背出了两段:
  其一:“党号召,我向前,沂山顶上扎营盘。别看手上起血泡,镢头底下树参天,叮咚呛,加油干!”
  其二:“新青年,真勇敢,荒山野坡来治山。今年刨好鱼鳞坑,明年沂山换新颜!叮咚呛,好心欢!”
  58年的治山运动,虽然没有栽树,可是通过水土治理,为全面绿化打下了基础。在当时林场缺人手,缺资金,缺技术的情况下,大大推进了造林进度。
  二、六十年代,艰苦卓绝,全面绿化荒山
  马成海和王爱兰老人是在1959年焦化厂下马后一起步行去沂山的。老马是五井榆家大庄,老王是柳山魏家庄子。两个人在厂里时便开始搞对象,这次去沂山倒是有个伴儿。可是近百里的沙土路走了一整天才来到大关。到大关时天已经黑了,鞋子都磨破了。只好在大关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去东镇庙,到场部报个到。他二人歇了歇走肿的脚,挑了挑脚板上的血泡,然后去古寺林区。真正进了山,才知道能走沙土路已经很不错了,因为山里根本没有路。漫山遍野的杂草和灌木丛。山坡上的草有半人多高。在荒草丛中踩出了一条辙,这就是路了。弯弯曲曲,穿沟过崖,通往大山深处。什么是个路?把草踩倒了就是路。五十年后,王爱兰老人回首往事,感慨万端地说。他们俩上班后,分配到不同的林区。当时林区仅有一间护林的小石屋,十几个人挤在一间小屋里睡通铺。给王爱兰老人留下的最深的印象是,她们十五个大闺女住着一间屋。晚上睡觉肩挨着肩,背贴背,谁要是半夜起来解个手,回去就找不着自个的窝了。这么多人挤在一个炕上,都找不着机会伸伸胳膊蜷蜷腿。谁如果起个身,别人一翻身就满了。她和马成海1961年结婚,没有房子,也没机会在一块,一直怀不上孩子。直到1964年才在桃园分到一小间茅草房安了家。第二年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女儿。
  郇述忠老人,家是蒋峪吉利沟,也是1959年进场的。对沂山最深的印象也是没有路。吃的用的,包括粮食、蔬菜、肉、盐,都要从蒋峪挑。从蒋峪到古寺30里。在1964年修成蒋峪到沂山的公路之前,全是羊肠小道。男劳力一次要挑二百斤,女的也要挑百八十斤。走在路上,换换肩,也就是歇一歇了。因为常年累月肩膀不离扁担,不仅肩头上磨起了厚厚的老茧,膀子梗上也留下了赘肉,如鸡冠起。到了下雪天,雪积月不化,凡是人走过的地方边化边冻,十分地路滑。尤其一些瓶瓶罐罐,挑着很不安全。他们便把裤子扎起裤脚,装满粮食,像马驾辕那样套在肩上,其余的肩扛手提。下一趟山,回来时身上能挂东西的地方除了两个耳朵,都挂满了。叮叮当当,好像是“鬼子兵”才扫荡回来。可下一趟山,每个人都是能多拿一点就多拿一点,因为这就是他们一周或十天半月的口粮啊!蒋沂公路修成后,林场买了两头牲口,终于可以用排子车运粮了。可工人们从此又分上了新任务,每次到场部开会,都得捎一捆马草。女的背一捆,男的,个个是大老爷们,干脆挑一担。像板峪村的高兴武老人,一次能挑三百多斤。回来时还不见空肩的,再捎上一担柴禾。
  据郇述忠老人回忆,在那瓜菜代的年代,一日三餐能填饱肚皮就不错了。那时一个一级工只有25块钱,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还要拿钱回家买工分,往往是天天拼命干,还要往里找。所有有些孩子多拖累大的家庭,男人这点儿工资还不够买分的,便辞了工回去了。在六十年代初,刚刚度过了三年自然灾害,为了职工的家属也能吃上碗饭,林场根据国家有关政策,亦曾下放了一批工人,目前还在世的有王春荣、郭京孟、张传诗、任明清等。但更多的人还是坚持了下来,用这区区二十几块钱,养活着一大家人,扎根林场,绿化荒山。那时粮食本来就缺,又搬运不易,在场里实行供给制。工人,在一线出力大,每月45斤粮食。干部,干干管理,相对出力小些,只有27斤。在经济特别紧张的那几年,更是降到了22斤。在供应的口粮中面粉只占30%,其余的是地瓜干和玉米面。经常一顿饭就吃地瓜干,先煮了后蒸,职工们凭票,用称称给工人。职工因为吃不饱饭,吃着地瓜干,比现在的桃酥都香。谈起这些经历,郇述忠老人深有感触地说。一点玉米面,则用来蒸窝头,里面加槐树叶子或萝卜缨子,一斤玉米面能蒸出十个。可那时候的人饭量大,吃粗粮又不顶饿,一个劳力要吃十几个,顶现在七八个人的饭量。在断粮的日子里,林场曾经组织工人出去50里路买菜,每人六十斤萝卜,当天挑回来;也曾组织工人种土豆自救,上顿土豆,下顿土豆,一天三顿吃土豆,都吃土豆吃够了。有时几个月不见油花花。说到吃,给郇述忠老人留下的最深印象是,有一年在古寺过年,场部分给了他一两白酒,一两红酒,二斤肉。正当他匀了水,慢慢地品尝酒的芬芳时,眼看就要到口的肥肉却让野猫给叼了去。他着一着急,鞋都没顾上穿就从炕上跳下来飞奔而出,才把肉给追回来。这还是有肉吃的年代,没有肉吃的时候,他们则砸开尺八厚的冰层,从刺骨的河水里摸螃蟹来过年。所以他们也经常自嘲,说三级工二级工,不如回家种沟葱。还有什么拿个萝卜上青岛,理理发,洗洗澡,一个萝卜使不了。但那是一段政治至上的岁月,精神动员,有时比白面馒头还管用。什么人民公社,一大二公,政社合一,优势无穷。天天忙着争上进,鼓干劲,拔了白旗插红旗。干一天活回来,晚上总结、学习,谁如果表现不好,批他一顿。过年往往干到腊月二十九,吃了包子再下手,也就顾不上有肉没肉了!
  已经八十高龄的冯兴林老人,对当时条件之艰苦,印象最深刻的则是没地方住。那时各个看林点也盖了一些简陋的小石屋。为取水方便,护林房多建在沟底的向阳处。夏天潮湿,能潮得满墙上往外滚露珠,四壁淌水,跟水帘洞似的;冬天一阵西北风,则一风吹透了,石墙的凉,与冰无异。在屋当门生柴火炉子,也仅限于炉子边有一点点暖和,墙角的洗脸盆和水缸里,水照样上冻。可这还是那些长年累月住在护林点的护林员们才能享有的待遇,负责造林的工人,因为要到不同的林区间流动作战,则只能住帐篷。帐篷搭得高一些,用木棍扎吊铺,有人睡上面,有人睡下面。上铺的和下铺的还要比赛,看谁早起,都是等不得天亮,天天打着灯笼上坡。帐篷搭得矮时,只有一米高,人弯着腰才能钻进去。72岁的吴金龙老人也对当时林场住宿条件紧张一事刻骨铭心。1965年场部由东镇庙迁到古寺时,从庙里请出了十八罗汉借佛门净地栖身。也是十几个大男人挤在一盘炕上,谁要是半夜起来解手,回去睡觉便找不着窝了。早上一样得早早起床,因为这宿舍还兼做伙房。卷起铺盖,炕底下的炉灶便开始冒烟了。下林区造林时,有时借住在附近百姓家里。就和人家房东挤一间屋,人家睡床上,他们睡地铺。尿盆搁在床脚边,半夜房东家的人起来解手,尿溅到他们脸上。这事今天看来很不讲究,可当时那个条件,都认为很正常。能有屋当门睡,比睡在坡里,睡在帐篷里,不知又享受了多少倍!当时造林分春季造林和冬季造林两种。其余的时间,用于挖穴和整水平阶。整水平阶是指把山坡一层层整成梯田形,方便栽树,保护水土。挖穴则跟五八年会战挖鱼鳞坑相似了,一排排挖出树坑,等天下雨。
  谈起造林的经历,老职工们印象最深的是栽一镢松。这一镢松栽植法是建场初期的时候一个叫徐镇西的技术员总结出来的。最早发明这一办法的是附近村里的一个造林模范辛照银。其基本方法是栽一年半的松苗,用大镢直刨一深坑,再把镢头撬起。先插入幼苗再取出镢头,将苗略略上提,使根部得到伸展。最后侧着镢把土拍实。切记用镢头直砸,以免伤根。深度要比地面深3-5指为佳。这种方法需选择阴雨天气,在土层较好的山坡,随起随运,成活率高。所以在大面积造林那几年,一到了下雨天,人家往家跑,他们往山上跑。一人一个苇笠,一个蓑衣。满山遍野散开来,起苗、运苗、发苗、栽苗一条龙,不是滚成一成泥,就是浇成落汤鸡。沂山属山地气候,多雷雨,一片云来,风骤雨急。常常苇笠戴不住,蓑衣也披不住的,他们便光着膀子干。反而是雨下的越大,心里越欢喜,因为保证了树苗的成活率!沂山的万亩黑松林,就是这样一镢镢栽出来的。至今一些老职工家里还保存着当年栽松树的条子镢,荆木柄都磨得锃亮,加了钢火的镢刃也磨秃磨钝了,又窄又短,保留着当年无数次与石板与山坡较劲的痕迹。
  雨季要造林,下了大雪天也不例外。沂山上的雪那才真叫雪呀,能下得山河变色,沟满崖平。在吴金龙老人的记忆里,最大的那一次下了近一个月。山坡上的雪都有没膝深,一脚踩下去,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拔出来。他们只好趴在雪地上,抱着镢头滚。就这样连滚带爬赶到工地,刨开冰雪挖坑。挖好的坑又埋在冰雪里,却从此留住了水分,为化冻移栽提供了保证。常常是一天干下来,鞋袜和裤脚都冻在腿上。晚上脱下来烤干,以备第二天再穿。那时候穷,穷到没有第二双鞋和袜。每人发一双棉鞋,都是留着晚上才舍得穿一穿的。那一种温暖,也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够体会。王爱兰老人说,林场出来的人都知道过日子,没有瞎了的东西,都是让那时候的紧巴日子逼得。在大雪后粮食接济不上的时候,他们每人分一斤酱冲水喝,认为这个办法也有滋味也能充饥。实在没得吃了,吃喂猪的瓜干子,和猪吃完了瓜干再一同挨饿。近十万亩林区,就这样一年年一片片栽成了树,繁育成林,成为了今天的森林公园,98.6%,几乎露不着山坡,露不着石头的森林覆盖率。
  自1959年到1964年,大面积植树造林持续了七年时间。临场的 苗圃由最初国民党政府手中接过来的两个苗圃发展到代家庄、东镇、桃园、古寺、于沟、河口、野庄店子共7个苗圃,林区由最初的两个发展到古寺、桃园、大寨河、回头四个林区,另加上寺院、板峪、黑松林、东镇、木口峪5个护林点。其中苗圃作为树苗的繁育基地,随着造林阶段的发展,经历了一个由小到大,由少到多,由兴盛到衰落的过程。在建场之初,因为群众生活艰苦,租用土地困难,技术能手徐镇西等人还曾因地制宜,创造性地提出了在山上育苗的块状育苗法。其方法是选择土质疏松、肥沃、湿润的地方开垦出长1.2米,宽0.5米,深0.3米的地块,用石块草皮垒好堰墙,踩实,整平,涵养水土。再在每块地的周围挖好排水沟,以免雨后积水淹坏幼苗。每块育苗2-3行,条沟撒播,覆土一指。因为块状育苗属就地取材式,运输方便,省人省物,成活率高,有力的推动了这一阶段的造林。这一做法和后来的一镢松栽植法都曾被当做科研成果,在全省推广。徐镇西等人也被评为技术典型。今年78岁的高兴武老人,早年便曾在代家庄管理过苗圃。苗圃有育苗基地十三亩八分,却只有他一个管理人员。说是管理人员,其实也就是干活的。一天到晚除了吃饭和睡觉时间,人们就见他在苗圃里转悠。从东边干到西边,从西边干到东边,代家庄的人会说,早起早见他干活,晚起晚见他干活,什么时候走到苗圃边,都见他在地里干。老高听了总是了哈哈地说,我不吃不喝不睡觉,难道是神仙?这一个老高,还是个乐天派。在古寺的时候,同事们和他开玩笑,让他吃了咸东西,逼着他喝凉水,等着半夜看他的笑话。他果然夜里起来拉了几次稀。第二天有人问他,你大半夜地跑茅厕,就没个母狼来找你?他说倒成着有个东西来舔我的腚,让我劈腚沟一把,攥住了舌头!问的人一惊一乍,那东西难道没咬你?他说原来那狼老的没了牙!在过去的岁月里,林区间流传着许多这样的段子。至今谈起这些老职工们仍津津乐道,神情间流露着留恋和向往。是啊!那时候条件艰苦,可也简单,快乐。他们正是凭着这种乐观主义精神,达观的人生态度,度过了那段艰难困苦的岁月。那时候没有电视,也没有电影可看。衣食住行,这生活的基本要素,一律免谈。不自己找点乐子,又靠什么打发闭塞单调的时光呢?也唯有苦中作乐,苦中求乐,给无聊寂寞的每一天增添些色彩,成为他们的精神支柱,心灵祈求,陪伴着他们完成了造林护林的重任,几十年如一日,坚守大山,默默耕耘奉献的光阴。在林场中还流传着一个段子,叫做老曲的车子老姚的表,林场的留声机打开嫌人少,指车子,表和留声机在当年的林场都成了稀罕物。看似简单,却蕴含了丰富的生活内容和人生哲理。
  1963年,沂山来了一批青岛知识青年。一年后,他们有的去了德州,有的去了县城,可还是有一部分人在林场嫁人或娶妻,在沂山扎下根来。这就是嫁给了冯赞的齐美云,嫁给了陶茂森的李棣芳,娶了本地姑娘的鲁守勉等人。他们来沂山后,和林场工人们一起同吃同住同劳动,一样为植树造林、绿化荒山立下了汗马功劳。
  三、七十年代,十年灭虫,围剿赤松毛虫
  自1965年后,大面积造林结束,工作进入管林护林阶段。这段时间的栽植,主要是打补丁,补植成片造林后遗留的空白;或进行杀伐改良试验。在七十年代,陆续杀伐了一批刺槐林,该换了水杉、马尾松、落叶松、雪松、火炬树、毛竹等品种。其中在古寺附近引进的毛竹试种没有成功,水杉、雪松的试种结果也不很理想。唯有落叶松适应性强,生长快,效果好,得到大面积推广。除此之外,大部分工作精力都用于灭虫了。在六十年代末和七十年代初,在沂山发生了两件与林场生活密切相关的大事。其中之一,就与这灭虫有关。
  第一件事是汽运公司厂房的建立和无偿转让,1969年,省国防科委报请济南、省两级军和省革委同意,决定投资110万元,在沂山建立一处战备汽车配件制造厂。工程自1970年全面展开,历时三年完成。这就是今天林场工人所称的一号、二号、三号,位于槐谷中断的这一片房屋,一号二号三号是当时工地的代称。一号工地是指从仙人桥到黄石屋路口,即现在的管委办公室后的沟口,是当时拟定的生产区,也就是现在体育训练基地、游客中心、沂山宾馆一带的建筑物;二号工地是指原林场办公区,三岔河口西为仓库,是当时拟定的生活区;三号工地是指管委办公室以上部分,是当时拟定的办公区。建设先从三号工地下手,到1972年基本结束。厂子建成后,未投产。到1979年,根据省革委文件精神,按现状全部无偿转交给沂山林场,彻底解决了林场干部职工的工作生活用房问题。
  第二件事是为了灭松毛虫。松毛虫俗名松老虎,因体呈红色,学名赤松毛虫。沂山森林植被的病虫害,根据场科研小组的调查和省病虫普查试点资料,计有30余科,160多种。发生频率较高,比较常见的有35中,蔓延时间长,危害性较大的不下10中。其中纵坑切梢小蠹虫,自1978年连发几年,主要采用诱饵捕杀的方法,基本得到了控制;木橑尺唛发生于1977年和1978年两年间,使部分刺槐林遭受严重危害,也用多种方法,得到有效防治;松虫卷叶蛾,自1959年到1965年在局部松林发生,采用成虫羽化期喷666粉剂和人工剪除烧毁病枝的方法,亦得到有效控制。但随之而来的松毛虫害却令他们防不胜防,林场工人采用了所有能想到的一切办法进行了围剿,并于1968年、1969年、1970年、1971年和1975年先后五次报省林业厅,动用飞机进行灭虫,使松毛虫防治达到了高潮。用老职工冯赞的说法,十年灭虫,整个其实年代,除了间伐、修枝和补植,主要的工作精力都用于对付松毛虫害,也同样留下了一些不可磨灭的记忆和可资借鉴的宝贵治虫经验。
  赤松毛虫,自历史上在古寺周围的松林里也时有发生。较为严重的一次,是林场成立前,一次松毛虫害,把岭上松树的松针几乎吃光了,松林都如秋后的落叶林,变得透亮了。但那时候松树少,围歼相对容易,并没有形成更大的危害,使法云寺一带的古松陷入灭顶之灾。后来随着松林面积的扩大,问题才严重起来。首先发生在外围的一些国民合营林,林场组织力量,采取常规喷雾和人工捉拿的方法灭虫。没想到却越除越厉害,越打越猖狂,致使部分松林枯死。听冯赞老人介绍,这针叶松不同于阔叶林,阔叶林叶子光了会重新发芽,针叶林如果被吃净了,很难缓过劲来。所以他们为了对付这松老虎,想尽了一切办法。
  据冯赞老人介绍,这松毛虫成灾的时候,满树发红。除了不会飞,其危害程度一点也比蝗虫逊色。场里缺人手,只好从村里借些人来,天天七八十个人,集中在古寺一带灭虫。喷雾器是高压的,一台占四个人,两个人负责挑水,一个在树下打气加压,一个在树上喷雾洒药。一棵松树能打十担水,打下来的毛虫落下厚厚的一层,一捧一大捧,这松毛虫本身有毒,碰到人身上,便起个大疙瘩,这灭虫的人个个浑身没个好样,又疼又痒,抓又抓不得。本来这灭虫的药是毒胜一筹了,可是经常有灭虫的人中毒住院了,松毛虫仍不肯绝。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了上去。松毛虫在老蚕时有娥,晚上,拖来柴油机发电,挂一松林灯泡,在树下架起油锅,等着松毛虫蛾子落下来;一年,在树干上涂两次药环,春天在松毛虫上树的时候药死一部分;冬天,松毛虫入土冬眠,组织妇女儿童到松林里挖蛹,场部出钱来收。那些日子年年忙着和松毛虫争树抢树,总算是把古寺一带的古松给保留了下来。可仅仅是局部虫灾还好办,等到万亩黑松林都泛滥成灾了,这种种人工办法就成了杯水车薪,纵使有千般妙计也一样无济于事,只好一层层往上打报告,问国家借飞机。
  董福辰,六十年代省农学院林业系毕业生,八十年代其担任林场场长,一干就是十几年,是林场任职期限最长的场长之一。1968年入场时,给他留下的最深印象是有关方面正在招待所召开飞机灭虫动员大会。他到招待所找到当时的场长苏炳森报了到,随即就跟车上山参加信号队。飞机场最早设在潍坊二十里堡,因路途太远,70年以后在辛寨设临时飞机场。75年因辛寨高压线影响起飞,又改在龙岗。飞机起飞,飞临林场上空时,需要信号队在林区里点火冒烟,插上白旗,领方向,定路线,界定喷药区域。那时候山里来个飞机可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周围村里的百姓都跟着看景儿。退休职工,现年68岁的刘德胜老人当年曾在伙房里给飞行员做过饭,至今想想都引以为荣。说起来,真正掌勺的是从蒋峪公社饭店请来的厨师,他只不过给厨师打打下手,仍然成了一种荣誉。林彪逃跑,摔死在外蒙草原,全国飞机停飞一周,他比谁都着急。当然羡慕坐飞机的不止他一个人。当飞行员完成任务准备返回时,林场的职工排着队去送行,都想让飞行员拉着飞一圈。飞行员们只好耐心的做了些飞行知识介绍,又在起飞后绕场一圈,做了次飞行表演,才把他们打发回去。
  在前后七年间,飞机每年都要起飞70-130余架次,来沂山打药。在70年还曾出了一次意外事故,一架飞机坠落,两名飞行员受重伤。为了这万亩黑松林,投入的精力和资金不可估算。自七十年代中期,全场干部职工已经开始认识到喷药灭虫的局限性,逐步采用超低容量药防,灯光诱杀,杆菌防治等方法,保护生态,恢复森林的生态平衡,才终于在八十年代初打赢了这场仗。自1977年到1982年,还偶尔发生松毛虫害,但均未成灾。1982年后,则基本绝迹了,森林植被自身进入了良好地循环,恢复了生态平衡。
  另外,在沂山还曾发生吹泡虫、刺槐小皱蝽、刺槐迎蟆虫害以及落叶松立木枯死、刺槐腐烂等病症,都进行了及时防治,没有造成大的危害。
  第三部分 林场六十年历史沿革
  一、六十年机构体制变革和场部地址
  1948年10月,林场成立时,最初定名为山青州林场沂山分场就,场部设在代家沟;
  1949年春,场部迁到东镇庙,改名为山东省省立沂山林场;
  1951年整编后,名为昌潍行署沂山林场;
  1955年改名为临朐县沂山林场;
  1960年,场部迁到蒋峪镇南石砬村;
  1961年,场部迁回东镇庙;
  1965年秋,场部迁到古寺;
  1979年4月,林场收归地区,改名为昌潍地区沂山林场;
  1979年秋,场部迁到2号工地;
  1982年下放,仍为临朐县沂山林场;
  2006年12月,成立临朐县生态林场。
  二、历届领导班子主要人员
  1948年,场长王龙,任期自1948年10月到1958年4月;
  1950年,场长古景安,任期自1950年4月到1951年9月;
  1951年,场长李星三,任期自1951年到1952年;
  1953年,场长尹爱兴,任期自1953年到1955年;
  1955年,场长西立臻,任期自1955年到1957年;
  1957年,场长陈乐聪,任期自1957年2月到1958年8月;
  1958年,场长赵秉臣,任期自1958年9月到1961年;
  1961年,场长曲成让,任期自1961年1月到1962年;
  1962年,场长李兴祥,任期自1962年10月到1964年12月;
  1964年,场长苏炳琛,任期自1964年12月到1972年;
  1972年,场长解士缙,任期自1972年到1977年,副场长苏炳森、刘文田、吕进孝,1974年4月到1979年12月;
  1979年,场长张汝俊,任期自1979年4月到1982年8月,副场长1979年到1989年6月为于立泉、王孔法、冯立温,自1982年6月副场长是董福辰和陈津才;
  1982年8月,场长董福辰,任期自1982年8月到1993年5月,副场长吴兆明、张文龙,吴兆明任期自1984年10月到1994年5月,
  1993年5月,场长孙来民,任期自1993年5月到1999年8月,副书记毕永强,副场长张文龙、王德安、刘永涛、郎益钦,王德安任期自1994年8月到1999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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